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62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6
第三十二章 山谷危局(中)
    盧南湖

    汪甫業和孫堯安率著親衛穿入樹林,果然如逃回的千夫長所說,一條石塊砌成的小路出現在眼前。 二人下馬向山上行去,一路不住贊歎,左賢王的布置果然非同凡響,能被利用的地形均進行了改造,整個山道處處均是險要。孫堯安一邊走一邊向身旁的汪甫業說道:“看來左賢王應當不在山中,不然隨便分出幾百人據險而守,恐怕我們也不能輕易通過。”

    “不錯,前面已然如此,不知道那關隘會是如何的險要。實在不明白為何左賢王不一開始就死守這里呢?那樣我們恐怕就只有飲恨敗北了。”汪甫業左顧右盼,感歎的回道。

    “我猜這山上必定無法容納這麼多人,一旦眾人上山,恐怕擁擠不堪,哪里還能戰斗。”

    汪甫業搖了搖頭,疑惑的問道:“照說左賢王既精心布置這里,自然難以攻下,那他為何會怕我們進攻這里,將四千騎兵白白的派到河邊送死呢?”

    孫堯安思考了一下,說道:“會不會想沖上山去來個死守呢?”

    “這也難說,不過如果是想沖上去死守,那左賢王為何會帶著千余騎兵不見了呢?”汪甫業皺起了眉頭。

    二人均對左賢王的舉動生出奇怪的感覺,根本無法猜想左賢王的做法,但內心深入對左賢王的畏懼卻再度加深。二人均感到如果左賢王再度出現,恐怕形勢將會大大不妙。

    正思索間,轉過一個彎,視線霍然開闊起來,八百多士兵葬身之處的空地呈現在二人面前。石寨門口不遠,幾十名匈奴士兵正在打掃戰場,清理大陳士兵尸體上可用的刀箭盔甲,驟見一群大陳士兵出現在路口,大驚之下迅速向寨門奔去。身後親衛作勢欲追,汪甫業揮手止住他們。“距離太遠,還沒追上敵人早已進了寨門了。”

    二人在路口尋了個地方坐下,仔細的觀察起這個石寨來。石寨幾乎是建在巨石之上,寨前的山路便是直接從石中開鑿出來。山道兩邊的石壁非常粗糙,很多處還顯著新鑿的痕跡,顯然開鑿的時間並不久。山道長約三百五十步,坡度並不大。頂部便是寨牆,寨牆由石壘成,雖然並不算高,但依著山勢卻顯得異常險峻。寨牆後面從擊退了先前的攻擊後,滾滾的濃煙開始冒起。看來山上的匈奴士兵見形跡已敗,反正不用再擔心被人探知,竟大張旗鼓的繼續煉鐵打造兵器了。

    二人剛坐下觀察不久,幾名匈奴士兵推著兩具投石器出現在石牆上。二人相對苦笑,看來想要繼續察看已經不那麼容易了。二人立即站起身來揮手讓跟隨的親衛退下山道,二人卻是背負著手,含笑望著石牆上的匈奴士兵。“呼呼!”兩塊七八十斤重的石塊呼嘯而來,兩人竟是挺立不動,雙眼只是盯著飛來的石塊。“轟轟!”一塊石頭在二人左邊十步附近落地,立即摔成碎片,另一塊卻在二人身前十幾步外落下,在地上重重摔了一下後翻滾著向孫堯安飛來。孫堯安一閃身,飛石落入身後山林中,巨響連連。

    兩人相視一笑,汪甫業看著孫堯安興奮的表情,無奈點了點頭。只見二人不進反退,漫步向山寨逼去,不斷有石塊在二人旁邊砸下,但卻難傷二人分毫。二人走到空地中央便不再前行,只是悠閑的躲著飛來的石塊,好像在此散步一般。

    匈奴士兵砸下七八十塊石頭後,終于無法忍受二人的戲弄,推著投石器消失在石牆上,再無聲響。二人見沒戲了,想要得到的情況均已觀察足夠,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領著眾人下山行去。二人雖是技藝高強,但卻還沒有自大到憑二人便可攻破這里,雖然匈奴士兵退下了,但想要沖進寨門去,恐怕二人也再難全身而退了。

    行至浮橋邊,汪甫業轉身向身後的親衛說道:“你等立即五人一組,從這里開始到山上空地止,從山路左右四散搜索,如能找到其他上山之路,我重重有賞。”

    眾親衛立即奉命散去,汪甫業和孫堯安在河邊尋了個地勢坐了下來。

    “左賢王既然精心布置過,恐怕不會再有上山的第二條路了。”孫堯安疑惑的向汪甫業說道。

    “以前我們搜索是從山的另外幾面,從沒有過河後進行搜索;再說了,從剛才的山道看,這里建造的時間並不久,頂多一年而已,左賢王應該不能封住所有上去的可能。”汪甫業向孫堯安解釋的說道。其實他自己也沒什麼信心,畢竟要想在左賢王的精心布置下找到破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又心存僥幸,萬一找到另一條路,那成功的可能性將數以倍增。

    “經過剛才的一番查看,你有什麼看法?”孫堯安眉頭緊皺。

    “正面進攻斷無可能,除非後面的正洪營能趕到,我知道他們步兵營一般都有幾台巨弩之類的器械。”汪甫業顯然也對攻下礦山感到絕望。本來在草原上零散分布的山林,很少做為戰場,不管是匈奴騎兵還是大陳的騎兵,均沒有任何攻城的准備。同時為了行軍的速度,更不可能帶任何重型的器械,所以現在這小小的關隘便成了二人不可躍過的障礙。攻又攻不下,但如果放棄又實在不甘心。

    “我們在這里耽擱了不少天,正洪營應該就這兩天會來吧,希望能早點趕到,不然我們就趕不上王庭的決戰了。”孫堯安憂心忡忡的說道。時間越來越緊,二人已經來不及從長計議了。

    “是啊,真是要命啊……”汪甫業無力的揮了揮手,想要趕走心中的煩惱。

    二人呆坐無言……

    派出探索的親衛陸續回來,均沒有找到另一條上山的路徑。聽完最後一組的彙報,汪甫業站了起來,望著緩緩流動的河水淡淡的說道:“傳令燒山!”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6
第三十三章 山谷危局(下)
    征北軍大帳

    暮色漸漸籠罩著整個草原。趙長河臉色鐵青的坐在大帳中,朱時俊立在下首,低頭無言。又一隊派出的清洗隊失蹤了,這一次連一個人也沒的逃回來。雖然沒有得到確切的消息,但二人均心知肚明,這支部隊將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是詳細的告誡過他們要加倍小心,一有情況立即撤退回報嗎?”趙長河咆哮著。

    聲音在大帳中回蕩,沒有任何人回答他。

    大漠

    惡都王意氣風發的立馬于一個小山坡上,在他面前一個神刀營百夫長被五花大綁,跪在馬前,滿臉的憤怒。山坡下方的是一條彎延的小河,河邊數千匈奴士兵正打掃著戰場,剝去盔甲的大陳士兵尸體被一具具的扔到小河中,河水微微發紅,緩緩的訴說著過去不久的激戰。

    跪著的百夫長名叫趙得志,正是神刀營派出的一只清洗隊的隊長。趙得志一臉的憤怒與不平,自己明明處處小心了,但還是中了匈奴人的詭計,全軍五百人悉數戰死,自己則在這里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死亡。開戰十年來大陳和匈奴對俘虜均是一種態度:殺!趙得志並不奢望自己會得到其他待遇,現在只盼著能死得痛快一點。

    兩個時辰前趙得志還興高彩烈的帶著五百神刀營騎兵,今天他們從中間出來一直很順利。趙長河昨天就告戒帶隊的所有百夫長,遇到有河水渾濁的立即散開偵察,沒有異狀也要繞開行進;山谷和樹林只派少量騎兵偵察,一發現敵情立即飛馬回中軍報告。趙得志出來不久便遇到渾濁的河水,依令避開後就發現了一個六人的匈奴獨戶,順利的清洗掉,幾乎沒遭到抵抗,屠殺貽盡後一把火燒掉營帳。此後也一路順利的避開幾處河水渾濁之處,雖然心中奇怪匈奴人怎麼會四處挖坑埋伏,但每次避開一次均會有一番收獲。避開了七八次濁水河之後,本來打算豐收回營時,數千匈奴騎兵出現了。趙得志立即依照命令撤退,大陳的戰馬稍勝匈奴戰馬,逃走本是沒有什麼困難的,可沒跑幾里,戰馬一匹匹的倒下,沒多久所有的戰馬都躺在地上嘶鳴,再也無力奔走作戰。失去戰馬的大陳騎兵在四千多匈奴騎兵的圍攻下,很快便敗下陣來,全軍覆沒,自己更在匈奴人的數次“刀下留命”下被生擒活捉。

    惡都王忘著眼前這個毫不畏懼的大陳將領,大局已定,他也不急于殺這階下之囚。昨日依照林智的作戰突全軍急疾到達此地,沒多過久便出現一只大陳騎兵。惡都王並沒有依照林智告戒的隱伏待殲,直接便揮軍向這群騎兵沖來,沒想到這群騎兵逃了幾里便被輕易追上。接下來的戰斗便毫無懸念,雖然大陳士兵拼死作戰,但畢竟失去戰馬,而且實力相差太大,激戰半個時辰後便全部戰死,僅有這名百夫長被惡都王刻意留了下來。

    雖然知道不可能問出什麼來,但惡都王仍不死心,如果能得到些有用的情況,對自己以後戰斗很有用處。

    “我們大說,只要你老老實實回答我們大王幾個問題,可以放你一條生路。”一名懂大陳語言的斥侯士兵向趙得起大聲說道。

    “我呸!我會相信你的花言巧語?”趙得志瞪大眼睛,用力向惡都王啐了一口。

    “以長生天的名義!只要你回答我的問題,我!絕對不會殺你!”惡都王特意強調說道。

    “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你趙大爺要是吭一聲就不是有種的男人!”趙得志一心求死。

    “唔……這樣啊。”惡都王陰狠的看著趙得志,順手從旁邊親衛背上取下弓箭,“嗖!”一箭正中趙得志大腿。

    徹骨巨痛讓趙得志翻倒在地,不斷翻滾,卻沒有吭一聲。“嗖!”又一箭閃電飛來,從趙得志左肩穿過。豆大的汗水從趙得志臉上冒出,“你要是有種就一刀殺了大爺我!”趙得志咬著牙狠聲叫道。

    “嗖!”一箭從右肩穿過。趙得志終于忍不住痛,低聲呻吟起來,臉上卻依然是堅決之色。惡都王見狀倒也有些佩服,知道難以問出什麼,抬手再一箭直射趙得起胸口,趙得志抽搐幾下終于不動,雙眼猶自不甘心的瞪大著。

    “抬下去好好埋了吧,還算是條漢子。”惡都王悵然的說道。唉,怎麼就遇不上個貪生怕死的人呢。惡都王心中暗道。旋又自嘲起來,打了這麼久的仗,已經很難再從俘虜口中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民族的仇恨甚至已經超過了自己生命的重量。

    坡下的戰場打掃已經結束,一隊隊的匈奴騎兵,列著整齊的隊形,向惡都王站立的地方開來。他們背後的小河中,一具具大陳士兵的尸體順著河水緩緩漂蕩。惡都王抬頭望向遠處靜立的五騎,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林智和四個死士靜立在戰場另一邊。

    “主人叫我們四人分頭布置,但現在我們還是不知道為何大陳騎兵的馬會倒下。”死士林一終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向林智問道。

    “每處帳蓬上我不是叫你們灑了些干草嗎?”林智望著遠方淡淡的說道。

    “莫是是那干草的原因?”

