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66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4
第四十二章 唯死而已(下)
      渾邪王坐在大帳中,猶在氣惱左賢王,雖然明知自己理虧,但哪肯輕易承認。已經快要天亮,渾邪王准備休息一會,養足精神投入明天的戰斗,況且還有神威營和神機營在旁窺視,雖然渾邪王不知道為什麼,白天神威營和神機營沒有趁機發動進攻,但他們的進攻只是遲早的事,以自己現在的實力,硬碰恐怕只會吃虧。剛欲躺下,突然狂風四起,軍旗被吹得嘩嘩作響,喊殺聲順著風勢傳了過來。

    李平北手持雙槍,沖在最前,身後是五百視死如歸的正威營戰士。每一個戰士的眼中都透出堅定而絕決的眼神,他們深深知道,自己能多堅持一刻,真正突圍的戰友便會多一份機會。所以當他們一沖進匈奴營地,立即發出了震天的喊殺聲。

    四更,正是人睡得最沉之際。匈奴騎兵顯然沒想到,正威營的這點殘兵竟然敢發動突襲,在他們心中這群殘余的大陳步兵,只能無奈的等待即將來臨的死神。正威營的喊殺聲立即給匈奴營地造成了不少混亂,天色微亮,但可視距離卻不過幾十步,一時間匈奴士兵,也難以判斷,究竟有多少人前來襲營。

    很多慌忙從帳中跑出來的匈奴士兵,甚至連戰馬也未騎上,便拿著武器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沖去。黑暗對正威營來說卻非常有利,李平北把五百人分成十隊,結陣從不同地方沖入,拼死作戰的正威營士兵借著陣式的優勢,一時竟在匈奴營地中橫行無阻,缺乏有效組織的匈奴士兵雖然人數眾多,一時竟也無法擋住正威營士兵的沖殺,喊殺聲和慘叫聲頓時在匈奴營地四處回蕩。在極度的混亂下,匈奴士兵甚至引起了小規模的自相殘殺。

    負責突圍的四百多正威營士兵在山上,靜靜的看著匈奴南邊營地的混亂,很多人臉上的淚痕還沒干。男兒有淚不輕撣,只是未到傷心時。雖然死亡對士兵們來說已經習以為常,但當看到別人為自己慷慨赴死,只要是人,誰能不感動呢。

    混亂多時的匈奴士兵在各將領的組織下,終于恢複了平靜,開始有組織的向突入營地的敵人發進攻。東、北、西三面營地的匈奴騎兵,也開始迅速向北面營地靠攏。山上眾人看到此狀,立即按李平北的劃分,分成八組,沿著不同的方向,靜悄悄的向山下殺去。

    楊誠和劉虎所在的小隊,沖去的方向正是渾邪王大帳所在。當眾人悄悄的摸進營地的時候,營地內的匈奴騎兵正在集合。渾邪王怒氣沖沖的騎上戰馬,領著集合完畢的匈奴騎兵和僅有的白馬親衛,向殺聲正濃的南方營地快速馳去。敵人在這時發動襲擊,肯定是想突出重圍,前去與白天出現的大陳騎兵彙合。南邊,正是神威營和神機營出現的方向。

    雖然渾邪王已經肯定正威營定是全力從南邊突圍,但臨走時仍留下四百余騎,四處巡邏,以防有人趁亂走脫。楊誠等人見大營主力盡出,哪敢放過這絲機會,當即向匈奴營地撲去。眾人不斷利用帳蓬掩藏自己,數次和巡邏的匈奴騎兵不過相距數步,但都堪堪躲過。就這樣一路有驚無險,楊誠所在的小隊,竟毫發無傷的穿過了匈奴營地。剛才他們通過匈奴營地的時候,便聽到四處的喊殺聲,顯然有的小隊被巡邏的匈奴騎兵發現,陷入激戰。眾人安然出營,心中暗自慶幸,個個都暫時忘卻了戰友死亡所帶來的悲傷,一時俱興高彩烈的樣子。

    “嘩啦啦!”一名興奮的士兵不小心踏上一塊石頭,石頭立即帶著小的沙石向坡下滾去。雖然只是一個小坡,但石頭滾下的聲音,在相對甯靜的匈奴北營,卻是那麼的清晰。聲音立即驚動了附近巡邏的一隊匈奴騎兵,立即策馬奔來。當補圍困時眾人均能視死如歸,但當面前有生的希望時,對生命的愛戀立即戰勝了人的意志。聽到匈奴騎兵沖過來的蹄聲,三十名士兵竟慌張的向外狂奔。楊誠和劉虎及其余二十多人還能保持冷靜,立即迅速的躲到周圍可藏身之處,靜靜的伏了下來。

    逃跑的三十名士兵很快便被匈奴騎兵追上,畢竟兩條腿無法和戰馬的速度相比。一場追逐戰立即展開,失去斗志的正威營士兵再難保持原有的威勢,雖然大風對箭矢有著強大的影響,但在匈奴騎兵精湛的騎射下,一個又一個狂奔的正威營士兵中箭倒下。

    楊誠他們卻躲過了一意向前追擊的匈奴騎兵,眾人相顧,點了點頭分散向黑暗的戈壁奔去,轉瞬不見蹤影。

    一拔又一拔的匈奴騎兵趕到南面營地,恢複組織之後,匈奴士兵再不像先前一般混亂。突襲的正威營士兵的戰斗越來越艱難,原來的十個小陣在匈奴騎兵的逐漸擠壓下,被迫彙到了一起。李平北揮舞著雙槍,在匈奴人群中左沖右突,槍下未遇一合之敵。看著僅剩的三百余人在匈奴的包圍著擠在了一起,立即沖了過去,迅速組織起再立成新的沖鋒陣形。在李平北的帶領下,三百人的陣形再度逞威,在上萬匈奴騎兵的包圍下竟毫無懼色,越來越多的匈奴騎兵在強大的戰陣前倒下。

    渾邪王立在包圍圈外,白馬親衛整齊的排列在後,准備隨時出擊。這一次渾邪王再也不願,讓自己僅剩的一點力量有所傷亡,並沒有派出白馬親衛的打算。一只只火把在包圍圈外點起,戰場立時被照得如同白晝,渾邪王靜靜的看著勇不可擋的李平北,雖然交戰多日,但還從未這麼近的仔細觀察過。雖然隔著厚厚的人牆,但人群中的浴血厮殺的李平北所散發出的濃烈殺氣,仍然讓渾邪王內心一陣顫抖,意不由產生了深深的恐懼。

    雖然李平北已在渾邪王的重重包圍中,但渾邪王仍然不放心,不斷調配著匈奴騎兵,補充著不斷產生的缺口。正威營的戰士雖然悍不畏死的拼死戰斗,但始終數量相差太大,不斷有士兵在匈奴騎兵的箭矢和彎刀下倒下,戰陣越來越小,匈奴騎兵的包圍圈也越來越小,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激戰中的李平北發現了,立在白馬親衛前面的渾邪王,很明顯這人定是這支匈奴騎兵的首領。李平北冷冷的看了一眼渾邪王,平地驚雷般的大喝聲從口中傳出,靠近李平北的匈奴騎兵只覺耳朵里嗡嗡作響,一時竟被震住,呆呆的發愣起來。李平北哪肯放過這個機會,縱身一躍,將一匈奴騎兵踢落下馬,順勢踏在馬背上,揮著手中雙槍,竟直向渾邪王攻去。

    渾邪王在剛才李平北冷冷的一眼下,坐立不穩,幾欲滾落馬背。現在看到李平北向自己殺來,雖然隔著厚厚的人牆,但渾邪王卻覺得這些人再難保護自己,仿佛自己和李平北之間再無相隔,自己只能獨立抵抗這撲來的殺神一般。這種奇異的感覺讓渾邪王異常難受,慌忙退到白馬親衛後面,緊張的看著不斷逼近的李平北。

    李平北如蛟龍入海般殺入匈奴人群中,時而在馬下翻滾,時而在馬北縱躍,時而又在平地上奔走,手中長槍如毒蛇吐信,不斷消除自己前進道路上的一切生物。如蟻的匈奴騎兵,在如此強橫的李平北面前猶如無物,前進的身形竟絲毫未受阻礙。

    渾邪王看著逐漸逼近的李平北,不由亡魂皆冒,膽顫心驚,一時身體竟不能動彈,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這個渾身是血的殺神向自己一步步逼近。“嘭!”一名匈奴騎兵被李平北一腳踢飛,李平北隨即穩穩的站在馬背之上,竟然已經沖出了匈奴騎兵厚厚的人牆,前面十步,便是數百白馬親衛。李平北站在馬背上冷冷的環視周圍的匈奴騎兵,眾人在他冷厲的眼神下,竟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卻。

    白馬親衛倒底是匈奴精銳中的精銳,在李平北的威勢下仍然堅定的沖了上來。李平北縱身躍下馬背,堪堪躲過疾馳而來的數百支羽箭,身體在地上快捷的翻滾,瞬間便沖到了一白馬親衛的馬前。手中長槍隨著身勢旋轉,身體周圍數匹白馬腿骨立碎,吃痛不住,立即倒下。李平北魚躍向前,撲入馬群之中,剛一躍出,一匹受創戰馬的身體重重的倒在他剛才躍起的地方。

    沖入馬群中的李平北在地上不斷翻滾騰躍,在如林的馬蹄下卻顯得游刃有余。白馬親衛何曾見過這樣的敵人,捉摸不定的李平北讓白馬親衛根本沒有任何進攻的機會,立即引起了巨大的混亂。“卟!”李平北抽出深入馬腹的長槍,翻身滾出即將倒下的戰馬,騰身立起,渾邪王正呆立在自己身前五步。

    李平北沒有絲毫猶豫,左手長槍護在胸前,右手長槍直指渾邪王,踏步一躍,騰身向馬上的渾邪王剌去。渾邪王看著天神般的李平北向自己攻來,莫說要反抗,膽顫之下連閃避的力氣也無,只得眼睜睜看著那血紅的槍尖,對直向自己胸前剌來。“卟!”長槍直入胸口,鮮血激射而出,卻是一名白馬親衛用自己的胸口,擋住了李平北這必殺的一槍。李平北沒有絲毫停頓,護在胸前的長槍閃電剌出,“卟!”竟又一名白馬親衛為保護渾邪王犧牲了自己的生命。李平北搖了搖頭,顯然也被白馬親衛的忠烈護主敬佩不已,但自己今日卻一心戰死,如果能把匈奴的主將拖來墊背,也不算白死了。

    李平北槍上插著兩名白馬親衛,顯然已經不能繼續保持躍勢,當下落地,抽出穿透兩名白馬親衛的長槍,便要再度向渾邪王攻去。兩名白馬親衛的鮮血濺滿了渾邪王的臉,也讓他清醒過來,看著李平北再度攻來的長槍,當下也顧不得面子,狼狽的滾下馬去,剛一落地便飛也似的向外跑去。李平北槍勢落空,正欲越過戰馬,追殺渾邪王,白馬親衛已至,良機已逝,李平北無奈的苦笑著,轉身殺入蜂擁而來的白馬親衛和匈奴騎兵之中。

    渾邪王卻是一路飛奔,頭也不敢回的逃離戰場,如此神武的李平北,讓一向以勇武著稱的渾邪王生出無法抵抗的念頭。肝膽俱裂下的渾邪王一心只想逃命,哪里還能顧及身後的正威營和李平北,逐漸淹沒在匈奴的鐵蹄之下。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4
第四十三章 逃出生天(上)
      戈壁

    楊誠和劉虎在戈壁中快速行進著。突出匈奴營帳後,眾人四散逃逸,楊誠想起在林中還藏著六匹戰馬,便拉著劉虎一路向樹林趕去。

    匈奴營地的喊殺聲隨著二人的行走的距離越來越小,逐漸消失。楊誠立在一高處,探首向匈奴營地方向看去,天色已亮,火紅的太陽正從天際緩緩升起。由于二人是背道而行,中間又有一山相隔,楊誠雖是極目相望,卻哪能看到匈奴營地的情況。想著李平北這幾天來的關懷,眼淚終于忍不住撲撲流下。

    劉虎看著楊誠失神的望著匈奴營地的方向,心知他是在擔心李平北,但現在天色已亮,在茫茫的戈壁中極易被匈奴騎兵發現,一旦二人行蹤暴露,恐怕再難逃脫。當下拉了拉楊誠,“誠哥,走吧。統領大人如此神武,必然會逢凶化吉的。”

    楊誠卻是一動不動,兀自落淚。劉虎見狀繼續說道:“統領大人令我們逃出匈奴營地立即遠遁,不得回頭,誠哥是想違抗統領大人的命令嗎?”

