[歷史] 楚氏春秋 作者:寧致遠 (連載中)

ALA525 2008-5-9 05:55: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84629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6:01
北疆風雲  第三十四章 心思

一望無際的曠野,有支千餘人的隊伍緩緩行進著,東一撮一西堆的看似散亂,但精通兵法者細察之下就可發現這支隊伍成兩個五花陣,前後則成兩儀之勢相互呼應。

這便是楚錚麾下的精銳營了。他並非不想加快行程,可冬雪初融,地面泥濘不堪,稍有不慎便馬失前蹄摔成泥猴兒一般,楚錚無奈之下只好命眾人放緩腳步慢慢前行。

武媚娘是此行中唯一的女子,一身簡單的青衣打扮反而更增幾分俏麗。策馬走在楚錚身旁,突然出聲抱怨道:“久聞塞外風光如何壯觀秀麗,今日得見怎麼只有荒涼之感?”

楚錚無言,這丫頭當這趟是遊行觀光來著?

他不答別人總要接上口,齊伍早就看出此女與楚錚關係不一般,笑道:“陸姑娘有所不知,塞外風光只有在羊歡草長之時方能看得出來,屆時草原一眼望去如同碧波萬里,點綴著星星羊群,如珍珠撒落其間,令人望之神醉。”

武媚娘上下打量了齊伍一番,懷疑地說道:“這番話真是你說的?”

齊伍臉色一紅,偷偷瞥了眼一旁的秋仲伊,道:“姑娘明見,這些都是秋先生剛來北疆時所說的。”

秋仲伊輕哼了一聲,經過這段日子他早看出來了,若說灰胡兒有趙軍的耳目,非這齊伍莫屬。雖說自己也沒什麼資格指責他了。但心中總有芥蒂,一路上兩人從不搭話。

馮遠突然感歎道:“胡蠻才那麼丁點人,占著這麼大一塊地盤,種點什麼不行啊,為何還我中原江山念念不忘?”

楚錚忍俊不禁,一聽這小子地口氣,出生肯定是地主階級。笑道:“如果胡蠻有你這般想法那就天下太平了,可你聽說過有願意種地的胡蠻麼?”

“這是為何?”馮遠頗有一種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

這倒沒把楚錚給問住,自從得知突厥來犯,他對北方遊牧民族也下了番苦功進行研究,便道:“小馮,你別看草原如此廣闊,如真正適合於耕種的地方少之又少,況且這裏地勢平坦,春夏暴風雨之強勁定是你生平所未見,辛苦種下的莊稼又能收穫幾成?因此他們的飲食只能以牛羊肉和奶類為主。甚少食用用穀物類,久而久之便成了一種習俗,可這習俗一旦形成就很難改變,他們只能以部落方式群居才能確保有足夠地牛羊,哪里的水草肥美就移居到哪里。幾大部落時常為了一片好的草地爭得你死我活。而我們漢人早在夏商時代便已拋棄這種部落居住方式。遷移四方開墾荒地,數千年下來積累的財富豈是這些蠻族所能比擬的,據我所知,草原各部蠻族大都以狼為圖騰,對其頂禮膜拜。因此掠奪成性,我中原如此富饒當然會引來他們覷視。”

馮遠不禁咒駡道:“當年後漢太宗出兵塞外,為何不把這些胡蠻斬草除根。我等也就不必來北疆了。”

“斬草除根?談何容易啊。”楚錚淡淡說道,“平心而論,後漢太宗已經盡能所能,斬殺蠻族數十萬,掠奪良駒牛羊無數,鮮卑匈奴幾乎被誅殺殆盡。可那又如何?殘餘蠻族不到百年便又恢復元氣。塞外的疆土如此廣闊,我漢人既然無法在此久留,自然成為蠻族的天下,如今的蠻族大都是柔然族人。而突厥更是由千里之外遷徙到此。這些蠻族如這裏的野草一般一茬茬地冒出來,真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哪。”

“那就沒有解決之道了?”許唯義忍不住問道。

“難啊。自先秦以來,北疆異族始終是歷朝的心腹大患。若有真有解決之道歷代先賢又怎會無動於衷?”楚錚想了想道:“據說後漢太宗平定北疆後,曾打算移民百萬戶到這草原來,只是隨著太宗暴亡此事便沒了消息。這或許是一條良策,但仍有諸多難處,這百萬戶移居到此,無論是如蠻族一般以放牧為生,還是放火燒原化草原為耕地都決非短期所能見其效,而在此之前朝廷需背負這麼多百姓地衣食,就算每戶僅以四口人計算,這百萬戶便是四百萬人,在太平年間不出二十年,這四百萬人就可增為兩千萬甚至數更多,試想哪個朝廷能負擔得起?這條國策無疾而終恐怕就是為此。”

楚錚沉吟片刻,又道:“細觀史書我倒覺得後漢亡國乃咎由自取,想那太宗創下如此宏基偉業,可到了後漢未年皇帝昏庸奸臣擋道,朝綱混亂民不聊生,這樣的朝廷何以為繼?即便沒有外敵入侵也會有陳勝吳廣再度出世。歸根結底,弱肉強食乃是這世界最基本的法則,小至人與人,大到國與國皆不例外,只是在國與國之間更為明顯。若我中原強盛,那些蠻族自然俯首稱臣,依附于我大漢天威之下,反之我中原贏弱,這些胡蠻便揮兵南下大肆搶掠,後漢亡國就是前車之鑒。朝中那幫大儒們提倡的仁義並沒有錯,卻不想想若沒有強悍實力為後盾,空談仁義不過徒惹笑柄而已。而且只有強者才有資格施仁義之舉,不想趕盡殺絕饒恕了弱者便可稱之為仁義,而弱者鼓吹仁義只不過是希望他人對其仁義罷了。”

楚錚看了身邊眾人一眼,只見除了馮遠之外,其餘幾人都陷入了深思之中,輕歎了口氣不再往下說了,暗想再說下去就有些驚世駭俗了,自己羽翼未非,言行舉止還是謹慎些為好。

武媚娘癡癡地望著楚錚,心中卻有些黯然神傷。她原本天性聰慧,又經過皇宮三年磨練,對楚錚之言地領悟遠超在場諸人。不禁暗想若能得此夫君又複何求,只可惜自己今生即使能陪伴在他身邊,恐怕只能隱身于暗處,連求一名分都不可得。
突然間,武媚娘靈光一閃,楚錚如果一直對趙稱臣自己當然永無出頭之日。但如果世間沒有了趙國了呢?

武媚娘不由雙拳緊握。手心全是冷汗。此事看似荒謬,但未必不可行,據自己所知楚錚與楚名棠不同,楚名棠此人甚為念舊,趙王昔日對其有大恩,他雖大權在握,但對皇室仍是較為忠心,只是不喜被他人左右而已。而楚錚則不同了,根本就不把趙國皇室放在眼裏,連對敏公主也是說翻臉就翻臉。別人還以為他是年少輕狂。但武媚娘卻知這少年心機深沉地很,十三歲便已設下連環計安排自己進宮,隱忍了三年多才刺殺了儲君,讓自己背上這天大的罪名。假以時日他執掌了朝中大權,除非以後的皇帝一直對他唯唯諾諾。否則廢帝另立新君的事他絕對做得出來。況且如今皇家之中並無傑出之士,新皇趙應在平原城時也不過是個浪蕩公子,又怎會是楚錚的對手。宮中那位長公主武功雖已臻天道之境,但國之大事豈可以武功來定奪,何況不出十年。自己“媚惑眾生”和楚錚地“龍象伏魔功”聯手足以與之相抗……

“陸媚,快些走吧。”楚錚喚道。

武媚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忙策馬趕上。只是從此心頭卻多了一番心思。

一行人走了三四日,秋仲伊忽覺得有些不對,路邊草叢內馬。糞牛屎逐漸多了起來。正想向楚錚提醒一聲,只聽齊伍說道:“楚將軍,我等已到了赤勒部的境內了。”

馮遠有些擔心的說道:“將軍,胡蠻兇殘狡猾,我等還是小心為上。”

楚錚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這不全廢話嘛。

齊伍在一旁笑道:“馮校尉請放心,這赤勒部原本是草原最大地部落。平時居住于秦境,突厥東來赤勒部首當其衝,族內青壯年死傷過半,因此對突厥恨之骨。何況他們的族長圖莫爾汗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不會做那暗箭傷人之事。”
展仲群凝思片刻,道:“圖莫爾之名我在大營裏也聽人提到過幾次,還有個綽號叫草原上飛的最高的鷹,是否就是他?”

齊伍點頭道:“正是。”

馮遠卻捧腹大笑:“草原上飛得最高的鷹?這綽號也未免太長了吧”

齊伍解釋道:“馮校尉有所不知,這綽號在柔然語中只有三字,用中原話來說確是繁瑣了些。此人智勇雙全,在胡蠻中威望甚高,而且他對中原文化極為仰慕,平時最愛看的便是漢人地書,還為自己取了個漢名,叫穆遠山。”

楚錚輕哼了一聲,蠻族中這等人物才是最可怕的,如果生逢其時,這圖莫爾說不定就是一個忽必烈或者皇太極。

展仲群道:“聽說這圖莫爾當年就是胡蠻可汗麾下西路軍地一名主將,與西秦薛方仲部對陣,在得知胡蠻可汗被郭大人斬殺後,自知事不可為,便帶著族人突破秦軍包圍逃入了沙漠之中。此人能在薛方仲陣前仍全身而退,當真了不起。”

齊伍歎道:“是啊。當年一戰,胡蠻各部元氣大傷,這赤勒族原本只是一個小部落,其族人常被別族掠奪為奴,如今卻已是北疆四大部落之一,全仗圖莫爾之功啊。”

“將軍小心!”

許唯義突然大喝一聲。話音未落,他與馮遠已經手持盾牌擋在了楚錚身前。只見一支烏黑的長箭落在十餘丈外,半截沒入土中,箭尾仍在微微顫抖。

展仲群和朱通也都抽出兵刃,周圍的武林群豪雖有些騷動,但隊形仍能保持不變。楚錚看在眼裏暗暗點頭,這些人經過一段時日操練頗見成效,雖在小節上仍有些散漫,但真到對敵時比起禁衛軍已經相差不遠。

一名灰胡兒縱馬向前,一貓腰拔起那箭,返回交給了齊伍。齊伍看了一眼,對楚錚道:“將軍,是赤勒部地斥侯,在詢問我等是敵是友。”

楚錚點點頭:“回復他們,大趙北疆大營參將楚錚求見赤勒部圖莫爾汗!”

齊伍應了聲是,向前高聲喊了數聲。只見遠遠的一土堆後冒出一人,與齊伍對答了幾句便轉身離去。

朱通有些漸愧地說道:“楚將軍,許校尉和馮校尉真可謂盡忠盡職。方才朱某也聽到了箭矢破空之聲,卻只想到自己防身,與許校尉和馮校尉相差甚遠啊。”

楚錚笑道:“朱門主將這二人看得太重了。禁衛軍與北疆大營職責不同,護衛著皇宮大內和朝廷重臣,遇有敵襲決不可後退一步,必要時以身擋箭亦在所不惜。他二人已從軍多年,若這點都做不到,我早將其踢出禁衛軍了。”

等了近一個時辰,忽傳來了陣陣馬蹄聲,只見遠處數百騎向這邊疾馳而來。齊伍咦了一聲:“將軍,看旌旗竟是圖莫爾親自前來相迎了。”

“既是如此,我等也不能失禮了。”楚錚對許唯義道,“傳令下去,列隊相迎。”
那數百騎轉眼便到了百丈以內,也不見有何號令,徒然之間全停了下來,跨下馬匹都不曾發出一聲長鳴。許唯義倒吸了口涼氣:“好騎術。”

楚錚亦是心中凜然,暗道胡蠻騎兵果然精絕天下。臉上卻不動聲色,道:“朱門主和馮遠留在此押陣,秋先生、展兄、齊兄和許唯義隨我去拜會圖莫爾汗。”

赤勒部為首那人見對方有五人向自己這邊走來,凝神看了看,齊伍是認識的,可他此刻卻跟在一個錦的身後。那人想了想,便也帶了五人迎上前來。

“將軍,為首那人就是圖莫爾。”齊伍小聲說道。

只見這圖莫爾濃眉細眼,滿臉絡腮鬍子根根如刺,相貌甚是威武。到了跟前圖莫爾目中微露驚訝之色,似楚錚的年紀有些出乎他地意外,呵呵長笑道:“漢人有句話:英雄出少年,想不到楚將軍竟是如此年輕。”

語音雖有些怪異,但圖莫爾說的確實是地地道道的中原話。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8:15
北疆風雲 第三十五章 一見鍾情

楚錚見圖莫爾親自相迎,不敢怠慢,翻身下馬施禮,用柔然語說道:“圖莫爾汗的威名就如那天上的太陽,照遍了草原的每個地方,楚錚敬仰已久,今日拜見,實是無比榮幸。”

相比而言,楚錚這句柔然語比圖莫爾說的中原話標準多了,他這些天翻來覆去就練習這麼一句,自然說得順溜無比。

“楚將軍過獎了。”圖莫爾笑道,“赤勒族只不過是個三萬餘人的小部落,連中原普通一縣都不如,可汗之稱著實貽笑大方。”

楚錚只會耍這頭板斧,見圖莫爾仍在客套,只能用中原話說道:“赤勒族人雖不多,但在大汗的指引之下,勢必愈加興旺。”胡漢幾百年的世仇豈容忽視,剛才那句柔然語是偷偷向齊伍學來的,反正旁人也聽不懂,因此極盡溢美之詞,但換成中原話來說,楚錚只是不亢不卑地略加恭維。他這次出塞整個北疆大營,只有孟德起和華長風清楚其中詳情,都未曾向朝中和兵部稟報。一來路途遙遠,二來朝廷百官知道了這事定會掀起軒然大波,而孟德起和華長風兩人能同意此事,是因他們是領兵的將帥,最在意的是戰事的成敗,如果胡蠻投向突厥,勝負便難以預料。再者楚錚雖隸屬北疆大營,但他畢竟是太尉大人之子,由他出塞是再好不過,有了楚家這面大旗,朝中的責難定會輕上許多。

“慚愧啊。”圖莫爾歎了口氣。“想我赤勒族人原本不過數千餘人,可十幾年內猛增至三萬。駿馬牛羊更是不計其數。可這突厥一來,圖莫爾無能,一場血戰之後我族只剩下兩萬餘人,只能無奈東遷。赤勒族若想再度興旺。再也經不起戰亂了。”

這番話裏話中有話,楚錚卻故作不知,道:“大汗所言甚是。”

圖莫爾呵呵笑道:“楚將軍一路辛苦了。我們赤勒族人已經準備好了美酒和烤得噴香地牛羊,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

“多謝大汗。”

圖莫爾與楚錚策馬並肩而行,兩人倒也相言甚歡。圖莫爾不僅精通中原話,而且學識也頗為了得,不少典故隨口道來毫無不當之處,令楚錚亦是頗感欽佩。

走了沒多久便到了赤勒族的駐紮地。楚錚發現有些帳篷已是破爛不堪,往來人等以老弱婦孺居多,而青壯年中不少還身帶殘疾。看來與突厥戰確實讓赤勒族元氣大傷。

路邊的族人見圖莫爾經過無不俯身行禮,年長者甚至有的跪倒膜拜。可看到楚錚等漢人夾雜其中,不少人面露不解之色,性急一些的更是手捺腰刀目帶凶光,只是懾於圖莫爾之威無人敢有何異動。

楚錚對此視若未見。仍與圖莫爾談笑風生。身後地武林群豪亦都目不斜視,之前楚錚已告誡他們多次了,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雖然從內心來說對楚錚與胡蠻交往仍有不解甚至不滿,但這畢竟是奉了統領大人之命。何況自己已不再是個平民百姓,而是北疆大營中的一員,凡事需以軍令為先。

圖莫爾都看在眼裏。不禁暗暗點頭。到了駐紮地,齊伍展仲群等人帶各自下屬安營紮寨,楚錚則領著武媚娘和秋仲伊隨著圖莫爾走進大帳。

圖莫爾命旁人都出去了,向楚錚抱拳道:“楚將軍,方才族人無禮之處還請切莫介意。”

楚錚還禮道:“大汗多慮了。先前我那些屬下得知此行落腳於赤勒部,亦是群情激憤,費時多日才將之安撫下來。唉,其中之苦大汗與我共知啊。”

這番打趣之言並未讓圖莫爾展露笑顏,輕歎一聲道:“胡漢積怨源遠流長。我雖身為一族之長,對此也是無能為力。楚將軍一行到此,事前除了我幾位親信之外,族內並無人知曉,怕就怕有人洩露消息。”

楚錚雙眉一揚:“此話怎講?”

“赤勒族此次被迫東遷,一路上收留了不少部落殘餘,我等都是草原子民,受長生天庇護,互助互援乃是本分。可其中卻夾雜著一些忘恩負義的白眼狼,吃著我們的牛羊,卻與別的部落暗中來往!大概認為赤勒部受此重創已不足為恃,妄想另攀高枝了。”

圖莫爾臉上猙獰之色一閃而過,道:“受楚將軍之托,我已派人前去請草原另外三大部落的族長前來一同商議如何應對突厥,他們幾人事先若知將軍在此,恐怕又會多生事端,如今看來不出三日便可抵達此地。”

楚錚拱手道:“多謝大汗。”

“楚將軍何必客氣。”圖莫爾緩緩說道,“胡漢幾百年來戰亂不休,雙方都深受其害。中原固然四分而治不曾重歸一統,可我們胡人也付出慘重代價,當年滅亡北漢的匈奴、鮮卑、羯、羌、氐五大族中,羯、鮮卑、氐早在退出中原之前便已不復存在,羌族則分裂成數十個小部落,如今尚存的大概只剩三四個,僅存的匈奴在二十年前亦被秦趙聯軍所滅,可你們兩國北疆軍亦幾乎精銳盡失。我真是弄不明白,秦趙兩國為何做這兩敗俱傷的事?自從匈奴退出中原後,僅憑一族之力根本無力再犯中原,可你們漢人偏要趕盡殺絕,連我們這些從未踏入中原半步地部落也不放過,無奈之下草原各族,惟有依附匈奴共同抵禦你們漢人……”

秋仲伊忽一聲冷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罷了。當年胡人入侵中原,長江以北十室九空,大批難民紛紛逃往江南,這些百姓何其無辜,胡人不也是一路追殺。直殺得浮屍千里,長江水赤,兩者又有何區別了?”

圖莫爾哼了聲,目如鷹鷙盯著楚錚道:“貴屬有如此想法不足為奇,不知楚將軍對胡漢恩怨如何看待?”