    “你以為那是普通的干草?那可以我重金從西域買來的‘百里綿’,這次僅這些草就用了我幾百兩了。”林智似乎頗為心痛。

    “百里綿?難道是那讓馬兒聞了跑出百里便會無力奔跑的百里綿嗎?不是早就在各部族的清洗中絕跡了嗎?”林一驚奇的問道。

    “草原上自是絕跡了,但在西域一些人煙稀少的地方還有一些,只要肯花錢,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原來如此,但鋪在帳蓬頂有什麼作用呢?馬又吃不到。”四人均疑惑的望著林智。

    “哈哈,大陳的騎兵每次殺光部落里的人後,都會一把火把能燒得全部燒掉,百里綿一經火燒雖然藥效降低了,但影響的范圍卻更廣了。而且每處帳蓬均鋪上,藥效積累之下,也就和戰馬吃下百里綿差不多了。”林智笑著說道。

    “主人真是神算,竟能算准藥效會維持到大陳戰馬到達這一帶才發作,故而讓惡都王憑白撿這麼個大便宜。”林一顯然對每次均幫他人做嫁衣感覺不滿,憤憤的說道。

    “甜頭給他吃得也差不多了,再說我送出這五千騎兵和一個惡都王也不能白送,總得付出點代價才能接得下嘛。”林智望著四人說道,“林一你再去惡都王那一趟,說話機靈點。”

    “是!”林一應聲之際已策馬向惡都王立處奔去。

    惡都王看著逐漸逼近的林一,心中充滿了輕蔑。這兩次雖然都是林智出謀劃策,但惡都王卻認為他不過只是動動嘴皮子而已,真正戰斗的是自己,連續兩次的勝利讓惡都王越來越自滿,他現在已經在打算如何把林智趕回王庭,由自己親自率軍攻擊大陳軍隊,一次五百人顯然已經不合他的胃口了。

    “恭喜大王再勝一場!”林一近身下馬跪著,恭敬的向惡都王道賀。

    “哦,這種勝利實在不足掛齒,軍師明天又安排了什麼節目啊。”惡都王淡淡的向林一說道。

    “明天卻沒什麼小任務,倒還有個天大的機會。”說道此處,林一閉了口。

    “哦,什麼天大的機會?”惡都王一聽有大丈打一時來了精神。

    “只是……只是我家主人吩咐過小人,不得告訴大王。”林一像說錯話了一樣,偶爾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的看一眼惡都王。

    “有什麼不敢告訴!快講,否則我立即叫人把你拖出去斬了!”

    “哎……”林一欲言又止,顯然怕說了被林智懲罰,但惡都王脾氣暴躁,一個不小心恐怕立即橫死當場。林一猶豫了一會終終于還是說了出來。

    “明天替大陳軍趕運牛羊的一營士兵將會落在隊伍百里之外,營中有大量牛羊和部份裝備,不過護送的是近五千人的步兵。只是我家主人覺得此行凶吉難料,不願讓大王有任何閃失,所以還在考慮安排人手,只是像大王這樣智勇雙全的良將實在難尋啊。”林一不聲不響的將林智安排好的馬屁拍了過去。

    “哼,他沒問我怎麼知道我不願意去呢?”惡都王大怒!

    “莫非大王准備親自率軍前去?”林一小心的問道。

    “除了我還有誰能去!去叫軍師把作戰圖送來,明日我必然大舉獲勝。”

    “這……主人說如果大王要去,請把自己本部的人馬留下,一戰難免會有所失,動搖到大王你的根基可不好。”林一偷偷瞧一信惡都王的表情,看來大功可以告成了。

    “軍師也太小看本王了,我會舍不得我自己的親衛?告訴軍師,明日我將率所有親衛,一舉奪下陳軍的糧草補給。”惡都王意得志滿的說道。

    “那小人就先預祝大王馬到成功,得勝歸來了!”林一滿臉獻媚的說道,說完翻身上馬,向林智所在馳去。

    “哼,居然現在就顧忌我功勞太大了。”惡都王望著林智所立的方向,咬牙切齒的說道。

    林一回到林智身旁,向林智揖手說道:“幸不辱命!”

    “很好,過會你把作戰圖給惡都王送去,我們連夜趕回王庭。”林智淡淡的說道。

    “主人不等結果了?”四人問道。

    “結果只有一種,等不等也無所謂了,況且還有重要的事等著我們去做。”林智將目光投向王庭的方向,臉色陰晴不定,“明天一仗,惡都王自是難逃活命,大陳主力也會在幾天內束手束腳。希望惡都王不會讓我失望,讓我有充足的時間打完一仗!駕!”話音未落,林智縱馬絕塵而去。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7
第三十四章 再陷絕地(上)
    “咔咔嚓嚓”的轟隆聲中,一棵樹木被匈奴士兵砍倒。“卟卟!”處于邊緣的兩名匈奴士兵幾乎同時中箭,伴著身旁的樹木同時倒地。

    箭矢不斷從林中飛出,等匈奴士兵發現異狀時,已有十二名匈奴士兵隨著樹木一起倒下了。在一名百夫長的帶領下,百余匈奴士兵向中箭士兵方向撲來。“咻!”領頭的百夫長被一箭洞穿喉嚨,瞪大著眼睛仰面朝天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身後的匈奴士兵頓時被震懾住,紛紛尋找地形掩藏自己。

    又有兩名百夫長跑了過來,領著士兵們大喊著沖了上去。“卟!”又一箭射中其中一名百夫長,羽箭射中他的胸膛,直沒入羽。另一名百夫長顯然慌了起來,閃到眾人後面,不斷催促士兵向前。“卟!”百夫長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左肋插入的羽箭,努力想轉身尋找是誰射出的這一箭,剛轉到一半,身體卻再也支撐不住,帶著巨大的疑問轟然倒地。

    連續被射殺三名百夫長,百余匈奴士兵不敢再做任何異動,當下仆身倒地,眼睛卻不住的四處搜尋。這邊的異狀終于驚動了守在谷口的兩名千夫長,二人略作商議,其中一名當即從谷口抽調五百名匈奴士兵趕了過來。匈奴士兵的喊殺聲在樹林中不斷回蕩,砍樹築牆的匈奴士兵也停止了動作,緊張的觀望著這邊的情況。射殺三名百夫長後,神秘的敵人卻失去了聲息,仿佛這三箭是憑空而來一般。

    領隊的千夫長稍作猶豫,立即命令六百名匈奴士兵五人一組,散開向林中搜尋。隨著六百名士兵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谷口一時竟陷入了詭異的甯靜之中,兩千余匈奴士兵靜靜的等待著結果。戰場上最令人恐懼的不是敵人的強大,而是對敵人的無知。

    六百匈奴士兵進入林中不久,士兵死前的淒厲的慘叫聲不斷傳來,進入林中的士兵開始不斷的退回到谷口。一組、兩組、三組……開始回來的小組均是只有四人逃回,到了後來,很多完整的小組也經受不住精神上的折磨,慌張的逃了回來。谷口原來伐木築牆的士兵立即拿起自己的武器,慢慢聚在一起警戒起來。

    負責搜索的千夫長仍然在林中迅速的穿行,不斷有匈奴士兵的尸體被發現,由于一直沒有發現敵人的身影,千夫長逐漸開始煩躁起來。“咻!”一箭從千夫長的左邊射來,千夫長揮出手中彎刀,“叮!”射來的箭矢被千夫長一刀擊飛,深深的插入旁邊的樹木中,箭尾猶自不停的搖晃。千夫長收回彎刀,縱身向箭矢飛來的方向撲去,剛撲出十幾步,“咻!”一箭從左邊閃電般飛來,揮刀擋開箭矢後,千夫長轉身再度向箭矢飛來的方向撲去。

    “叮叮叮……”匈奴千夫長已經不記得自己擋開多少箭了,不論他如何追擊,箭矢總是不斷從不同方向飛來。現在他基本已經確定敵人只是一人,如果是幾人連續射箭,恐怕他根本無法格擋。饒是如此,敵人動作的迅捷和箭術的強悍仍然讓他恐懼不已。匈奴千夫長大汗淋漓,握著彎刀的右手無力的垂在身前,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剛剛擋開的一箭幾乎讓他用盡全力,從來沒有想過逃跑的匈奴勇士終于生出了怯意。千夫長從來沒有如此的恐懼一個人,就算以前面對博爾哲木,他仍然可以有一拼之力,但眼前這個敵人卻讓他根本無力拼斗。

    “卟!”一箭直透正欲逃回谷口的千夫長的大腿,千夫長低頭看了看大腿上冒出的箭尖,咬牙再跑出幾步,終于忍不住劇痛,受傷的腿一軟,單腿著地跪了下來。背後傳來了悉索的腳步聲,匈奴千夫長艱難的扭頭向後望去,一直沒有現身的神秘敵人終于出現在他的眼中。

    望著這名樸實、堅毅的大陳士兵,匈奴千夫長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人就是讓自己深深恐懼的神秘敵人,為什麼一個如此強悍的敵人竟是如此的普通。楊誠卻沒有再給他思考的時間,抬手一箭直向單腿跪地的千夫長咽喉射來,千夫長舉刀欲擋,手剛抬到一半,身體卻突然僵硬,手在空中徒勞的蠕動幾下後轟然倒地。楊誠收起弓箭,大步向死去的匈奴千夫長走去。

    谷口的匈奴士兵正驚疑不定的望著身前不遠的樹林,六百名沖入林中的士兵雖然只有三十多人沒有回來,但從逃回來的士兵的描述中,所有都真切感受到了他們的恐懼。

    “呼!”一黑乎乎的物體從林中被拋出,神經緊繃著的匈奴士兵紛紛將手中的弓箭,傾力向飛來的物體射去。“咚!”黑乎乎的物體終于落地,眾人定睛一看,居然是個人頭,雖然人頭上插滿了箭矢,但從頭頂帽子那特有的標志判斷,不是進入樹林那名千夫長還會有誰。

    正當匈奴士兵驚懼不已之際,林中六處火起,喊殺聲從火起之處轟然傳來。李平北一直在谷口觀察匈奴士兵的動靜,一見此狀,立即率領谷中正威營士兵沖殺而出。

    在四處的喊殺聲和谷中士兵震天的沖殺聲中,谷口的匈奴士兵終于崩潰,為首的千夫長終于做出了自認為最為英明的決定:撤退。命令一下,匈奴士兵立即慌不擇路的向林中沖去。身後不斷有匈奴士兵被谷中沖出的正威營士兵追上,戰友們死前的慘叫聲,讓還在逃亡的匈奴士兵肝膽俱裂,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沖過剛才起火的地方卻空無一人。

    丟下數百具尸體和無數刀箭後,匈奴士兵終于逃出了死神的魔爪。殘存的匈奴士兵再也鼓不起勇氣去探察林中的敵情,一刻也不敢停留的向渾邪王的大帳逃去。

    林中,正威營士兵正在打掃著戰場,匈奴士兵丟棄的武器箭矢對現在的正威營來說,簡直就是救命的補給。楊誠低著頭站在興奮的李平北面前,在李平北的連聲誇獎中一臉窘相,一時還無法適應在眾人面前接受表揚。

    李平北拍了拍楊誠的肩頭:“你先休息一會,我安排一下稍後事宜。”說完便向就快清理完戰場的士兵們走去。李平北一走,劉虎、李二、趙大柱、趙小柱四人便圍了上來。

    “行啊!誠哥,統領大人這樣表揚一個人在正威營還是第一次啊!”