    這一招果然見效,楊誠想起李平北的交待,深深的向匈奴營地方向望了一眼,揮去眼淚,低喝道:“走!”領著劉虎向樹林方向奔去。

    剛奔至樹林不遠,身後蹄聲漸漸傳來,二人回頭一看,數十名匈奴騎正向二人奔來。二人大驚之下更加發力狂奔。幸好二人離樹林頗近,而匈奴騎兵尚在五里開外,待二人沖入樹林,匈奴騎兵仍在二里之外。

    兩人進了樹林,卻沒有絲毫安全之感,二人經這一路狂奔,體力消耗巨大,加上從昨晚至今不要說進食,就連水也沒喝上一滴。所以雖然逃到林中,二人卻已力竭,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匈奴騎兵的蹄聲卻越來越近。

    匈奴騎兵終于抵達林邊,這群匈奴騎兵竟有四十多人,一抵林邊,留下五人後,其余眾人均下馬向林中撲來。剛入林中不久,為首的匈奴百夫長止住了眾人的腳步,匈奴士兵順著百夫長的眼光看去,只見前方到處都有人為布置的痕跡,有幾處甚至一眼便能看出是陷井。停下來的匈奴士兵皆望著百夫長,明知有陷井當然要慎重行事了。百夫長此時也猶豫不決,若要清除陷井或者繞開而行,勢必會耽誤大量時間,那兩個恐怕早就跑入樹林深處了;而且如此多數量的陷井,顯然不是這兩人能夠布置的,難道這里會有伏兵?

    百夫長尚在思考,林中頓時陷入沉靜,只有風吹頭樹木的響聲回蕩在眾人耳中。百夫長四面望去,只見樹影搖動,仿佛四面俱是敵軍。看了看自己身後的四十人,終于生起退意,招乎著匈奴士兵出林而去。

    楊誠和劉虎靠在一塊大石後,匈奴士兵離開後,二人均是忍不住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林中的空氣,稍微喘過氣來,楊誠奇怪的向劉虎問道:“沒想到你居然是個設陷的高手,怎麼這以前從來沒你聽說過呢?”

    “什麼高手,那此陷井都是唬人的,全是假的,只要細心觀察便是破綻百出。你以為我有能力一個人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設好這麼多陷井啊。”

    “假的?那你剛才怎麼敢向我保證匈奴人不會追來呢?剛才匈奴人已經離我們不過十幾步,惹是發察這是假的陷井,我們豈不是就完了。”楊誠問道,他剛才並沒有仔細看劉虎做了些什麼,只是從後來匈奴士兵的話語猜測而得。

    “我也沒什麼把握,只能賭一賭了,沒想到還真把追兵嚇跑了。”劉虎見自己計謀得逞,得意的說道。

    “雖然追兵被下跑了,但我們也必須馬上離開這里,等匈奴追兵回過神來,一定會察覺到這只是個騙局。”楊誠一邊說,一邊拉起極不情願的劉虎,繼續向樹林深處走去。

    楊誠二人剛離開不久,匈奴士兵果然再度返回。百夫長邊走邊想,甫一出樹林便狠狠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天下間哪有這樣顯眼的陷井,自己定是被這兩人騙了。當便帶著眾人趕了回來。

    百夫長一腳踏在一貌似陷坑的陷井上面,卻沒有意料中的掉落,而是一腳便踏在了實力上。憤怒的百夫長立即帶著匈奴士兵搗毀周圍的陷井,果然不出所料,竟沒有一個是真的。匈奴百夫長惱羞成怒,帶著手下的匈奴士兵向樹林深處追去。

    楊誠和劉虎在樹林中穿行,雖然二人在剛才的休息中恢複了一點體力,但顯然很難應付長時間的奔路。劉虎拉住楊誠,憂慮的說道:“這樣不行,沒等匈奴人追上我們,自己就得先累死了!”

    楊誠的體力遠勝劉虎,倒沒有劉虎的感覺這麼強烈,但為了照顧劉虎,停了下來,詢問的說道:“如若不跑匈奴士兵追上來可就麻煩了,現在又無箭矢可用,近戰我倆恐怕怎麼也不是那些追兵的對手。”

    “再做點陷井!”劉虎喘著氣說道。

    “騙了一次還能騙得了二次嗎?再做陷井恐怕發揮不了作用了吧。”楊誠疑惑的問道。

    “這次做真陷井還不成嗎?”劉虎眨著眼睛向楊誠說道。

    “你會做嗎?況且現在手中也沒什麼工具。”楊誠不解的說道。

    “誠哥在林中這麼厲害,做點簡單的陷井如何能難倒你。況且也不一定要做致命的陷井,只要能讓匈奴士兵不能毫無顧忌的追來就行了。”劉虎自信滿滿的說道。

    “搞了半天還是要我來做,我還以為你留了一手呢。”楊誠抱怨的說道,人卻開始不斷觀察周圍的地形,折彎一些小樹或樹枝,搬起一些石塊,沿途制作一些簡易的陷井。劉虎在仔細觀察楊誠做了兩次後,也加入制作,兩人雖然行動緩慢,但數十個簡易的機關陷井,逐漸的隱藏在二人身後的樹林中。

    二人一路行來,居然在路上找到些野菌青果。楊誠自幼便隨父上山打獵,倒也能分辨哪些能吃,哪些有毒。不久便找到十幾枚青果和二十來朵野菌,雖然味道實在難咽,但二人卻也顧不得這許多,狼吞虎咽的吞了下去。吃完之後,二人稍稍恢複了一點體力,尋了一處亂草叢生的地方,隱藏起來,准備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二人雖然已經深入林中近十里,但仍然沒有絲毫安全感。首先二人箭矢全無,近戰對上一兩人或許能勉強應付,但人數稍多必然會落敗身亡;其次便是食物缺乏,林中的青果野菌非常有限,能吃的畢竟是少數,不能做長久之計,如果長期困在林中,恐怕不用匈奴追殺,二人便會餓倒在這茫茫林海中。

    “這樣下去不行啊,誠哥,我們得想想辦法。”劉虎小聲的對楊誠說道。

    “我在林中一處藏了六匹馬,只要逃到那里,便有機會趕回中軍了。”楊誠輕輕的說道。

    “哦?誠哥什麼時候留了這一手,我怎麼不知道啊?”劉虎驚奇的問道。

    “就是昨天出谷探察的時候奪得的。”楊誠淡淡的說道,又把事情的經過簡單的向劉虎說了一遍。自己本來想把這馬匹獻給李平北,可惜一直沒有機會,現在更不知道李平北是生是死。物是人非,撫著腰間的滅奴,楊誠雙目微紅。

    “雖然有馬,但仍然不能安全逃離啊。雖然可以殺一匹馬充當食物,但如果匈奴騎兵追上,我們二人又無箭矢,況且,我的馬術也差。”劉虎憂慮的說道,自己雖然在營中騎過幾次老馬,但只是玩玩而已,現在要騎著馬在草原上應對馬術精湛的匈奴騎兵,哪里有半分把握。

    “呃……那該怎麼辦呢?”楊誠沉呤著,沒有箭矢之利,顯然他對應付匈奴騎兵的追殺也毫無辦法。

    “富貴險中求,我們搏它一搏?”

    楊誠看著劉虎略微蒼白的臉,想了想,堅定的點了點頭。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4
第四十四章 逃出生天(中)
      清水原 匈奴王庭

    林智帶著四名隨從冒著風雨匆匆趕回王庭,一下馬便向單于大帳快步走去。時間越來越緊,他必須立即說服大單于,展開他的計劃。

    大單于在大帳中焦急的來回走著,左賢王逃離盧南湖的消息剛剛傳來,再加上之前傳來的渾邪王部的軍情,已經讓他感覺到形勢越來越不妙。軍情緊急,但身邊卻沒有一個可以為他排憂解難之人。當林智一踏入大帳,大單于眼中閃過一絲喜色,仿佛終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軍師可算是回來了!”大單于興奮的踏步向前,迎上林智,親切的拉起林智的手,一同在上首坐下。林智顯然對大單于的舉動感到驚訝,大單于已經很久沒有對自己這麼熱情了。

    兩人坐定,大單于親手倒滿一杯酒,雙手遞給林智。“軍師先喝杯酒洗洗風塵,這幾日真是辛苦軍師了。”

    林智受寵若驚的接過大單于遞來的酒杯,並沒有急于喝下,端著酒杯恭敬的向大單于說道:“大單于言重了,鄙人身受大單于知遇之恩,本就該以死效命。”

    大單于給自己也倒上一杯酒,舉起來對林智說道:“軍師請。”仰頭喝下後,對著帳外大聲說道:“立即准備酒席,我要與軍師同飲!”

    林智也喝光杯中之酒,放下酒杯對大單于感激的說道:“大單于實在折殺在下了。”

    “應該,應該,軍師離開這幾日簡直諸事不順,我正愁無人解憂,現在軍師回來了,我便再不用擔心。軍師一路趕回,一定饑餓疲勞,一會咱們君臣邊吃邊談。”

    林智自又是一番感激之言,心中卻是暗喜,看這種情形大單于無人可用,必然會對自己言聽計從,自己的計劃看來又多一份把握。

    二人正閑談,酒菜已是陸續送來。烤的金燦燦的乳羊正散發現誘人的香味,林智一路人不離馬,飛奔趕回,本就又饑又渴,當下更是食指大動,也顧不得客氣,便立即大塊朵頤起來。

    大單于一邊看著林智大口撕嚼著烤羊肉,一邊詳細的向林智說著近幾日來的軍情。

    王庭得到的消息自然要比戰場上的實情晚一段時間。故而現在得到的消息不過是左賢王剛好從盧南湖逃出,同時派了四千騎兵守護礦山,盧南湖雖然失守了,但礦山暫時還無憂。同時左賢王也表達了對渾邪王強烈的不滿,認為他坐視盧南湖的危局。而渾邪王這邊傳來的消息卻剛到正威營突入山林,正在圍剿之中。當然,為了顧及顏面,五千人的正威營被渾邪王說成了一支大陳主力部隊,至于人數多少,卻沒有說明。

    右賢王全滅,左賢王逃出,派出的五萬援軍又被拖住,眼看著大陳中軍主力即將到來,任何人都能看出形勢對王庭已經越來越不利。大單于說完最近的軍情便焦急的看著林智,現在他能依靠的就只有林智一人了。

    林智抹了抹嘴邊四溢的油漬,滿意的打了個飽隔。心中卻在想著如何應對現在的局勢,現在王庭僅有三萬匈奴騎兵和一萬五千王庭衛隊。而征北軍離王庭也不過數日的路程,如果快馬奔襲,以大陳現在的戰馬速度,或許一天一夜便抵達。雖然一天一夜的奔跑會導致騎兵戰力大減,而趙長河一向又是穩重之人,但誰也不敢擔保在如今這種局勢下,征北軍或許會冒一冒險。烏魯古河上游更駐紮著公孫魁和崔正的神行、神武二營,雖然只有一萬五千騎兵,但休養已久,戰力不可小窺,如果王庭在與征北中軍激戰時,這支生力軍突然殺出來,後果將不堪設想。更重要的是,神行營和神武營隱隱掐住了匈奴北逃之路,實在是一個心腹之患啊!想到這里林智更堅定了自己的決心。

    “哎,如果大單于當初聽我之計,率眾遠走漠北,現在也不至于此啊。”林智搖了搖頭,心中卻想著先徹底打破大單于的信心,再慢慢誘導他按自己的思路去做。

    “形勢應該還未到絕望的時候吧,王庭還有四萬五千精銳騎兵;渾邪王雖然受挫,但手中仍有近四萬騎兵,我軍可戰之力仍有八萬五千。如果實在不行,王庭四十萬部眾里,還能挑出近十萬可持弓上陣之人,我匈奴並非沒有一戰之力啊。”形勢雖然不利,但大單于顯然不相信征北軍能一舉踏平王庭。

    林智搖了搖頭,一口干下一杯酒,呼了口氣,對大單于說道:“大單于看到的只是之前的形勢,各處情報傳來都是前幾日的情形,眼下恐怕已經不同了。”林智說完便不再開口,等著大單于自己來問。

    大單于果然忍不住,歉身問道:“眼下?眼下形勢又如何呢?”