楚錚微微一笑,圖莫爾不論如何精通漢學。可骨子裏終究是個胡人,換成如方令信等人定不會象他這般單刀直入,只會繞上十七八圈將你地話慢慢套出來。

“大汗與在下各自立場不同,這些往事真要爭出個誰是誰非來,恐怕十天半月也未必能有結果。我楚錚若生於兩百年前,定毫不猶豫追隨各位先賢,驅逐外族,護我中原百姓安寧;換位處之,大汗如果在當年見我漢人孱弱任人予奪,也會率族人南下。我二人若在沙場相見定是不死不休之局。不過此番承蒙大汗相邀,而我北疆大營孟統領也同意在下到此,想必雙方已經拋開這等陳年舊事,都期望塞北草原能重現數百年未有平和安寧之局,大汗你說是也不是?”

圖莫爾微微點頭。楚錚能如此說已經出乎他的意外了。如今的草原已經是柔然諸部的天下,這一切說來還要歸功於當年秦趙聯軍,若不是他們大敗匈奴,柔然族根本沒有出頭之日。可圖莫爾很清楚以柔然各部地實力遠不足以與漢人為敵,而赤勒族若想在他有生之年成為草原霸主。只有像幾百年前匈奴那幾位單于那樣得到漢朝皇帝的支持方有可能。

赤勒族原本居住于西秦北疆,抱著這番心思圖莫爾曾多次向秦王示好,可秦王卻不屑一顧。甚至還至利用赤勒族想將秦國北疆境內地胡人誅殺殆盡。圖莫爾識破秦國用意後,也就心灰意冷。可當齊伍奉楚錚之命率五百灰胡兒來到塞外,圖莫爾從他口中得知,趙國當朝太尉之子有意聯胡共抗突厥,他似乎又看了希望,因此對齊伍極盡禮遇,答應極力促成此事。

“楚將軍說的是,看來你我可以詳談一番了。”

忽然一旁傳來吱吱的叫聲,武媚娘無奈地笑了笑:“這小東西看來定是餓了。”說著將所背地包袱解下打開,一隻火紅色的狐狸蹦了出來。

圖莫爾竟是看直了眼:“忽烏吉!火狐……”

……

……

直到天色昏暗,圖莫爾和楚錚等人才走出帳來。許唯義他們早已等得心焦。此時才大松了口氣,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馮遠性子最急,第一個沖上前去道:“將軍,你沒事吧?”

楚錚見他擔憂之情盡現於臉上,笑道:“小馮就喜歡瞎操心,我與大汗相見恨晚,談興正濃,一時間忘了時辰罷了。”

三合門門主朱通笑道:“將軍有所不知,方才馮校尉擔心將軍安危,幾度想要衝入帳去,幸虧展兄弟將他攔住了。”

楚錚看了展仲群一眼,道:“有勞展兄。”

展仲群淡淡說道:“份內之事,是馮校尉太過多慮了。”展仲群深知以楚錚地武功就算自己與朱通聯手也只能堪堪維持不勝不敗,他絕不相信天下還有人能在無聲無息中將楚錚拿下,因此向馮遠擔保,若楚錚有何三長兩短,他甘願以命賠命,馮遠這才作罷。

赤勒族卻再度沸騰了,原因就是武媚娘懷中抱著的那只火紅色的小狐狸。

火狐在柔然語中叫做“忽烏吉”,在草原上是祥瑞的象徵,通常火狐出沒地地方,方圓十裏內必有肥美的水草。而且火狐來無影去無蹤,牧民們若能遠遠的望上一眼就已經覺得是長生天的恩賜。這漢人姑娘何德何能,居然火狐亦會追隨她?

夜晚篝火熊熊,赤勒族按傳統款待遠方來的客人。武媚娘坐在楚錚身邊,小狐狸懶懶地趴在她懷裏,對不時特意過來向它行禮赤勒族人毫不理會,只有當武媚娘喂它東西時才睜開眼睛咬上那麼一口。

此情此景,就算圖莫爾這等人物也有些羡慕,對楚錚道:“陸姑娘當真是福澤無雙,連我這一族之長也未必有她風光。”圖莫爾在帳中忽然看到這小東西時也極為震驚,不禁暗想冥冥之中確有天意,他原本還擔心族內另外幾位長老,會對自己與漢人結盟心生不滿而發難。如今看來已經基本無憂。像他們這種在馬背上生存地部落居無定所,完全隨天時和季節而定,對這類傳說中的靈獸不敢有絲毫褻瀆。

楚錚苦笑一聲,當初抓這小東西只是自己一時興起,誰知竟會派上了大用場。雖然也曾聽說過火狐乃北疆異獸,草原牧民都將之敬為神靈。可也沒想到這只饞嘴、貪睡的小東西在這裏受尊崇到如此地步,難怪秋仲伊和齊伍都說此行無憂。可他二人卻勸楚錚把那匹火雲駒留在大營內,原因無他,楚錚外公王烈當年的坐騎也是火雲駒,他在北疆十幾年屠戮的胡人小部落不下幾十個,胡蠻提及火雲駒都為之色變。楚錚想來想去只好忍痛換了匹坐騎出塞。

楚錚看了眼武媚娘。好像這小東西是自己逮到地吧,到頭來卻只與她親近,成了她地寶貝疙瘩。楚錚對此百思不解,還偷偷檢查過,小狐狸的確是雌地(為此還挨了兩爪。小狐狸從此再也沒給過楚錚好臉色看),不存在異性相吸的問題,難道有關天魅門祖師傳說是真的?妲已是只狐狸轉世,所以這一人一狐才如此投緣?

赤勒族慣飲的是蠻族特有的馬奶酒,用一隻只皮囊裝著。初入口有些辛辣,楚錚頗有些不習慣,但細細一品卻也別有風味,便與圖莫爾開懷暢飲。圖莫爾的幾個子侄看在眼裏,只覺得這漢人少年甚是不知好歹。儼然有族長平起平坐之意,心中頗為不快,但他畢竟是受族長之邀而來。幾人也不敢太過放肆,低聲商量了幾句,紛紛拎著酒囊上前敬酒。

楚錚深知這些遊牧民族大都好客,也就來者不拒,對方喝多少他也喝多少。見楚錚喝得豪爽,那幾人也激了性子,一皮囊的數斤的酒都是一飲而盡,大有不將此人放翻誓不甘休地意思。可圖莫爾卻有些坐不住了,赤勒族被迫遷居到這裏。加上突厥一路追殺,族內牛羊馬匹損失過半,馬奶酒這等物品更是所剩無幾,平日裏都是嚴加控制。象這種喝法恐怕過幾天另外三大族來人都無酒可供了,何況在圖莫爾看來,這幾個傢伙甚有可能只是借此機會一解酒饞而已,忍不住站起身來將他們轟了回去。

楚錚有些意猶未盡,將方才馮遠悄悄送來地包裹打開。圖莫爾一看,只見裏面全是瓶瓶罐罐,不由奇道:“這些是什麼?”

“大汗稍後便知。”楚錚沒有太多愛好,可對吃十分講究,不然也不會派人千里迢迢去南疆尋找辣椒了。此番出塞別的沒帶什麼,各種佐料倒是一應俱全,此時正好拿出來獻寶了。

一個小女孩走了過來,給圖莫爾斟滿了馬奶酒。圖莫爾露出慈祥的笑意,將她拉到身邊,對楚錚道:“楚將軍,這是我的小女兒,名叫哈婭,也是我們赤勒族最寶貴地一顆明珠。”

楚錚見這小姑娘眉清目秀,頭上紮著十幾根小辮,滿臉稚氣,最多不過十三四歲,微微欠身道:“見過哈婭姑娘。”

哈婭看了他一眼,臉色一紅,低頭扭弄著衣角。圖莫爾有些不滿:“哈婭,怎麼這般無禮,還不見過楚將軍和陸媚姑娘。”武媚娘是楚錚的婢女一事他也知道,但作為草原子民,圖莫爾怎麼也不敢將火狐之主當成一下人看待,因此對待武媚娘的禮數決不在楚錚之下。

哈婭聽父親責備,便雙手抱胸俯首道:“哈婭見過楚將軍,陸姑娘。”語音雖生澀,但所說的卻和圖莫爾一樣,是地道的中原話。

圖莫爾見楚錚微帶詫異之色,撫須笑道:“哈婭從小喜歡隨我一同看你們漢人書,一手漢字更是遠勝於我。只可惜無良師指點,楚將軍和陸姑娘要在我族逗留些時日,還望抽空能指點她一下。”

圖莫爾不敢將武媚娘當成普通侍女看待,殊不知武媚娘從來就沒有做丫環地覺悟,在這裏心中早以女主人自居,聞言笑道:“好個俊俏的妮子,又如此聰明,難怪大汗這般疼愛,小女子才疏學淺,大汗若不介意,這事就交於我吧。”
圖莫爾笑道:“陸姑娘能有此意。那是再好不過。”

武媚娘將哈婭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低聲與她聊起了家常。哈婭有些羞澀,有一句沒一句答著。武媚娘起初還以為她與外人接觸得少才會如此,可漸漸發現不對勁了,這小丫頭臉色暈紅,雙眼神游離不定。時不時地就向楚錚瞟去。

武媚娘頓時警覺起來,這一路上齊伍也介紹了不少蠻族地習俗,得知蠻族女子地地位極低,被父親或兄長當成禮物送來送去是司空見慣的事。雖說哈婭是圖莫爾的愛女,但楚錚此次代表北疆大營前來招攬各柔然部落,圖莫爾也頗有依附漢人之意,送個把女兒也不足為奇。何況這小丫頭這麼喜歡漢學,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類的文章大概也讀了不少,今日猛一見到個細皮嫩肉的漢家少年,很有那種一見鍾情地意思。在一般人看來怎麼看都是件數全其美的好事。

可對武媚娘來說這就不是件好事了,楚錚身邊那幾個女子無論誰都可稱得上自己的生平大敵。這小丫頭年紀雖小,但怎麼說也是一大族之長的女兒,按中原人眼光至少也是個郡主了。楚錚若收下了她,只要赤勒族在這世上一日。就不能太過虧待這小丫頭。

武媚娘有些心煩意亂,不由轉首看了看楚錚,只覺他相貌俊雅舉止落落大方,瀟灑中透露著穩重,暗想連自己都情不自禁地傾心於他。何況這沒見過世面地小丫頭?

“好,好,好!”

這邊圖莫爾忽然連聲稱讚。倒把武媚娘驚醒了。只見圖莫爾釘了塊烤肉,嘴裏鼓鼓囔囔地說道:“哈婭快來嘗嘗,楚將軍真是好手藝啊。”

哈婭用短刀割了一塊,嘗了一口兩隻眼睛頓時都眯了起來:“真好吃。陸姐姐你也嘗嘗。”

這下可好,小丫頭不但心中傾慕楚錚,連肚子也給征服了。

武媚娘木然地將一塊肉放入口中。嗯,味道一般,調料的搭配不甚合理,大概是因楚錚太過匆忙所致。不過糊弄這些蠻子已經足夠。對他們來說只需在食物上面塗一層鹽巴或中原劣質醬汁(醬油)就已是難得的美味,而楚錚所帶的不僅有宮廷御用的極品醬汁、花椒、生薑等物,還有蘇巧彤特製的“雞精”,就是將雞骨搗碎放入鍋中用紋火煎熬數日後,再烘培出地粉沫狀物體,放入菜肴中後滋味鮮美數倍。都說蘇巧彤廚藝了得,武媚娘在去南線的路上也蹭過幾頓,可與楚錚這段時間相處下來,覺得他並不比蘇巧彤差多少,只不過這人頗為懶散,不想自己動手而已,若真精心調弄出一桌菜肴,只怕這些胡人連舌頭都會吞下去。

******

楚錚回到圖莫爾為他準備的帳中,只感頭暈腦漲。今晚這馬奶酒後勁不小,而且喝得渾身都是奶腥味,這邊又不像在北疆大營裏隨時有熱水候著。楚錚聞了聞衣襟,歎了口氣只好將就了。

武媚娘自從進帳後就一臉的陰沈,整理被褥也是重手重腳好象那些東西與她有仇似的。沒辦法,誰讓她是侍女呢,許唯義把楚錚地行李全交給她了。

楚錚沒多久便發現武媚娘有點異常,不由哀歎一聲,女人啊是不是都這樣?記得前世裏與老婆剛走出婚。姻登記處的大門,她說話的語氣就不一樣了,開始以一家之主自居了。如今這武MM過去雖說談不上多溫柔,可至少裝也裝出一副嫵媚可人的模樣來,經過了那一晚難道原形畢露了?

武媚娘突然發現鋪好的被褥又被拉了開來,對楚錚怒目而視:“你做什麼?”
楚錚嘻嘻一笑道:“你鋪得也太小了吧,兩人怎能睡得下?”

武媚娘瞪了他一眼:“誰要與睡了?”

“這帳篷還不及大營那帳五分之一。”楚錚故作抱歉地說道,“是有些難為你了,就這麼擠擠吧。”

“何況……”楚錚一指挑起她下頷,“春宵苦短,你我還是早點歇息吧。”
若在以前武媚娘肯定順勢依偎過去,順便還挑逗幾句,可此時卻只感臉上發燒,胸口如小鹿亂撞,不由後退一步道:“你……你放尊重一些。”

楚錚沒想到會從武媚娘口中迸出這句話來,忍不住捧腹大笑。忽見她柳眉一豎,心知壞事,正想找藉口補救,武媚娘已是一腳向他踢來。

楚錚不慌不忙側身閃開,肅然道:“好刁蠻地丫頭,看來不調教是不行了。”
武媚娘正待反唇相譏,只見楚錚身形一閃似退卻進,瞬間將她摟入了懷中。
“如影隨形……”武媚娘驚呼一聲,“你怎麼偷學到的?不怕長公主剝了你皮?”

“錯了,那是太長公主,敏兒才捨不得下手呢,況且我也只是略得皮毛,形似神非而已。”楚錚說得不假,方才那一下不過是他通過展家的心法印證趙敏地武功而得,也就只會這麼兩三下,不過用來唬人效果不錯,連武媚娘措不及防之下也是手到擒來。

“你……”

武媚娘剛想再說,小嘴卻被堵上了,胸口亦是微微一涼,楚錚的爪子已經探了進來。不一會兒武媚娘便意亂神迷,心中只是轉動一念頭:這臭小子親人的花式怎麼比天魅門秘笈裏記載的還多呢?

與那一夜相比,此番少了破瓜之痛,更增幾分銷魂,武媚娘不知不覺便已婉轉嬌啼魂遊天外。

待到兩人再度平靜下來,武媚娘只覺得渾身汗津津的,她也知這裏不象北疆大營那般方便,忍不住遷怒于楚錚,在他背上狠狠地擰了一記:“還不下來,想壓死我麼。”

楚錚吃痛,心感不忿嘟嘟囔囔地說道:“方才還抱得那般緊,轉眼卻又不認人了……”

武媚娘羞急之下伸手去撕這小子的臭嘴,沒想到楚錚餘勇猶在,身軀一動武媚娘忍不住啊了一聲,頓時渾身酸軟無力,恨恨地說道:“你所習的當真是佛門武功麼,都足以當采花淫賊了。”

兩人嬉鬧了會兒,楚錚順口問起她方才為何不快,武媚娘起初不答楚錚上下其手直撓癢癢,武媚娘受不住便拐彎抹角地說了。楚錚一聽這等莫名之事她竟也心生醋意,一由哈哈大笑。可仔細琢磨一番楚錚漸漸笑不出來了,武媚娘的顧慮也不是沒有道理。

和親本來就是草原各族的常用手段,聽武媚娘所說,楚錚懷疑哈婭恐怕早已知道父親地心意,因此才會顯得如此羞澀。不過楚錚兩世加起來好幾十歲的人了,他又沒什麼特殊的癖好,哈婭這種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自然引不起他興趣,何況胡漢之間恩怨也決非和親便可化解的。自己此番無論事情成敗,僅不經朝廷許可私下與胡蠻來往這罪名便已不小,如果再帶個胡蠻女子回去朝中的彈劾奏摺定會如暴風驟雨一般。

事到如今,只有在圖莫爾開口前讓他打消此意,否則他一旦提起再拒絕,按草原風俗來說是對赤勒族一個極大污辱。

武媚娘見楚錚愁眉不展,幽幽地說道:“或許,我倒有個法子。”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8:27
北疆風雲 第三十六章 意外之舉

第二天一早,一個突如其來的消息讓所有赤勒族人驚喜交加:昨天那抱著“忽烏吉”(火狐)的漢人女子居然要久居於赤勒族內!

剛聽到這事許多人都不敢相信,直到圖莫爾汗和那漢人女子抱著忽烏吉一同走出大帳,當眾宣佈此事,並命所有赤勒族人以後見到這漢人女子必須尊稱“蒙其格”(柔然語聖女的意思),所有族人這才確信這是真的,無不興奮異常。看來長生天並沒有拋棄赤勒族,雖然被突厥人趕出了世代居住的地方,也死了不少族人,但有“忽烏吉”庇護,赤勒族一定能再度興旺。

可在楚錚帳內,他卻在大發雷霆。

“昨晚我不是與你說了,根本不必如此的。”楚錚聲音雖低,但震怒之情溢於言表:“可你為何背著我行事?我楚錚就算再無能,也決不至於將自己的女人留在這苦寒之地!”

昨晚他一聽武媚娘的提議就斷然拒絕。卻沒想到今天天色剛破曉,武媚娘便偷偷去見了圖莫爾,等到楚錚得知時此事已經傳遍了整個赤勒族,頓時大怒。

“楚錚,我意已決,你不必再勸了。”在楚錚面前武媚娘難得像這樣正經說話,“何況事到如今已經反悔不得了。”

楚錚知道她所說不假。以圖莫爾的精明,武媚娘孤身一人去見他,圖莫爾肯定應該有所懷疑。可他仍然沒通知自己就將此事讓全族人知曉。存心是不讓自己有反悔地餘地。赤勒族方遭大敗,被突厥從西秦北疆驅逐到這裏,急於提升族人士氣,把象徵吉祥的火狐留于族內自然是最好的選擇。

武媚娘忽然又恢復了往常那副慵懶神情:“不過你能如此在乎媚娘,媚娘真的很開心。”

楚錚哭笑不得,良久才道:“媚娘。你甘願留在此地的心思我亦猜出個大概,可你想想,這般做是否值得?”