    “好好給我們講講剛才的經過吧!”

    “誠哥你膽子可真大啊,一個人對這麼匈奴兵。”

    ……

    四人七嘴八舌的問道,楊誠舉起兩手,搖了搖說道:“好好好,總得找個地方坐著慢慢講給你們聽嘛。”

    “……那匈奴的頭領真是厲害,我射了二十多箭才把他收拾了,然後把他頭丟出去,發信號通知大家點火大叫,沒想到匈奴人這麼沒用,一嚇就被嚇跑了。”楊誠說完望著正盯著他看的四人。

    “完了?”李三尖叫到。

    “完了。”

    “不是吧,這麼幾句話就說完了啊。”四人不甘的叫道。

    “這……我就只會講這麼點了。”楊誠撓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比如在對付那個匈奴頭領的時候,第一箭怎麼射的,射了之後做了什麼,第二箭怎麼射的,射了之後又做了什麼,……”李三開導的向楊誠說道。

    “就這樣射的,然後跑幾步再射,這樣不斷跑不斷射啊。”楊誠老實的說道。

    “哎呀,不是這樣了。你也加點想像進去嘛,比如:我一箭射出,箭矢呼嘯著向匈奴頭領飛去,直嚇得他屁股尿流,好不容易躲開我一箭,第二箭電光火石般的射去,匈奴首領頓時屎尿橫流……”李三搖著頭說道。

    趙大柱一巴掌給李三打去,“瞧你說的,盡是屎啊尿的,那還不把誠哥身上弄髒了。”

    “你們也別吵了,確實也沒什麼好說的,你們就放過我吧。”楊誠向四人懇求的說道。

    四人正糾纏楊誠不放,集合的軍號在谷口響起。楊誠立即起身拉著四人向谷口跑去,四人雖然還有很多話想說,一時也只得罷休。李平北看著集合在自己身前的兩千正威營士兵,雖然個個面有饑色,神情疲憊,但每個人都堅定的望著他。意志堅定的正威營士兵雖然衣甲不全,刀劍破損,但整齊的軍容仍然散發著強大而自信的光芒。李平北定了定神,大聲說道:“這里已不是久留之地,我們必須馬上向中軍靠攏,脫離匈奴騎兵的追殺,待休整完畢後再與匈奴決一死戰!”李平北扭過頭看了一眼堆積的匈奴士兵尸體,平靜的說道:“飽食一餐之後,全軍出發!”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7
第三十五章 再陷絕地(中)
    盧南湖

    大火燃燒一夜之後終于逐漸熄滅。汪甫業和孫堯安二人立馬山下,專注的望著大火後的情境,絲毫沒有注意到衣甲已被晨露浸透。自從下令燒火後,二人一夜均未睡好。剛過四更,孫堯安就拉著同樣睜眼躺在塌上的汪甫業,急急忙忙趕到山下察看大火之後的情形,如果仍然無沒進攻之法,二人便真的困在了這里。

    讓二人心急的不僅僅是遁去無蹤的左賢王,還有那支根據推斷應該出現,而遲遲不見蹤影的匈奴援軍。如果放過這里直奔王庭,即使趙長河不降罪,二人心中恐怕也將留下永遠揮之不去的陰影。

    大火還未熄滅,二人便派出數百人再度上山探察,希望能發現這座堅固堡壘的一絲漏洞,迅速拔出卡在二人咽喉的這根尖剌。當數百名煙熏火燎的士兵從上山回來時,終于給二人帶來一絲希望:有四處地方,雖然山勢仍然險要,但勉強還是攀沿,如果能順利攀上,或許能夠到達賊巢的另一端。

    雖然不能肯定可以通到山寨另一端,二人急不可耐的准備嘗試一下。二人計議一番,便定下進攻策略:由孫堯安率兩千人從正面佯攻,吸引山上的匈奴士兵的注意;汪甫業率四千人分從四處悄悄攀上,從內直接消滅固守的匈奴軍隊。決定一下,駐紮在匈奴營地的士兵們立即動了起來。

    孫堯安帶著兩千人迅速趕造了兩輛廂車。厚木為頂,每車下五十名士兵舉起向前沖鋒,其余眾人在匈奴投石器不能攻及的地方搖旗呐喊,震懾敵軍。

    汪甫業把四千人每千人一隊,分別派向四處可供攀沿之處,自己則親率一隊趕往其中一處。汪甫業率眾趕到目的地,只見山勢險峻,高達五丈,看來要想攀上大量的士兵極為困難。當下向身後的士兵說道:“有誰能順利攀上崖頂,我賞他一百兩!”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當下便有兩人出列:“卑下願以死效命!”二人腰縛長繩,迅捷的向山崖上攀去。初時二人還算順利,攀到大半時,一人一腳踩空,帶著一堆落石重重的摔在眾人面前,當下口鼻流血,竟是立時斃命。另一人雖然心中恐懼,但此是想要安全下去已經不可能,便硬著頭皮繼續向上攀去。

    眼看就要攀上崖頂,那人心中也暗自松了口氣,異變陡生。兩名匈奴士兵出現在崖頂,其中一人抱起一塊石頭便向正在攀沿的士兵投去。大陳士兵堪堪躲過墜下的石頭,抓緊崖壁的雙手幾欲脫落。汪甫業見狀急命崖下士兵舉弩發射,兩名匈奴士兵躲閃不及,被當場射殺。

    攀沿的士兵穩住身體後再不敢動彈,生怕再出現匈奴士兵將自己砸下摔成齏粉。崖下的士兵也舉著強弩小心的戒備,只待匈奴士兵一現身便百弩齊發。過了許久,崖上始終沒有任何動靜,似乎只有這兩名匈奴士兵在此看守。

    攀沿的士兵見沒有匈奴士兵出現,心中稍定,同時也恐自己這樣再難堅持,又開始緩緩的向上攀去。不久終于攀上崖頂,崖頂果然空無一人。看來匈奴士兵仗著這里險要,僅派兩人在此,又因兩人同時均遭射殺,一時竟沒有通知其他匈奴士兵,使得大陳士兵能順利攀上崖頂。

    攀上的士兵活動了一下手腳,將長繩牢牢的綁在崖頂一處巨石處,向崖下揮手示意。汪甫業當先向上攀去。

    石寨外的空地上,孫堯安正指揮兩輛廂車向寨門逼去。寨牆上的匈奴士兵不斷用投石器向廂車發石,但因頂部的木材厚實,並不能影響廂車的移動。一輛廂車終于沖上山道,另一輛卻並未尾隨而上,行至山道旁邊靜靜的等候。前一輛廂車剛行百步,匈奴士兵故技重施,一塊巨石在寨門打開後,轟隆的滾了下來。“轟!”巨石重重的撞在廂車前,堅固的廂車竟未被這一重擊撞碎,只是在巨石的壓迫下迅速的往後退去。

    巨石推著廂車退出山道後,另一輛廂車立即沖上去。顯然要准備一塊巨石並不是容易的事,廂車就快沖到寨門,再無巨石被推出。廂車剛剛沖到石牆邊,“嘩啦啦!”石牆上的匈奴士兵,將地堆堆燒得正旺的柴火扔了下來,廂車頓時被熊熊的烈火團團圍住。車內的士兵受不住酷熱,紛紛逃了出來,剛跑出廂車,拳大的石雨立即罩在了他們的頭上,中石的士兵紛紛頭破血流。士兵們根本無暇還擊牆上的敵人,均是狠命的向外逃去。

    孫堯安無奈的看著狼狽逃出的十幾名士兵,現在只有看汪甫業的了。正在思索間,石牆上的匈奴士兵竟然慌亂起來,震天的喊殺人傳入了孫堯安的耳中,汪甫業終于成功了。

    汪甫業帶著百余大陳士兵殺入匈奴寨內,匈奴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敵人會從後面殺來,一時竟慌亂起來。汪甫業揮著長刀沖鋒在前,匈奴士兵均在他刀下幾合喪命。很快,寨內的大陳士兵便占領了石牆和寨門。孫堯安一見寨門大開,立即率眾沖殺而去。

    兩千大陳士兵沖入石寨後,戰局已經成了一面倒的形勢。寨內的匈奴士兵毫無組織的零散反抗很快便被肅清,汪孫二人派出一隊士兵焚燒石寨後,便四處搜索匈奴的鐵礦所在,誰知遍尋寨內,竟毫無蹤影。

    二人正在疑惑時,一士兵急奔而來。“報……報告二位統領,在寨後發現一處用木板堵住的山洞!”

    “前面帶路!”二人同聲說道。

    等二人抵達石洞時,洞口的木石已被士兵搬開,露出一個寬十步,高兩丈的洞。二人顯然沒有料到居然會有如此大洞,命令找來照明的火把後,率著眾人走進洞中。

    一進山洞,二人不由吸了一口氣。洞口雖然大,但二人誰也沒料到這里竟別有洞天。山洞極為寬廣,上千人站在里面竟毫不覺得擁擠,大洞的周圍還有數個小洞。二人讓進來的千余人退出洞口,只帶百余護衛開始搜索整個洞穴。

    越走二人越是感慨,每個小洞後面的洞室均是非常寬廣。其中一個洞室開口在山崖中間,上下均是懸崖,室內有能同時容納百名鐵匠打造的工具和爐台,其中數十個爐台仍然熊熊燃著。礦洞則深入地下數百步,煉鐵爐則安放在山頂處,巨大的溶爐竟毫不比大陳的鐵爐差。

    二人率眾一路搗毀各種設置後,終于在一石室中發現數百名被捆綁著的礦工和鐵匠。高強度的勞作讓這群人面容枯鎬,在眾人的火把照耀下,竟不能睜睛,看來這幾天這些人均被關押在此。一名士兵正欲上前去解開綁著眾人的繩索,孫堯安伸出一手,擋住了他。

    “按通敵之罪!”孫堯安邊說邊揮了揮手,隨後拉著汪甫業走了出去。大陳士兵面面相覷,咬了咬牙,拔刀沖了上去。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2:56
第三十六章 再陷絕地(下)
    大漠

    正威營穿出樹林後立即向中軍方向疾速行軍。士兵們雖然暫時擺脫了肌餓的困擾,但大多數人的臉色均是怪怪的,畢竟這是一頓讓人不易接受的午餐。

    兩千人疾行了十里,迎面而來的卻是一片廣袤的戈壁,一灰一綠的情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眾人別無選擇,毫不停留的一頭紮進這未知的戈壁。正威營剛出樹林不久,便被散在四處的匈奴斥侯發現,四五個匈奴騎兵遠遠的跟在了正威營後面,匈奴大軍的到來只是時間問題。

    正威營對跟在身後的匈奴騎兵卻也無可奈何,要想憑兩條腿斬殺這幾個可惡的探子,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故而眾人對吊在後面的匈奴騎兵都熟視無睹。進入大漠四十里,地形開始逐漸複雜起來,大小不一的怪石代替了原來覆在地上的沙礫,數座荒涼的小山稀疏的座落在茫茫在戈壁中。

    正威營的行軍速度在這種地形下大大減慢了,原來緊密的陣形也為躲避雜亂的大石而變得散亂。正當眾人在詛咒這可惡的戈壁時,隆隆的鐵蹄聲從身傳來,渾邪王的追兵終于趕來了!