    林智吊足了大單于的胃口,才緩緩的說道:“請大單于容我慢慢替您分析:其一,渾邪王部被陳軍拖住,是在這一帶吧。”林智起身走到帳中,在地圖上指劃著,大單于也急忙跟了過來。“數日前我們已然得知,大陳中軍的神威營和神機營已經馳往盧南湖,那麼根據他們行軍的路線……”林智在地圖上長長的劃下一根線,望著大單于不再開口。

    大單于看著林智所劃之線,臉色驟變,“糟,渾邪王部一定會和他們碰上!”

    “不錯,兩軍相遇,渾邪王已是激戰數日,數量上並不占多大優勢。神威營和神機營的實力……恐怕大單于比我還要清楚。”林智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不斷引導著大單于。

    大單于雖然沒有說話,但臉色卻變得非常難看。神機營和神威營這幾年在草原上,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白馬親衛被連連的損耗磨掉鋒芒後,草原上幾乎已經無人可擋了。只有王庭衛隊或許可以一戰,但結果實在不容樂觀。

    林智見火候已差不多,繼續說道:“渾邪王雖是勇猛,但在二營的攻擊下,就算不至慘敗,但要想及時趕回王庭恐怕已無可能。也就是說,我們現在也僅有王庭的四萬五千騎兵了。”

    “但我們還有四十萬部眾,發給武器就算以十抵一,也不一定會敗。”大單于猶自嘴硬著,強烈的自尊心讓他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但現實卻是無情的。說完便臉色蒼白的坐了回去。

    林智靜靜的看著大單于,大單于的信心已經所剩無機,只待自己再加把力,當下再度說道:“部中能戰者這幾年均已抽入軍隊了,雖然有四十萬部眾,但大都是從各個被滅亡部落逃來之人。即使可戰,其膽早已被大陳騎兵嚇破,哪敢再上陣對敵。”

    林智歎了口氣,一邊打擊著大單于的信心,他自己的信心也不斷的在動搖,自己還能力挽狂瀾嗎?雖然他心中也是茫然,但理智卻告訴他不能消沉,否則便真的萬劫不複了。定了定神,林智繼續對大單于說道:“知已知彼,再看現在大陳軍力。大陳中軍雖然派出神威營和神機營,但仍有神刀、神盾、神槍、神箭四營共計四萬騎兵,另外還有八營步兵也是四萬,加上烏魯古河上游的一萬五千騎兵,總共近十萬,不久便會逼至王庭。就算瀘南湖的一萬騎兵被左賢王留下的四千人拖住,但神威營和神機營,被渾邪王打敗的機會幾乎是渺茫的,就算被渾邪王重創,我們也可以肯定,這次王庭必須面對大陳十萬以上的部隊。”

    大單于聽著林智的分析,心底的防線正逐漸潰散。他自然清楚自己的四十萬部眾已然沒有戰力,戰斗只能依靠現在僅有的四萬五千騎兵,更因為拖著這四十萬部份,使自己不能靈活作戰,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林智看著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如果大單于完全絕望了反而不好,遂打起精神向大單于說道:“雖然形勢對我們極度不利,但我軍並非完全沒有機會。”

    “還有機會?”大單于一聽立即來了精神,“還望軍師救救匈奴啊!”林智峰回路轉的一句讓大單于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不錯,還有機會。仍是北撤!”林智堅定的對大單于說道。

    “北撤?”大單于聽得林智的機會竟是北撤,不由失去了精神,垂頭喪氣的說道:“如果先前依軍師計北撤自然無礙,但現在大陳軍離王庭已經如此接近,拖著四十萬部眾北撤,恐怕難逃大陳鐵騎的追殺啊;如果拋棄部份獨逃離,雖然可以逃脫,但我匈奴再起之期,恐怕遙遙無望了。而且我匈奴在此立足已久,哪能說走就走,就算加快動作,恐怕也要三天之後才可啟程。”

    “這我自然知道,但我趕回王庭之前,惡都王已經襲擊了大陳中軍的糧隊。若我所料不差,大陳中軍糧草必定維持不了多久,只要留下一隊人馬,加以牽制,並非沒的撤走之機。只等大陳糧絕,便可大軍殺回,待擊敗大陳軍隊後部眾仍可遷回。”雖然林智並能確定惡都王,對大陳軍隊究竟造成多大損失,但眼前卻也顧不了這麼多,只要能順利說服大單于,就算撒個謊也無所謂了。

    大單于果然被林智所打動,既然打不過,當然就只有跑了。“好,就按軍師所說,立即撤離!”大單于說著便欲起身召人宣布這一命令。

    “撤是要馬上撤,但撤之前必須先解決一個擋路之石。”林智望著烏魯古河的方向,狠狠的說道。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25
第四十五章 逃出生天(下)
      山林

    一棵大樹下,數株小樹被砍倒在地。楊誠和劉虎正坐在樹底下,用昨日在戰場上撿到的匈奴彎刀,削制著手臂粗的樹干,木屑四處散落。二人身旁放著一支均已削好的木矛,雖然矛身略顯粗糙,但削的極為尖利的矛尖仍然讓人不寒而栗。

    楊誠手握彎刀飛快的在木頭上砍削著,滅奴掛在腰間,當然舍不得用它來削制木矛。所幸匈奴的彎刀亦非常鋒利,用以削木綽綽有余。楊誠小時曾看過村里的獵人制作矛箭,現在憑著記憶居然也做得有模有樣,雖然獵人的矛箭制作工序遠要複雜,但二人身處險境,只得從簡了。

    劉虎本就聰明,稍稍看了幾眼便跟著楊誠做了起來,雖是初次,竟也比楊誠做的差不了多少。劉虎一般削著木棒,一邊對楊誠說道:“誠哥,這木矛真的能殺敵嗎?”

    “當然了,不然我們做來干什麼。不過木矛需在二三十步的距離才有殺傷力。”楊誠專心的盯著手中就要告成的木矛,淡淡的回道。

    “二三十步?那離敵人是不是太近了。”劉虎顯然沒料到自己辛苦做出來的東西,居然和弓箭相差這麼大,一時再無把握。

    楊誠手中木矛已然削好,站起身來掂了掂,又擺起投矛的姿勢,對自己做出來的木矛頗為滿意。低頭望著有些喪氣的劉虎說道:“剛才誰還高叫著搏一搏的,現在怎麼了?”

    劉虎面有愧色,不敢看楊誠,只是低頭說道:“我只是擔心我們還沒靠近敵人二三十步的時候,便讓匈奴的箭矢插滿全身了。”

    “平時這麼聰明的,這時卻變笨了。又不是叫你正面向敵人沖去,只要躲在一處,等匈奴人自己送上來便可以了。”楊誠笑著對劉虎說道,畢竟在山林之中,楊誠還是有一定自信的。

    “好!左右也是死,不如搏他娘的一搏。”劉虎被楊誠的自信所感染,終于恢複了斗志。二人抓起木矛向林中閃去。

    四十匈奴追兵一步行來卻頗為惱火,第一次被假陷井騙到,第二次卻遇到了真的陷井。雖然只是些偶爾掉下的石塊、突然彈起的樹枝、坡上滾落的石頭,但仍讓眾人狼狽不堪,疲于應付。追敵的速度被大大拖慢了,雖然這些陷井很難對生命構成威脅,但誰也不願被石塊和樹枝擊中,均是一邊走一邊小心翼翼的查看著四周。

    匈奴百夫長看著緩慢行進的隊伍,心中異常焦急,以這樣的速度,如何能追上逃進林中的兩名大陳士兵。如果不是二人逃竄過程中陸續留下的痕跡,恐怕早就帶著眾人退了出去,但也正因為這些痕跡,讓自己這群人吃盡了苦頭。百夫長正在猶豫,卻見身前眾人均停步不前,欺身上前,卻發現前面十步左右的平地上,零亂的堆積著數堆樹枝和雜草,卻不知下面又是什麼陷井。

    眾人正在猶豫,兩塊頭大的石頭從林中呼呼飛來。匈奴士兵尚未反應過來,石塊已砸入人群之中,兩名士兵不幸被砸倒在地。一名被砸中頭部,當場斃命;另一名則被砸斷一條腿,雖然保住了性命,但卻再無法行走。百夫長拔出彎刀,向石塊飛出的方向一揮,立即便有二十名匈奴士兵撲了過去。其眾人卻張弓搭箭,警惕的望著二十名匈奴士兵沖去的方向,准備隨時將箭矢射向膽敢現身的敵人。

    匈奴士兵沖進去數十步,卻沒有發現任何敵人的蹤影,正要返身折回,北後卻傳來慘叫聲。張弓警戒的戒奴士兵,顯然沒有料到身後會遭到攻擊,一名站在後列的匈奴士兵,被一根鋒利的木矛從背後插入,血紅的矛尖從胸口探出。在中矛士兵的慘號聲中,警戒的匈奴士兵紛紛轉身,一個人影正從二十余步外閃過,“咻……”二十多支羽箭閃電般的射了過去。那人動作卻極快,匈奴士兵的箭矢剛一射出,便閃入樹後,二十多只羽箭全然落空,密集的插在剛才那人閃過的樹干上。

    一見箭矢落空,百夫長立即領著眾人向那人消失的地方撲去。穿過插滿箭矢的樹木,只見樹木叢生,哪里還有半點人影。百夫長率人離開不久,一人影從剛才匈奴士兵立足處的樹林閃出,卻正是劉虎。劉虎正要撲向倒斃在地的匈奴士兵尸體,先前追出的匈奴士兵已然殺回,看見劉虎的身影更是大聲喊殺著。劉虎歎了口氣,望了望離自己僅十步的匈奴士兵尸體,轉身奔回林中。

    百夫長不見敵人蹤影,又聽到後面匈奴士兵的喊殺聲,立即帶著眾人退了回來。聽著一名匈奴士兵彙報所見情況,百夫長終于猜到敵人的意圖,當下率著眾人,聚在了一起。

    劉虎坐在一棵樹後,大口的喘著氣。剛才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瞬,消耗的體力卻已快到他的極限,再加上心情極度緊張,現時幾乎不能呼吸。

    一人影從左邊樹後閃出,劉虎掙紮著欲站起來,定睛一看卻是楊誠,遂松下一口氣,坐了下去。楊誠詢問的望著劉虎,劉虎搖了搖頭,喘氣說道:“時間太短,沒有得手,差點就沒命了。”

    楊誠額上也微微冒汗,顯然剛才的劇烈運動消耗了他不少體力,二人剛才雖然吃了些青果野菌,但到底數量太少,經過這一番動作,恢複的體力幾乎用盡。楊誠聽了劉虎的話,泄氣的在劉虎身旁坐了下來。

    原來二人剛才所做正是想調開匈奴士兵,奪取箭囊,可惜最終還是功敗垂成。二人俱是疲倦之極,再沒有力氣進行第二次攻擊,當下坐在地上拼命的恢複精力,准備應付匈奴士兵其後的追殺。

    林中的匈奴士兵卻再沒有異動,天色逐漸昏暗,為首的百夫長似乎覺得在這種情況下,在林中待著始終于己不利,呆了片刻後竟帶著眾人,抬著三名匈奴士兵,向林外緩緩退去。

    楊誠和劉虎在樹下呆坐許久,卻再沒聽到匈奴士兵的動靜。楊誠起身小心的接近剛才匈奴士兵聚集的地方,卻發現早已人去一空。觀察良久,確定匈奴士兵已然離開,楊誠立即在林中搜索起來,轉了幾圈卻一無所獲,只好無精打彩的回到劉虎所在的樹下,恨恨的說道:“氣死我了,居然連射在樹上的箭都全部拔走了!”