武媚娘默然不語。此舉雖是她臨時想出來的,但對自己以後地去留武媚娘已經考慮許久了,楚錚終究是要回京城的,他與趙敏婚事也拖不了多長時間,到時自己應該如何處之?住在一偏僻之處,每天等著楚錚想起時來看她?何況楚錚身邊的幾個女子中,柳輕如早已是他的賢內助,蘇巧彤長住楚府恐怕也已為他分憂。趙敏是當朝長公主,楚錚對她依仗之處亦是不少,唯獨自己身份終不能得見天日,所能為他做的比丫環多不了多少。

既然楚錚如此看重北疆,小狐狸又認自己為主。那留在赤勒部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武媚娘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加上楚錚的支持在此定能做出番大事來,日後無論楚錚是何種地位身份,都不會對自己看輕半分。

何況經過這段時日的相處,武媚娘感覺到楚錚心中確實是有自己的。而且他是個重情義之人,自己為他做地越多他心中越會愧疚,到時……倒要看他如何對待自己

“值得。當然值得。”武媚娘嫣然一笑,“還有,媚娘已認那小姑娘哈婭為妹妹,圖莫爾是個聰明人,應該心中明白是何意,至少短期內不會再將她送給你了。”
楚錚歎了口氣道:“與你留在這裏相比,此事又算得了什麼。”

武媚娘吃吃笑道:“你可是後悔了?若真如此媚娘稍後就叫圖莫爾把小哈婭許配給你,反正她就是嫁過來,與媚娘也是姐妹。”

楚錚苦笑道:“別胡鬧了。”

楚錚考慮良久。問道:“媚娘,你真的決意留下了?”

武媚娘收起笑意,慎重點了點頭。

楚錚也並非優柔寡斷之人,道:“既是如此,那北疆胡蠻諸部之事就拜託媚娘了以後若有所需盡可向我提出。”

“那是自然。”武媚娘瞥了他一眼,“媚娘在這些胡人中地位如何,還是要初視他們對你依仗程度而定。若放在二十年前胡漢勢不兩立之時,媚娘就算有天大本事亦是無用。”

“這話說得過謙了。”楚錚笑道,“就算是當年那種情形,以你的能耐也能讓胡蠻亂成一團。”武媚娘的媚惑眾生豈可小視,就算成為整個柔然族的“聖女”也不是件難事,不過楚錚始終覺得稱武媚娘為“聖女”,這……總有點怪怪地。
武媚娘卻又道:“不過有一事媚娘定要事先問個清楚,否則會無所適從。你對這些胡人到底意欲何為?是為日後徹底誅除,還是以扶植為主?”

楚錚欣賞地看了她一眼,道:“當初我在京城之時,得知北疆患又起,與尋常人想法並無不同,覺得胡蠻與中原勢不兩立,身為一介男兒理應為國征戰沙場,縱使馬革裹屍也在所不辭。可到了北疆漸漸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千年來北疆蠻族層出不窮自有它的道理,一味動武決非上策。何況如今趙秦相互牽制,無論那國都無力象後漢太宗那般聚集三十萬大軍掃蕩北疆,以胡制胡至少在目前來說是上策。”

武媚娘想了想,道:“那你的意思,是否讓媚娘以扶持赤勒族為主,挑動各族相互殘殺?”

楚錚笑道:“那倒也未必。媚娘難道忘了還有突厥在側,還是讓暫時各大部落和睦相處為好。何況這圖莫爾乃人中之雄,讓赤勒族在北疆獨大危害更甚。”

楚錚踱了幾步,忽道:“媚娘,就留你一人在此地我總有些放心不下,可此行中除了禁衛軍中幾人外,無人是我的親信,可這幾人偏偏又有軍職在身。不可能留下地。”

“那媚娘只好先孤苦伶仃一段時日了。”武媚娘手掩檀口,打了個哈欠,昨晚放蕩得太久了,今晨又早早起身,都有些忍不住想去睡了。

“不如等你回大營後,派人到長平縣叫些聖門地弟子過來。大家同出一源,媚娘指揮起來也得心應手些。”

這倒是個好辦法。楚錚點點頭,腦中不知為何突然想起那波斯女子星光舞來,可隨即立馬否決,這星光舞也是個膽大包天之輩,跟武媚娘湊在一起不知會弄出什麼事來。

“那就依你吧。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楚錚沉吟片刻,“目前最緊要之事還是說服北疆各部合力抵禦突厥,至少也不能讓其為突厥所用。”

三天之後,北疆另外三大部落庫提族、敕連族、伏羅族的可汗到了。圖莫爾帶著幾個兒子和侄兒數裏外相迎。十幾年前匈奴主力盡數為秦趙聯軍所滅。原本為其附屬的柔然諸部反成了草原地主人,畢竟是同族中人,因此部落間即使仍矛盾重重,但至少表面大家還是相親相愛,互稱兄弟。

圖莫爾領著幾位可汗到了自己帳中。各自就坐。圖莫爾肅然說道:“赤勒族此次遭受大難,被突厥人一路追殺來到東疆,多虧各位兄長相助,我族人才能在此安住下來,圖莫爾在此多謝了。”

庫提族可汗那日松說道:“我們都是長生天的子民。原本就是應該互幫互助,圖莫爾兄弟不必放在心上。”

敕連族可汗阿木爾和伏羅族可汗蘇麻也紛紛稱是。

一陣寒喧後,圖莫爾笑道:“今天難得我們四大部落可汗齊聚在此。圖莫爾向三位介紹一位少年英雄。”

“哦?”阿木爾汗說道,“能讓圖莫爾兄弟也覺得是英雄,還是少年人,快叫出來見見。”

圖莫爾回首說道:“有請楚公子。”

楚錚帶著齊伍從內帳走出,抱拳用柔然語說道:“在下楚錚見過各位大汗。”
伏羅族可汗蘇麻勃然色變,頓時站了起來:“圖莫爾兄弟,怎麼是一漢蠻子?”
那日松與阿木爾亦是臉色陰晴不定,看著圖莫爾。

圖莫爾神情不變:“蘇麻兄弟請先別動怒,圖莫爾先為各位兄長介紹一下楚將軍。楚將軍是趙國太尉大人之子。現任北疆大營地參將,奉趙國皇上和北疆大營之命來與我們柔然各部和談的。”

庫提族可汗那日松道:“圖莫爾兄弟,漢人向來十分奸詐,信不得的,你可不要受他們矇騙。我們北疆各部與中原打了幾百年的仗了,從來沒聽說過漢人想和談的。”

圖莫爾道:“那日松大哥說的不錯,不過圖莫爾也不是一個糊塗人,誰是朋友誰是惡狼分得清楚,請那日松大哥不必擔心。”說完又用中原話對楚錚說道:“楚將軍請坐。”

楚錚坐了下來。圖莫爾又道:“那日松大哥,當年跟秦國趙國打仗的主要是匈奴,我們柔然是被他們所逼著上了戰場,如果不是趙國和秦國打敗了匈奴,族人們恐怕多數還在被他們當成奴隸。這些年來我們自己也知道,柔然還不強盛,因此一直躲在草原深處,離秦趙兩國地軍隊遠遠的。既然現在的趙國皇帝也不想跟我們為敵,我覺得與他們結盟也不錯,至少比聽從突厥地命令要強。”

蘇麻道:“圖莫爾,蘇麻知道突厥殺了你們赤勒族不少人,但蘇麻的父親和幾位哥哥全是被漢人所殺,這仇比你深多了。而且沙缽略可汗已經答應我們,只要一起出兵打敗了秦趙大軍,中原的花花世界與分我們一半。”

圖莫爾哈哈大笑:“蘇麻兄弟,你真相信這麼話麼?當年我們幾人也都參加那場大戰,匈奴共有多少兵馬,現在突厥才有多少人?蘇麻兄弟你可還記得忽其布洛兒大帥、雲頓大將軍、花木差大將軍?那都是些何等的英雄人物,可到頭來全都戰死沙場。如今秦國軍隊仍由薛方仲領軍,圖莫爾當年僥倖從他手底撿了條性命,孟德起當年斬殺雲頓大將軍時,蘇麻兄弟也在陣中吧。他們二人統率近四十萬秦趙聯軍。突厥加上我們柔然各部勇士還不到三十萬,這場仗我們能打得贏嗎?”

蘇麻怒道:“就是打不贏又怎麼了,我們草原男兒什麼時候向漢蠻子低過頭?”
圖莫爾搖了搖頭,轉頭道:“那日松大哥,阿木爾兄長,如今這草原上能以我們柔然各部為主。是得了長生天地庇護,可要珍惜啊。蘇麻兄長這種做法太莽撞了,圖莫爾不贊成與突厥聯盟。”

那日松和阿木爾神色凝重,微微點了點頭。

齊伍站在楚錚身後,輕聲將這幾人所說地一一翻譯給楚錚聽了。楚錚忽然說道:“各位大汗,我漢人與突厥有個最大的不同,諸位可否知道?”

齊伍忙將楚錚的話翻成柔然語。

帳內沈默片刻,敕連族可汗阿木爾開口道:“楚將軍請說。”

“無論兩百年前還是當年趙秦聯軍大破匈奴,我漢人軍隊一旦得勝便班師回朝,從不在塞外逗留。”楚錚緩緩說道。“方才圖莫爾汗所言不錯,在下亦對我趙秦大軍抱有必勝之信念,就算我軍一時無法擊潰突厥,戰事陷入僵持階段,屆時這草原之上是仍以柔然諸部為主。還是以突厥為主呢?”

聽了齊伍的翻譯,幾位可汗臉色均是一變。只聽楚錚繼續緩緩說道:“近十年來,草原呈現難得的安靜祥和之局。一者是我大趙因匈奴已滅,對其餘部落敵意漸消,北疆大營始終未曾再度出塞;二來柔然諸部人口不多。與當年匈奴全盛時差之甚遠,偌大地草原足以養活各部族人,自然不會再為了幾塊肥沃的水草而大動干戈。可徒然間多出這二十萬突厥人,這草原該如何重新劃分?突厥勢大,就算諸位可汗做出忍讓,可十餘年後,這二十萬突厥變成了三十萬四十萬,到時柔然諸部該何去何從?”

蘇麻忽然冷笑道:“說了這麼多,你們這些漢蠻子不就是怕我們胡人強盛麼。我們伏羅族寧可追隨突厥,也要為死在你們漢蠻子刀下的族人報仇雪恨。”

齊伍翻譯完後,楚錚聽了也不生氣。道:“蘇麻可汗,雙方交戰哪有不死人地道理,當年我漢人死在伏羅族手下的也有不少吧,照蘇麻可汗所說,彼此間一定要世代廝殺下去,直至一方被滅族為止了?”

蘇麻獰聲道:“正是……”

那日松打斷道:“夠了,蘇麻兄弟。”庫提族是柔然部落中最大的一個部落,那日松任族長已經二十多年了,在柔然族中威望極高,蘇麻見他開口了,只好閉上嘴巴。

楚錚也不再與蘇麻爭辯,他想說的方才基本所說了,再挑撥就有些過頭了,看來除了圖莫爾外,那日松和阿木爾也已經有點為之所動。至於蘇麻,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不知好歹的人,找個時機滿足他所願,將伏羅族徹底滅族了事。

敕連族可汗阿木爾忽道:“楚將軍,既然說我們柔然與突厥聯盟,你秦趙兩國也不怕,為什麼還要與我們和談呢?”
楚錚聽完齊伍翻譯,笑道:“我趙秦聯軍確實面對再強之敵也無所畏懼,但這仗打一年也是打,打十年也是打,可消耗的國力就相差太了。我大趙不想與突厥之戰曠日持久下去,再者我北疆前些年一直安定無事,我大趙皇帝陛下對此甚為滿意,不想因此與柔然諸部交惡。”楚錚不得不扯出新皇趙應這面大旗,畢竟在這些胡人可汗眼裏,漢人皇帝才是最大的,如果他們知道這只是自己地意思,不立馬走人才怪。

等齊伍翻譯完了,楚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我大趙皇上認為,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要好。”

不等齊伍開口,圖莫爾把這句話用柔然語說了,然後說道:“三位兄長,楚將軍來我赤勒部已經兩日了,趙國皇帝托他轉告我們柔然各部,只要我們不參與這場大戰,趙國就不再視我們為敵。我們柔然諸部定居在北疆,總要與漢人接觸,雙方能和睦相處那是再好不過,正如剛剛那話所說的,多個朋友總比敵人要好。”

他和楚錚反復商議過了,都認為柔然能真正做到袖手旁觀就已足夠,要他們聯手共同攻打突厥未免有些不現實了。

楚錚暗暗想道,幸虧胡人還有圖莫爾這等人物,精通漢話,又深明事理。不然僅靠齊伍來翻譯恐怕波折多多。可這樣地人也是最可怕的,如今看來無論是庫提族的那日松還是敕連族地阿木爾,都不能與圖莫爾相提並論,至於蘇麻更是差遠了,如果讓他統一了柔然族,恐怕會是整個中原的夢魘。剛剛與武媚娘所說的看來應該有所變動,在扶植赤勒族的同時,應該還需扶植另一族,伏羅族由蘇麻當家理應放棄,庫提族是柔然最大一族,錦上添花之事向來效果不佳,嗯,敕連族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楚錚心中有了定奪,見圖莫爾說完後帳內又陷入了沈默,便道:“我大趙乃禮儀之邦,對待朋友自然有對待朋友之道。這些年邊疆卡哨基本禁止我漢人商隊出入,此戰過後,柔然諸部如能謹遵今日所約,北疆大營或許可開放商禁。”

此言一出,連蘇麻地臉色也有所鬆動。卻不想楚錚不再往下說了,起身道:“在下先行告退,請各位可汗商議後給我大趙一個答復,在下也可儘早向朝廷稟報。”說完便告罪一聲轉身離去了。

開放商禁只是楚錚憑空畫的一個大燒餅,真要說服朝廷同意他也沒有把握,哪敢談其中細節。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8:37
北疆風雲 第三十七章 亡命鴛鴦

楚錚在赤勒族已經八天了。期間草原上其餘十幾個較大部落的族長也到了,不過之後的商議楚錚並沒有參與,畢竟雙方言語不通,而且雖然說都是柔然族人,但各部落之間的口音仍有著細微的差異,近二十個可汗坐到一起,只靠齊伍翻譯恐怕難免出錯。

在楚錚的指點下,圖莫爾提出了“北疆是柔然人北疆,決不容他人染指”的口號,倒是甚得各部落可汗的贊同,只有伏羅族的蘇麻仍有與突厥結盟之意,但其他各族的反對下,蘇麻也已漸漸不再堅持。

看來柔然諸部不參與此場戰事基本已成定局。楚錚默默想道,這次出塞的使命也亦完成,過兩天就該回去了……

“唉……”

武媚娘抱著小狐狸,幽幽地歎了口氣,神情頗顯惆悵。

楚錚想要說些什麼,可又強忍住了。武媚娘的心思他也清楚,這女子心比天高,要她一輩子做自己不見天日的情人是肯定不甘願的,此次她甘願留在赤勒部,就是想做出一番大事來給自己看看,以示她武媚娘絕非平庸之輩。

就由她去吧。楚錚也歎了口氣,何況無論陸鳴還是伍紹一,與武媚娘相比都顯得稚嫩了。她在宮中三年,若不是皇室勢微,加上又被自己算計,否則日後的成就縱使比不上另一時空的武則天,但決不會差到哪去。有自己在背後支持。她留在北疆猶如狡龍入海,說不定以後會給自己一個驚喜。

忽然,許唯義在帳外稟報道:“將軍,圖莫爾汗派人過來,說是請將軍過去一下。”

“可曾說是為何事?”楚錚問道。

許唯義猶豫了下:“沒有,那人只是在齊伍帳內等候。”

楚錚對武媚娘說道:“陸媚。你隨我一同去吧。”

武媚娘沒精打采地說道:“好吧,我也應到哈婭小妹那邊去了。”這兩天武媚娘已經開始跟哈婭學習柔然語,只是想到楚錚過幾天可能就要回北疆大營了,倒是在這邊呆地時間久多了。

楚錚帶著武媚娘和齊伍來到圖莫爾帳中。簡短寒暄幾句後,圖莫爾問道:“楚將軍是否還有隨從在我赤勒族附近?”

楚錚莫名其妙,他此行所帶的千余人全在這裏,圖莫爾這是什麼意思?

楚錚正想否認,卻見幾個赤勒族人推搡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圖莫爾指著為首的那人道:“這是我的侄子亞力罕,他在十幾裏外發現這兩個漢人,亞力罕不懂中原話。就把他們帶了回來。”

楚錚上下打量著這一男一女,從外表來看這兩個確實是漢人。那男子身材高大、濃眉虎目,而這女子膚色白晢,相貌甚美,只是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楚錚心中不禁感到奇怪。這裏離北疆大營有四五百里,怎麼會有漢人在此地出沒?如果說是趙國或西秦的細作,又怎會是女子?

“這二人並非是我屬下。”楚錚對圖莫爾抱拳道,“不過念在同是漢人。大汗可否將他們交給在下處置?”

不管是不是楚錚屬下,圖莫爾請楚錚到此,原本就打算把這二人交給他。便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亞力罕忽然指那男子嘰哩咕嚕說了好幾句,齊伍聽了對楚錚笑道:“亞力罕兄弟說這男子身手不錯,他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拿下,叫我等小心些。”

“多謝大汗。”楚錚沖亞力罕亦是一抱拳,“多謝亞力罕兄弟提醒。”

亞力罕咧嘴一笑。武媚娘願帶著火狐長居於赤勒族,赤勒族人對楚錚一行敵意大減,若是在以前亞力罕等人抓到這兩人要麼當場殺了,要麼就抓回族內充當奴隸,根本不必報圖莫爾知曉。

武媚娘也覺得此事有趣。也不去找哈婭了,隨楚錚將這二人帶回帳中。

許唯義和馮遠見楚錚出去轉了一圈居然就帶了個漢人女子回來,而且還長不錯,頗有大家閨秀地風範,無不感到驚訝。

馮遠慫恿許唯義:“走,小許,進去看看。若將軍真是居心不良,回京後你我稟報敏公主和輕如姐去。”

“找死啊。”許唯義沒好氣地說道,“到底將軍是你上司還是敏公主和輕如姐是你上司,你活得不耐煩了別拉著我。”

“好好好,算我什麼都沒說成不?不過你看齊伍也跟進去了,你我進去看看又怎麼了?”

許唯義心中也十分好奇,想了想便與馮遠悄悄走進楚錚帳中。

楚錚對他二人視若未見。這兩小子在京城就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到北疆也已快三個月,如今嚴冬已過,春天快到了,兩臭小子大概是進入發情期吧。

“齊伍,陸媚,先給他二人鬆綁吧。”楚錚吩咐道。

或許是綁的時間久了些,武媚娘為那女子解開手下繩索時,那女子忍不住低呼一聲。

那男人忙上前扶住她:“阿秀,你沒事吧?”