    渾邪王策馬隨中軍快速奔跑,滿臉的興奮,離開樹林後正威營再無藏身之處,在戈壁中,匈奴的騎兵將會占盡優勢。斥侯一報來正威營出林的消息,他便帶齊所有人馬飛馳而來。缺少糧草的正威營是無法在林中久留的,只要正威營失去樹林的庇護,它的覆滅將不可避免。現在只需要自己輕輕的推上一下,送走這令人急欲擺脫的夢厴。

    隨著匈奴騎兵的愈見逼近,李平北收擾陣形,疾聲下達了幾條命令後,渾邪王的兩千先鋒終于逼近了。眼看兩軍只有兩百步的距離,聚集在一起的正威營士兵呼的一下全部散開,陣形剛一散開,如蝗的箭雨便傾注而來。正威營這一舉動,顯然讓追來的匈奴騎兵始料不及,密集的箭雨對稀疏陣形的殺傷力微乎其微。匈奴騎兵略為一愣,分頭追了上去。正威營的士兵雖然全部散開了,但依稀保持著一定的陣形,每個士兵之間間隔約二十步。散開後,弓弩手一邊跟隨大隊前行,一邊搭箭向身後的匈奴騎兵射去。

    轟然聲中,匈奴騎兵終于沖入了正威營陣中,正威營士兵卻突然停止了奔跑,站在原地,數人配合著向沖進來的匈奴騎兵攻去。一動一靜,在戈壁中形成了一幅詭異的畫面。匈奴騎兵卻無暇顧及正威營的突然變化,死命向前沖去。匈奴騎兵剛一沖過,四散的正威營士兵立即合擾,在後向匈奴騎兵追殺而去。

    兩千匈奴騎兵迅速穿越正威營軍陣,收攏一看,剛才短短的沖鋒居然折損了三百多人。四散的正威營士兵隨著匈奴騎兵的沖過,迅速的聚在了一起,繼續以密集的陣形快速朝另一方向前進。

    匈奴騎兵列好陣形,再度沖殺而來。這一次匈奴騎兵吸取了上一次的經驗,並未急著發箭,等待著正威營的變化再作攻擊。兩軍迅速接進,正威營士兵迅速的分成三塊,正中全是刀盾兵,准備硬撼沖殺而來的匈奴騎兵;長槍兵和弓弩手迅速朝左右分散,李平北橫槍立于刀盾兵中間,平靜的望著沖殺而至的匈奴騎兵,渾身散發著強大的殺伐之氣。

    匈奴騎兵顯然沒有料到正威營又有新的變化,左右林立的長槍阻止了他們改變陣形的企圖,就這樣直向正中的刀盾兵陣沖來。匈奴騎兵剛沖入軍陣,左右的長槍兵立即撲了上來,弓弩手冷靜的將一支支箭矢向中央注入。“轟!”沖鋒的騎兵終于撞上了正威營士兵的堅盾,刀盾兵堪堪阻住匈奴騎兵的沖鋒之勢,隨即滾身撲入匈奴騎兵的陣中。

    滾入陣中的正威營刀盾兵,一邊用盾牌擋住上方的攻擊,一邊手中長刀翻飛,左右劈砍著匈奴戰馬的馬腿。李平北在幾名刀盾兵的簇擁下,手中長槍不斷揮舞,帶起一片片殘影,不斷的收割著匈奴騎兵的生命。

    匈奴士兵哪曾見過如此精妙的戰陣,在三個方向不斷的打擊下,剛才來氣焰凌人的士氣,隨著一個個匈奴騎兵的倒下逐漸消散,終于崩潰。殘余的匈奴騎兵再興不起斗志,紛紛調轉馬頭向後逃去。但激烈的戰場上想要調頭卻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匈奴士兵短的混亂立即給他們招來了滅頂之災。急欲後退的匈奴騎兵,將手中的彎刀揮向任何擋住他們退路的人,包括自己身邊的戰友。自相殘殺的匈奴騎兵沒有發現,後退的路逐漸被圍上來的正威營士兵堵住,當他們砍開一條血路沖出時,迎接他們的卻是正威營士兵森冷的槍尖。

    沖出正威營軍陣的五百多名匈奴騎兵,再不敢正眼望一下身後的敵人,催著戰馬死命向遠處逃去,奔出數十里後才繞了一個大圈向渾邪王大軍逃去。

    李平北指揮眾人迅速打掃著戰場,如今之際只有以戰養戰,方能有逃出生天的希望。士兵們迅速在戰場上搜撿著可用之物,剛剛獲得的大勝並沒有讓他們露出一絲喜色。趙大柱兩眼含滿淚水,狠命的忍住不讓它落下來。默默的搜出匈奴士兵尸體上的有用物品。趙小柱在剛才的戰斗中被匈奴戰馬踏碎胸骨,當場身死,作為哥哥,現在自己卻連好好安葬他都辦不到。十里外大隊匈奴騎兵正快速奔來,為首的正是一千白馬親衛和渾邪王的一萬中軍騎兵。

    隨著李平北的一聲令下,戰場上四散的正威營士兵迅速聚攏,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倒在這里的二百多名戰友,跟著李平北向一個小山頂飛奔而去。

    剛趕到山腳,白馬親衛已然追上,迅速的包圍了正欲沖上山頂的正威營士兵。一場血戰再度展開,失去了戰車的掩護,白馬親衛的攻擊顯得更具威脅。數百白馬親衛沖上山頂,列著整齊的沖鋒隊形,朝著向上行進的正威營沖殺而來。從上沖鋒而來的百馬親衛顯示出了強大的實力,數百人的沖鋒竟毫不遜色當日三千人齊沖的聲威。正威營在白馬親衛的沖鋒下被分割成兩半,死傷慘重。

    李平北提槍掠至陣後,准備力抗白馬親衛的下一次沖鋒,一邊大聲喝令全隊迅速向上行進。五百名士兵堅定的站在了李平北身後,其余眾人均拼死向上沖殺。“轟!”李平北領著五百士兵終于撞上了迎面沖來的白馬親衛。正威營士兵在李平北的帶領下,仗著地形優勢,竟生生阻住了沖鋒而來的白馬親衛。

    “卟!”李二一槍剌中馬上的一名白馬親衛,順勢將他甩了下來。“啊!”隨後而來的白馬親衛將彎刀狠狠的捅入了李二的胸膛,李二慘叫一聲,丟下手中長槍,雙手死命抓住白馬親衛握刀的手,用力向自己一拉,“砰!”兩人的腦袋重重的撞在一起,頓時血流如注,腦漿崩裂,竟同歸于盡。

    楊誠現時卻舍下善用的長弓,握著兩把彎刀和兩名白馬親衛戰在一起。用慣了長弓,手中彎刀又不趁手,楊誠一時左支右拙,險象環生。“叮!”左手的彎刀被一名白馬親衛擊飛,楊誠堪堪擋開右邊砍來的彎刀,左邊彎刀已迎面砍來。楊誠已閃避不及,心中大叫:“完了完了。”“鐺!”彎刀重重的砍在鐵盾之上,濺起點點火花,“咔嚓!”鐵盾後揮出的長刀將白馬親衛的左肩生生砍下,白馬親衛巨痛之下當即滾下馬背。

    “小心!”趙大柱大喝一聲,回刀擋開了再度劈向楊誠的彎刀。楊誠本已以為自己必死無疑,剛才竟愣了一下,若不是趙大柱回刀及時,現時恐怕已身首異處。當下深深的看了趙大柱一眼,揮刀向白馬親衛攻去。

    戰斗正在這小山坡上激烈的展開,渾邪王的一萬騎兵終于趕來了。李平北揮起長槍,挑落兩名身前的白馬親衛,立即下令眾人向山頂已列好陣士的正威營士兵退去。“卟卟卟!”跟在隊後的趙大柱身中數箭,瞪大微紅的虎目,緩緩的倒了下去。“大柱!”楊誠悲痛之下便欲回身往救趙大柱,剛一轉身,手臂被一支手抓住,楊誠用盡全力掙紮,竟不能動分毫。“走!”耳邊傳來了李平北的低喝,楊誠向逐漸被匈奴戰馬淹沒的趙大柱,深深的看了一眼,隨著李平北向山上奔去。

    李平北率眾人終于沖入山頂陣中,立好陣式的正威營士兵,立即將漫天的箭雨,向沖鋒而來的匈奴騎兵傾注而去。箭矢、石塊……一切能打擊敵人的物體均無情的向山下如雨落下,強悍的匈奴騎兵沒有絲毫畏懼,迅速的沖到了正威營陣前,激戰再度展開。

    雙方正在山頂激戰,轟隆的鐵騎聲響起,一時竟壓下了戰場上的任何聲音。兩萬身著白色盔甲的騎兵出現在遠處的戈壁上,精制的盔甲反射著太陽的光輝,散發著讓人不能直視的耀眼光芒。整齊的軍陣前面,兩名將軍橫刀立馬,一個紅似火,一個白如雪。就那樣靜靜挺立,令人無法呼吸的威勢立即充滿了整個戰場。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2:56
第三十七章 見死不救(上)
    大漠

    正武營統領賀齊忠氣鼓鼓的騎在馬上,隨著大軍緩緩前行。從烏魯古河回來以後,自己的正武營就成了真正的“放羊營”了,五千士兵趕著上百萬的牛羊,緩緩的跟在大軍最後,連運送輜重糧草的營都比自己好多了。昨天還被趙長河斥責一般,說什麼就正武營行的最慢,拖住了整個征北軍的行軍速度。“趕著這麼多牛羊誰能走得快,況且士兵們又沒練習過怎麼趕牛羊,你行你來試試啊。”賀齊忠心里嘀咕著。

    時間已過正午,讓士兵匆匆吃過干糧後,賀齊忠不敢停留,立即命令士兵繼續前行。正武營一直甩在大軍後面近百里,雖然百里的路程在騎兵眼里還不到一個時辰便可到達,但對于趕著近百萬牛羊的正營來說,倒也算是比較遙遠的距離了。