    劉虎無奈的笑了笑,吃力的站了起來,拍著楊誠的肩膀說道:“還算不錯了,至少暫時不會追來了,被人追殺的滋味我可是嘗夠了。”

    “現在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先找到馬再說。”說著楊誠便拉著劉虎,二人踉蹌的向藏馬的方向走去。
cdthree3 發表於 2008-11-9 19:37
第二卷 壯士十年歸   第一章 重回山谷(上)

 戈壁
  渾邪王驚魂未定的逃到大帳,一屁股坐在榻上,不停的喘著粗氣。李平北還是人嗎?渾邪王一隻在思索這個問題,雖然他不顧顏面的狼狽逃回,但他卻一點也沒有為自己的逃跑行為,感到半分羞恥,沒有任何人能在那種情況下沉著應戰。

  渾邪王呆坐良久,呼吸總算稍稍平靜了下來。氣氛似乎有些怪異,渾邪王站了起來,卻不敢衝出帳外,雖然帳外有數百匈奴騎兵守衛著,他卻沒有絲毫的安全感。踱至帳中央,渾邪王屏著呼息聆聽著,遠處的喊殺聲隱約的傳來。戰鬥還在繼續嗎?渾邪王用力的甩了一下頭,想甩掉這可怕的幻覺。任李平北如何厲害,也不可能在兩萬多騎兵的圍攻下,堅持到現在啊。

  「叮鈴鈴……」細微的聲音傳來,渾邪王茫然的向帳外望去,心中卻中疑惑,自己今天難道驚嚇過度,不斷產生幻覺嗎?

  聲音卻沒有在渾邪王的期待下消失,反而越來越急促,竟是從帳中傳來。渾邪王緊張的轉過身體,几案上的銀質酒杯正不停的跳躍著。杯中的半杯殘酒,隨著酒杯的跳躍激烈的翻滾著。不多久,整個几案、臥榻、帳中懸掛的刀箭,乃至整個大帳都開始不停的顫抖著,在這未知的恐懼中瑟瑟發抖。

  這當然不是渾邪王的幻覺。正威營敗亡之時,便是神威營出擊之際!

  匈奴騎兵還沒來得及,慶祝剛剛把最後一名正威營士兵,踏成肉泥,轟隆的蹄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圍人者自被圍。

  身著閃亮盔甲的神威營和神機營的騎兵們,神情高傲的從四面殺來。沒有喊殺聲,沒有號角聲,大陳最精銳的鐵騎兵,冷冷的看著越來越接近的敵人,彷彿面對的不過是一堆死人,僅用令大地不住顫抖的鐵蹄聲,便無情的摧毀敵人最後一絲鬥志。太陽的光輝從盔甲上反射過來,閃爍著耀眼的光芒。在戈壁中如同一個閃亮的光環,正逐漸縮小,光環的正中,卻是神情恐懼的匈奴騎兵們。

  當隆隆的鐵蹄聲傳入渾邪王耳朵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這不是幻覺,而是昨日一度出現,又一度消失的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精銳鐵騎,吹起的死亡號角。

  「嗚……」上百人同時吹起的號角聲,響徹了整個大營。匈奴騎兵雖然被神威營和神機營的威勢所震懾,但畢竟久經沙場,集合的號角聲一響起,便紛紛策馬向大帳方向飛奔而去。

  渾邪王終於做了一個最正確的決定,集合人馬,立即突圍逃走。自己的匈奴騎兵經過數日激戰,體力和士氣都已經降到最低,如果仍然和蓄勢而發的大陳騎兵正面硬撼,只要不出現奇跡,便只會有一種結果-全軍覆沒。

  匈奴騎兵的集合卻並不順利。主帥剛才的逃離對士氣的打擊是沉重的,雖然紛紛湧向中軍帥帳,卻缺乏有效的秩序,混亂的隊伍,讓大部份擠在中央的匈奴騎兵,無法加快速度;剛剛經過戰鬥,體力的消耗也是巨大的,況且大部份匈奴士兵現在還沒吃早餐呢。

  渾邪王帶著幾百匈奴騎兵,迅速向奔來的兩萬匈奴騎兵迎去。吹響號角不久,渾邪王立即發現,在帥帳等待大軍集體是極不明智的,因為還沒等他整頓好人馬,奔襲而來的大陳騎兵便會踏平他的中軍大帳。當下立即帶著中軍的幾百騎兵迅速向主力騎兵匯合,期望能在大陳騎兵抵達前稍稍整頓一下混亂的隊伍。

  「咻……」最近的大陳騎兵終於衝到了匈奴騎兵的尾翼,三百步外,滿天的矢雨已呼嘯而來,躲避不及的匈奴騎兵不斷倒下,一時戰馬嘶嗚,慘叫不斷。兩名勇敢的千夫長大聲呼喝著,竟從慌亂的騎兵中,號召了兩千多騎,向奔來的大陳騎兵衝殺而去。

  兩千多匈奴騎兵的拚死作戰終於為渾邪王贏得了機會。慌亂的匈奴騎兵遇上了自己的主帥,一時冷靜不少,在渾邪王有條不紊的調度下,狂奔而來的匈奴騎兵們開始逐漸立成陣勢,後面陸續而來的士兵也開始有序的加入這個戰陣。

  渾邪王立在陣前,看著身後一萬多冷靜下來的匈奴士兵,一時豪氣大發。李平北雖然讓他盡失顏色,但神機營和神威營卻是老對手了,即使自己現在不能戰勝,但如果蓄意逃走,恐怕機會還是很大的。回復自信的渾邪王看著越來越近的大陳鐵騎,閃亮的鐵騎隊伍前面,是一團紅紅的火焰,在這荒涼的戈壁中,竟是如此的耀眼。

  渾邪王手一揮,整齊的匈奴騎兵方陣終於動了起來,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向不斷接近的大陳騎兵迎面衝去。

  「鐺!」雙刀相交,渾邪王和史達貴兩人手臂均被震的酸麻,一時竟拼了個勢均力敵。由於兩軍速度太快,大陳和匈奴騎兵都直接拔出戰刀,展開白刃廝殺。白色與灰色的洪流交錯著,不斷有士兵從戰馬上摔下,激烈的戰鬥讓每一個士兵都漠視著戰友的慘死,一瞬間的分神,便是永遠的悔恨。

  渾邪王領著匈奴騎兵蓄意突圍,一刻不停的向外衝去。史達貴率領的神威營騎兵雖然均是精銳之士,但為了分散包圍,此時阻擋渾邪王的,不過只有三千餘騎。

  史達貴和潘宗向顯然沒有料到,渾邪王會立即率眾突圍,過度分散的大陳騎兵,顯然無法阻止數量是他們數倍的匈奴騎兵衝出包圍圈。史達貴滿以為自己少量騎兵會引得渾邪王圍攻,只要能拖住一段時間,等待其他各方的大陳騎兵趕來,便可以在這裡重創甚至殲滅渾邪王的部隊。

  激烈的騎兵相互穿剌中,任何人都無法改變方向。當史達貴率眾衝過匈奴騎兵,調轉馬頭準備下一次衝剌的時候,卻發現匈奴騎兵頭也不回得狂奔而去。雖然自己身邊僅有三千騎兵,而且在剛才的一陣衝殺中亦折損不少,但史達貴還堅定的帶著剛整好隊形的騎兵們銜尾追去。

  當潘宗向率隊從小山繞過的時候,終於發現他和史達貴的如意算盤落空。本以為會有一場激烈的戰鬥,誰知戰鬥才開始不久,便徹底演變成了一場追逐戰。神威營和神機營的光環漸漸變成一支疾馳的光箭,向著戈壁上狂奔的一團烏去疾射而去。

  渾邪王策馬狂奔在陣前,一天內連續當了兩次逃兵,這事實雖然無奈,卻也讓這個勇猛的匈奴漢子臉色頗不自然。但他並不後悔自己所做的決定,失去了白馬親衛的強悍力量,已經讓他無法保持以往的信心。現在,他必須先逃脫神威營和神機營的追殺,等待機會,把今天所受的恥辱狠狠的回報給他的敵人。

  大陳和匈奴的士兵在不斷接近著。大陳的戰馬速度稍快,雖然並快不了多少,但在追逐的過程中一點一滴的積累,慢慢便會展現可怕的威力。史達貴離最後的匈奴騎兵不過數百步,他甚至能看見那名士兵臉旁微微的汗珠和那回首時慌亂的表情。身後的士兵開始紛紛舉起弓箭,準備著用冰冷的箭矢奏起殺戮的序曲。

  戈壁將盡,茫茫的草原橫在了匈奴士兵的面前。還有數里,便可再度踏入草原的懷抱。「咻……!」衝在最前的大陳騎兵終於發起了進攻,箭雨稀散,但支支皆是瞄準而發,不斷有匈奴騎兵從馬上摔下,瞬息之間便滾入大陳騎兵滾滾的鐵蹄之下,鮮血浸紅了戈壁上的沙石。

  渾邪王顯然也發現了現在的危機,如果這樣下去,自己所率的匈奴騎兵,將會慢慢被緊追在後的大陳騎兵蠶食。渾邪王身後的一名千夫長大聲向渾邪王叫喊著,聲音嘶厲,卻透著無限的堅定與決心。渾邪王回頭看著這名平時並不顯眼的千夫長,雙眼竟有些微紅,後隊的喊殺聲越來越急,渾邪王衝著這名千夫長,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即猛然將頭轉回,疾風中,一點晶瑩隨風而逝。

  大陳士兵正在盡情追殺,突然衝勢一窒,原本落荒而逃的匈奴騎兵中,一名千夫長狂呼著,轉身折回。在千夫長的身後,是千餘神情絕決的匈奴騎兵。敗軍之將本不可言勇,但抱著必死之心的敗軍,卻有著驚人的戰力。

  史達貴揮刀迎上了迎面衝來的千夫長,二人立時陷入了死鬥。實力並不如己的匈奴千夫長讓史達貴越打越驚,這哪裡是一般的拚鬥,每一擊均是毫不顧己的同歸於盡之勢。史達貴當然不願同敵人同歸於盡,勝利即在眼前,自然犯不著以身犯險。

  衝回的匈奴士兵個個均是狠命殺敵,一時竟和銳氣正勝的大陳追兵堪堪持平。「刷!」一名匈奴騎兵被迎面而來的大陳騎兵一刀砍中,一時肚破腸流。受此重創,身體再不能支撐,坐在馬上搖搖欲墜。又一名大陳騎兵擦身而過,顯然並沒有打算將力氣浪費在這個將死的敵人身上,眼睛正死死盯著前面呼喊殺來的匈奴騎兵。一隻沾滿鮮血的手伸了過來,死死的大陳騎兵握刀的手腕,大陳騎兵用力一掙,馬上的匈奴騎兵再坐不住,立即從戰馬上滾落下來,手仍然死死的抓住大陳騎兵的手腕。大陳騎兵顯然沒料到竟沒能掙脫,猝不及防之下立即便隨著匈奴騎兵一同墜下。匈奴騎兵用力的睜著眼睛,看了一眼這陌生的死敵,猛然用力,頭狠狠的撞了過去。「彭!」頭上血流如注,匈奴士兵頓時死去。大陳騎兵呆呆的看著自己胸甲上的鮮血,頭能撞得過鐵甲嗎?安全無恙的他顯然沒有想通這個問題。

  哀兵必勝。雖不中,亦不遠矣。雖然殺回的千餘匈奴騎兵,人人拚死應戰,但有些時候,決心並不能決定什麼。隨著後續的大陳騎兵的追來,當數量從三比一逐漸變成四比一、五比一、十比一的時候,再堅定的決心等待的也只有無情的摧毀。