阿秀?楚錚暗暗點頭,好名字。至少比武媚娘這名好聽多了……

咦?楚錚忽有些不解。這男子言語中充滿柔情,可舉止之中對那女子卻帶著那麼一絲謙卑的意味。楚錚久處大富大貴之家,從小被人伺候慣了,自信這一點絕不會看錯。

“你二位兄妹不似兄妹,夫婦不象夫婦,到底是何方人氏,怎麼來到這裏?”楚錚坐下問道。

那女子襝衽一禮:“這位公子說笑了,我二人確實是夫婦。”

武媚娘笑道:“小姑娘。看你眉心未散,臉頰暈紅,明明還是處子之身,夫婦二字虧你說得出口。”

旁邊馮遠一聽大喜過望,這美貌女子原來並非人婦,很好很好。

那女子頓時羞紅了臉。那男子上前一步。對楚錚反問道:“閣下又是何人,胡蠻怎會奉你為上賓?”

楚錚微微一笑:“在下乃是行走于胡漢之間地商人,往來多了,胡人對我等當然客氣些了。”

那男子看了看楚錚,搖頭道:“這話實在難以讓人信服,與胡蠻交易的商隊至少也有上百人,身為首領怎會如此年輕。”

楚錚揉了揉鼻子,咳嗽一聲道:“這個,有志不在年高,閣下少見多怪了。”自己年紀看起來是小了些。到哪都不能讓旁人信服。

武媚娘忍住笑,道:“我等是何人無需你二人過問,今日若不是遇到我家公子,你們恐怕已是生不如死。”

那女子心知武媚娘所說不假,這一路上自己二人已經極為小心謹慎卻不想仍落入胡蠻手中。

“這位公子相救之恩小女子感激之至,可我二人亦有難言之隱,還請公子見諒。”那女子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說道:“若是方便的話。可否請公子帶我二人回中原,小女子今生今世亦不忘公子的恩情。”

“那可不行。”楚錚大搖其頭。“若在太平年間,在下倒樂意行此善事,可如今趙秦聯軍正與突厥對峙,你二人來歷不明,帶回中原若是惹出什麼禍事來可就後悔莫及了。”

馮遠一急,忍不住想插話。許唯義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嘴捂住。楚錚為人如何許唯義自然清楚,他既是這般說定有他的用意。

那女子沒想到楚錚想也不想就斷然拒絕,略顯焦急:“公子若帶我二人回到中原。小女子必有重謝。”

楚錚看了她一眼:“看你身無長物,有何可重謝的。不會是你手上兩隻玉鐲吧,這些本公子還不放在眼裏。”

那女子有些為難,道:“我二人行李盡數被胡蠻奪走,公子如能索要回來,裏面財物皆為公子所有。”

武媚娘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姑娘,你當這些胡蠻都是些知書達禮之仕麼,東西落入了他們手中哪還能要得回來,何況我們與你非親非故,就是費些功夫要回來了,也理應屬我們所有了。”

那男子怒道:“素聞中原乃禮儀之邦,你等怎麼這般無恥!”

那女子忙將他拉住,襝衽一禮道:“小女子……夫君性情火暴,請公子莫怪。”

楚錚愈加奇怪了,這番觀察下來,這女子無論禮數氣度均是上乘,就是在京城也不多見,可北疆附近數百里內根本沒有什麼有名望地世家,而大營內高級將領的家眷都在京城,這女子是從何而來的?

楚錚看了武媚娘一看,武媚娘微微點頭,她也覺察到這女子有些古怪了。

想起剛剛這男人所說的“素聞”二字,楚錚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忽然說道:“這位姑娘是姓程吧,不知程浩然與姑娘如何稱呼?”

這二人臉色大變,那男子上前一步護住那女子,沉聲道:“閣下認錯人了,拙荊娘家姓李,並不認得何人叫程浩然。”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見這二人如此緊張,楚錚更加確定,心中真是暢快淋漓,前世的諺語也脫口而出。

程浩然就是前往西秦地突厥使臣程無彥,只因他覺得無顏面對咸陽程家宗祠內的列祖列宗,因此化名為程無彥。秦趙兩軍合議時薛方仲曾提及此人,楚錚便記住了,沒想到今日會見到程氏族人。

“想不到啊,此番出塞,收穫竟是如此巨大!”楚錚呵呵長笑,“二位不將實情相告也沒關係,在下這邊很多種法子讓你等承認。來人,拿下!”無論是“大搜魂手”還是武媚娘的媚惑眾生,拿來做刑訊逼供都是再合適不過了。

許唯義應了聲是,上前伸手抓向那男子肩部。那男子舉臂一擋。兩人手臂相交各自用力,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許唯義這幾年在楚錚地調教下應變極快,見無法以力取勝,左腳忽橫掃對方下盤,那男子身軀微沉,只聽一聲悶響。竟是紋絲不動。

兩人轉眼便已交手數招。旁邊馮遠打從一進帳就看這男子不順眼,見許唯義未占上風,於是悄悄上前兩步,準備伺機出手。忽然背後傳來一股柔和之力將他推開,只聽楚錚說道:“小許閃開!”

許唯義如奉聖諭,一貓腰閃到了邊上。那男子正想上前設法將許唯義擒下作為人質,忽見方才少年抬起手向自己虛劈一掌,還沒等他有何反應便覺得胸腹交接之處如遭重錘一擊,登時眼前一黑,不由屈身跌倒在地。

“童哥!”那女子撲了過來。頓時淚流滿面。

“阿秀,別哭。”那男子吃力地說道,“這人使的是內家功夫,童毅無能,遠不是他地對手。”

楚錚見這小倆口相擁而泣。訕訕地也覺得不是滋味,想想這幾年自己總是扮大惡人的次數居多,忍不住咳嗽一聲道:“這位童兄弟並無大礙,程姑娘不必擔心。”

那女子見童毅只是神色萎頓別的並無異常,稍稍放下心來。起身一禮:“小女子程秀,程浩然正是家父,敢問公子尊姓大名?”既然這少年連自己父親名字都知道了。索性大方些承認了。

楚錚起身還禮:“在下大趙北疆大營參將楚錚,見過程姑娘。”

程秀一聽他是趙軍將領,頓時面若死灰,澀然說道:“原來是楚將軍,不知楚將軍是如何知道家父之名地?”程秀對此百思不解,自己父親地名字在突厥人中知道地也不多,大都只稱之為程大先生,他是怎麼知道的?不問清楚程秀簡直死不瞑目。

可楚錚卻極其可惡地說一句:“無可奉告!”

不想馮遠卻為程秀幫腔:“將軍,這程浩然是誰啊。末將怎麼從未聽說過?”

楚錚笑吟吟地說道:“程浩然乃我大趙開國九大世家之一程家之後,算起來我與程姑娘可說世交了。”

馮遠一聽頓時噤若寒蟬,趙國史上最大的一次內亂就是董程兩家亂朝,也是殺戮最重的一次。他畢竟是官宦子弟,不敢再胡亂說話。

程秀有些明白了:“原來將軍是楚家子弟,不知和趙國太尉楚大人如何稱呼?”

楚錚雙拳虛抱:“正是家父。”

程秀眼中閃過絲異彩,她最怕的就是落入野蠻軍士手中,把自己當成大功一件肆意淩辱。此時一聽這少年是楚家宗主之子,心中反倒生出些希望。

楚錚指指童毅道:“此人既是姓童,不是姑娘何人?”

童毅搶先答道:“在下乃是程府家將,追隨小姐乃是行護衛之職。”

武媚娘輕笑道,“若只是護衛完全可以兄妹相稱,分明是小倆口私奔來著,真是欲蓋彌彰。”

童毅登時鬧了個大紅臉,程秀反倒比他自在許多,道:“將軍既是已知小女子身份,不知如何處置我二人?”

“程姑娘,你地身份乃我朝中大忌。”楚錚返身坐下:“將你所知的突厥之事一件不漏細細道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程秀有些猶豫。楚錚盯著她,緩緩說道:“程姑娘,你別無選擇。”

******

“楚將軍已經出塞幾日了?”

北疆大營統領大帳內,孟德起忽然問道。

項千帆想了想,道:“已經一月有餘了。”

楚錚離開大營後,孟德起採納了他地建議,將餘下武林義軍全部打散,分到大營各主將身邊行護衛之職。項千帆和魏少中兩人武功最高,便留在了統統領大帳。

“怎麼還未有何消息傳回來?”孟德起喃喃說道,“難道出了什麼差錯不成?”

項千帆笑道:“統領大人多慮了。方才華將軍在此不是還說突厥大營一直在我斥侯監視之下,這段時日並無大軍調動。楚將軍所率地五百我武林豪傑,還有那些灰胡兒,就算數千兵馬也可自保,老夫想楚將軍可能有事耽擱了吧。”

孟德起聽了項千帆所言,輕歎一聲:“話雖如此,可楚將軍畢竟太年輕了些,之前又從未上過沙場……”

禮部侍郎梁臨淵見他憂心重重,暗想如果這楚錚不是楚名棠之子,不知你統領大人是否還這般擔心。他對世家成見極深,當初成奉之投靠了楚名棠,梁臨淵得知後從此再不入岳父家門半步,此時見孟德起這副樣子,忍不住說道:“楚將軍出塞是他自己請命,若有何閃失,日後下官可為統領大人作證。”

孟德起心中惱怒,只是他為官多年,豈是梁臨淵這毛頭小子可比地,便淡淡譏道:“原來在梁大人心中,若我軍中將領自願請戰,那就生死由命,不關本統領之事了?”

梁臨淵一愣,忙道:“下官決非此意。”

孟德起自重身份,哼了聲不再與梁臨淵計較,畢竟此人與自己一樣,都是忠於皇室的。

忽然帳簾一掀,一股涼風刮了進來,梁臨淵不由打了個寒顫。只見華長風陰沈著臉走了進來,道:“楚將軍命人傳信回來了。”

孟德起精神一振:“哦,信上如何說?”

華長風不答,向旁邊幾人看了一眼。項千帆和魏少中會意,起身告辭,梁臨淵原本還有些好奇,可見孟德起和華長風一言不發地看著自己,只好悻然離去。

華長風長吸了口氣,“楚將軍五日前已經離開赤勒部,前往突厥大營去了。”

“什麼?”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8:59
北疆風雲 第三十八章 四足鼎立

孟德起幾乎是從華長風手中奪過密函,打開一看,只見裏面竟有數十頁,不由一愣:“這麼多?”

華長風苦笑道:“末將還嫌楚將軍寫得不夠詳細呢。”

“這是為何?”孟德起奇道。

“統領大人看了便知。”

過了大半個時辰,孟德起緩緩將此密報置於案上,面色陰晴不定。

華長風輕聲問道:“統領大人,您看應如何是好?”

孟德起搖了搖頭,忽對帳外高聲道:“來人!”

“命人快馬前往各大營,請兩位副統領、左將軍王明泰、右將軍邱亦生,火速趕到統領大帳。”

自從一個月前突厥大軍忽然全線收縮,北疆大營原本分散的幾路大軍也隨之靠攏,距統領大帳並不太遠,與其形成對峙之勢。因此第二天尚未日落,大營的幾位主將都已趕回大營。

樊兆彥是最後一個到的,步入帳中見王明泰等人早已就坐,抹了抹汗抱拳道:“漸愧慚愧,樊某來遲了。”

大營另一副統領曹淳與他私交不錯,聞言笑道:“老樊這一路疾馳而來,你那匹馬兒定是累慘了。”

樊兆彥唉聲歎氣:“樊某已是盡力了。要怪就怪明泰,當年捕到了火雲駒,我苦求三日亦不可得,仍執意要回京城獻給老統領。幾十年地同袍之誼還不如一匹馬兒。直叫樊某心寒哪。”

王明泰也不惱:“是你自個無能馴服火雲駒,怎麼怪到我頭上了。”

邱亦生笑道:“火雲駒現已是楚參將的坐騎,樊副統領就更別指望了。”

“樊某早就不惦記了。”樊兆彥向帳內看了一眼,對華長風道,“統領大人呢?”

“已命人去請了。”華長風答道,“樊副統領請稍候。”

樊兆彥剛坐下。賬簾一掀,孟德起走了進來,而梁臨淵和連奇則緊跟其後。

樊兆彥等人大惑不解,梁臨淵和連奇他們認得是認得的,這些天來這二人以考察北疆軍情之名轉遍了各大營。可孟德起急召自己這些人回來定是有何軍中大事,這一個文官一個太監來做什麼?

“諸位。”孟德起道,“今日請梁大人和連總管到此,是為軍情有變,本統領亦不敢擅做主張,還需梁大人和連總管回京後即刻面呈皇上。”

軍情有變?帳內眾將一驚。面面相覷。

曹淳拱手道:“統領大人,兵部已授予我北疆大營十六字文書,軍情全權由統領大人決斷,為何還……”

孟德起苦笑道:“若只是沙場之事本統領自當擔起全責,可此事必須由皇上和兵部來決斷。”

樊兆彥向帳內看了一眼。忽道:“統領大人,楚錚楚將軍何在,照理他也應參與大營軍議。”如今的皇上原先只不過是藩王世子,他懂什麼,說到底還是太尉大人和相國大人說了算。若有何緊急之事還不如讓楚錚直接回京稟報來得合適。

“楚將軍已出塞多日,此番軍情就是由他打探而得。”孟德起答道。

邱亦生實在忍不住了,問道:“統領大人所說軍情有變。到底是怎麼回事?”

孟德起也不再廢話:“一月之前,突厥全線退守,令我大營上下感到不解。楚將軍主動請纓出塞打探敵情,無意中從胡蠻手中救得一男一女,該女子身份非同尋常,乃我大趙開國重臣之一程大將軍之後,其父就是現委身事賊的程家餘孽首領,曾為突厥出使秦國的程浩然!”

帳內頓時一片驚歎聲。曹淳不禁問道:“那女子既是如此身份,又怎會落入胡蠻手中?”

“那女子原本已經許配給了突厥可汗沙缽略之子。因與族中一童姓侍衛有了私情,事情敗露後其祖父程思非要處死那名侍衛,兩人因此逃出突厥大營,欲潛回中原隱居,卻不想半路被胡蠻所擒。”

曹淳哦了一聲,不屑之意溢於言表。

“據那女子招認,此番來犯我北疆地乃是東突厥沙缽略部。突厥起源于阿爾泰山南麓,歷來實行四可汗分管領土制,大可汗為最高統帥,兼管南方事務,三小可汗分管其餘三方。通常東方可汗為大可汗繼承人,地位最重,北方可汗次之,西方可汗最輕。然而近數十來逐漸形成東西兩汗並重,沙缽略數年前繼承東突厥可汗之位,西突厥達頭可汗不服,悍然兵變。沙缽略措不及防連連敗退,因此來到我趙秦北疆,原本想揮兵中原擄掠一番後在草原休生養息,卻不想被我趙秦聯軍所阻。而西突厥已將原東突厥領地收入囊中並安撫完畢,已可確認正揮師東來欲徹底誅除沙缽略部!”

“倘若真是如此,北疆將呈四方勢力共存之勢,我大趙、西秦、西突厥和突厥沙缽略部。原定征戰部署必須有所改變,因此請梁大人回京後速將此事報呈皇上,由朝廷做定奪。”

梁臨淵點點頭:“此事的確重大,本官明日一早便起程趕回京城。”

孟德起舒了口氣,這梁臨淵和連奇在北疆都呆了一個多月了,簡直礙事之極,正好借此趕他們回京。

邱亦生忽道:“統領大人其實不必擔心,東西突厥既是勢不兩立,我等只需在一旁觀戰,待突厥兩敗俱傷之時我大軍不費吹灰之力便可取勝。”

王明泰歎道:“難啊。那什麼達頭沙缽略既是一族可汗,定有其過人之處,我趙秦近四十萬大軍在側。無論哪部突厥都不敢妄動。”

王明泰想了想道:“對了,統領大人,如今塞外風雲突變,可否命錚兒早些回來。”楚錚若如果出了什麼事,且不說楚名棠和堂姐楚夫人,就是伯父王烈也非扒了自己地皮不可。

“本統領原本亦有此意。”孟德起看了他一眼,“可楚將軍在密函中稟報,如今當務之急是防止突厥沙缽略部因腹背受敵而向西突厥稱臣,倘真如此,我趙秦聯軍將面對的是史無前例的五十萬敵軍。因此楚將軍已前往突厥大營附近秘會程思非程浩然父子。”

王明泰大驚:“胡鬧,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簡直將自己性命視為兒戲!”

“王將軍不必過於憂心。”華長風勸道,“楚將軍少年老成,且麾下還有五百武林義軍和五百灰胡兒。只要不被大軍圍困,定能安然脫身。”

孟德起也道:“王將軍,軍情緊急,楚將軍此舉可嘉。昨晚本統領已命那送信之人攜本統領印信火速回楚將軍處,授予他全權決斷。日後朝中如有何怪罪,本統領與楚將軍一併承擔。”

王明泰起身向孟德起長施一禮:“末將替錚兒多謝統領大人。”王明泰方才擔心有一半是為此,無論與程家餘孽還是和胡人接觸都是朝中大忌,有孟德起這番話日後,楚錚所受非議定會少許多。

曹淳在一旁亦是連連點頭:“當斷則斷,這楚將軍的確是難得少年英才。可惜曹某與他未曾謀面,他日此子回到大營定與他痛飲三杯。”

邱亦生悶聲道:“三杯算什麼,這小子喝酒是以壇計數的。”

曹淳不解。問了華長風才知當日接風宴上,邱亦生是吃了楚錚大虧的,好笑之餘也不禁駭然。

“華長風華將軍。”

“末將在。”華長風起身應道。

“命你明日一早前往西秦,速將此事告知薛方仲元帥。”

“遵命!”

楚錚此行其實只帶了兩百餘名武林中人,齊伍和朱通則率其餘人等留在了赤勒部。武媚原本也想來地,沒想到此舉竟讓赤勒族人心惶惶,以為她言而無信,天未亮幾百名老者堵在楚錚帳門外靜靜等候。楚錚見此狀索性將程秀和武媚娘一併留在赤勒族內,只讓童毅隻身先行前往突厥大營密見程思非程浩然父子,向他們稟報趙國楚家宗主之子求見。

臨行之前。程秀與童毅如生死離別一般,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楚錚催促多次童毅才勉強動身。相比而言,武媚娘則大方多了,只說了一句“早就早回”便帶著程秀回去了,鬧得楚錚的心哇涼哇涼地。

楚錚一行來到突厥大營外三十裏處停下,派出數十人在附近警戒,並命餘下人等人不離馬,馬不下鞍。別人都無異議,只有馮遠問道:“將軍,末將若是想去小解,難道連馬兒也牽過去?”