    正武營士兵剛剛開始起程,左右兩邊隆隆的蹄聲立即傳遍了整個草原。牛羊在草願的微微顫抖中嗅到了死亡的氣息,慌亂的四散奔逃。賀齊忠一邊派人趕緊追回逃散的牛羊,一邊警惕的望著蹄聲出現的方向。蹄聲越來越近,數千騎兵終于出現在了賀齊忠的眼中。“竟是匈奴騎兵?!”賀齊忠一見對方的衣著,不由得心中一緊,立即招來幾名士兵騎上僅有的幾匹快馬,分別朝三個方向飛奔而去。嘹亮的號角在草原上響起,四散的正武營士兵緊張的做著戰斗前的准備。

    沒有任何花俏,匈奴騎兵就這樣直殺過而,兩軍對射的箭矢交織在一起,讓正午的太陽也暗淡無光。沖過箭雨之後,匈奴騎兵立即收起弓箭,拔出腰上的彎刀,揮舞著殺進了正武營的軍陣。由于事起突然,正武營的士兵根本沒有足夠的時間,聚在一起立成完整的陣式。幾個沖鋒後,原來就不完整的陣形,立即被沖得七零八落。

    賀齊忠沒有絲毫慌張,指揮被沖散的士兵依據地形集成一個個小型陣式,頑強的抵抗著匈奴騎兵。

    惡都王眼看大陳士兵的陣形迅速的崩潰,心中大喜,打算著再接著幾次沖鋒絞殺,完全擊潰這支大陳步兵。初時他還比較警惕,因為渾邪王所吃的虧在他心中是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況且自己兵力遠遜渾邪王,如果大陳的步兵當真那麼可怕,自己可能便要飲恨在此。不過看到眼前的大陳步兵如此不堪一擊,心中的擔憂早就拋在了九霄云外。

    戰事在漫野的牛羊中膠著,無數牛羊在鐵與血的交織下驚恐逃竄,四散的牛羊似乎覆蓋了整個草原。戰斗進行了近一個時辰,惡都王終于開始覺得不對勁了。本來自己以為可以很快結束的戰斗,現在仍然沒有完全結束的跡象。被沖散的大陳步兵們再沒有聚在一起,等待匈奴騎兵的沖殺,而是一個個隱身于遍野的牛羊之中,瞅准機會便將箭矢向匈奴騎兵射去。隨著牛羊的四散逃竄,正武營的士兵也越來越分散,相對來說,惡都王這點人手就顯得抓襟見肘了。

    匈奴騎兵隨著正武營士兵的分散也越來越分散,戰斗便在牛羊群中零星的展開。在牛羊的掩護下,匈奴騎兵的優勢幾乎喪盡,戰斗一時竟難以看出哪一邊占據優勢。惡都王立在中央,焦急的望著四周漸行漸遠的匈奴騎兵們。雖然最開始的沖鋒就消滅了正武營近半的人數,但現在這種狀態下,要想完全消滅四散的大陳士兵幾乎成為不可能的了。

    ※※※※※※※

    賀齊忠一刀斬殺一名正在四下觀望匈奴騎兵後,閃身再度躲入了羊群之中。抬著看了看天空的太陽,賀齊忠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雖然正武營損失慘重,但他終于贏得了足夠的時間。戰斗初期派出的三名士兵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了。在正武營前面分別有兩支步兵營,離正武營不過三十多里,以步兵的速度此時也應該到達附近。而中軍的騎兵如無意外也將會在不久後出現,這支大膽襲擊他們的匈奴騎兵將難逃四面被圍的命運。

    ※※※※※※※

    惡都王終究不是蠢人,眼看戰斗持續了一個半時辰仍無結束的跡象後,他終于忍不住了。當匈奴集合的軍號吹響時,四周同時傳來了低沉的號角聲,惡都王臉色大變,他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生。

    當五千多匈奴騎兵彙集在一起,慘重的損失不由讓惡都王揪心不已。在沖鋒中僅有百余匈奴騎兵戰死,但在其後的羊群中的追逐戰中,有近千匈奴騎兵沒能聚集到這里來。匆匆的列好軍陣後,惡都王已經打算立即突圍了,仔細觀察四面殺來的大陳士兵後,他終于做了一個讓他自己滿意的決定,率領匈奴騎兵向左邊圍來的正遠營沖去。面對步兵遠比面對騎兵來的輕松吧,惡都王心中暗道。

    等到沖近,惡都王心中卻有了一絲悔意。正遠營的刀盾兵裝備的俱是長盾,專門用來克制敵軍的戰馬沖刺。一看到匈奴騎兵向自己沖來,正遠營的士兵立即將手中長盾兩兩組合,瞬間便組合成一張高達九盡的長盾。所有長盾俱被立了起來,牢牢的守了正遠營的正面。一根根長槍從盾間的縫隙伸出,頓時便在盾牆間形成一片森冷的槍林。弓手則在陣後拉緊弓弦,准備隨時將密集的箭雨向匈奴騎兵傾灑而去。

    惡都王很快便發現了正遠營的變化,三面合圍過來的大陳士兵,讓他打消了改換方向的打算,率著眾人硬著頭皮沖了上去。在他心中還僥幸的想到:“就算敵人陣形厲害,但自己還有五千騎兵,總不至于無法沖破吧。”

    轟然聲中,匈奴戰馬終于撞上了正遠營的盾陣。長盾由于互相緊密的連接,在匈奴騎兵的撞擊下竟紋絲不動,不斷有匈奴士兵被盾間剌出的長槍剌落下馬。

    惡都王終于開始慌張起來,剛才如雨的箭矢在盾陣面前完全失去了效果,現在竟又困在了這盾陣之前,再難作寸進。包圍圈越來越小,圈中的匈奴士兵愈加慌亂起來。盾陣後射出的箭雨一陣陣的落在了匈奴士兵的頭上,看著不斷倒下的匈奴士兵,惡都王狂性大發,大吼一聲,率著殘余的匈奴騎兵,向即將沖至的大陳騎兵迎面殺去,他再也不願意去面對大陳步兵了。

    顯然,惡都王對大陳軍隊的了解已經遠遠落後了。裝備精良,強悍無比的大陳鐵騎,瞬間便將惡都王和他的匈奴騎兵,淹沒在隆隆的鐵蹄聲中。

    在正面戰場上,大陳士兵已經遠遠超越了日暮西山的匈奴騎兵,惡都王想到這里時,已然太遲。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2:56
第三十八章 見死不救(中)
    戈壁

    這支突然出現的威武之師,讓正威營的士兵發出了震天的歡呼,一時士氣大振。進攻的匈奴騎兵頓時感受到沉重的壓力,不僅來自激烈反攻的正威營士兵,更來自于這絲毫未動的強大敵人。

    戰斗的雙方均知來的這群騎兵正是神威營和神機營,天下間論裝備的精良和軍威的強盛,莫過此二營。那特有的白色鎧甲更是一塊金字招牌,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以大陳舉國之力,打造出的精制鎧甲也僅有現在這兩萬套。十年來,人亡甲在,每件鎧甲都換過數任主人,但鎧甲的光輝卻仍然如故,歲月和戰斗也無法在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兩軍正在山腰酣戰,遠處的兩萬騎兵卻悄然而去,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正威營和渾邪王均感覺非常疑惑,本欲撤走的渾邪王立即命人加緊進攻,成功在即,身旁的強大威脅又突然消失,渾邪王當然不願放棄這到口的肥肉。在傳令加緊進攻的同時,渾邪王也派人急召所有匈奴騎兵火速趕到這里彙合,雖然神威營和神機營威名遠播,但只要集齊所有人手,自己並非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看著突然消失的己方騎兵,李平北立即收回之前出陣追殺的士兵,將軍陣牢牢的立在山頂。在沒有弄清神威營和神武營的意圖前,自己只能死守。

    匈奴騎兵再度沖殺而上,激烈的戰斗在這狹窄的山頂如火如荼展開。

    ※※※※※※※

    “咻!”楊誠一箭將一名正在後退的匈奴士兵射落下馬,正欲繼續射箭,伸手一探,箭囊竟是空空如也。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匈奴騎兵,李平北終于下令全體原地休息,所有正威營士兵立即癱坐地上,這已經是第十次擊退匈奴騎兵的攻擊了。天色逐漸昏暗,李平北沉重的心終于稍微緩過一口氣,黑夜里匈奴騎兵將再難沖殺。但此刻正威營士兵,從中午一直激戰至今,還滴水未進,更要命的是,整個正威營再無一支箭矢了。

    匈奴騎兵顯然也疲憊不堪了,渾邪王打消了第十一次進攻的想法,傳令眾人圍著山勢紮營。

    夜深,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員,正威營的戰士均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李平北呆呆的坐在正中,今天出現的神威營和神武營給他留下的震撼讓他不能安睡。他沒想到史達貴和潘宗向竟坐視自己被困,看來趙長河是下定決心讓自己死在這里了。以現時正威營的狀態,雖然勉強憑借山頭擋住了匈奴的攻擊,但箭盡糧絕的情況下,想要再度突圍將變得異常艱難。

    楊誠和劉虎靜靜的坐在山邊,靠著一塊巨石,兩人相對無言。趙小柱、趙大柱和李二的死讓二人陷入了深深的悲痛,雖然戰場上死亡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但前一刻還活生生的戰友,瞬間便成為死尸,始終讓人難以接受。五人三年來同吃同住,不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三年的生活讓他們形成了深厚的友情。如今五人一天內便只剩他們二人,叫楊誠和劉虎如何不傷悲。

    “怎麼了?”李平北從石後漫步走出,看著二人輕聲問道。

    “統、統領大人!”二人緊張的站了起來,一時竟手足無措。

    李平北揮手示意二人坐下,自己也挑了塊石頭,面向山下的匈奴營地坐了下來。

    “楊誠今天在林中的表現不錯啊,有勇有謀,我就說沒有看錯你嘛。”李平北靜坐良久,轉過身來對著楊誠說道。

    “我只是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救統領大人和兄弟們出來。”楊誠一臉真誠的望著李平北說道。

    “當時如果你獨自逃走,現在應該已逃脫匈奴的追樣了吧。”李平北淡淡的說道,臉上卻沒有顯露什麼表情。

    “誠哥的性格怎麼會撇下我們自己跑掉呢。”劉虎急忙替楊誠辯解。

    “我只想著救大家,卻沒有想過有其他。”楊誠同時也著急的說道。

    李平北舉起手讓二人靜下,“我當然不會懷疑楊誠會逃跑,我只是想說今天實在太危險了,今後一定要注意。”贊許的看了楊誠一眼後繼續說道:“有時光憑個人的力量是沒有用的,如果今天谷口的匈奴將領,稍微冷靜一點,能看穿偷襲的人只有極少數的話,你所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但誠哥確實救了大家,如果不是這樣,我們還被困在谷中呢。”劉虎對今天楊誠的表現極為佩服,見李平北似有責備的意思,當下也忘了身份的差別,直直的反駁道。

    楊誠卻沒有吱聲,只是低頭靜靜的聽著,給他一萬個膽他也不敢反駁李平北。

    李平北心平氣和的繼續說道:“當然,今天在谷口,楊誠的表現確實非常出色,有些時候明知上前必死,也必須勇往直前。但要切忌無謂而死,就像今天在山上,戰友已經戰死了,就不該回身去白白死掉。要想讓自己的戰友不白死,唯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償還。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輕易赴死。”李平北關注的看著楊誠,楊誠今天在谷口的表現確實打動了他,如果能稍加培養,今後必將成為出色的將領。