  千餘匈奴士兵全部戰死!但他們的死並非毫無價值,因為大隊的匈奴騎兵終於得到一線機會,再度拉開了兩軍的距離。鮮血逐漸在草原上漫延著……

  「噗!」潘宗向一刀將一名匈奴士兵攔腰砍斷,鮮血頓時濺滿了他的全身。匈奴士兵不甘的墜下馬去,眼睛兀自死死的盯著潘宗向被血染紅的身影。潘向宗抄起戰袍在臉上用力擦了幾下,絲毫沒有注意到,破爛的戰袍早已被鮮血浸透。史達貴策馬與潘宗向並立,兩人望著空蕩蕩的草原,複雜的眼神中再也看不到半個匈奴騎兵。這已經是第八次將殺回來的匈奴騎兵全部殲滅了。一個抱著必死心態的敵人,遠比一個勇猛的敵人難以應付。在拚殺掉近萬一意犧牲的匈奴騎兵後,渾邪王已然失去蹤影,消失在這茫茫的草原中,而夜幕已然落下……


第二章    重回山谷(中)


 林中
  楊誠和劉虎拖著沉重的腳步向楊誠藏馬之處前行,天色漸黑。雖然後面沒有了匈奴士兵的追殺,但疲倦和飢餓仍然困繞著二人。路過先前正威營藏身的山谷裡,二人意外的發現二十七名和他們一樣,突圍出來的正威營士兵。顯然失去主心骨之後,眾人茫然不知奔往何處,只得回到這略微熟悉的地方。

  眾人聽得聲響,全都站了起來,聚在一起警惕的看著緩緩接近的二人。

  「統領大人呢?」尚未走近,楊誠便焦急的詢問道。

  眾人見二人是自己人,都鬆了口氣。聽到楊誠的問話,都茫然的搖著頭,滿眼俱是失望的神色。顯然這個問題是大家都想急切知道的,聽見楊誠這麼問,希望的泡沫又破滅了一層。

  楊誠和劉虎靠了過去,見這二十七人均不比自己好到哪裡去,疲憊、飢餓和傷痛籠罩著每一個人。更重要的是心理上失去依靠,對自己的去路的茫然,讓這些在戰場上毫不遜色的士兵,失去了往日的鬥志。在正威營的日子裡,一切都由李平北安排得井井有條,眾人只需按照李平北的命令去認真執行,如今一失去這個主心骨,眾人便再沒有憑依,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了。

  楊誠坐在眾人身旁,低頭聽著大家小聲的議論。眾人均是一口氣奔出匈奴營地,逃過匈奴騎兵的追殺後,卻不知該往何處,於是逐漸彙集到這裡。從大家的談話中,這次成功逃出來的士兵,應有兩百多人,但大漠茫茫,其他人身在何處卻難以得知。

  劉虎摸到楊誠身邊,悄悄的說道:「看樣子,可能還會有兄弟會趕到這裡來,畢竟這裡大家還算熟悉,而且還算是個暫時安全的藏身之所。」按了按咕咕作響的肚子,劉虎繼續說道:「現在天色已黑,再說又餓又累,看來只有在這裡呆至天明再說。」

  楊誠點了點頭,遇上這二十七人,再不能按他原來的計劃逃走了,他卻是斷然做不出拋棄戰友的舉動來。但目前的困境卻需早做打算,不然大家不用匈奴士兵追來,便會倒斃在這異域林中。想了想,他站了起來,對眾人說道:「離這裡不遠,有我昨天獵到的一隻麋鹿和一些乾糧;十五里外還有六匹匈奴戰馬,應該能解決我們一時所需。現在我希望還有體力行動的人跟我去一趟,把這些帶回來,我們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眾人均是又饑又累,谷外血肉模糊的屍體眾人顯然均不願再碰,當下聽到楊誠的話均是精神一振,便有十幾人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楊誠從站起來的十幾人中,挑出六個相對好些的士兵,把掙扎著欲站起來的劉虎按下,「你還是休息一會吧,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況,別逞能了。」

  劉虎本就力竭,聽到楊誠的話便也不再堅持,望著楊誠說道:「注意安全,一定要盡快趕回來!」

  「嗯。」楊誠拍了拍劉虎的肩膀,轉身帶著六名正威營士兵,舉著兩支簡易的火把,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向谷外走去。

  六名士兵雖然疲憊不堪,但有了食物的希望,均是打足精神跟著楊誠,腳步竟然不慢。不多時,楊誠便帶著六人到了昨日丟下麋鹿的地方。所有東西居然還放在原地,看來匈奴士兵後來也沒有在林中搜索過。六人不待楊誠吩咐,先把乾糧取出,各自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楊誠也不便阻止,將麋鹿旁邊的六把匈奴彎刀,一人一把,分別給六人掛上。

  六人空空的肚子稍稍得到一點安慰,回復了一點體力後,想起自己竟把楊誠諒在一邊,並沒把僅有的乾糧分出一點給楊誠。想起畢竟是楊誠帶著自己來到此處,這些食物的主人竟被他們忽略了,不由得有些羞愧,卻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搓著手望著楊誠。

  楊誠卻沒有絲毫不悅,看著眾人望著他,笑了笑,說道:「暫時也就這點,大家先勉強撐著。現在大家都沒什麼力氣,留下兩個抬著這只麋鹿回山谷,其他人跟我去牽馬吧。」

  六人點了點頭,當下便有四人跟著楊誠向林中走去。剩下的兩人一人舉著火把,一人扛起了麋鹿,摸索著向山谷走去。

  楊誠等人離開的時間並不長,但山谷中的眾人卻覺得等待許久一般。正當眾人翹首以盼的時候,谷外一點火光緩緩穩來,眾人均是又期待又擔心。待火光已近,確定是自己人的時候,眾人均放下懸著的心,扛著麋鹿的士兵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時,更低聲的歡呼起來。

  當下便有幾人掙扎著站了起來,準備生火烤鹿。劉虎見狀,急忙阻止:「你們不要命了?現在升火匈奴士兵不久便會追來的!」

  升火的幾人卻是不理,自顧著生火,嘴裡嘀咕著:「死就死了,我們可不願生吃鹿肉。」

  當下谷裡便從剛才的歡呼變成了爭論,支持升火的和支持劉虎的人相互爭論著,竟是毫不相讓。但美食的誘惑畢竟對現在的正威營士兵來說,是不可抵擋的。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小,當幾堆篝火在谷中點燃後,爭論終於消失了。但凡還能行動的,都忙祿起來,不多時,烤肉的香味夾著嚥口水的聲音,便開始在谷中四散飄蕩。劉虎卻沒有動,望著各自行動的眾人若有所思。

  食物的誘惑是巨大的,很多鹿肉尚未烤熟便被眾人哄搶而光。一隻麋鹿對這二十多個飢餓的人來說,畢竟顯得太少了,為了一塊鹿肉,甚至發生了小規模的爭搶。剛才還奄奄一息的士兵,為了一點食物卻開始拳腳相向,只差沒有拔刀對砍了。幸好鹿肉不多,激烈的爭搶才發生不久,便在鹿肉全盡後停了下來,不然繼續下去,會發生什麼事,誰都難以預料。

  劉虎獨自呆在谷中一暗處,憂慮的看著爭執不已的人群。白天還是並肩而戰的親密戰友,現在卻為了一點點的食物大打出手,這樣下去,自己和這一群人如何能逃得生路。

  鹿肉吃盡後,山谷中恢復了寧靜。火苗漸漸熄滅的啪啪聲、填飽肚子後滿意的呼嚕聲、尚未搶到食物的士兵不滿的夢囈聲,在山谷中交織著。

  楊誠等人趕回時,劉虎幾乎一直睜眼未睡。馬蹄聲同時也驚醒了山谷中沉睡的眾人。慌忙起身的眾人紛紛奔至谷口,雖只是些殘兵,但有素的訓練在他們身上的印跡卻難以抹除。

  當一手舉著火把,一手牽著馬的楊誠出現在谷口時,眾人又是一陣歡呼,不僅為幾人的平安歸來,更為遠比麋鹿更為豐盛的食物。眾人將楊誠五人迎進谷中,也沒徵求楊誠的意見,但有幾人主動的來牽過戰馬,準備繼續剛才倘未盡興的晚餐。楊誠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望著準備殺馬的眾人,呆呆的立著。

  「慢!」眾人持刀正欲殺馬,劉虎從暗處衝了出來,用盡力氣對眾人大聲喊道。眾人均是愣愣的望著劉虎,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劉虎站到楊誠身前一塊石頭上,望著眾人大聲說道:「在殺馬之前,有件事情我們大家必須先做!」

  「什麼事?」肚子倘空著的幾人顯然有點不耐煩。

  「我們大家都是千辛萬苦的才逃到這裡,雖然大家都是好兄弟,但俗話說『鳥無頭不飛,馬無頭不走。』我們大家既然聚在一起了,必須先得有個領頭理事之人!」

  眾人想了想,確實如此,剛才谷中為一點食物便差點刀兵相見,如果有人領頭,便不至於此。劉虎此話一說,眾人俱想到在李平北手下的快樂日子,任何事聽命而為,從沒有絲毫爭執。當下眾人都點了點頭,也有數人說道:「那以誰為頭呢?」

  劉虎見時機已道:「我覺得這裡只有一個人有資格領導我們!」

  「那就是我!」一個士兵踉蹌的走出人群,「我是一名百夫長,大家應該聽我的!」

  眾人均是默然,如果李平北在當然是無話可說,但現在大多數人卻對這名百夫長略為失望。剛才搶奪最為激烈的幾人中,他便佔了一份。

  「你?你能讓帶著大家活著回去嗎?你能帶著大家逃離匈奴的追殺嗎?你能讓大家不至於餓死在這大漠嗎?」劉虎厲聲向百夫長問著。

  「這……」百夫長一時語塞。李平北治下的諸多基層將領,雖然能準確無誤和高效的完成命令,組織戰陣,但要獨擋一面,卻顯得非常有限。平時什麼事有李平北管理,當然看不出來,現在李平北不在,種種弊端便顯現出來。這名百夫長莫要說帶著眾人脫困,就算是他一人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亦頗為困難。

  「你不能!但有一人能,而且我相信大家都會贊同我的看法!」劉虎繼續說道。

  「誰啊……」眾人均是議論紛紛,眼光在身邊查找著。

  「就是是他!楊誠!」劉虎一把將正在茫然四顧的楊誠拉了上來,指著楊誠大聲說道。

  其餘眾人卻有些意外,大多數人均以為劉虎和楊誠交好,才會推薦楊誠;也有少部份人看著楊誠點了點頭,其中便有剛才隨楊誠出谷的六人。

  楊誠顯然沒有料到劉虎所說的人竟是自己,當下慌亂的欲掙脫。他自己卻從沒想過要領導眾人,更不相信自己有能力帶著大家脫困。劉虎卻死死的抓住楊誠,毫不放鬆,楊誠一路行來,身體早已疲憊之極,一時竟也不無掙脫。

  「就是他。」劉虎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我有三個理由,待我說完大家就知道為什麼我會推薦他了。」

  眾人聽劉虎竟有三個理由,一時也停止了議論,靜靜的等待劉虎的下文。

  「第一個理由,大家都看得到,如果不是楊誠,恐怕明天大家連走動的力氣都沒有了,還談何脫困。」劉虎見眾人均點了點頭。眾人當然也明白,如果楊誠不把麋鹿和馬告訴大家,而是和劉虎獨自逃離,生存的機會遠比和眾人在一起大得多。劉虎見第一條大家均以認同,便繼續說道:「第二個理由,昨天在谷外獨自一人,把三千匈奴士兵嚇退,把困在谷中的大家救出的人,也是楊誠!」

  劉虎這話一出,當下在眾人中掀起不小的震動。有幾人仔細觀察了一會,也跟著叫了起來:「不錯,就是他,我昨天還望了他好幾眼呢。」有了數人的證明,議論紛紛的眾人終於接受了這個事實,一時望著楊誠的眼光便多了一分敬意,不再如先前一般單純的感激。