“那是自然。”楚錚沒好氣地說道。

馮遠叫道:“我等又不是來此與突厥廝殺,至於如此嘛。”

“不為廝殺是為逃命!”楚錚瞪了他一眼,“此處距突厥大營不過數十裏,如有何異動,我等絕不可猶豫,唯有火速逃離方為上策。”

“將軍原來抱著這番心思。”馮遠愣愣地看著楚錚,“原本以為將軍為我大趙,已將生死拋之度外,卻不想……唉,末將真有些失望了。”

“滾!”楚錚一鞭子抽了過去,把馮遠趕得遠遠的。

許唯義笑得直不腰來,楚錚冷冷向他看去,許唯義立刻站直了身子,咳嗽聲道:“將軍,你說童毅把人家閨女拐跑了,現在又孤身一人回去見那程浩然,會不會一見面就被宰了?”

“若真如此,此番就算白跑一趟了。”楚錚心裏也沒底,“不過據程秀所言,她父親沈默寡言,並非是個衝動之人,何況東突厥已經陷入困境,這等兒女私情已屬次要之事,我等主動前來,至少給予他們一個選擇的餘地,只要他聽童毅把話說完應該有所考慮。”

楚錚一行等了近三個時辰,忽聽數裏外傳來三記響箭破空之聲。楚錚回首對展仲群說道:“煩請展兄帶幾位兄弟走一趟,看看是否是童毅。”

展仲群也不開口,只是拱拱手轉身離去。

許唯義走了過來:“將軍,末將與馮遠貼地聽了良久,未曾有異聲,方圓十裏內應沒有大軍出沒。放箭之人想必是那童毅無疑。”

楚錚點點頭,隨口問道:“小馮呢?”

許唯義忍不住又想笑:“還在那邊趴著呢,末將拉他過來也不肯。”

楚錚哼了聲道:“一鞭子就被抽老實了?那他就不是馮遠了。”

落日的餘暉中,十餘騎向楚錚這邊緩緩走來。前面的是展仲群和幾位武林中人,後邊幾人身披大氅,內著短身羊皮襖,頭戴兩側微微翻起地氊帽,為首那人年近四旬,三縷長髯相貌俊雅,可配上這身衣物簡直不倫不類之至。

楚錚一皺眉,策馬來到那幾人面前,一勒韁繩也不下馬,只是微微一笑,傲然不語。

那中年人在楚錚注視下有些不自在,咳嗽一聲道:“尊駕就是楚錚楚公子?”

楚錚見童毅鼻青臉腫站在那人身後,神態頗為恭謹,反問道:“程浩然?”

“大膽!”童毅身邊一人怒喝道,一口中原話倒也字正腔圓。

“不得無禮。”中年人斥道,“在下正是程浩然,楚公子是逍遙侯先行公第幾代玄孫?”

“在下排行慎字輩,乃先行公第九代玄孫。”

程浩然歎道:“想當年先祖燕山公與先行公相交莫逆,如此算來程某較楚公子還長了一輩,可否稱公子為世侄?”

楚錚淡淡說道:“楚程兩家如今各為其主,在下還是稱尊駕為程先生吧。”

程浩然苦笑一聲:“也罷。”說完便翻身下馬。

楚錚也不好意思再坐在馬上,單手一撐也跳下馬來。程浩然一隨從取出塊大氈布鋪在地上,眾人席地而坐。

“楚公子此番前來所為何事?”程浩然問道。

“在下的來意想必程先生已經猜到了。”楚錚笑了笑,“不過程先生能親自前來,倒有些出乎在下的意料。”

“呵呵,先行公之後又豈會行那卑鄙之事。”程浩然指指那幾名隨從,“若不是這幾人執意不從,程某原本還想只帶童毅一人而來。”

“那倒也是。程先生孤身一人出使西秦,這份膽識實非常人所及。”楚錚盯著程浩然,“既是如此,在下敢問程先生,東突厥現腹背受敵,沙缽略可汗究竟欲何去何從?”

程浩然沒想到楚錚問得這麼直接,頓時一愣。

“不過在此之前,在下還有一事請教,據聞當初先生在咸陽提出聯秦攻趙,是否真有此事?”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9:19
北疆風雲 第三十九章 程氏一族

程浩然沈默良久,忽回首看了一眼。童毅等人起身一禮,退至十餘丈開外。
楚錚猶豫了下,對許唯義等道:“你們也退開吧。”

等眾人都走遠了,程浩然道:“楚將軍,聯秦攻趙一說其實並非出自程某之口,不過此事再做辯解已無意義。當年我程家突遭大難,近萬族人被誅殺殆盡,若說程某等人對趙國無怨恨之心純屬虛言。試想倘若楚氏一族也遭此不幸,將軍該如何處之?”

楚錚沉聲道:“在下至少不會借異族之力為已復仇。”

程浩然輕歎一聲:“楚將軍,你誤會我們程家了。”

“誤會?”楚錚雙眉一揚。

程浩然緩緩說道:“程某曾祖父程通雖為程氏族人,但久居北疆,如令尊太尉大人一般,亦是出身旁系,因在軍中作戰勇猛立下不少戰功,這才被京城程家看中,不到三十便已升至偏將一職。可曾祖他老人家對京城程家所作所為向來頗有微辭,認為長此下去,終有一日。董程兩家會與皇上兵戎相見,因此在程氏一族如日中天之時就已著手安排退路。武帝二十一年秋,曾祖察覺北疆營兵力調動異常,心知大難將至,便帶著北疆兩郡的族人離開大。臨行前,族內曾有人勸說曾祖:趙國既如此對待我程氏,我等何不投靠西秦,定可受重用。楚將軍可知他老人家如何回應?”  
楚錚心中一懍。拱手道:“請程先生道來。”

“曾祖答道:趙國不容我程氏,我等離開就是了,但我程家歷代皆為大趙臣子,豈可轉投西秦?”程浩然輕聲道,“於是,我程氏一族倖存者在曾祖率領下。一路西行,輾轉數千里來到阿爾泰山,從此定居於此,距今已經近百年了。”

楚錚想了想,忽道:“聽程先生所說,令曾祖程通程將軍對我大趙雖有怨恨之意,但無復仇之心,可此番突厥犯我北疆,程氏一族為何多有作為虎作倀助其入侵我中原之舉?”

“曾祖到了阿爾泰山後,一次偶然中結識了突厥大可汗。並深得其賞識,最高曾任類似中原朝廷內兵部尚書一職。為報突厥大可汗知遇之恩,我程家子孫為前後五位大汗效力,打下了一片大大地疆土。楚將軍生長在中原恐怕還未必知道,外面的天地竟是如此廣闊。突厥國土之遼闊,已經遠超秦趙兩國之和,縱使與整個中原相比亦是相差無幾!”

楚錚不由點了點頭,突厥的確是前世古代歷史上曾經最強大的幾個國家之一,他們的後裔也就是土耳其的一位總統曾放出狂言:“大突厥地利益區應從亞得利亞海直到中國的長城。”此言雖然被人視為笑談。但古突厥的輝煌由此可見一斑。
程浩然卻有些詫異了,對他的話眼前這楚將軍居然無動於衷。要知道自漢代以來,中原人一直以天朝上國自居。從不把周圍鄰國放在眼裏。程浩然出使西秦,發現秦國對北疆草原之外的世界幾乎一無所知,朝中大臣都沒聽說過突厥這一名字,更不會想像到突厥的疆土大到何種地步。(這段話並非杜撰,有興趣朋友可以查一下南北朝後期和隋朝初年的地圖,那時整個突厥比中原大多了。不過本書中歷史已經改變,因此與實際史書所載大不相同。)

程浩然只好繼續說道:“曾祖臨終前幾年意識到,日後大而一統的突厥如若東進,定對我中原故土威脅極甚。因此立下遺言,我程氏子孫想方設法不可讓突厥踏入中原北疆半步。幸虧前些年以匈奴為主的北疆諸部頗為強盛,而突厥向來採取五可汗分立治國,彼此牽制良多,也沒有必勝把握,我程氏一族因此亦不負曾祖遺願。”

楚錚簡直不可思議,如果程浩然所說是真,那程氏一族不但不是賣祖求榮的漢奸,反倒是中原百姓地大恩人了?

“程先生說了這麼多,可仍未解程氏一族為何欲助突厥攻我大趙一事。”楚錚問道。

“人心難測啊。”程浩然沈默了一會兒,忽然憋出這麼一句話來。

“人心難測?”楚錚忍不住撓了撓後腦勺,“願聞其詳。”

程浩然道:“我程氏一族本打算不再回中原,世代在阿爾泰山終老。可我程家在當地畢竟是外來人,為求自保從不參與突厥內部之爭,只聽從大可汗之命。沙缽略乃大可汗指定繼承者,因此我程氏一族三年前起為他效力,卻不料突厥內亂,達頭可汗聯合其餘幾位可汗突襲沙缽略部,東突厥不敵,無奈只能東遷,我等也隨之來到北疆。”

“看著中原故土近在咫尺,我程氏族人無不感慨萬端,而沙缽略可汗對中原的繁華富庶亦是嚮往已久,便召集我等商議,要我程氏族人助他,欲學二百年前胡蠻那般揮師南下,事成之後願與我程氏族人劃江而治,共用天下。此時距曾祖去逝已有五十餘年,他老人家的遺言已被不少族人拋之腦後,就是程某,聽了沙缽略可汗所言,想到我程氏一族有望入主中原,也不禁怦然心動!”

“程某知道長江以北乃是秦趙兩國的疆土,一時鬼迷心竅請纓前往咸陽,欲勸說秦王按兵不動以便突厥分而攻之。”程浩然臉色一紅,“不想秦王卻毫不為我所動,一番豪言擲地有聲,直叫程某無地自容。”

“秦王鄭炯是如何說的?”楚錚頗有些急切地問道。那日薛方仲只是說了有突厥使臣到過咸陽,而具體詳情並未提及。對這個可算“情敵”地一國之君,楚錚向來比較感興趣。

“……”

“……朕之英名定會永垂青史,萬載傳頌!而你,程無彥,定被千萬人唾駡,永世不得翻身!”

程浩然聲音低沉。將秦王當日所說的全部道來,最後一段話幾乎是一字一頓。楚錚直聽得熱血沸騰,脫口贊道:“說得好!”

程浩然如若未聞:“這末了幾句如晴天霹靂一般在程某耳邊迴響不絕,之後數月即便是夢中程某亦時常回想起秦王所言。那日程某如行屍走肉般,又被帶到程姓始祖宗祠內。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程某羞愧欲死,先祖程大將軍何等的英雄,追隨趙國太祖浴血百戰將胡蠻驅出中原,而我這不肖子孫竟想要引狼入室,助突厥肆虐我中原百姓。簡直禽獸不如。”

程浩然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

楚錚看著他,對他的話信了七八成。人人都有羞愧之心,而且這世界地中原大地並沒有經歷五胡亂華,後漢雖也是被胡蠻所滅,但不到二十年就又被趕出去。即使有些貪生怕死之輩為虎作倀,但在趙秦齊吳四國建朝後都被誅了個乾乾淨淨。漢人因此極為自傲,程氏一族雖不得已與突厥人為伍,可心裏未必就看得起這些胡人,從他們雖身穿胡服可仍梳著髮髻。而不像突厥那般將頭髮編成一條條小辮就可以看得出來。

“程某回到突厥後,便嚴令族人不得再心存此念,家父亦頗為贊同。道若借胡人之力復仇,就算能問鼎九五之尊又如何?史筆如刀,我程氏一族定會遺臭萬年。可世家大族總有那麼一兩個敗類,沙缽略不知從何知道了此事,將程某召去。程某不便明言,只是對他道東突厥再強亦不過與當年地胡蠻相仿,而中原四分而治之後,長江以北受創最深,兩百年來秦趙兩國僅以中原三成的人口對抗胡蠻。卻始終能拒敵于長城之外,絕非僥倖所致,東突厥就算傾盡全力恐怕也未必是北疆秦趙聯軍地對手,更勿論進軍中原了。沙缽略以為程某只是敷衍於他,便提議將小女阿秀許配給他第三子都藍,兩家結為秦晉之好,卻不想阿秀暗中早有了意中人,連程某這做父親的都不知曉,直至她與童毅逃離後才發覺他二人有私情。”

“阿秀從小受盡寵愛,以至過於任性。”程浩然歎了口氣,拱手道:“幸虧遇上了楚將軍,不然落入胡蠻手中定是生不如死,程某在此多謝了。”

“此乃份內之事,程先生不必客氣。”楚錚還了一禮,言歸正傳,“程先生既心懷故國,可否告知東突厥面對當前局勢應採取何種舉措?”

程浩然看了楚錚一眼:“楚將軍最擔心的恐怕就是東西突厥合併實力大增吧?”
“不錯,此舉對我最為不利。”楚錚坦然承認道,“但縱然如此,我趙秦聯軍也未必就怕了。”

程浩然點頭道:“想那秦王身為一國之君亦能有與敵偕亡的氣魄,更毋論底下的軍士和百姓了。請楚將軍放心,程某已決定竭力勸阻沙缽略,不讓沙缽略向達頭可汗稱臣,連說詞都已想好了。”

楚錚眼睛一亮:“可是‘將軍迎操,欲安所歸?’”

程浩然一愣,笑道:“楚將軍果然文武全才,與程某想到一塊去了。”

楚錚所說的這段典故就是三國時期曹魏進攻東吳,東吳大臣畏懼者甚多,勸孫權投降,只有魯肅說道我如果投降了,以我的名望曹操想必會把我送還鄉里,從小吏做起,然後逐漸升官,到最後仍然不低於州郡一類的職位。將軍您迎順曹操,會得到一個什麼歸宿呢?

“沙缽略在東突厥聲望極高,達頭可汗想要統一突厥就決不能容他活在世上。程某想沙缽略也應明白此處。只可惜秦趙兩國分庭抗禮而非一統,不然叫東突厥向我漢人稱臣亦非難事。”程浩然猶豫了下,道,“楚將軍,北疆胡蠻已經勢微,突厥既是已經涉足此地,日後定是中原心腹大患,難得其族中正處內亂,程某覺得扶弱鋤強才是正道。”

圖窮匕見了。楚錚暗想道,說到底程氏一族是因為已不容于趙國,東突厥是他們唯一安身之所,程浩然才會如此上心吧。

不過衝著他們寧願遠走西域也不投靠西秦這一點上就幫他們一把吧。但要是東西突厥真打起來了那就一切免談,無論趙國或秦國都很樂意袖手旁觀最後來收拾殘局地。不過那達頭可汗想必也不會是個蠢材,這種情況出現地機率微乎其微。

楚錚沉吟片刻,道:“程先生說的不錯,可此事並非在下所能定奪,需我趙秦兩方商議後方可決策。”

程浩然一皺眉,但此刻也別無他法,只好道:“請楚將軍多費盡心了。”

楚錚起身道:“在下儘快返回大營向統領大人稟報。嗯,程先生可否派人與在下同去,有事也好讓他通知程氏一族。”

程浩然指指遠處的童毅:“就讓此人和程某另一家將劉峻隨楚將軍去吧,他若是留下,家父非將他扒皮抽筋不可。”

咦,程浩然對童毅不錯啊。難道見生米煮成熟飯就索性納他為婿了?

“那阿秀姑娘……”

程浩然悵然道:“沙缽略暫時雖無心過問此事,但讓阿秀回突厥大營終是不妥,煩請楚將軍替程某照料她一陣吧。”

楚錚點點頭,程浩然此舉恐怕也是為了顯示他的誠意,不過這話聽得有些彆扭,把我當保姆了?

******

梁臨淵身為欽差,又是禮部侍郎也可算朝廷重臣了,何況還有一個大內總管連奇同行,照理他二人離去時北疆大營眾將應該列隊相送。但梁臨淵自感重任在身,又是一大早起程,便婉言謝絕了。樊兆彥等人對他亦並無好感,也樂得省事,但孟德起身為大營統領,禮不可廢,因此第二天一早,仍親自到營門為二人送行。

一陣寒暄過後,孟德起道:“此事就拜託梁大人了,孟某在北疆恭候朝廷旨意。”

梁臨淵應是,正要告辭,忽聽不遠處大營門口傳來陣陣吵鬧聲。

孟德起心中不快,對身邊親兵吩咐道:“去看看是何人當值,怎麼這般喧嘩。”

不一會兒,親兵回來稟報道:“統領大人,方才是一人自稱從京城而來要求見楚參將。營門校尉告訴他楚將軍不在營中,他又要見禁衛軍地副將鄧世方,按軍規鄧副將沒有軍令不得出營門,那人卻道營門校尉是故意刁難他,因此吵了起來。”
孟德聽是京城來人,猶豫了下道:“將他帶過來。”

“遵命。”

親兵將那人帶了過來,孟德起見此人不過二十出頭,滿身塵土,眉宇間竟然有幾分熟悉,正感奇怪,身旁梁臨淵卻勃然變色:“是你?”

“哎呀。”那人一拍額頭,“我怎忘了梁大人也在北疆大營呢,早知報梁大人的名號就不必那麼麻煩了。”

梁臨淵卻無心與他說笑,森然道,“楚原!你身為禁衛軍參將,孤身一人到北疆作甚,可有軍令?”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9:45
第四十章 離家出走

這少年正是楚家三公子楚原是也。

見梁臨淵這麼不客氣,楚原臉也板了起來:“梁大人,你是禮部侍郎而非兵部侍郎,我楚原身上有沒有軍令關你何事了。”

梁臨淵一窒,這一月來他在北疆大營耳濡目染,言談中不自覺亦帶了絲殺伐之氣,可楚原說得沒錯,自己的確是無權過問他。

孟德起見梁臨淵受窘,便道:“本人孟德起,這位可是楚參將?”他一聽楚原二字,便知道眼前是何人了,心想難怪看他有幾分眼熟,原來是楚錚的兄長。

楚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身著便服之人就是北疆大營統領,忙行以軍中之禮:“禁衛軍參將楚原參見統領大人。”

“不必多禮。”孟德起將他扶起,“不知楚參將來我北疆所為何事?”

楚原瞟了眼梁臨淵,小聲道:“統領大人,可否容末將稍後私下稟報?”

孟德起見梁臨淵面色鐵青,猶豫道:“這個……”

孟德起滿臉的遲疑,“這個”了老半天,梁臨淵再笨也明白了,強捺心頭怒火,道:“統領大人,下官告辭了。”

孟德起立馬拱手道:“恕不遠送,梁大人一路順風。”

看著梁臨淵一行漸漸走遠,孟德起忽道:“楚將軍與梁大人似有芥蒂?”