    劉虎看著李平北的表情,心里明白李平北眼中只有一個楊誠,自己插嘴實在是多余,便也不在開口。看著李平北眼中極盡贊賞的眼神,劉虎心中不由生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我當時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楊誠低頭說道,雖然他心里覺得自己並沒有錯誤,但在李平北一說之下,卻不禁做出認錯的樣子。

    李平北站了起來,望著山下篝火熊熊,人影焯約,匈奴的營帳已經團團圍住了這個小山。英雄末路,李平北長歎一聲,幽幽的說道:“只要每人再有幾十支箭,匈奴未必能奈何得了我。如今恐再難突圍了。”

    “神威營和神機營不是就在附近嗎?只要我們堅守,待他們殲滅眼前的匈奴騎兵,我們便有機會了。”劉虎向李平北說道。他也極疑惑白天神威營和神機營的退去,但他卻以為兩營定是靜待良機,一舉消滅這支匈奴部隊。

    “哼,如我所料不差,我營來亡之時便是他們進攻之際。”李平北恨恨的說道。

    “難道他們竟是想以我們為餌,疲憊山下的匈奴騎兵?”劉虎奇聲說道,臉上卻現出悲涼的神色,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恐怕只能眼睜睜的被匈奴騎兵吞下了。

    李平北看著關注的望著自己的二人,顯然這是兩人都極想知道的。“憑神威營和神機營,哪里還用得著疲憊敵人,正面戰場上這兩萬多匈奴騎兵能逃走一千就算不錯了。”李平北自信的說道。

    “神威營和神機營真的這麼厲害?!”二人同聲說道,顯然對李平北的話感到吃驚。要知李平北一向自視極高,極少公開贊賞過其他諸營。

    “當然厲害,不過這厲害卻是用無數的鮮血堆出來的。”李平北淡淡的說道。看著滿臉疑問的二人,又繼續說道:“神威營和神機營自成立之始,一直就戰功赫赫,幾乎未嘗敗績。但兩營的死傷卻是最大的,每一年兩營戰死的士兵超過整營的半數。別人都稱贊史達貴和潘宗向二人領兵如何厲害,我卻不以為然。”

    “照這樣說,那二營怎麼會一直保持如此強悍的戰力呢?”劉虎問道。

    “哼,還不是靠榨取其他諸營。要知道,朝廷一直重視北邊戰事,每有傷亡,都立即加以補充。雖然整個征北大軍僅有二十萬人,但這個人數卻幾乎是不變動的。每次戰斗尚未結束,各地補充的兵力便源源不斷的向征北軍送來,使得有所傷亡的營能迅速編滿,保持戰力。其他諸營均是在補充的兵力中挑選入營,唯獨神威營和神機營仗著自己身份超然,每次一有損耗,便在其他諸營中挑選精銳之士來補充自己。”李平北忿忿的說道,“征北軍中曆經戰斗訓練出來的精銳之士,有近八成戰死在了神威營和神機營。厲害?在我眼中不過是兩個實足的敗家子。”

    “哦。”楊誠和劉虎均是原來如此的表情。二人沒想到神威營和神機營的不敗傳說,居然是如此而來。

    “既然兩營都是精銳之士,那為何每年的傷亡會這麼大呢?”劉虎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這麼大才奇怪,二人為了戰功無所不用其極。常常輕率出兵,仗著自己兵強馬壯,就算明知匈奴設好圈套也會照直沖進去,只貪所得的首級之數,卻不顧忌自己屬下士兵的傷亡之數。這幾年來渾邪王的白馬親衛越見勢微,二人更是毫無顧忌。”李平北滿臉不屑的說道。

    “白馬親衛?莫非就是和我們交戰的白馬戰士?”楊誠問道。

    “應該就是。”劉虎插道。

    楊誠和劉虎都露出深思的表情。對白馬親衛的強悍二人均深有體會,雖然和正威營的數次戰斗都是正威營占據上風,但真正重創正威營的,卻也正是這白馬親衛。

    “白馬親衛是匈奴士兵中精挑細選而來,比起王庭衛隊還略勝一籌。本來就是專門用來襲殺深入大漠的大陳軍隊的,和神威營和神機營,更是幾乎每年都會有一次交鋒。第一次交鋒是在八年前,兩軍在蒼狼原激戰兩天,白馬親衛戰死兩千,而神威營和神機營死傷達七千之眾。”李平北望著漆黑的天空,仿佛自己也置身于那場大戰之中。

    楊誠和劉虎俱是驚訝不已,二人均沒想到神威營和神機營,會在與白馬親衛的戰斗中遭受如此巨大的損失。“不是說二營從未有過敗績嗎?”二人疑惑的問道。

    “傷亡人數的多少,並不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唯一因素。二營雖然損失慘重,但在人數上仍然優于白馬親衛,更何況每一次兩營出戰,後面總會跟上幾營騎兵壓後。在數萬騎兵的面前,只要匈奴將領不是傻的,就只有避開鋒芒一條路可走。”李平北向二人解釋道。

    “照統領大人這樣說,那為何如此強悍的白馬親衛,反而會越來越占下風呢?”劉虎向李平北問道,楊誠也跟著點頭附和。

    “正如我剛才所說,傷亡的多少並不能決定一場戰斗。同樣,傷亡的多少,也不能對整個對匈奴的戰役,起決定性的作用。白馬親衛雖然厲害,但戰死一個便少了一個,匈奴人口尚不到百萬,哪里有能力不斷補充;反觀我大陳,人口是匈奴百倍,錢糧是其千倍,物資更無數倍于匈奴。神威營和神機營每有損耗,不出一個月便會立即補足,而且俱是全軍的精銳,沒有一具盔甲會閑置于營。而匈奴的士兵大都是各部落掌握,大單于根本無法抽調各部的精銳去補充渾邪王的私人衛隊。一邊是永不枯竭,一邊卻越打越少,再強大的白馬親衛也只有空余悔恨。”

    看著若有所得的二人,李平北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打仗不過拼的就是實力,就跟街頭混混打架一般,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厲害,怎麼能敵得住百人、千人、萬人的圍攻呢。當然,必須得這百人、千人、萬人能同心協力。”

    “神威營和神機營在白馬親衛的手中如此慘勝,但白馬親衛在面對我正威營的時候卻連連慘敗,難道我們正威營要強過神威營和神機營?”楊誠不解的向李平北問道。一直以來神威營都被譽為征北第一營,但在楊誠的對比中卻覺得有些名不副實。

    “這也不盡然,決定一場戰斗的因素是複雜的,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的複雜組合。能在此處全勝,或會在彼處慘敗;能在此時全勝,或會在彼時慘敗。要知道,沒有必勝之仗,我營之勝,勝在戰車與強弩,強大的軍陣。雖然我大陳的強弩犀利,但在戰馬上使用,准頭卻不易掌握;反觀匈奴俱是用的弓箭,能在疾馳的戰馬上精確射擊。故而我營能依靠強弩重創匈奴,但強大的騎兵營卻難以依靠強弩占據多少優勢。但如果以我營對陣神威營和神機營,強弩的優勢卻極為有限。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盔甲精良,遠勝匈奴十倍,匈奴騎兵無法沖破我營的戰陣,但對神威營和神機營來說,破陣卻非難事。一旦陣破,我營再難抵抗全副武裝的神威營和神機營鐵騎。”李平北一口氣將各軍的優劣向二人詳細道出。

    “難道我們正威營就無法抵擋得了神威營嗎?”劉虎問道,雖然知道別人強于自己,但心中卻難免不甘。

    “也不盡然,沒有必勝的戰斗,也沒有必敗的戰斗,勝與敗不過在一念之間。”李平北淡淡的說道。

    “如果這次神威營和神機營真的不來救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楊誠望著山下的匈奴營寨,憂慮的說道。雖然在山林中他面對數百人而神色自如,但在這荒涼的戈壁中,他卻毫無主意。更何況箭矢用盡,如果舍棄弓箭,他恐怕對付一名匈奴騎兵也會手忙腳亂,難保性命。

    “壯士斷腕!如今之際只有棄子!”李平北站起身來,堅定的說道。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2:57
第三十九章 見死不救(下)
    夜深。渾邪王坐在大帳中央,緊張的他毫無睡意。山上的大陳步兵顯然已經箭盡糧絕了,雖然今天的十次進攻都被擊退,但當時立于山下的渾邪王卻發現,大陳步兵的箭雨已然消失,每次均只有零星的箭矢射向沖鋒而上的匈奴騎兵。只待天明集合部隊一鼓作氣,便能一舉將橫在自己心中數日的強橫敵人,全部殲滅。

    正當渾邪王幻想著明天將正威營一舉踏平的時候,一親兵急走入營,湊在渾邪王的耳邊小聲的稟報著。渾邪王臉色陰晴不定,親兵說完後即退開靜待渾邪王的命令。

    “告訴他,就說本王已經睡了,明日再來帳中相見。”渾邪王厭煩的對親兵說道。

    親兵剛退出帳外,“彭!”沉悶的聲音中,剛出帳的親兵竟直飛了進來,一渾厚有力的聲音從帳外傳來:“怎麼?渾邪王連本王也沒臉見了嗎?”話音未落,一威武健壯的中年男子已然大步踏入帳中。

    “滾!丟人現眼的東西!”渾邪王向剛爬起來正擦著嘴角鮮血的親兵喝道。隨即站起身來,大步向來人迎去,大聲笑道:“我怎麼敢將赫赫有名的左賢王拒之帳外呢?都是這此小人誤我,小人誤我!哈哈。”邊說邊向踉蹌出帳的親兵狠狠望去。

    “小人誤我!這句話我倒是深有感觸。”左賢王盯著渾邪王冷冷的說道。

    “左賢王見笑了,快坐,快坐。”渾邪王尷尬的說道,笑容僵硬的凝固在了臉上。

    左賢王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上首的座位上,自己拿起酒壺滿滿的倒了一碗,仰著脖子一口氣喝了下去,擦了擦嘴角灑落的酒漬,面色不善的向尷尬坐在下面的渾邪王說道:“我有一問,不知渾邪王能不能坦白的告訴我呢?”