  「第三個理由,統領大人昨天為了表彰楊誠的功勞,特任命楊誠為千夫長!有統領大人的佩劍為憑!」劉虎抓起楊誠掛在腰間的滅奴,高高的舉了起來。

  有了谷口的大功,再加上整個正威營確實只有李平北一人佩劍,其餘眾人均是利於戰鬥的長刀,眾人當下對劉虎的話不再有絲毫懷疑。看著劉虎手中李平北的佩劍,眾人轟然跪下,想起李平北至今毫無音信,眾人竟嗚嗚的哭了起來,均低聲痛呼:「統領大人……」

  楊誠被眾人所感染,一時也熱淚盈眶,竟沒有反駁劉虎的謊言,跟著眾人低聲嗚咽著。劉虎見時機已到,當下向楊誠跪下,大聲呼道:「拜見千夫長大人,卑下願誓死聽侯大人差遣!」

  石下眾人也跟著拜道:「拜見千夫長大人!願聽千夫長大人差遣!」

  楊誠慌亂的擺著手,結結巴巴的說道:「大家,大家快快起來,我……我怎麼敢當。」

  「請千夫長大人下令!」劉虎重重的喊道。眾人自然又跟著一起大喊:「請千夫長大人下令。」

  楊誠見推辭不過,也沒有辦法,望了一眼跪在面前的劉虎,只得說道:「大家先起來說話。」

  劉虎和眾人均站了起來,有了發號施令的人,原來散亂的眾人立即整好隊伍,整齊的立在了楊誠的身前。

  楊誠正不知如何是好,劉虎湊了過來,低聲說道:「先殺馬,讓大家休息好了,明日再作打算。」

  楊誠思慮也只得如此,當下便挑選出七個狀態較好的士兵,殺馬烤肉,其他人原地休息。被挑先的七人立即領命前去,其他眾人也開始覓地休息,有了軍令後,一切便又恢復了秩序,再不必擔心會有人哄搶食物了。

  楊誠見眾人均領命散去,望著劉虎低聲說道:「這下可被你害苦了!」劉虎笑而不答。


第三章    重回山谷(下)

 清水原 匈奴王庭
  疲憊的左賢王率著眾人日夜不停,向王庭趕來。王庭就在眼前,左賢王策馬立在狼居胥山的處高地上,望著晚霞輝映的王庭,心中不勝感慨。十來不斷的積累,讓四處遊牧的匈奴人,把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家。在外的流血拚鬥,只不過是想讓自己的家更為安寧和富饒,而今,戰火卻終於燒到了這裡。雖然左賢王對局勢並不知情,但他仍然嗅到了空氣中濃濃的殺伐之氣。

  隆隆的蹄聲從王庭傳來,左賢王驚訝的看著從王庭疾馳而出的大隊人馬,究竟發了什麼事,會讓一向駐守王庭的王庭衛隊全部出動呢。左賢王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看著向北馳去的王庭衛隊漸漸消失,左賢王咬了咬牙,猛一揮鞭,騎著戰馬飛快的向王庭投去。

  大單于剛剛送走林智,聽報左賢王已回,不由一喜一憂。喜得是自己的一員得力干將能平安歸來,憂得卻是只有左賢王,而沒有渾邪王,看來林智這次真的不幸言中,渾邪王恐怕再難趕回王庭的大戰了。

  雖然心中不安,大單于卻立即在大帳召見了左賢王。

  左賢王參拜完畢後,君臣二人在帳內各自坐定。

  「左賢王一路而來,可知渾邪王……」大單于急於知道渾邪王的形勢,所以甫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唉。」左賢王搖了搖頭,「渾邪王部算是完了,被大陳正威營的五千步兵擊殺近半,昨日還沒將正威營徹底消滅。」

  「什麼!」大單于大吃一驚,「不是說遇到陳軍主力嗎?怎麼還是那五千步兵!還折損過半!」大單于幾乎不能安坐,左賢王的一字一句均讓他心驚不已。

  「不止如此。」左賢王並沒有顧及大單于的心情,壞消息再度從口中傳出:「渾邪王所部,現在已經隱隱被大陳的神威營和神機營所圍,昨晚若是臣遲走片刻,恐怕再不能回來見到大單于了。」左賢王離開渾邪王大帳後,便從遠處隱隱看到大陳騎兵的包圍圈,雖然夜色正濃,但那微微可見的白色鎧甲也讓他明白所發生的事情。

  「神機營和神威營?唉,軍師真是料事如神啊……」林智所說的都逐漸的被證實,雖然有一定的心理準備,但大單于到底難以接受。

  「軍師?軍師說了什麼?怎麼沒看到軍師呢?」大單于一提到軍師,左賢王才想起,一向跟在大單于身邊的林智至今仍未現身。

  「軍師所猜測的和你剛才所講完全一樣。他已經率著王庭衛隊趕去烏魯古河了。」大單于坐在上面,有氣無力的說道。

  左賢王看著日漸憔悴的大單于,心中也頗不忍,想起十年前大單于意氣風發的英姿,不由感歎不已。

  夜已深,大單于和左賢王仍在帳中喝著悶酒。閒談中,大單于將最近的軍情和林智的計劃合盤托出,使得左賢王對目前的局勢有了較全面的瞭解。

  左賢王一口喝光自己杯中的酒,拿起酒壺替自己倒上。一邊倒,一邊對大單于說:「難道我們現在真的要放棄世代生活的地方嗎?」

  「有什麼辦法,如果不撤離這裡,一旦戰敗,便是滅族之禍。」大單于醉眼朦朧的說道。

  「微臣也有一計!」左賢王再度喝下一杯,將杯子重重放下,堅定的望著大單于說道。

  「你也……有一計?說來聽聽。」

  「微臣在盧南湖時奉命開山煉鐵,為保礦山周全,曾在礦山之上築一要塞。雖然現在要塞已破,但卻是因為守衛太少。如果不是大陳騎兵在浮橋上做了手腳,待我四千騎兵衝上要塞,就算神威營和神機營同去,也未必能奈何得了那座要塞。」左賢王想起中計身亡的四千騎兵,心中猶自痛惜不已。

  大單于一時沒明白左賢王要說什麼,也不開口,靜待左賢王的下文。左賢王又是一杯牛飲,繼續說道:「礦山狹小,但要塞一成便有萬夫莫開之勢。而我狼居胥山,山勢寬廣,地勢險竣,如果精心擇地建幾處險塞,便能在山中牢牢的紮住。每座要塞只需少量士兵便可守衛,進可攻,退可守,定可讓大陳軍隊進攻王庭時,投鼠忌器,說不定不用遷移王庭,便能擊垮遠來的大陳軍隊。如果能堅守一段時間,大陳軍隊既不能進,退又缺乏糧草,我軍便可一戰而勝了。」左賢王一口氣將自己的計劃說出,興奮的望著大單于。

  大單于看著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左賢王,歎氣的說道:「此計雖好,但大陳軍隊數日便到,時間上恐怕已經來不及了;另外多匈奴一直以騎射為主,從沒有過守城的經驗,更不用說築城,要築成要塞,恐怕困難重重。」

  「要不這樣,王庭照常遷移,但要築塞也要進行。三天,拔給我十萬可供築城的部眾,我定能在三天內築成要塞,到時就算王庭失守,大陳軍隊也不敢毫無顧忌展開追擊。」左賢王也想到時間緊迫,但仍不想放棄自己的計劃。

  「三天就能築成要塞?」大單于不信的望著左賢王,如果三天真能築成,試試也無防。

  「不錯,三天,築成要塞後,大單于盡可帶著部眾遷向北方,我自帶本部一千人死守要塞。」左賢王堅定的說道,只要能築成礦山上那要塞的規模,自己以一千人定能守住。

  「唔……」大單于顯然有點動心,但仍然沒什麼把握。「雖然我可以拔出十萬部眾給你,但王庭中並無築塞的人才,也無開山的工具啊。」

  「嗯……」左賢王也沉呤著,顯然也在考慮這個難題,想了想,仍然堅定的說道:「不防,狼居胥山,山勢巍峨,只要挑選幾處險要之處,稍做佈置,便可成為堅塞,並非一定要開山鑿石。」

  「那好,休息一下,明天你便去尋找可用之用,我會全力支持你。不過,三天之後,軍隊雖然還在,部眾卻得全部開拔。」大單于站了起來,望著左賢王說道。

  「請大單于靜侯佳音!」左賢王堅定的向大單于說道。
cdthree3 發表於 2008-11-9 19:38
第二卷 壯士十年歸  第四章 驚天謊言(上)

  山谷
  清晨的陽光透林而入,灑在這無名山谷中。大部份士兵仍在安睡,均勻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幾堆篝火余盡未熄,裊裊的青煙瀰漫在整個山谷,煙中夾雜著烤肉的香味,在晨曦中異樣誘人。

  楊誠猶在安睡,昨夜安排好最後一名士兵睡下後,從未嘗試過指揮別人的他,早已滿頭大汗,似乎比經歷過一場激戰還要疲憊,在谷口隨便找了個地方,倒頭便睡。

  劉虎和幾名士兵已然醒來,看著安睡的眾人,均輕手輕腳的行動著,生怕驚擾了大家的美夢。劉虎和幾名醒來的士兵一道,開始整理行裝,將昨夜烤好的馬肉,一塊塊的包好。稍後便要出發了,畢竟這谷中不能久留,必然趁現在有一點食物,盡快找到大陳的部隊,不然眾人只會困死在這陌生的大漠。

  雖然幾人已小心翼翼,仍然驚醒了隨時保持警覺的楊誠。楊誠睜開眼,輕輕的向劉虎等人靠了過去,小心的在劉虎旁邊坐了下來。幾人一見楊誠,放下手中事情便欲向楊誠行禮,楊誠雙手疾揮,指了指還在安睡的眾人,阻止了他們的行動。劉虎一邊包裹烤肉,一邊輕輕對楊誠說道:「到底還是驚醒你了,睡好了嗎?」

  「沒問題,你還不知道我嗎?隨便休息一下便好了。一會我們去哪裡好呢?」楊誠輕聲說道。

  劉虎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望著楊誠,沒好氣的說道:「現在你是大家的頭了,萬事由你決定,你怎麼倒問起我來了。」

  包肉的幾名士兵顯然想知道下一步的行動,雖然手裡沒停,但全都豎起耳朵聽著二人的對話。

  楊誠望著遠方,淡淡的說道:「我想先去戈壁那裡看看,或許還能找到統領大人。」

  劉虎歎了口氣,「不知道匈奴人離開沒有,不過既然你這樣說了,也只得照這樣做了。」

  楊誠望著劉虎,似乎覺得劉虎有些異常,平時兩人說話並不是這樣的啊。劉虎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失態,笑了一下,歉意的說道:「這兩天變化太大,心理有點接受不過來,誠哥不要見怪。」

  「我也是啊……」楊誠站了起來,長歎說道。看著士兵們陸續醒來,楊誠拍了拍劉虎的肩膀,向谷中走去。

  由於即將出發,楊誠開始同士兵們一起檢查武器和糧食。昨晚的六匹戰馬均被宰殺,雖然劉虎一再要求至少要楊誠保留一匹,但楊誠還是拒絕了,他並不希望自己和其他士兵有任何不同。除掉昨晚吃掉一的匹,其他幾匹能吃的部份均被烤熟,平均分成了二十九份。有了這些食物,他們又可以多在草原上支持三天。雖然食物暫時無憂,但武器的問題卻讓楊誠深深憂慮。二十九人中幾乎人人都有弓箭,但卻沒有一支箭矢,匈奴彎刀也僅有十二把;不僅如此,這二十九人裡竟有二十個都是弓弩手,雖然不是毫無戰力,但畢竟不能發揮最佳能力,一旦遇上匈奴騎兵,哪怕是數量相若的匈媽騎兵,恐怕也只能飲恨戰場。

  收攏好隊伍後,楊誠簡單的說出第一個目的地,眾人也沒什麼異意,畢竟大家都不死心,欲探個究竟。經過昨夜的調度,楊誠雖然不能說指揮若定,但講話倒也不再結巴了。簡單的說了幾句後便領著眾人出谷而去,沿著前日行軍的路線向戈壁走去。