“也沒什麼。只是末將有次一拳將他打得昏迷數日。”楚原頗有些喪氣,“不過未曾料到這拳竟打出個禮部侍郎來。”

孟德起一愣,不由搖頭苦笑。

到了統領大帳,王明泰已得親兵通報在此等候。當年王明泰回京探親,楚原也見過這舅舅幾面,不待他開口搶前一步施禮道:“甥兒拜見舅舅。”

王明泰面沉似水:“你來北疆作什麼。可曾得你父親許可?”

“請舅舅放心。”楚原笑道:“孩兒身邊有皇上地密旨,否則哪敢私出京城。”

王明泰心中一凜:“此話當真?”

楚原從懷中取出張皺巴巴的絹紙:“請統領大人和舅舅過目。”

王明泰和孟德起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道:“著禁衛軍參將楚原出京考察民情,各地官員見諭便宜行事。”

王明泰看了半天,輕輕對孟德起說道:“看似不假,至少所蓋玉璽是真的。”
孟德起點了點頭,王明泰又問楚原:“皇上是讓你考察民情,你為何跑到北疆大營來了?”

楚原笑道:“孩兒來到北疆附近。想起舅舅也在此地,特前來拜見。”

“既已見過,你還是快些離開吧。”王明泰冷聲道,“大戰即起,在此多有不便。”

“別啊舅舅。”楚原急道,“孩兒與小五亦許久未見了,等他回來再說不遲。”

王明泰此時已是心中雪亮,毋論這密旨是真是假,楚原身邊居然沒有一個隨從。何況他還滿身塵土,倒似日夜兼程而來,其中肯定有蹊蹺。

王明泰看了孟德起一眼。孟德起卻視若未見。反正這楚原有密旨在身,即使日後追究起來也可交待了,世家之事就是世家的人去操心吧。

“也罷,你就暫且留下。”孟德起的心思王明泰也明白,考慮再三後還是決定不趕楚原走了,他孤身一人萬一在路上出什麼差池可就麻煩了。稍後派人回京稟報太尉大人就是了,由他來做定奪吧。

“多謝舅舅。”楚原偷偷抹了把汗。

“謝就不必了。”王明泰哼了一聲,語氣忽轉嚴厲,“原兒。你畢竟不是我北疆大營的人,凡事都需避嫌,平日就呆在錚兒帳中,不可隨意走動。若惹出什麼事端來,不必等統領大人治罪,舅舅便饒不了你。”

孟德起在一旁聽著,忽然覺得有些奇怪,王明泰平日裏對楚錚十分和氣,未語先笑,自己還以為是他畏懼楚太尉不敢得罪其子,可今日看來,同樣是外甥在這楚原面前卻端足了長輩地架子,真是耐人尋味。

王明泰把該交待的都當著孟德起的面對楚原交待了。孟德起說了幾句不痛不癢的場面話,藉口巡營便離開了。

“先到舅舅那邊吧。”王明泰道,“錚兒營內還有你在禁衛軍和南線大營時的舊部,看你灰頭土臉的,哪還有一絲為將者的風範,也不怕丟了顏面,待清理整齊了舅舅再送你過去。”

“此事稍後再說,舅舅。”楚原苦著臉道,“能不能叫人先給孩兒準備點吃的,我都快餓暈了。”

楚原直吃得肚皮溜圓,又舒舒服服地泡了個澡,梳洗完畢跟在王明泰身後向楚錚營帳走去。一路上王明泰仍不時出言試探,楚原卻只提京城趣事,半點口風也不露。

“咦,那兩丫頭呢?”王明泰四下看了看,只見楚錚帳中空無一人。

“丫頭?”楚原奇道,“小五帳中還有女子服侍?”

“北疆不同于南疆大營。”王明泰瞪了楚原一眼,“此事你心裏知道便是,回京不得亂嚼口舌。”

“孩兒明白。”楚原卻想到歪處去了,心裏正琢磨著日後回京是對先對柳輕如說呢還是先告訴敏公主。

內帳門簾忽一掀,采雲捧著幾件衣物走了出來,見王明泰在此,忙行禮道:“奴婢參見王將軍。”

王明泰還答話,又一人赤裸著上身從內帳走出。

“舅舅來了……三哥?!”突厥大營距此不足百里。楚錚與程浩然道別後連夜起程,剛剛回到自己營帳王明泰就來了,可萬沒想到楚原也在此,著實大吃一驚。
“原來錚兒已回來了。”王明泰頓時放下心來,“正巧,哼哼。原兒說他途經北疆,特意來看你了。”

“小五啊。”楚原摸著下巴,眼神在楚錚身上瞄來瞄去,口中嘖嘖有聲,“你可真是風流成性,居然在軍中也敢白晝宣淫。”

“去你地。”楚錚笑著一拳捶了過去,“小弟出塞一月有餘,只用雪水沖洗了幾次身子,衣衫都有些發臭了。便先回帳換了……三哥是受父親之命而來?”

王明泰冷冷說道:“錚兒此番可猜錯了,你三哥是奉了皇上密旨而來。”

“皇上?”楚錚臉上笑意頓時僵住。

“不過那密旨上雖蓋有玉璽,可連年月都未曾填寫,也不知是何人所擬。舅舅若是知道了定參他一本不可。”王明泰哼了一聲,“原兒,將密旨給錚兒看看,他在京中時日之遠多於你,正可分辯下真偽。”

“舅舅。三哥再膽大妄為也不會偽造聖旨,給我楚家帶來災禍。”楚錚盯著楚原,道“不過三哥。小弟在此問一句,你來北疆,父親他老人家可否知道?”

楚原猶豫了半天:“自然……不知。”

果然是離家出走。楚錚苦笑,自己早該想到三哥要來北疆就算父親許可,娘親那邊也是決計不准的。

“三哥私自來北疆想必亦是情非得已,此地並無外人,可否坦承相告?”

楚軒搖搖頭:“小五你就別問了,我是不會說地。三哥只想在此呆一段時日,回頭再向父親請罪。”

楚錚道:“三哥此時不說。可你既是來到了北疆,小弟不得不向父親稟報,父親他人家總該知道你是為何離家出走吧?”

“父親也未必……”楚原歎了口氣,“總之,小五,哥哥我算是給你身邊的女人害苦了。”

楚錚大奇,忙追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楚原怎麼也不肯說了。

而王明泰卻更在意新皇趙應為何會給楚原密旨,此事可大可小,他畢竟是王家子弟,不問清楚總覺心裏不安。

楚原被逼得沒去,兩害較其輕,便將密旨的來歷招了。原來趙應登基後,牢記父親之言韜光養晦,並不過多過問政事,因此閒暇之時頗多。他方到京城不久身邊也沒有什麼熟悉之人,只有楚原是和他從小玩耍到大,雖有些過節,但大都是兩人年幼時意氣之爭,並無深仇大恨,而楚原平日也幫不了父親什麼,在京中亦是百無聊賴,兩人不自覺便湊到了一起,喝喝小酒,談談童年趣事,倒也不亦快哉。因此楚原有了離家出走之心後,就把主意打到趙應頭上,把他灌得暈暈呼呼後騙來一張出京體察民情的密旨,和禁衛軍統領趙無忌交待一聲後出京直奔北疆大營而來。

“楚名棠,此事不給我個交待,我郭懷與你沒完!”

楚府內院,郭懷正對著楚名棠。戟指大罵。由於太長公主介入,加上自己女兒確實不小了,郭懷勉為其難同意了她與楚原地婚事。他自己感覺已經夠委屈地了,沒想到訂親之日楚原這小子居然蹤影全無,郭懷胸氣怒氣如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

楚名棠亦是臉色鐵青,小心翼翼地避開郭懷的唾液星子,道:“我已派人四處查找,若抓到這小畜生,定綁至郭府任由郭兄處置。”

“還是這番套話,聽得我耳朵都生繭了,有個屁用!”

你這老小子每天到我府上翻來覆去也不就那幾句話,什麼抽筋剝皮高懸城門三日,我也聽得耳朵起繭了。楚名棠腹中暗謗,可此事終究錯在已家,只得陪笑道:“郭兄說的是,不過請郭兄看在你我多年兄弟之情的份上,再寬限那麼幾日。”

“也罷,楚老伯對我有大恩,我也不過分緊逼於你。幸好此事朝中百官所知者不多,否則郭某哪還有臉面見人。唉,告辭!”

郭懷感到與楚家結親實是愧對先皇。訂親之事定要竭力從簡,楚名棠拗不過他,想到反正只是訂親,日後大婚再操辦也不遲,便連新任禮部尚書楚名南等族人都未邀請。如今看來反倒是件好事了,不然非鬧得滿城風雨不可。


楚名棠親自將郭懷送至府門外。郭懷上了馬車。臉色頓時由陰轉晴,直感心曠神怡,能讓楚名棠低聲下氣實在是件大快人心之事,沒聽他都稱自己為郭兄了,哈哈,哈哈!

楚名棠回到內院,只見夫人坐在屋內,柳輕如和蘇巧彤不知何時也來了。

“這郭石頭每天到我楚府發癲,比上朝還準時,依妾身看來他是故意羞辱夫君。”楚夫人不想看郭懷這張老臉。一聽他來了就躲到內室到去了,直到此時才出來。
“為夫何嘗不知,可那又如何?”楚名棠長歎一聲,對蘇巧彤問道,“可有原兒消息了?”

蘇巧彤輕施一禮:“經派出去地人打探。已可確定三公子是向北而去了。”

楚名棠點點頭,對楚夫人道:“原兒自幼生富貴之家,應不會長久在外流浪,為夫除了家母和琳妹外並無其他親人,只有夫人幾個堂弟在邊疆大營。原兒又喜兵戈之道。想必去北疆找錚兒了。”

“輕如,你速命人趕往北疆大營轉告錚兒,若原兒真到了北疆。讓他替為父執行家法把這小畜生拿下,決不可再跑了,否則唯他是問。”

柳輕如應道:“輕如遵命。”

楚夫人道:“夫君,這些時日可否叫倩兒多去郭府找找穎兒,替她三哥陪些不是,穎兒是個好女子,此番是我們楚家對不住她了。”

“就依夫人地意思吧。”

蘇巧彤忽道:“楚伯父,小女子還有一事稟報。”

“何事?說吧。”楚名棠道

“據宮中御醫診斷,大少奶奶是憂心成疾。並無大礙,只需細心調理便可。不過院內丫環來報,大少奶奶茶飯不思,長此下去,恐怕病情難免會有反復。”

楚名棠隨口道:“既是如此,就讓謝太醫暫且住在府內,等小仙痊癒後再回宮內吧,你二人平日亦抽空多陪陪她。”

“是。”

“嗯,下去吧。”

柳輕如和蘇巧彤走後,楚名棠歎道:“好好的一場婚事竟鬧到這等地步,原兒這小畜生……”楚名棠恨得直咬牙。

楚夫人並不答話,神色竟有些恍惚。

楚名棠覺得有些奇怪,叫道:“夫人?”

“夫君。”楚夫人道,“妾身一直在想原兒為何要逃婚。這孩子雖是調皮了些,但對你我還是很孝順的,要知媒妁之約向來由父母作主,穎兒文靜端莊,相貌也是上乘,原兒縱有何不滿也不該如此極端行事,這事真有些奇了。而且……方才巧彤最後所言亦有些古怪。”

楚名棠想了想道:“夫人所指地是小仙病情之事?”

“不錯,巧彤畢竟還算是個外人,這番話應該輕如來說才是。可妾身見輕如眼神游離,臉色有異,似有什麼事瞞著你我夫婦一般。”

夫婦二人沈默片刻,楚夫人忽道:“夫君,小仙是何時病倒地?”

“上月二十出頭,是在郭懷答應婚事後兩三日吧。”楚名棠說到此臉色忽一變。
“妾身記得原兒那段時日經常去探望小仙,一呆就是數個時辰,夫君為此還訓斥過他。”

“是有此事。”

楚夫人喃喃說道:“妾身還記得當年在平原城時,這幾個孩子尚小,甯方謙帶家眷來我府上,小仙似有些怕軒兒,倒與原兒玩耍時間居多。”

楚名棠也陷入沉思:“錚兒將斷劍山莊羅聞楓主仆挖眼割舌留在羅山縣大牢內,為何原因從沒對為夫提及,而原兒回京後沒幾日便親赴羅山縣將這二人斬首。”

“小仙受了那麼大委屈亦從不在你我夫婦面前哭訴,反而日漸開朗,上月卻又突然病倒。而巧彤方才竟似語帶暗示……”

楚名棠夫婦均是一震,相視無語,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種深深地恐懼,頓時出了身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楚名棠顫。巍巍地坐了下來,嗓音竟有些嘶啞:“夫人,小仙在京城住了些時日了,該叫軒兒接她回平原城了。”

“是啊。”楚夫人聲音亦有些顫抖,“叫軒兒親自京城來一趟,向小仙陪個不是,一同回去吧。”

此時已是初春時分,小徑旁邊小樹上已有不少枝頭綻出了一抹嫣紅,翠苓和小月遠遠地跟在柳輕如和蘇巧彤身後,商量著何時到此採摘些花兒放在屋內,少夫人和蘇姑娘肯定喜歡。

“巧彤,你覺得公公婆婆都猜到你所說何意嗎?”

“應該能猜到吧,小妹已經說得很直白了。唉,小妹此番可算棒打鴛鴦,日後不要有報應才好。”

柳輕如忍不住笑道;“妹妹多慮了。不過說來還是多虧妹妹先知先覺,不然若是那日大嫂和三公子同時不知去向,姐姐想想都有些心悸難安。”

“楚三公子欲與郭家小姐訂婚之事一傳出,寧小仙便臥病不起,三公子常去探望,兩人悄悄話兒一說就是數個時辰,叔嫂之間哪來這麼多話可說?想必定是寧小仙道明瞭心跡。唉,這楚三公子看似豪放不羈,其實亦是個多情人,為人又衝動了些,說不定還是他先提出要帶寧小仙遠走高飛。寧小仙聽了想必喜極而泣,無語凝噎。可他二人萬沒想到訂婚前幾日,小妹寸步不離跟著甯小仙,又命人四周把守,不讓楚三公子進入踏青圓半步,又甘心就此訂親,只得獨自一人離開京城。不過此招也因人而定,若是碰到輕如姐的小郎君,再多幾倍的人也無法攔住他。”

柳輕如嗔道:“好你個妮子,取笑起姐姐來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19:56
北疆風雲 第四十一章 由你作主

兩女嬉鬧了會兒,柳輕如有些擔心地說道:“巧彤,你說公公和婆婆會如何處置大嫂?”

蘇巧彤看了她一眼,道:“姐姐可知自從三公子回京城之後,小妹為何勸姐姐不要再讓翠苓服侍寧小仙,而從別處另調了四個女婢過來?”

柳輕如頓時不寒而慄:“妹妹是說……”

蘇巧彤冷冷說道:“翠苓雖是公子的親信婢女,但這等醜事知道多了,公子也未必能保得了她。現服侍寧小仙的四個婢女,這幾個月來小妹讓紫娟給她們發放數倍薪金,但從不准四人出院半步,便是因為此故了。”

柳輕如急道:“可三公子與大嫂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有越軌之舉,何必禍及他人?”

“真若有了越軌之事,莫說寧小仙,就是三公子亦未必能保住這條小命。”蘇巧彤輕歎道,“輕如姐,這四婢女生死,如今非你我所能掌控,自會有人來處理此事,姐姐就學那君子遠庖廚之舉,只當不知這等齷齪事吧。”

柳輕如沈默半晌,輕聲道:“那大嫂呢?”

“大嫂生死亦在楚伯父一念之間。若她只是尋常人家閨女,恐怕不消數個時辰便會聽到她死訊了。”

蘇巧彤皺著眉,不自覺的站在楚名棠的立場上看待此事,“可處死寧小仙雖是最簡潔之舉。但後患亦是無窮。她畢竟是平原郡甯太守地愛女,平原郡是南線諸郡之首,乃楚家重鎮,楚伯父當年既然選擇甯方謙接任太守之職,此人定是他老人家一手提拔的心腹。而甯方謙早已知大公子如何對待甯小仙,為此早已和大公子翻臉。只是礙著楚伯父才沒把此事鬧得世人皆知。若寧小仙突然死去,無論此事當時做得如何天衣無縫,世上無不透風之牆,即使甯方謙只是心生疑慮,楚伯父亦不敢再對他完全信任,勢必不放心他再任平原郡太守之職。但此舉只會使寧家疑慮更甚,除非楚伯父下狠心徹底誅除寧家,否則萬一甯方謙受人挑撥被被皇上或方家所用後果不堪設想。可這般做法且不說是否值得,而且無故誅除寧家難免會讓跟隨楚伯父多年的舊部為之心寒,這人心一旦失去。再想挽回可就難了。”

“何況這還只是其一,寧小仙死了,琪郡主入楚家門大有希望,畢竟照理來說她才是真正的長公主。哼哼,五公子既然可以娶敏公主。憑什麼大公子就不能娶琪公主?兩位公主都入了楚家門,皇上正可以名正言順地傾向大公子,有了皇上的支援,至少可以讓大公子在朝中能跟五公子分庭抗禮。這定不是楚伯父願意看到的。”

柳輕如聽了不禁憂心忡忡:“那該如何是好?”

“不知道。”蘇巧彤打了呵欠,“你我姐妹該做地都已做了。餘下之事就讓楚伯父去操心吧。這幾日也真夠累的了,回去再小睡一會兒。”

“蘇姑娘!”身後忽有人喚道。

柳輕如和蘇巧彤轉身看去,只見府內管事張得利急匆匆地走來。到了二人身前俯首道:“老爺。請蘇姑娘再過去一趟。”

真是勞碌命啊。蘇巧彤臉色一苦,可又覺得有些奇怪:“只叫我去麼,也應叫上少夫人吧?”