    “左賢王請說。”渾邪王忐忑的說道。兩人雖然俱是匈奴的王,但渾邪王卻與左賢王不可相比。一是左賢王極得大單于信任,而且娶了大單于的妹妹;二是左賢王向來聲望卓著,才能極佳,大單于將煉鐵事宜全權交與他負責便可見一斑;三是渾邪王此次確實理虧,本來奉命增援盧南湖,不過看現在的情形,盧南湖定然失守。自己的白馬親衛幾乎喪失殆盡,除去大單于的騎兵,差不多就快成了光杆司令了,現時自然不想再得罪左賢王。

    “不知渾邪王援助本王的五萬騎兵何時可以抵達呢?”左賢王抓起一塊羊腿,撕下一塊肉放在嘴里,邊嚼邊說道。經過一天不停的奔馳,左賢王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里,至今還沒吃過一點東西,雖然極為憤怒,但還是習慣的先迅速恢複體力為上。

    “呃,這……”渾邪王一時語塞。

    “一天?二天?十天?還是一月一年啊!”左賢王將手中的羊腿重重的摔在案上,大聲喝問道。

    渾邪王看著帳外左賢王的千余親隨圍得水泄不通,一時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左賢王的責問。

    “我要你馬上拔營趕去盧南湖!現在礦山還在掌握之中,我留了四千騎兵死守礦山。大陳騎兵不過萬余,諒他一時半刻還不能攻下礦山,現在我們立即趕向盧南湖,明天下午,便能和我留守的四千騎兵,一起夾擊盧南湖的大陳騎兵,憑著這五萬匈奴騎兵,定能一舉將他們消滅。”左賢王大聲說道,顯然並不知道,他留下的四千騎兵並未沖過浮橋,而是在河邊被全部殲滅了。

    “可否稍待一時,明晨消失山上的陳兵殘余,我便立即全力趕往盧南湖。”渾邪王商量的說道,顯然是想消滅正威營後再趕往盧南湖。

    “明天?難道大軍現在就不能起程嗎?說起來我還要問你,為什麼把部隊駐紮在這里?”左賢王疑惑的問道,被汪甫業和孫堯安圍困數日,現在的形勢左賢王一無所知。

    “前面山上還有千余大陳殘兵,明晨天亮一舉踏平之後,便可立即開往盧南湖。”渾邪王自信的說道,雖然他再不敢低估正威營,但現在這種情況下,無論在誰的眼中,正威營的滅亡都將不可避免。

    “大陳軍隊?”左賢王疑惑的問道,“又遇到什麼大陳軍隊了?”左賢王雖然知道正威營的厲害,但也不相信正威營能在五萬騎兵的進攻下存活。在他看來顯然是渾邪王消滅正威營後,又遇上了一只大陳的軍隊,而且現在已經被他團團圍在這里了。渾邪王完全不顧盧南湖的做法,讓左賢王暗中恨得直咬牙。

    渾邪王正不知道該怎麼說道,左賢王的一名親衛走了進來,湊在左賢王的耳邊悄聲說著。帳外幾名千夫長被捆綁著跪在地上,一臉痛苦之色,顯然經過一翻拷打。原來左賢王進入大帳之前,便令自己的親隨暗中找幾名將領和士兵逼問詳細的軍情。

    本來以為渾邪王是故意按兵不動,坐視不救,沒想到親兵報回的消息一個比一個讓他感到震撼。渾邪王心知已經無法隱瞞,反而松了口氣,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平靜的看著在親兵不斷彙報下,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左賢王。

    親兵終于將逼問所得的軍情簡要的稟報完畢,左賢王怒極反笑。“哈哈哈!渾邪王啊渾邪王,你還真沒讓我失望啊,干得不錯,干得不錯,哈哈哈。”

    渾邪王默默的倒了碗酒,慢慢喝著,完全沒有理會左賢王語中帶剌的譏諷。

    “五萬大軍,五萬英勇善戰的匈奴健兒,竟然讓你這膿包損失過半,僅剩了二萬三千余人。你還有心情喝酒,你自問可曾對得起這戰死的二萬七千匈奴戰士!”左賢王看著渾邪王那副樣子,更加怒火中燒,當下毫不客氣的向渾邪王吼去。

    渾邪王臉色微變,這傷疤一直讓他不敢面對,現時被左賢王無情的揭起;加上自己一直隱忍,左賢王卻步步緊逼,脾氣本就暴躁的渾邪王終于惱羞成怒了。

    渾邪王正欲反譏左賢王也不過落荒而逃至此,帳外傳來一陣喧鬧的聲音。數百白馬親衛察覺到大帳的異常,全副武裝的趕了過來,與圍住大帳的左賢王親衛發生了爭執,只差沒有拔刀相向了,幾名被捆的千夫長趁亂慌忙離去。

    渾邪王把正想說出的話生生的收了回去,踏步走向帳外。眾人見渾邪王出來,終于停止了爭執,靜靜的看著渾邪王。渾邪王剛欲發話,帳中正在喝酒的左賢王頭也不抬,大聲向渾邪王喝道:“叫你的人馬上滾回去,這里輪不到他們來撒野。”極怒的左賢王顯然一點面子都不給渾邪王留。

    左賢王的聲音立即便傳到了帳外諸人耳朵里,白馬親衛俱是群情激憤,磨拳擦掌,只待渾邪王一聲令下便要大開殺戒。左賢王的親衛卻個個面有得色,輕蔑的望著這群騎白馬的戰士,號稱草原最強的白馬親衛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不放在眼里。

    一向橫行慣了的渾邪王終于被徹底激怒了,大聲向白馬親衛喝道:“全體警戒,任何人如有異動,立即格殺勿論!”“得令!”白馬親衛大聲應道,當即張弓搭箭,對准這群左賢王的親衛,顯然對渾邪王此時的命令極為滿意。左賢王的親衛也同時舉起弓箭,對准著白馬親衛。箭弩拔張,戰斗幾乎一觸及發。

    左賢王顯然沒料到渾邪王這時居然敢這樣做,在他想來完全理虧,連續失利的渾邪王,根本沒有資格反抗自己。看了一眼帳外的情形,冷冷的說道:“你想怎麼樣?莫不是要將白馬親衛永遠的從草原上抹除?”

    渾邪王轉過身來盯著左賢王,正欲發話,營外卻再度傳來隆隆的蹄聲,卻是剛才遭受拷打的幾名千夫長,帶著自己本部人馬趕了過來。帳外的形勢更加危急。渾邪王對外面的變化全然不理,向前踏出一步,盯著左賢王狠狠的說道:“左賢王似乎忘了這是誰的大帳了,任何人在我的大帳中撒野都不會有好結果。”

    “哼,我左賢王若是怕事之人,就不配活在這大草原上。”左賢王毫不畏懼。事實上,到了這一步,兩人都已是騎虎難下,既不敢下令士兵攻擊,也不願退讓半步。

    兩人正在對峙的時候,一名匈奴士兵從營外奔來,帳外的士兵們均死死的盯著對方,竟讓他擠了進來。擠進來的匈奴士兵急步跑到左賢王身旁,輕聲的說了幾句。

    聽完士兵的話,左賢王霍然起身,盯著渾邪王一字一句的說著:“礦山已經失守,我這就返回王庭,希望你能留著命回來向大單于交待!”大步走出帳外,向自己帶來的千余士兵大喝道:“我們走!”帶著眾人迅速離營而去,轉瞬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3
第四十章 唯死而已(上)
      征北中軍大營

    瓢潑般的大雨挾著呼呼的狂風在草原上肆意橫行著,連綿數十里的征北大營,在大自然莫測的威嚴中瑟瑟顫抖。趙長河在大帳中穩坐上首,聽著朱時俊彙報著最近的戰況,臉色陰晴不定。中軍諸將均立于帳下,用心的聽著,唯恐有一絲異動而成為趙長河發泄怒火的對象。整個大帳只剩下朱時俊一人的聲音四散回蕩。

    “這三天,中軍連續遭到匈奴騎兵的襲擊。前兩天各損失一隊五百人的清洗隊,昨天負責押送牛羊的正武營,也遭到了近六千匈奴騎兵的襲擊。正武營及時派人求援並堅守了近兩個時辰,為周圍諸營的趕來贏得了充足的時間,也使得前來襲擊的匈奴騎兵全軍覆滅。”朱時俊頓了頓,看著諸將略有喜色的神情。

    顯然能全殲六千匈奴騎兵也算得上是個好消息了,尤其是中軍的這些將領,從出發以來一直沒遭遇到什麼有力的抵抗,現在已經打到自己身邊了,總算不用整天發呆了。

    “但是。”朱時俊適時的說道:“正武營雖然拖住了來襲的敵軍,但在兩個時辰的戰斗中,已經基本被打殘了,現在僅剩不到千人。在其後圍殘匈奴騎兵的戰斗中,我軍也傷亡近兩千。”

    眾將剛剛開始高興的心情立即開始下落,沒想到這種情況下,兩軍居然損失持平,一向自認為優勢一籌的大陳將領們,開始重新審視這即將面對的敵人。

    “更重要的是,由正武營押送的百萬牛羊,在昨天的戰斗中死傷近十萬,剩下的又走失了近七成,現在已經派出數千騎兵四散找回,不過結果卻不容樂觀。”望著帳外的風雨,朱時俊憂郁的說道。

    眾人俱是明白,要想在這樣的天氣里尋找丟失的牛羊,幾乎已經是不可能的了。想到這里,大家幾乎同時想到了現在征北軍面臨的嚴重問題。

    趙長河率先打破了沉默:“中軍現在糧草情況如何?”眾將俱露出關注的情形,顯然大家都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本來打算以這批牛羊充實士兵的食物,按照原來的估計,足夠我軍在草原上兩月不愁吃喝,所以在十天前已經中斷從邊塞往中軍的運糧補給。如果拋開走失的牛羊,我軍現在的糧草僅可支持二十天。”朱時俊擔憂的說道。

    帳中眾人的心情均變得凝重起來。現在已經深入大漠兩千里,如果想要重建補給線將異常困難。還有五天中軍才能到達狼居胥山,到達之後必須在十五天內擊潰匈奴,奪取王庭的牛羊方能維持大軍的補給。本來眾人均頗為輕視匈奴現時的力量,但昨天的匈奴騎兵所表現出的實力卻打破了他們的幻想,對要在十五天內擊敗匈奴王庭的信心,再沒有先前那樣的堅定。

    “那我軍現在該當如何呢?停步不前,等待補給重新建立;或者破釜沉舟,全力一戰?”趙長河面無表情的向帳中諸將發問道。

    諸將摸不清趙長河做何打算,自然不敢輕易發言,當下深有默契的同聲說道:“末將等唯大將軍是從!”

    趙長河不由哭笑不得,這一次他心中卻也沒有定計,本想一邊聽諸將各呈其言,一邊在心中仔細思量,沒想到眾人卻養成了次次都唯命是從的習慣,這本來也是他所想要的,但現在這個難題卻只能自己去考慮了。趙長河一向是個穩重、遠慮之人,對陣匈奴十年,竟一直能忍住慢慢消耗匈奴實力,這次如果不是皇帝下令,恐怕還會和匈奴耗上三五年才會大舉進攻,換成一個急躁的人哪能有如此耐心。

    如果按他的本意,是想重保補給,確保萬無一失方才進擊匈奴。但現實卻又讓他猶豫不決,現在大軍深入匈奴兩千余里,要想重建補給現將耗費巨大的人力物力,不僅如此,這一來一回之間至少要將花掉十五天以上。況且現在中軍力量,已經不能容他抽調過多的兵力來充實補給。最精銳的兩萬騎兵派出後,中軍就僅剩下六萬騎兵了,如果昨天來的不是五千,而是五萬匈奴騎兵,恐怕情況就不容樂觀了。

    趙長河一時難以決策,于是求助的向朱時俊問道:“先生有何高見?”