  由於裝備嚴重不足,加上擔心遇上匈奴騎兵,眾人小心翼翼的行至小山附近的時候,竟然已是黃昏時分。夕陽照在荒涼的戈壁上,匈奴營地裡一片狼籍,竟看不到半個活人。

  眾人沿著匈奴營地向昨日李平北衝殺的方向行去,一路撿了不少匈奴士兵的弓矢武器,沒多久便補足了各人的裝備。看著滿地的匈奴士兵屍體,眾人均心中驚疑不定,究竟是誰攻擊了匈奴騎兵呢?而且看著戰場的情形,幾乎是一面倒的狀況。是神威營和神機營嗎?為什麼他們不早一點進攻呢,早一點進攻正威營就不會只現在這點人活著了……

  楊誠和劉虎一邊走,一邊擔心,難道統領大人說的是真的?正威營敗王之時,便是神威營出擊之際?那麼統領大人已經敗亡了嗎?不然神威營怎麼會攻擊匈奴人呢?兩人都努力想甩掉自己心中可怕的想法,雖然知道這種情況下,李平北想要活命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心裡卻始終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想到這裡,楊誠加快了向匈奴南營前行的腳步。

  南營的情形更是慘不忍睹。血肉模糊的屍體,傷重而死的戰馬,密集的堆在並不大的一個範圍,滿地均是凝固了的黑色血塊,人走在上面吱吱作響。每個人均是心情沉重,在怪異的聲音襯托下,整個匈奴南營更顯詭異。

  正威營士兵的屍體不斷被發現,一具、兩具……開始還是零散的,到後來便是數百具同時出現在眾人眼前。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刀、箭、馬蹄,每一種都在他們身上留下了數處痕跡,血肉模糊的屍體完全不能看出他們死前的模樣,除了身上零碎的衣甲,再沒有任何能判斷他們的陣營了。

  劉虎走到默不作聲的楊誠身邊,輕聲的說道:「要不要整理一下,讓他們入土為安?」

  楊誠輕輕的點了點頭,劉虎剛要離去,楊誠拉住劉虎欲言又止。猶豫了片刻,終於說道:「看一看,有沒有……有沒有統領大人……」

  劉虎看著雙目赤紅的楊誠,重重的點了點頭,嘴裡喃喃自語:「就算有,恐怕也認不出來了……」

  劉虎向眾人傳達了楊誠的命令,二十幾人便動了起來,在遍地的屍體中分辨出哪些是正威營士兵的,一具一具的抬在一旁。雖然眾人齊心協力,但清理屍體的進程卻非常緩慢。很多士兵的屍體均已殘缺,有的仍然死死的抱著敵人,雖然戰鬥已經過了一天,但分開他們仍然非常困難。實在無法分開時,眾人便用刀割下匈奴士兵被抓住的部份,所以清理出來的屍體經常是抱著敵人的一截腿、一隻斷臂,手中死死抓住的耳朵和其他器官。在清理最中央的屍體堆時,清理工作終告停頓。由於上百人死在了一起,凝固的血牢牢的把他們粘在一起,再加上匈奴戰馬的蓄意踐踏,很多屍體已經完全無法分開,幾乎是融在一起了。

  楊誠看著幾個忍受不住,跑到旁邊拚命嘔吐的士兵,拚命壓住自己胃中抽搐的感覺,現在自己成了眾人的希望,必須得控制住自己。劉虎喘著氣跑了過來,顯然剛剛嘔吐過,吃力的對楊誠說道:「這一堆就不用分開了吧,剛才我去拉一個,誰知一用力肚子都拉破了,呃……不行了,受不了了……」

  待劉虎稍稍恢復一些,楊誠輕輕的問道:「有沒有……」

  「沒有沒有,幾乎找不到一個可以辯認的人了,每一個人身上再無一塊完整的皮膚,怎麼可能認得出是誰。」

  「好吧,叫大家休息一下,準備挖個坑埋了吧……」

  「好的。」

  「鐺!」楊誠一刀挖下,刀鋒所及之處,全是石塊,費了很大勁才挖了一個小小的坑,楊誠看著自己的「傑作」,不由犯愁起來。照這樣挖,二十幾人不知道要挖多久才能挖出一個埋幾百人的大坑。但如果不埋,心理上又實在過意不去,一時左右為難。

  休息過後的劉虎跑了過來,看著楊誠身前的小坑,苦笑著說道:「要不……算了?照這樣看三天呆在這裡也不成啊。」

  「不行!他們用自己的死換來我們現在的活,不管如何,我們也要盡一下自己的心,不能讓他們暴屍荒野。」楊誠堅定的說道。

  「嗯……」劉虎在那裡仔細思考著,必須得找個解決的辦法,不然眾人困在這裡,不被追殺恐怕也會染上疫病。「要不,這樣。尋一塊凹地,把他們全放進去,然後再用石塊埋上?」

  楊誠想了想,現在也確實只有這樣,便點頭說道:「好!我這就去。」說罷也不理劉虎,逕直向外奔去,留下劉虎一個人在那裡嘀咕著:「大小現在也是個官嘛,什麼都自己去,累死你!」

  當晚霞漸要隱去之時,楊誠等人終於將找出的二百多具正威營士兵的屍體,掩埋在了一塊凹地。饒是眾人仔細尋找,能略為辯認的也只這二百多具了,其他的大多被砍碎或踏成肉泥,那粘粘的沙礫和石塊,便成了他們長眠之地。

  正當眾人準備覓地度過戈壁寒冷的一夜時,隆隆的鐵蹄聲響起,眾人臉色一變,迅速圍著楊誠,聚在了一起。前方,千餘鐵騎如電而至……


第五章 驚天謊言(中)

 烏魯古河
  天色已暗,夜幕下,烏魯古河緩緩的流淌著。一萬五千王庭衛隊人人安坐在草地上,身邊朝夕相伴的戰馬正安逸的啃食著青草。林智和林一等人靜靜的站在河邊,望著河水一言不發。平靜的水平突然波紋驟起,一黑影從水裡冒出,迅速向林智所立之處靠近。

  黑暗靠近之後,從河中躍出,竟是一個身著黑色水靠的男子。男子跑到林智身前,恭敬的跪下:「林五拜見主人!」

  林智淡淡的說道:「林六和林七呢?」

  「仍在上游密切監視著大陳騎兵。」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照主人吩咐,十天前我們三人便成功潛伏在此,大陳騎兵絲毫未覺,總算不辱使命,只待主人一舉踏平上游的陳軍軍營了。」林五恭敬的說道,臉上卻頗有些得色,顯然任務完成的非常出色。

  「嗯,不錯。」林智說著,轉身向河岸的王庭衛隊走去。

  「這次你們三個水鬼可算過足癮了吧。」林智一走,五人便有說有笑的打趣起來。

  「過什麼癮,你以為大漠的水像洞庭湖水一樣嗎?冷得要命,要不是主人精心搜羅來的這三件精製的鯊皮水靠,沒待大陳騎兵發現,我們便要沉在這河裡了。」林五摸著身上,叫苦的向四人說道。

  「少得了便宜還賣乖,主人說了這三件寶貝可以獎給你們了,我們四個還從沒得到過什麼寶貝呢。」林一四人圍了上來,邊說邊拔弄著林五身上的水靠。

  「別碰!碰壞了你幾個可賠不起。」林五一邊叫著,一邊躲避四人的糾纏。

  五人正在打鬧,林智的聲音已然傳來:「出發了。」

  五人立即停止了打鬧,向林智所在的方向奔去。「這次算是第一次跟著主人上陣殺敵,敵人可以一萬多的大陳鐵騎,大家可要小心了。」林一邊走邊向四人說道。

  「還是我們老大,簡直沒見過大場面,你以為我們三人來這裡白泡水啊,放心吧,這次絕對安全。」林五笑呤呤的說著,一邊向四人神秘的眨著眼睛。

  崔正和公孫魁坐在營中大帳,雖然休整了十幾天了,但二人卻顯得有些萎靡不振,無聊的在那裡喝著酒。

  「唉,再這樣呆下去,人都要呆傻了,你看看這幾天,大部份士兵都有氣無力的樣子。」崔正喝著酒憂慮的說道。

  「你也別急啊,應該沒幾天中軍就要抵達王庭了,到時還愁沒仗打?」公孫魁顯然喝得差不多了,瞇著眼睛對崔正說道。

  「我也不是愁沒仗打,而是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你自己沒感覺嗎?這幾天越來越提不起勁了,身體整天都懶洋洋的,營裡的士兵也差不多。就這熊樣,還能打仗?」

  「或許是水土不服吧,反正這裡呆著總是悶得慌。」

  「可別大意,萬一敵人來襲營,可就完了。」崔正稍清醒一點,想著這幾天營裡的狀況,心中擔憂不已。

  「襲個屁的營,我們都在這裡呆這麼久了,兔子都沒見著一個。襲營正好,老子正閒得慌呢。」公孫魁醉熏熏的說道。

  二人剛在烏魯古河立營的時候,均是嚴密戒備,偵騎四出。但一連十幾天的寧靜,讓二人徹底放鬆了警惕。巡邏的士兵顯然也感覺無味,王庭說不定正打得熱鬧呢,他們卻只能在這裡望著天空數星星。雖然這幾天營中士兵的精神越來越差,但顯然沒引起足夠的重視,均以為久留不戰加上水土不服才導致如此。

  公孫魁已然酩酊大醉,四仰八叉的躺在帳中,口中流出的口水在地上形成了一個小水窪。崔正看著公孫魁的醜態,搖頭苦笑著,吃力的撐起身來,也不管公孫魁,搖搖晃晃的向帳外走去。天很黑,營中稀疏的篝火顯得異樣剌眼,巡邏的士兵懶洋洋的圍在篝火旁邊,有說有笑的聊著天。

  崔正踢起幾隊士兵,大聲呵斥著,士兵們才極不情願的開始在營中巡邏。崔正心中憤怒,營裡的風氣竟演變成這種狀態,看來明天要好好整頓一下了。正思索間,一陣整齊而細微的聲音傳來。「得……得……得」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崔正努力向營外看去,微弱的火光照射下,營外一巨大的黑影依稀可見。「夜襲!」崔正的腦子裡條件反射的彈出這兩個字,還未等他反應過來,營前的黑影突然加速,隆隆的鐵蹄聲瞬間淹沒了崔正的叫喊:「敵人襲營了!」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懸念的夜襲。神行營和神武營早在十天前,便在林智處心積慮的安排下,身中慢性毒藥而不自知。再加上閒置已久,從將領到士兵早已失去應有的警惕,在精銳的王庭衛隊悄然接近後的衝鋒中,很多士兵甚至還沒有開始抵抗,便在王庭衛隊的箭雨中失去生命。

  與白馬親衛實力相若的王庭衛隊,就算是在正面戰場上,也不是神行營和神武營所能戰勝的,更何況是在這種情況下。神武營統領崔正,在王庭衛隊的第一波箭雨中便身中數箭,刀未出鞘便已身死;而神行營統領公孫魁,更是在睡夢中被斬下頭顱,徹頭徹尾的做了個冤死鬼,連殺死自己的是誰亦不知道。中毒已久,體力所剩無幾的大陳士兵們,雖然在其後組織了一定的抵抗,但大勢已去,不久,整個營地便在王庭衛隊的鐵蹄下,陷入了死寂。

  清晨。戰鬥已經結束,大陳營地的帳蓬猶自冒著縷縷的青煙,將最後一點殘餘化為灰燼。

  林智立馬於大陳營地數里外的一個小坡上,望著破滅的營地,略有喜色。看來自己十日前的準備並沒有白廢,昨夜的戰鬥一直延續到凌晨,神行營和神武營盡遭屠戮,甚至連一個活口也沒逃掉。而匈奴王庭衛隊的損失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在大陳士兵微弱的抵抗下,王庭衛隊不過只損失了百餘騎兵。

  現在匈奴兵力大為不足,林智自然不想讓這支僅存的王牌有過多的損失,而這種程度的損失任何人都會欣然接受。留下一千人將戰利品運送往北海後,林智便準備帶著剩餘的王庭衛隊,返回清水原,參加即將開始的王庭對決。