張得利看了柳輕如一眼,有些為難地說道:“老爺只小人來叫叫蘇姑娘,沒提及少夫人。”

柳輕如心中大致猜到何事,也知蘇巧彤如此說是怕自己在意,便道:“既是公公吩咐,巧彤你快些去吧。”柳輕如對這些勾心鬥角之事本能地有些不喜,不去反好。

唉。五公子的正室夫人怎麼就定不下來呢,這不是叫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難辦麼。張得利跟在蘇巧彤身後胡思亂想著。都說敏公主要嫁到楚府來,可這只是些傳言,倒是這蘇姑娘一天到晚在踏青園,老爺和夫人對她亦是異乎尋常的看重,何況她還是成尚書的侄女,完全有資格成為五公子正室,可要是不是呢?張得利在楚府多年,深知站對隊伍的重要性,老爺貴為當朝太尉大人,可府裏的大小事情還不是夫人說了算。如今看來日後楚府定是由五公子執掌,自己年紀也不算老,何況還要為子女打算,要知身為下人最忌三心二意,一旦跟錯了人那就鐵定永無翻身之日了,還是再觀望一段時日吧。

蘇巧彤跟回到內院,楚夫人見她來了,強笑道:“巧彤,坐吧。”

“謝夫人。”蘇巧彤應了聲,偷偷看了一眼楚名棠夫婦。才這麼會功夫,兩人神色已是頗為憔悴,不禁暗想當世同為夫婦能及得上這二人的幾乎已沒有,能讓他二人真正煩心的也只有家事了。

“巧彤,此番我們楚家真要多謝你了。”楚名棠忽道。

蘇巧彤忙起身道:“侄女不敢。”

楚名棠沈默了會兒,道:“巧彤,小仙已在京城已住了數月,雖說夫妻爭執原本乃世間常事,但拖了這麼久難免惹人閒話,本官已派人前往平原城召軒兒回京接小仙。可這少年夫婦之間地事本官和夫人不便出面,而與你相比,輕如的性子終究略嫌柔弱了些。這幾日你去勸勸小仙,其中分寸想必你也明白,事後以文書報給本官便可。”

蘇巧彤心中明白,楚名棠正如自己所料,考慮再三後放寧小仙一條生路。寧小仙在京城之事雖然秘而不宣,但有些人是瞞不過的,楚名棠對外便稱是小倆口吵架,兒媳婦跑到京城向公公婆婆訴苦來了。雖然有些勉強。但還算合理,畢竟真正知道其中詳情地除了楚家三兄弟和甯小仙,也只有自己和柳輕如等幾個楚錚親信之人了。

“楚伯父,這楚家之事小女子畢竟是外人,恐怕有所不妥。”雖然知道無可拒絕,但面上總要推辭一番。

楚名棠淡淡說道:“巧彤。你還當自己是楚家外人麼?不過只差一名分罷了,本官自會替你做主,日後即使敏公主嫁到我楚家,但她畢竟是皇室中人,我楚府內大小諸事仍由你與輕如掌管。”

蘇巧彤只聽得心花怒放,何況這“你與輕如”跟“輕如與你”裏面差別可大了,但嘴上仍怯生生地說道:“楚伯父不在意小女子以往的身份麼?”

楚名棠道:“憑心而論,本官信任成奉之遠勝於你,只是錚兒願意以小命為你擔保本官才勉強答應了他。可從此事處置來看,你對我楚家確無二心。若非你調集人手暗封踏青園,非但我楚家名聲掃地,就是本官也無顏再在朝中立足。”

蘇巧彤知道自己調動鷹堂中人定瞞不過楚名棠,先前他是未曾在意,此時若再想不明白他也就不是楚名棠了。

楚名棠看著蘇巧彤:“你與錚兒之間定有不為人知地秘密。你二人既然不肯說,本官也就不再追究。錚兒既然信任你,後果理應由他來承擔,巧彤,但願你不要讓錚兒失望。”

蘇巧彤肅然道:“侄女謹記。請楚伯父放心。”

“小仙之事就由你全權去辦,若她仍不知輕重。”楚名棠臉上閃過一絲猙獰之色。“你該知道如何處置。”

“侄女明白。”

蘇巧彤走後,楚名棠起身道:“夫人,為夫要進宮一趟。”

楚夫人有些不明白:“進宮,這是為何?”

“求見太長公主告御狀,告昌平王教女無方,與孽子楚軒非但已有苟且之事,並已生下一子……”

楚夫人急道:“這怎使得?這叫軒兒還如何見人?”

“夫人,昌平王看似與世無爭,其實城府甚深。軒兒與琪郡主之事難道真瞞過得他麼?皇上在平原城時與軒兒相交甚好,恐怕他也亦早知此事,說不定其中還有他遮掩之功。為夫向太長公主告御狀,最多不過讓此事多一人知曉,太長公主難道還會不顧皇家顏面四處宣揚不成?此事終需有個了斷,為夫唯有先發制人,若讓皇上或太長公主先先揭開此事,那定是要逼迫為夫成全軒兒和琪郡主以掩蓋這件醜事了。”

“何況你我夫婦既然放過了寧小仙,就不絕不容他人再想來殺她。”楚名棠斷然道,“當初趙應不過是無職無權的昌平王世子,可如今他已是一國之君,琪郡主畢竟是他親妹,軒兒若受他蠱惑,難免會對寧小仙再起殺機。為夫此次進宮就是要向太長公主表明心跡,無論何時都決不容琪郡主入我楚家!召軒兒進京亦是為告誡他,寧小仙此番與他回平原城,若再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何人下手,身為丈夫居然無法保全妻兒,只需這點便足以將他將他逐出家門,決不再念父子之情。”

楚夫人沈默良久,道:“夫君說的甚是。皇上和太長公主夫也絕不會讓此事張揚出去,不如夫君奏請皇上,賜予趙琪公主封號長居京城,不要再回平原郡了。何況她已為軒兒生下一子,如今又有了身孕,這兩個孩子都是我楚家血脈,介時全送到府裏妾身替為她扶養就是了。她若放心不下,同在京城也可暗中過來看望。”

楚名棠緩緩點頭道:“為夫亦正是此意。至於原兒,他既然喜歡北疆就留在那吧,為夫明日與郭懷商議一下,任命他為錚兒副手,仍為偏將,待到此戰結束,接替錚兒北疆大營參將一職。不過在此之前,必須回京與穎兒完婚,並接受家法處置。”

******

楚原死皮賴臉地賴在北疆大營,但口風仍十分嚴實,連楚錚也是束手無策。不過楚錚也不急,反正鷹堂不久就會傳消息來。若蘇巧彤連這等大事都一無所知,那楚錚真要懷疑以前地西秦天機閣是不是另有高人在主持了。

統領大帳內。楚錚向孟德起稟報了程氏一族之事。幾位主將聽了面面相覷,臉色極為古怪,這轉變也太突兀了些,原本以為程家餘孽是世人皆可誅之地賣國求榮之輩,如今聽來怎麼象蘇武牧羊那般忠義之士了?

邱亦生忍不住道:“楚將軍,那程浩然所說地你真的相信?”

楚錚道:“其中定有誇大。但大致應不假。其實無論程浩然所說是否虛言,東突厥有求我大趙才是關鍵所在,程氏一族不過是其中細枝末節罷了。”

“楚將軍說得不錯,當前我等除了確保西秦與我同進共退,只有靜候朝廷旨意了。”孟德起說道,臉上忽現懊悔之色,“早知楚將軍今日就已回來,軍情與我等原本所料又大不相同,不應讓梁大人和連總管這麼早便起程的。”

“要不,本統領派人將二人追回來了?”孟德起向帳內眾人看了一眼。

樊兆彥笑了笑道:“梁大人一行已走了大半日了。再派人去追一來一回至少又要耽擱一整天。何況梁大人終究是個文官,那日他到樊某大營來,騎在馬上搖搖晃晃地,樊某真擔心若有突起大風會不會把他吹下來。就他這腳力二十天也未必到得了京城,不如統領大人另派人選以八百里加急火速回京。向朝廷和兵部稟報此事。”

“樊副統領說地有理。”孟德起連連點頭,看了看眾人,“你們可有異議?”
帳中諸將臉上似笑非笑,都搖了搖頭。除楚錚外。這些都已老而成精了,早就看出昨晚孟德起純粹是想趕梁臨淵回京罷了,要不如此緊急軍情怎會託付一文官。就算楚錚今日不回來孟德起恐怕也會另找藉口派人回京。可梁臨淵確實惹人厭煩,不僅對如何處置所擒突厥戰俘提出異議,連朝中早已默許侍女之事他也指手劃腳說要彈賅,軍中自有軍中行事之道,他有何資格說三道四了。

孟德起見此事順利走過場,便道:“既是如此,楚將軍對東突厥之事最為清楚,就請楚將軍辛苦一趟吧。”

楚錚有些猶豫,若不是三哥突然來了北疆。他倒很願意假公濟私回次京城地,可現在讓他走總有些放心不下,便向王明泰使了個眼色。

王明泰會意,起身道:“統領大人,楚將軍乃我大營參將,參將一職猶在眾偏將之上,如不報兵部審批就此回京,日後若有人追究起來亦是件棘手之事。”

楚錚也道:“統領大人,王將軍說得極是。末將帳下校尉許唯義番隨末將出塞,對突厥和程氏一族亦甚為瞭解,不如由他回京向朝廷和兵部稟報。”

“就依楚將軍之意。”孟德起點點頭,“另,梁大人回京後,讓許校尉前去梁府拜見,代本統領向梁大人致以歉意。”

“遵命。”

孟德起站了起來,道:“當前軍情諸位將軍想必都已清楚,稍後各自回營,以守為主,密切注視突厥大軍動向,不可輕易出兵。”

眾將齊起身拱手道:“末將遵命。”

三天之後,斥侯忽然來報,突厥大營後方狼煙四起。還未等孟得起做決斷,東突厥大軍竟緩緩向趙軍東側靠來,孟德起派人警告未果,樊兆彥率大軍上前擺出一副決戰架式才迫使東突厥停了下來,但已經兩軍大營之間距離已經縮短至不到五十裏。東突厥退的位置也很巧妙,乍一看倒像是與趙軍成犄角之勢隱隱鉗制西突厥大軍。

孟德起哭笑不得,可也毫無辦法,總不能現在就真刀實槍的與東突厥打上一仗吧。
楚錚也看得鬱悶,此事定是程浩然所為,知道趙軍現在亦是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出兵,便狗仗人勢向西突厥示威來著。

楚錚回到營帳便將程家的兩位家將叫來,劈頭蓋臉痛斥一頓,最後道:“你二人速回突厥大營去,告訴沙缽略和程浩然,若真想與我大趙聯盟就拿出番誠意派人前來晉見我家統領大人,再這般擅自動兵,休怪我北疆大營不留情面了。”說完便完二人趕了出去。

卻不想童毅沒多久又回來了:“楚將軍,可否讓在下再見阿秀一面?”

朱通等人帶著程秀昨晚才從赤勒族回到大營,武媚娘卻並未回來,看來是鐵了心留在赤勒族了。楚錚難免有些不快,一時把這對小情人的事給忘了,見童毅如此說,笑道:“你是擔心回去後再也無法回來?”

童毅臉一紅,點了點頭。

“本將軍確是疏忽了。那就讓劉峻一人回去吧,本將軍既是答應保你二人周全,就必定做到。”

“多謝將軍。”

楚錚看著童毅離去,歎道:“問世間情為何事……唉,又是個癡情人哪。”

楚錚回到自己內帳,陸鳴將今日送到地鷹堂秘信呈上。楚錚見最上方的一封正是蘇巧彤的筆跡,心中一動,忙取了過來。

……

……

楚錚臉色鐵青,越看越怒,媽地,剛送走一個癡情人,沒想到又見到一個!
“楚老三,你他媽的給我滾出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20:04
北疆風雲 第四十二章 兩相擇利

“夫人,你一整天沒吃飯了,這樣下去身子哪受得了,還是吃點吧。”

踏青園西側一間幽靜的小屋內,幾個婢女正苦苦地勸著半靠在榻上的寧小仙。

“我確實吃不下,端下去吧。”寧小仙無力地說道。

“是不是這些菜式不合夫人心意,小婢再去做。”一婢女說道。

“不必了,你們幾個下去吧。”

幾個婢女無奈地相互看了眼,只好又將飯菜端了出去。

寧小仙剛躺下,只聽房門吱呀一響,又一人走進屋來。寧小仙並不抬頭,只是沒好氣地說道:“出去!我不是已說過不吃東西了。”

那人並未聽命出屋,反走到榻前坐了下來。寧小仙心中惱怒,正想出聲斥責,可回首一看,來人竟是那蘇姑娘。

寧小仙一驚:“你來此做什麼?”

蘇巧彤輕輕笑道:“聽下人說甯姐姐茶飯不思,小妹有些擔心便來看看姐姐。”她昨日離開內院並沒有急著來見寧小仙,而是回到自己屋裏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發現天色已晚,索性今日才到此地。

寧小仙不語。她對這蘇巧彤有種說不出的忌憚,楚原與她談起此女時亦是語焉不詳,只說她是新任吏部尚書成奉之的侄女,不可輕易招惹。甯小仙原本還有些不明白,直至她與楚原想要出逃地那幾日。這蘇姑娘也如這般笑盈盈,寸步不離她左右,並隱隱暗示踏青園已被封得水泄不通。當時寧小仙真是驚懼之極,後又聽說楚原幾次想要硬闖進來都被轟了出去,理由很簡單,兄擅入弟媳居處與禮數不符。在這楚府內居然敢如此對待楚家三公子。在寧小仙想來定是得了楚名棠默許,以為自己已是必死無疑,可之後十幾天竟毫無動靜,直到今日才又見到這位蘇姑娘。

甯小仙強定心神:“小仙只是楚家棄媳,怎敢勞蘇姑娘牽掛。”

蘇巧彤故作驚訝道:“甯姐姐此言從何而起,楚府上下誰不知你是大少夫人。”

“夠了。”甯小仙羞憤交加,登時坐了起來,“你與柳輕如對小仙之事瞭若指掌,為何還要這般戲弄於我?”

“甯姐姐有病在身,不可再著涼了。”蘇巧彤在寧小仙背後加了個靠墊。又把被子幫她蓋好,道:“方才巧彤言語中確有不是之處,巧彤向姐姐陪禮了。”說完,真的起身襝衽一禮。

“不敢當。”寧小仙有些糊塗了,“蘇姑娘。你有何話就直說吧,何必在此兜圈子。”

蘇巧彤沉吟片刻,道:“甯姐姐可想知道三公子的消息麼?”

“他怎麼了?”寧小仙緊張地問道,自己如今等於是被囚禁,楚原恐怕也好受不到哪去。

“姐姐不必擔心。”蘇巧彤道,“楚郭兩家訂婚當日,三公子便已離開京城。據悉是去了北疆大營。楚伯父得知此事亦是雷霆震怒,至少一頓板子三公子定是吃定了。”

“僅是一頓板子麼?”寧小仙慘然一笑,“蘇姑娘,你就別再騙我了。”

“我騙你作甚。”蘇巧彤笑道,“相比而言大公子所作所為更為不堪,不是還好好地做他的平原郡司馬,三公子與你只是互生情愫,又無越軌之舉。這算什麼?”

寧小仙驚異地看著蘇巧彤,對自己所做的一切,有時回想起來寧小仙自己都感到無地自容,可當時不知為何就怎麼做出來了。但聽眼前這女子的意思,她居然對此並不在意?

“算了,只要他無事就好。”寧小仙輕輕說道,“蘇姑娘若是再見到他,可否轉告一句話,請他毋以為念,小仙乃不祥之人,早在平原城就該自盡了事,拖到今日還連累了楚原。”她與楚原自幼相熟,向來直呼他名字,這習慣至今沒變。

蘇巧彤不屑道:“那是他自找地。楚……五公子早就告誡過他,甯姐姐方遭大難,又孤身一人在京,心中定是苦悶徬徨之極,此時有小妹和輕如姐相陪便可,他這小叔子沒事就往這麼跑作什麼?何況,甯姐姐與他青梅竹馬,心中一直有他的影子……”

“你們怎知……”寧小仙花容失色。

“我等又不是未卜先知的仙人。”蘇巧彤抿嘴一笑,“要怪就怪甯姐姐當初在羅山縣夢中說胡話,叫三公子名字居然比那羅聞楓多了許多。”武媚娘的存在事關重大,即使她的媚惑眾生蘇巧彤也不敢隨意提及,只好以此為藉口。

不過這般說辭也正解了寧小仙心頭之惑,寧小仙不由輕歎一聲:“難怪蘇姑娘步步佔先,小仙死而無怨了。煩請蘇姑娘將那四個丫頭暫且帶走,一個時辰之後再回來吧。”

蘇巧彤微微皺眉,道:“姐姐真要執意求死麼?”

寧小仙點點頭:“太尉大人饒過楚原,只因虎毒不食子,可又怎能容下我這敗壞楚家門風的兒媳?小仙一死,對眾人都來說亦是個不錯的結局。”

“姐姐心中真的無怨無悔麼?難道就沒想過你這一死不要緊,豈不是正好成全了那一對……人?”

蘇巧彤差點脫口說出“狗男女”來,這三字在喉部滾來滾去好不容易才又咽下,心中暗暗告誡自己:淑女,要做淑女,起碼在外人面前要保持淑女形象。看來最近舒心日子過多了,再不似在西秦時那般整日提心吊膽,都快原形畢露了。

可這番話勾起了寧小仙心中恨意,沈默了半天淚水忍不住流了下來。咬牙道:“我是不甘心。趙琪倒也罷了,可楚軒怎能這般對我!”

蘇巧彤將一方絲巾遞了過去:“其實五公子和小妹亦知事情到今日這般地步並非全是你地過錯,大公子不顧結髮之情欲置你於死地才是主因。不過你也不要怪五公子,當初在羅山縣既是見了你,身為楚家之子只能這般做法,但公子和輕如姐終將你失身于羅聞楓之事遮掩了下來。這最關鍵之處隱去,便是為了姐姐的名節著想。”

甯小仙誠心說道:“小仙亦明白此處,只是一直無顏向五公子和二位妹妹致謝。”
“此事不必再提了,姐姐也就此忘卻吧,就當從未發生過。”蘇巧彤忽道,“姐姐既然說心有不甘,不知日後面對大公子將如何處之?”

“如何處之?”寧小仙憤然道,“小仙只願生生世世不再見到此人。”

“那可未必。”蘇巧彤臉上露出狼外婆一般地笑意,“楚伯父已經派人前往平原城,急召大公子進京。就是為了接姐姐回去的。”

“什麼?”寧小仙徹底呆了。

狼外婆笑得更慈祥了:“大公子回京後還要拜見王老侯爺等一些長輩,姐姐可要記住了,你此番上京只因與大公子鬧彆扭,在外人面前你仍是平原楚府少奶奶。”

“怎會這樣。”寧小仙喃喃說道:“這是……這是公公和婆婆的意思嗎?”