    朱時俊其實也在猶豫,他深知趙長河雖然極富才干,但為人處處需得考慮周全,沒有絕對的把握不會下定決心。他也考慮了很久解決的方法,卻又怕一時和趙長河心中的想法相反,那樣自己的地位恐怕岌岌可危了。以他的看法當然是立即進軍,重建補給耗時太長,耗費的人力和物力更不容忽視,況且以現在的情況,根本就無法保障補給線的安全。想了想還是決定說服趙長河立即進軍,建補給線是萬萬不行,問題太多,如果這樣做以後恐怕一有錯誤趙長河便要算到自己頭上來。

    當下施禮說道:“我認為還是應該立即進軍,以決然之勢蕩平王庭。”

    趙長河見朱時俊說得如此堅定,心中也有些疑惑,便又問道:“如果在糧草吃盡之時,還不能破匈奴王庭,我軍豈不是要全軍盡沒?”

    “我堅信大將軍必能在十五日內大破匈奴!”朱時俊立即將馬屁送上。

    “呵呵,我倒也不敢妄言必勝。所謂為將者每戰不言勝而先言敗,中將十萬將士的性命系于老夫身上,必須考慮周全啊。”趙長河不無顧慮的說道。

    “那請容我分析兩種方法的優弊!”朱時俊已決意說服趙長河。

    趙長河點了點頭,朱時俊鏗然說道:“先說重建補給之弊。其一,我軍過于深入,要想建立一條長兩千里的補給線實非易事;其二,即使成功恢複了補給線,那大將軍將以多少騎兵來護衛這條補給線呢?一萬?兩萬?現時中軍僅有不足六萬騎兵,防備匈奴來襲猶顯不足,若再分兵則中軍險矣;其三,需多少人來維持這條補給線?只怕要把中軍的正字七營全數派出,以三萬一千余人或可勉強維持兩千里的補給線,若然不足,便只有抽調騎兵了,現在當然不能這麼做;其四,補給線的作用微乎其微,如此長距離的補給,不在我國境內,又沒有通官大道,其損耗將十分巨大,即使能成功運到中軍,恐怕也所剩無幾。”

    帳中諸將聽完朱時俊的話,均深以為然,一時都望著趙長河,等待趙長河的決斷。趙長河又何曾不知這些難處,但他始終還有疑慮,便又向朱時俊說道:“若是徑直一戰,戰事陷入僵持,後果先生可曾想過。”

    “這我當然也想過,而且可能性很大。我軍遠來,定求速戰,所以匈奴一定會設法進行拖延,待我軍糧草不濟之時再突然襲擊。”朱時俊分析道,眾將也慮及此,均露出擔憂之色。如果匈奴蓄意不與己決戰,在這茫茫的草原當真便只能坐以待斃。“但是。”朱時俊巡視了帳中諸人的臉色,緩緩說道:“匈奴王庭不斷容納各敗亡落的人,況且十年之戰,匈奴剩下的大多是老弱婦孺之流,幾十萬眾,哪能說走就走。就算要走,難道匈奴願意放棄這幾十萬的老弱婦孺嗎?一旦放棄,匈奴再難有再起之機;但若不放棄,帶著幾十萬老弱婦孺,匈奴又憑什麼來避開我大陳精銳的鐵騎呢。”

    眾人聽完朱時俊的分析,俱點頭稱是,如果匈奴放棄老幼,那便再難有發展之機,從此便一厥不振。朱時俊見眾人均認可自己,繼續替眾人打氣道:“所以,未到萬不得以,匈奴將會固守王庭,畢竟王庭的所在是整個草原水草最為豐美之地,而且經略多年,已經頗俱規模。只要我們能逼匈奴進行決戰,必可在斷糧前一舉踏平匈奴王庭,眾位統領也有這樣的信心,不是嗎?”

    眾將均轟然應諾,誰敢在眾人面前說自己敵不過匈奴呢。趙長河見眾人均認可了朱時俊的方法,而他自己也考慮再三,確實現在也只有進攻和退軍兩策可行。但退軍顯然是不可能的了,恐怕一退回去征北軍的主帥就不再是自己了,故而只有進攻一途了。當下向眾人說道:“先生所講,正合我意,我心中所想也是如此。”眾將自然又是一番大將軍英明之類。

    趙長河揮手制止了眾人的吹捧,沉聲說道:“既然已決定背水一戰,那現在就要認真安排接下來的行動。原來緩緩合圍的方針也須加以改動,讓全軍彙集在一起,准備對王庭最後的決戰。”

    “不錯,應該馬上派人急召神機營和神威營全力趕回,汪甫業和孫堯安部也應彙到中軍,現在他們離目的地太遠,趕往中軍還稍快一點。不過烏魯古河的二營我認為當留下,可繞到王庭後方,配合中軍對王庭的進攻。”朱時俊向趙長河建議道。

    “嗯,就如先生所言。雨停之後全軍拔營出發,清洗隊停止派出清洗,改為尋找丟失的牛羊,兩日之後不論找到多少,立即趕回中軍。各軍要嚴加戒備,現在周圍極有可能伏有匈奴的部隊,各營之間要保持距離,如有變化,立即相互馳援。”

    一口氣下達完命令之後,諸將均領命而去,趙長河靠在椅上,揉著額頭淡淡的向朱時俊說道:“先生真有把握嗎?”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3
第四十一章 唯死而已(中)
      戈壁

    劉虎一聽到李平北說到棄子,臉色便不自然起來。心中顯然認定自己極有可能屬于被棄的一子,在戰場上,士兵向來是做為將領的棋子,雖然明知道自己的身份,但親耳所聞的感覺卻是另一番滋味。

    楊誠卻沒有劉虎想得這麼多,他一向均是唯命是從的,當下便向李平北說道:“卑下願誓死護衛統領大人突圍。”

    李平北見二人的表情,已然知道二人心中所想,當下淡淡的說道:“欲成大事者必能果斷決擇,有時甚至要不惜任何代價。棄一子而保全局,尚有再起之機,若不懂取舍,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之局,你可明白?”

    楊誠見李平北深深的盯著自己,只得唯唯喏喏的說道:“我明白了。”其實自己心里是否明白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覺得不忍向李平北說不。

    李平北仰首望天,愴然說道:“我平生之願便是蕩平匈奴,如此大勢已成,雖然不能親眼看到,但余願足矣。別人都是要丟卒保車,我偏要丟車保卒,小卒就一定只是小卒嗎?”

    二人聽李平北如此說,竟是要舍自己來掩護大家突圍,不由愣住。劉虎更是目瞪口呆,他當然明白李平北的意思,雖然他對李平北極為崇敬,但一時仍然難以接受。

    楊誠隱隱明白李平北似乎讓自己突圍出去,他卻要以身犯險,當下急著說道:“統領大人若要走,誰人又要擋得住呢,我甯願力戰而死,也不願棄將軍而去。”

    “你還有很多事要做,而我想做的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算能逃出去,恐怕有人也不會輕易放過我,不如轟轟烈烈一戰,快慰平生。”李平北悠然說道。

    “統領大人一定要帶著我啊。”楊誠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說李平北,情急之下只希望能與李平北並肩而戰。劉虎卻沒有吱聲,只是堅定的站在了楊誠旁邊。

    “我意以決,你等只需按我軍令而為,勿要再言。”李平北厲聲說道。

    李平北知道自己就算突圍出去,恐怕也難道趙長河的陷害,這次已經做得如此明顯,當然是毫不留情了,與其回去受辱,不如痛快一戰。遂決定盡力保存一些士兵,也不枉他們跟隨自己多年,楊誠便是他欲保留之一。

    楊誠見李平北如此說,也不敢再做爭執,軍令如山,正威營的士兵對軍令一向無條件的服從。只是望著李平北,眼睛微紅。李平北見狀,歎了口氣,解下身上佩劍,遞給楊誠,“劍名滅奴,隨我多年。雖然在戰陣沖鋒之時沒什麼用處,用來日常防身倒也不錯。你雖然箭術精湛,但近身拼斗卻頗有不足,要知道敵人是不可能永遠呆在你的遠處的,日後你要勤練習才好。”

    楊誠接過寶劍,虎目微紅,跪下懇求道:“統領大人帶上我吧!”

    “你要抗我軍令!”李平北臉色立變,不可抵擋的威勢立發。

    “我……謹尊統領命令!”楊誠終不敢逆李平北之意,違心的說完後拼命的忍住,不讓眼中的淚水掉落。

    “待我沖入敵營,你二人可從這個方向突圍,切記不要回頭。”李平北指著匈奴營地中***最為通明之處,向二人說道。

    楊誠倒沒什麼反應,劉虎卻是臉色微變,這不是叫二人前去送死嗎?李平北看了看二人,平靜的說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到了之後你們自然會明白。”李平北說完向石後走去,二人也急跟上前。

    四更。正在熟睡中的正威營士兵被一個個叫醒,不多時便靜靜的圍在了李平北的身邊。李平北環視了一下眾人,正威營現在所剩不足千人,雖然個個略顯疲態,但俱是正威營精銳。李平北掃視完一張張疲憊而又堅定的臉,輕聲的說道:“一到天明,匈奴必然會發動猛烈的進攻,到時我軍將再難抵擋,所以必須在匈奴進攻前突圍。雖然形勢艱難,但我仍希望能有人成功逃走。稍後我將率領五百人直攻匈奴營地,其他人分成八隊,分別朝不同方向突圍,一旦沖出匈奴營地,便向中軍奔去,途中勿做任何停留。跟著我的五百人將會是匈奴騎兵最為重視的打擊對象,所以我希望大家自願,絕不勉強大家。”

    “統領大人!”全體士兵俱跪了下來,望著李平北悲壯的說道:“我願跟隨統領大人死戰!”“我願……”“我願”一時竟是人人都自願隨李平北出戰,雖然明知逃脫的機會渺茫,但卻甯願隨李平北戰死。

    “好!不愧是我正威營的好男兒。”李平北看著大家的表情,心中著實感動。沒想到人人均悍不畏死,甯願放棄逃生的機會,雖然那個機會也極為渺茫,但至少比跟在自己周圍要有把握的多。“雖然大家都願隨我李平北死戰,我非常高興。但是,我不能讓正威營在我手中全軍覆沒,哪怕能逃脫一人,我心願足矣。全軍聽我號令!”

    眾人一見李平北就要下令,也不敢再多言,只希望李平北能把自己選中,拼死一戰。李平北親自挑選,受傷不重能長途奔跑的全留了下來,其余的俱選作和自己一道,這些人即使逃出包圍,也難以走遠,不如把機會讓給有希望的士兵。

    挑選完畢,李平北站在中間,壓著聲音對四面突圍的士兵說道:“只待我沖入匈奴營地,周圍各營派兵來圍,你們即可按我指定的方向突出匈奴營地,一旦脫困就全力遁走,切莫再回頭。”眾人皆是神情肅穆,齊聲說道:“謹尊統領大人命令。”

    李平北點了點頭,轉身對隨自己的五百士兵說道:“稍後我們便要轟轟烈烈的大戰一場,讓匈奴人知道我軍的實力!”

    “拼死效命!”眾人轟然答道,此時的李平北,一手各握一支長槍,矗立在中央石上,宛如一個高大的戰神!狂風驟起,一場腥血雨的戰斗就要展開。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