“正是。”狼外婆笑意突然隱去。露出了猙猙狼牙,“不過,三公子離家出走已犯了楚伯父大忌,叔嫂私情為天下人所不容。楚伯父起初也想索性將你處死,倒也一了百了。但顧及到楚家顏面及令尊甯太守,也因你二人還算守禮,事情還未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給你一次改過地機會。但此舉並不意味他老人家就不再追究,是生是死你該知如何去做。”

寧小仙漸漸有些懂了,淡淡說道:“蘇姑娘,是否小仙死在京城楚家難以遮掩,因此讓小仙回平原城好讓楚軒再度下手?他與琪郡主之事亦為世人所不容,唯有小仙一死方有解決之道。”

“姐姐也太小看楚伯父了,他老人家若真想殺你,就不會再讓大公子背此惡名。何況今日小妹聽到一則消息,朝廷要冊封琪郡主為長樂公主,從此定居京城。另有一事姐姐想必也會有興趣。夫人命大公子此番回京將孫兒一同帶來,由她老人家教這孩子讀書識字,重享天倫之樂。”

蘇巧彤笑道:“從此琪郡主與大公子天各一方,姐姐應該明白其中是何意思。”
“明白了。”寧小仙猶豫了下,“那楚原呢?”

蘇巧彤沉聲道:“楚伯父已決定讓三公子在北疆從軍,與姐姐從此亦是天各一方。”

許久,寧小仙澀然道:“公公他既已安置妥當,小仙從命就是了。”

“呵呵,姐姐果然是頗識大體。小妹總管不辱楚伯父之命”蘇巧彤笑道。可寧小仙臉上只感覺火辣辣地,只聽蘇巧彤又道:“為表謝意,小妹和輕如姐商量了下,五公子身邊有數十人不日將前往南線,為首之人名叫楊昆,輕如姐已與他交待過了,姐姐若有所需這數十人可聽從姐姐調遣。”

寧小仙心中一動,她畢竟是甯方謙之女,也曾聽父親提起過楚家不僅在朝堂之上如日中天,暗中勢力之強也是大趙之冠,傳聞楚名棠接任宗主後這股勢力一直由楚家小五掌控著。如此看來這幾十人想必就是其中精銳,有了這些人,再加上父親暗中相助,還有楚家小五的支持,自己便再也不用怕楚軒了。

而此事則是蘇巧彤和柳輕如商議了一夜才決定的,兩人都覺得是時候該重新組建南線鷹堂了。但平原郡畢竟是楚軒的地盤,以前的南線鷹堂中人地身份那麼隱密,仍被他一一找出盡數誅滅,與其白費力氣倒不如索性扶植寧小仙,她對楚軒的仇恨,今生恐怕都難以消除,又有一郡太守為她後盾,正可牽制楚軒。而楊昆亦是吳安然一手調教出來的,可算楚錚地半個師弟,對楚錚極為忠心,其餘人等也是楚錚這幾年培養出來地鷹堂新秀,叫這些人等暫且聽命于寧小仙,光明正大進出平原楚府,倒要看看楚軒如何應對。

“蘇姑娘如此關心小仙,小仙在此多謝了。”
bradshaw 發表於 2008-5-13 20:14
北疆風雲  第四十三章 北疆大帥

“皇上駕到──”

一個二十餘歲的宮廷貴婦連忙起身,帶著十余個宮女太監趕到門口相迎。

“臣妾恭迎皇上。”

“皇后請起。”趙應悶聲說道。

這貴婦便是趙應的正室,大趙國的當今皇后李嫣。見趙應臉色有異,李嫣起身道:“皇上請這邊坐。”

趙應哼了一聲坐下,旁邊一宮女端過茶來,趙應接過便喝了一大口。不料那。茶是新沏的,入口滾燙,趙應哇地一聲全噴了出來。那宮女花容慘變,忙跪了下來:“皇上恕罪!”

李嫣亦是一驚,對那宮女怒斥道:“你這賤婢,怎麼這般粗心。”

“來人。”趙應一股火氣全撒在這宮女身上,“將這賤婢拖出去,杖……”他原本想說杖斃二字,可不知為何突然改口道,“杖責三十。”

幾個太監應了聲,過來將這已嚇呆了的宮女拖了出去。李嫣對其餘人等道:“你們下去吧。”

待所有人都出去了,李嫣小心翼翼地問道:“皇上今日是怎麼了,似有何心事?”

趙應歎了口氣,道:“嫣兒你有所不知,方才姑姑將朕叫去訓斥了整整近一個時辰。要知道從小到大,連父王都沒這麼罵過朕。”

李嫣不解。道:“皇上自登基以來,對姑姑她老人家一直敬重有加,從不拂她心意,不知為何事要斥責皇上?”

趙應猶豫了下,低聲道:“姑姑已經知道琪妹與楚軒之事了。”

李嫣亦是出身平原郡名門望族,嫁給趙應後兩人感情甚好。趙應凡事大都不瞞她,李嫣對楚軒趙琪之事亦有所瞭解,聞言頓時大驚失色:“這怎麼可能?姑姑從何得知此事?”

“是楚名棠稟報姑姑地。”趙應苦笑道,“朕原以為楚軒為人謹慎,做事細密周全,可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這等大事竟然也讓楚名棠知曉了。唉,方才任憑朕如何辯解,姑姑總不信朕不知此事,認定是朕縱容妹妹胡作非為。說來真有些冤枉,朕知此事還是在琪妹腹中有了孩兒之後,生米已成熟飯,朕就這一個妹妹,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李嫣低頭不語。趙應兄妹與趙慶和趙敏不同,他倆乃一母所生,彼此關係甚好,說趙應對此事一無所知還真難取信趙茗。

“可朕始料不及的是楚名棠對此非但不加遮掩,反而張揚了出來。居然還告父王教女無方。”趙應怒道,“難道楚軒就無過錯麼?他既已娶了正室。為何還要與琪妹私下往來,楚名棠自己教子無方,反倒怪罪於我皇室,真是豈有此理。”

李嫣勸道:“皇上息怒,莫氣壞了身子。”

趙應仍憤然道:“世人都道楚氏一族如何飛揚跋扈,朕今日算是見識了。”

李嫣道:“楚家乃當朝第一世家,公公當初不是也告誡過皇上暫且忍耐麼?”

“父王所言朕一刻都未忘記。”趙應長歎一聲,疲憊地合上雙眼,“可他老人家千算萬算。卻仍遺漏了一事。平心而論,不管楚名棠還是方令信,都還算謹守君臣之禮,雖然掌控朝中大權,但事事稟於朕知曉,朕有何不懂之處,他二人都耐心向朕解釋,朕在他二人處亦學到不少東西。可萬沒想到,反倒是姑姑竟然留戀權勢不肯放手,朕初登基時不通政務,她過問朝中大事倒也無可厚非,可如今已是過去幾個月了,她仍事事參與,對朕亦是百般挑剔。嫣兒,方才朕原想重懲那宮女,可一想此事若被姑姑知道了恐怕又是一番斥責。有時想想朕當真有如傀儡一般,事事不能由已,早知如此當初應該聽從父王勸告,不來當這有名無實的皇帝。”

李嫣幽幽說道:“臣妾何嘗不是如此,都說皇后乃後宮之主,可出了這景陽宮,又有幾人會聽命於臣妾,且不說皇太后和太長公主,就是與敏公主頭相比,臣妾的威望也是差遠了。”

趙應不由叮囑道:“嫣兒,你可要記住了,切莫輕易招惹那敏丫頭。在宮內唯有她得我皇室和楚家兩方支援,非但姑姑對她寵愛之至,太后並無子女,亦一直將她當女兒看待,敏丫頭一句話,比她二人還管用些。不過你放心,她與楚家小五已有婚約,在宮裏也呆不長了,就暫且忍耐些吧。”

李嫣道:“臣妾明白,這些話也只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就是這景陽宮內,臣妾亦不知這些宮女太監誰會是姑姑和太后的耳目。”

“依朕看八成都是。”趙應哼了一聲,“嫣兒,你正式冊封為皇后已經數月了,對宮內情況也已大致瞭解,平日留心些,從職位較低的太監宮女中挑些聰明伶俐地,將朕居處和這景陽宮內的下人逐步全換了。太后和姑姑那邊,只要你我在她二人面前恭敬些,應不會因這點小事為難朕。”

李嫣點點頭:“臣妾記下了。”

趙應想了想又道:“稍後你去拜見太后,向她稟報一聲,在宮內找個幽靜偏僻的院子,最好離朕的住處近些。”

李嫣一奇:“皇上這是要作甚?”

“嫣兒你還不知。”趙就苦笑道,“姑姑已叫朕封琪妹為長樂公主,也不顧她腹中孩兒,命即日進京。這院子便是為琪妹準備的,此事由你操辦吧,她未曾嫁人便有了身孕,終究是我皇室一大醜事,還是小心些為好。唉,琪妹此次進京定有番罪受了。可事到如今朕亦幫不了她了。”

“啟奏皇上。”屋外一人忽說道,“太長公主請皇上移駕政德宮。”

趙應認得這聲音,知來人是太平宮地總管太監趙世明,便高聲道:“趙總管可知所為何事?”

“相國大人和太尉大人攜北疆緊急軍情。太長公主請皇上過去商議。”

“你聽聽,這叫什麼事兒。”趙應咬了咬牙,低聲道,“政德宮不過是太平宮一偏殿,朝廷大事為何放在那邊商議,居然還要朕過去。”

李嫣不敢多言,勸道:“皇上還是快些去吧。”

趙應來到門外,頓時換上了副笑臉:“有勞趙總管了。”

趙世明躬身道:“老奴不敢。”

到了政德宮,趙應的隨從在宮外等候。趙應與趙世明向內走去,到了一無人之處。趙世明忽道:“皇上。”

趙應一怔,不由停下腳步,只聽趙世明輕聲說道:“太長公主對皇上寄于厚望,她老人家參與朝政亦是一片苦心,皇上還是多體諒一些。切勿心存怨恨。”

趙應嚇得亡魂皆冒:“你……你方才聽到了?”他對趙茗雖不滿已久,但只有剛剛與李嫣單獨相處才說出口,沒想到竟被這老太監聽到了。

“請皇上放心。”趙世明歎了口氣,“老奴絕非多嘴之人。不過宮內如老奴這般耳朵靈敏的絕非一人。這些話兒皇上以後還是不要再說了,免得惹太長公主不快。”

趙應渾渾噩噩地走進政德宮殿內,楚名棠方令信和郭懷這朝中三位巨頭上前行禮。趙茗見他神色有異,還以為因今日被自己訓斥狠了,也就沒往心裏去,道:“皇上來了,北疆突厥軍情有變,郭大人將再仔細說下吧。”

見趙茗這般頤指氣使,方令信不為人察地皺了皺眉,雖說他對趙應也只是維持面上的尊重,但畢竟趙應才是皇上。這女子摻合進來幹嘛。翻遍史書也只有太后涉政,何時有過什麼公主掌權的?

方令信不由看了看趙應那張蒼白地小臉,都有些可憐他了,外有權臣,內有長輩奪權,皇帝做到他這份上亦算古今罕有了。

可讓方令信百思不解地是楚名棠和郭懷對此毫不在意,郭懷更是一聽太長公主發話,就屁顛屁顛地就往太平宮跑,似乎對聽命於一女子竟然還樂在其中。方令信對此曾委婉地提出異議,楚名棠總是打哈哈,說什麼皇上從小在平原城長大,在朝中毫無根基,太長公主願意扶持也是件好事嘛。而郭懷則悶聲不響,全當沒聽懂,以前那個對先皇忠心。耿耿的郭懷上哪去了?

日子久了,方令信也漸漸看出其中貓膩來了,楚名棠郭懷與這趙茗恐怕早就相識了。特別是新皇登基那天宮內大擺宴席,趙茗一時失言,竟叫楚名棠為“楚兄”,方令信頓時恍然大悟。想當年先皇對楚郭二人信任之至,欲將妹妹許配給其中一人有何奇怪的。此事為何終究未成方令信不想過問,不過那郭懷雖相貌堂堂,實則是個大老粗,想必趙茗應中意楚名棠更多一些,可如今的楚夫人昔日地王家大小姐又豈是好相與之輩,趙茗與她相比終究是差了些,當年長壽公主突然消失于朝野想必就是此因了。

方令信看看楚名棠,又看看趙茗,突然又想起這幾年在京城聲名遠播的楚錚與趙敏這對歡喜冤家來,不由暗自感歎,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嘖嘖,佩服,佩服。
方令信自認這番推測雖不中亦差之不遠,對朝中女子掌權這等怪事也只能無可奈何。這倒不是他甘心居一女子之下,可這女子背後有楚王兩家和郭懷的支持叫他怎麼辦?方家歷來只是書香門弟,在開國九大世家中排最末,自己任宗主這些年已經是方家有史以來最風光的,可論軍中勢力仍遠比不上王家,在朝堂之上與楚家相比又欠缺了那麼幾分霸氣。

何況逼趙茗退隱皇室總要有人掌權才是,可正如楚名棠所說的,這皇上在朝中毫無根基,而且至少目前為止還難當重任。國之大事並非僅限朝堂和軍中。人文禮教百姓民生,方方面面牽涉地地方多了去了,原先那儲君雖說不成器,但從小便按一國之君傳授地,至少還懂那麼一點常識,而這皇上來京城之前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有機會接任皇位。乃是平原城的一紈絝子弟,只會些詩文歌斌,對政事基本一竅不通,若自己與楚名棠郭懷齊心協力輔佐倒也可勉強勝任,現在?暫且算了吧。

楚錚這次可真火了,他真沒想到楚原會做出這等事來。楚名棠在信中授予他代執家法之權,楚錚也毫不客氣,將楚原關在自己營帳旁邊地一小帳蓬裏,由陸鳴日夜看守,不許他出帳半步。

這天楚錚剛從統領大帳回來。只聽隔壁楚原扯著破鑼嗓子喊道:“小陸,去轉告你家公子,再不放我出帳我這輩子跟他沒完。”

“放你?”楚錚介面道,“父親交待過了,若再讓你跑了唯我是問。父親的脾氣三哥亦是知道的,他老人家若怪罪下來小弟哪擔當得起啊。”

楚原叫道:“小五,你總算出聲了,你我畢竟是兄弟,把哥哥我關起來也不與我說說話。是不是存心想憋死我啊。”

楚錚走進小帳篷,吩咐陸鳴在外警戒無關人等不得靠近,爾後說道:“小弟並非不理三哥。只是這幾日軍務繁忙,小弟整天都在統領身邊,深夜三四更後才回帳小睡一會兒,那時三哥早已呼嚕震天了。真是怪了,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居然還能睡得著。”

楚原沒精打采地說道:“被你關在帳中又不能出去,除了睡覺還能做什麼?反正這事父親也猜到了,就任由他老人家處置吧。”

楚錚瞪了一眼:“當初小弟勸你時你還信誓旦旦地說與大嫂只是兄妹之情,見她孤苦無助才與她說話解悶。怎麼小弟一離開京城居然連私奔這等事也做出來了。幸虧巧彤攔住此事,不然你與大嫂同時失蹤,叫父親和娘親如何面對世人?他二人也已上了年紀了,氣出病來若有個三長兩短……三哥,這些你想過沒有?”

“小五你說得不錯。”楚原搭拉著腦袋,“當時我是沒有細想,只是實在見不得小仙傷心欲絕地模樣。大哥如此對待小仙,平原楚府她是再也不願回去了,父親將她長留在京中只因亦不知如何是好,而且此事大損楚家顏面,小仙在京城久了,說不定就會有性命之憂……”

“放屁!”楚錚破口大駡,“楚老三,你就這麼看待父親?”

楚原冷冷說道:“父親對我等幾個兄弟姐妹確是極為疼愛,可這些年來你幾時見過他對外人心慈手軟過?當年他任南線大營統領下令斬殺心懷不服者就數以千計。小仙雖是楚家兒媳,但父親若要殺她完全可以做得天衣無縫。”

“楚老三,你真長了副豬腦子。”楚錚搖了搖頭,“父親何等人物,若只會殺人滅口,又怎能有今日這般地位。今日小弟來此就是要告訴你,大嫂不會有事,仍然當她平原楚府的少奶奶,你若還對她有情,就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楚原一張嘴張得足以塞下整個拳頭:“這……這怎麼可能?”

“不信?你稍等片刻。”楚錚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拿了幾封書信過來。

“這是昨晚才送到的,大嫂之事父親已有解決之道,不然今日我才懶得見你。”楚錚抽出一封信給楚原,“這是娘寫給你的,好好看看吧。”

楚原將那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愣在那裏半天不出一聲。

楚錚知他心情定是百味雜陳,便也不理他,將另外幾封信也拆了開來。他昨晚回到帳已經很晚了,這些送來的書信只看了些重要地,手裏這幾封還未看。

良久,楚原悵然說道:“這樣也好……”

楚錚頭也不抬:“那是自然。父親行事豈是你我所能猜透地。還有,你已被任命北疆大營偏將,這事娘信中說了嗎?”

“說了,還道是在你帳下效命,真是豈有此理。”

楚錚打起官腔:“嗯,楚將軍原本隸屬禁衛軍,此番來到我北疆大營效力,這邊的軍務應儘早熟知才是。只是兵部地調令還未到,這幾日就仍住在這帳篷裏吧,本將軍稍後命人將需知的文書送來。”

楚錚本是玩笑話,可楚原竟點了點頭同意了,楚錚趕緊道:“小弟只是說笑罷了,偏帳已經收拾好了,三哥這就搬過去吧。”

楚原歎道:“住哪還不是一樣。對了,被你關了幾天了,突厥軍情如何了,可有變故?”

“依然僵持。”楚錚道,“西突厥曾幾次試探進攻東突厥右翼,均無功而返,東突厥左側靠近我北疆大營,西突厥不敢擅動,只派了些斥候過來,被小弟麾下精銳營擒下數人,小弟已讓童毅連夜審訊。而西秦大軍向北開拔近百里,隱隱指向西突厥後方挾制其退路,以迫使其不敢輕易撤軍。那程浩然數次派人到我北疆大營尋求相助,但孟統領亦不敢做主,唯有等待朝廷旨意……咦,這封信內就提及了朝廷決議。”

楚原來了興趣:“信上如何說地?”

“信上說父親得知北疆軍情後,便和方相國郭大人一同進宮,與皇上和……太長公主。”楚錚不由自主地伸手撓了撓頭,“商議至深夜。第二日早朝,皇上下旨……”

楚錚愣住了,不可置信般將後面一頁看了又看,突然放聲大笑。

“你笑什麼?”楚原有些不解。

楚錚卻連眼淚都已笑了出來,甚至以手捶地:“……三哥,我可憐的三哥,你……你這番有難了,哈哈……”

楚錚直念得上氣不接下氣:“皇上下旨:著兵部尚書郭懷為北疆兵馬大元帥,全權決斷北疆軍情……三哥,快些想法,如何應對你岳父大人吧,哈哈哈……”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