  「主人為何不將戰利品運回王庭呢?這樣至少可以裝備一萬名騎兵啊?」林一疑惑的問道。

  「我看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是不是看我對你稍好一點,膽子便越來越大啊。」林智嘴裡斥責著,臉上卻沒有絲毫怒色。

  林一偷偷的看了一眼林智,見林智並沒動怒,便笑著說道:「小人哪敢。只不過主人一直待小的們親如兄弟,所以才敢如此大膽發問,只不過是想向主人學點東西,今後能更好的替主人辦事啊。」

  「哼!都是我把你給寵壞了,你看他們六人,何時有你這麼多嘴!」林智看著身後的七人,大聲罵著林一。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那我以後也學他們一般,在主人面前閉口不言了。」林一邊說邊打著自己耳光,不是偷偷的看著林智的臉色。

  「好了,雖然我們主僕相稱,但實則情如兄弟,這些年也多虧你們相助,否則我……」林智想起自己的遭遇,一時也感慨不已。

  「主人之恩,萬死不能報,我等誓死效忠主人!」七人見林智如此說,均堅定的向林智表明心跡。

  「好了,不說這些了。」林智定了定神,繼續說道:「凡事必須留有退路,不然一旦情勢急下,便再無翻身的機會了。你們可明白?」

  眾人均是點了點頭,林智望著押運物資逐漸遠去的一千王庭衛隊,感歎的說道:「我們八人深入匈奴已近八年,全部的家當也不過只有這點。」七人望著林智所指的方向,若有所思。

  「一旦有事,我能憑借的不過只有你們七人和這一千騎兵了。雖然這幾年來,在匈奴也算受盡恩寵,但匈奴以往根基深厚,憑我一個外人,想要有所建樹,簡直是癡人說夢。」林智閉上眼睛,雖然大單于對自己信任有加,但這種權勢只需一句話便會灰飛煙滅,這次征北軍進入草原後自己與惡都王的爭鬥便可見一斑。

  「而今,王庭敗勢已成。正好是讓我們徹底粉碎陳舊的基礎,重新建立新的秩序的良機。匈奴是草原上的強悍民族,只需十年生聚,十年教育,便可以在我等手中展現耀眼的光芒,開創不朽的基業!」林智沉醉於自己的幻想之中,眼中散放著異樣的光芒。



第六章     驚天謊言(下)


 戈壁
  眾人緊張的看著愈漸逼近的騎兵,如果是去而復回的匈奴騎兵,眾人恐怕將再劫難逃。騎兵越奔越近,顯然也發現了楊誠等人,馬上的士兵個個張弓搭箭,準備將這點殘兵從戈壁上徹底抹除。

  騎兵越來越近,天色已暗,楊誠等人立時發現騎兵們招牌般的白色鎧甲。竟是返回的神威營騎兵,眾人立即大聲呼喊起來:「我們是正威營的人!」「自己人,不要射箭!」「自己人,我們得救了!」

  四百步……三百步,喊聲終於奏效,剛才疾衝的騎兵立即便在眾人三百步外停了下來,手中弓箭並未放下,其中一人大聲喝道:「放下武器,慢慢走過來!」

  眾人終於鬆下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向前面的騎兵慢慢走去。

  為首的騎兵冷冷的打量著眾人,確認身份後便讓眾人跟隨而行。幸好神威營騎兵每次均會多帶一匹戰馬,騎上戰馬後,眾人都是一臉的心奮,對著自己胯下的戰馬品頭論足起來,絲毫沒有在意神威營騎兵們不屑的眼神。

  這批神威營騎兵是專程回來打掃戰場的。神威營和神機營每次戰後打掃戰場均十分簡單,僅僅取下戰死士兵的盔甲和武器而已,至於屍體,根本沒人多看一眼。楊誠看著騎兵們對自己戰友的冷漠,不由忿忿的說道:「這些屍體不好好安葬嗎?」

  為首的千夫長冷冷的看了楊誠一眼,冷漠的說道:「收拾好了還得連夜追上大軍,哪有這麼多閒功夫。」

  「哼,真想通你們,征北第一營的人居然是這樣子,難道你們就不怕自己橫屍荒野的一天嗎?」楊誠低聲嘀咕著,完全沒有理會旁邊劉虎阻止的眼色。

  雖然楊誠說得小聲,但千夫長還是聽見了,想要發火卻忍了下來,只是自顧的說道:「既然上了戰場,便難免會有橫屍荒野的一天,有什麼辦法,除非不再打仗。」

  楊誠也不再說什麼,他雖然想讓這些大陳的士兵入土為安,但現在的他顯然沒有這個能力。只得望著即將消失的太陽,默不作聲。

  沒過多久,四散的神威營騎兵們便聚攏一起,地上擺放著兩千多具閃亮的盔甲。千夫長小心的數了三次,核對無誤後,便命令各人分別將盔甲裝在馬上,楊誠等人的戰馬上也掛上了兩三具不等的盔甲。全部裝妥後,千夫長騎著馬圍著眾人再度仔細的數了一便,終於放下心來,向早已整裝待發的眾人說道:「數目對了,全軍出發!」

  正威營諸人早已不耐煩了,哪有這麼麻煩的人,數點盔甲竟要數四遍,生怕少了一具似的。楊誠和劉虎心中卻是歎道:「統領大人說的沒錯,真是人命賤如狗,在史達貴和潘宗向眼中,這盔甲的份量當真遠遠超過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

  一行人再無話語,均打馬向北馳去。神威營的戰馬果然與眾不同,奔跑起來只聽得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雖然跑得飛快,但馬背卻甚是平穩,沒怎麼騎過馬的士兵都能穩穩的隨眾而行。

  一夜過去,遠處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營地隱約可見。正威營士兵早已沒有初時的興奮,本來平時就很少騎馬,而這一騎居然就是整整一夜的狂奔,饒是馬背平穩,大多數人仍然被顛得嘔吐不已,卻又怕被拋下,只能死死忍住,不敢落後一步。神威營的士兵們卻是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疲憊之態,看樣子即使立即投入戰鬥也毫不遜色。眾人雖然不滿神威營的高傲和冷漠,心裡仍對神威營士兵所表現出的素質佩服不已,征北第一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一到營地,正威營諸人紛紛翻倒在地,伸展著四肢叫苦不迭,就連體力最佳的楊誠,也被折騰的臉色蒼白。千夫長仍然是那冷冷樣子,向眾人說了一句:「呆在這裡別亂跑,等我稟報統領大人再說。」說完便向營中走去,其餘士兵仍然精力充沛的從馬上取下盔甲,碼放起來,雖然奔馳了一整夜,但行動起來依然迅捷有序。

  兩相對比下,楊誠不由無地自容。自己以前一直認為正威營並不比神威營差多少,現在一看,精銳果然是精銳,單從現在的對比來看便差了不止一籌。正威營以前太依靠李平北了,現在李平北不在了,正威營便再不是原來的正威營了。不過旋又想道,統領大人都說過,神威營和神機營均是由各營最精銳的士兵組成,比正威營優秀也是情理之中。

  楊誠正在思考,劉虎靠了過來,有氣無力的說道:「誠哥,在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楊誠被劉虎打斷了思絮,卻也不便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只得敷衍劉虎。

  「你說一會神威營的人會怎麼安排我們呢?」劉虎卻沒有望著楊誠,只是看著大帳的方向呆呆的說道。

  「安排?我也沒想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楊誠說的卻是老實話,今後怎麼辦?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可能會再度編入其他的營吧,自己入伍九年多了,被編入其他營也有三四次了。

  「你說,會不會直接把我們送回定襄呢?」劉虎轉過頭來,期待的看著楊誠。

  「這……應該沒有可能吧。仗還沒打完,我想我們很有可能會被編入其他營。」楊誠說出了自己的經驗。

  「編入其他營?會不會是神威營或者神機營啊?」劉虎幻想著,興奮的眼神裡摻著絲絲猶豫。

  「不可能吧,這兩營要的可都是各營的精銳,而且我們不悉戰馬,怎麼可能一下子弄到騎兵營,我想多半還會是步兵營。」

  「唉!」劉虎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憤憤的說道:「又是步兵營,難道我一輩子都注定只能當個步兵嗎?」

  「當步兵有什麼不好?」楊誠奇怪的問道,在他看來當什麼兵還不都是一樣。

  「當然不好,我還想著當百夫長、千夫長、統領呢。這次我們營被打成這樣,看來拿命拼的戰功又沒了,如果再被編入步兵營,想要立點功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了。」劉虎不甘的說道。現在這種情況下,他在戰場上的戰功自然不會再有人承認,他的希望自然再度落空。

  楊誠奇怪的望著劉虎,想著以前劉虎從沒談過自己想做什麼,沒想到居然是想要做官。想了想又釋然,有幾人會不想當官發財的呢。「當官有什麼好呢?」楊誠試探的問道。

  「當官總比當兵好!」劉虎想著自己的希望泡湯,沒好氣的說道。

  「要不,我這個假千夫長讓給你當?反正我也不是當官的料。」楊誠望著劉虎真誠的說道。

  「我也想啊,但你說我們要編到其他營去,到時還有誰會認帳啊。」劉虎悵然說道。

  楊誠剛想說話,剛才離去的千夫長已大步踏來,走到眾人面前,大聲說道:「你們這群人誰是頭領?」

  眾人均望向楊誠,楊誠見點到自己,站了起來,「是我,什麼事?」

  「跟我走,統領大人要見你!」千夫長看著楊誠,不耐煩的說道。

  楊誠剛欲跟上,劉虎拉了拉楊誠,小聲說道:「我也去。」楊誠也正巴不得,立即點了點頭。

  千夫長見二人跟來,喝道:「到底誰是頭領啊?」

  楊誠還沒來得及開口,劉虎搶著說道:「我們兩個都是!」

  「就二三十人,還兩個頭領?」千夫長輕蔑的說道。

  「就兩個頭領又怎麼了,關你什麼事。」劉虎顯然對千夫長的態度頗為不滿,當下頂撞道。

  「算了算了,少囉嗦了,管你是幾個,快跟我走,遲了統領大人生氣了你們兩個可擔擋不起。」千夫長顯然不願再和劉虎爭執。

  劉虎對著楊誠笑了笑,拉著楊誠向千夫長追了去。千夫長領著二人到了一座異常精緻的大帳前停了下來,恭敬的向裡面說道:「稟報二位統領大人,正威營的頭目帶到!」

  「讓他們進來!」

  「是!」千夫長恭敬的答道,回過頭來,對著二人卻是另一副神態,不屑的對二人說道:「還不快進去!」

  二人卻也不和千夫長計較,並肩向帳內走去。

  帳內佈置得卻是極盡奢華,二人雖然從帳外的精緻便猜想帳內必然不一般,但仍然被帳內的佈置所震住。二人打量著帳內的佈置,一時竟忘了行禮。帳外千夫長見狀,低咳了幾聲,二人這才回過神來,劉虎趕忙拉著楊誠跪下,叩頭稟道:「正威營楊誠拜見二位統領大人!」「正威營千夫長劉虎拜見二位統領大人!」

  楊誠驚訝的望了劉虎一眼,沒想到自己剛才說送給他,現在他竟當仁不讓起來。旋又想到,被編後反正也沒了,就讓他過過癮吧。劉虎卻是有點心虛,拜過之後一直沒敢正眼看楊誠一眼。

  史達貴和潘宗向安坐上首,卻沒有絲毫讓他們起來的意思。二人盯著楊誠和劉虎看了一會,潘宗向才慢慢的說道:「李平北呢?」

  楊誠剛想回答,劉虎卻搶著說道:「李統領昨日率五百人突襲匈奴營地,生死不明。」楊誠本就不善言詞,當下也樂得讓劉虎一人去說。

  「生死不明?要麼是生,要麼是死,怎麼會生死不明呢?」

  「因為我們並未找到李統領的屍體,所以不能確定。」

  史達貴站了起來,向二人說道:「李平北已然戰死,這當然是勿用置疑的。」

  楊誠一聽史達貴的話,焦急的問道:「統領大人死了?您親眼看見的嗎?」

  「我雖然沒親眼看見,但當時的情況下,任何人也無法活命了,所以,李平北的死已是事實。」史達貴肯定的說道。

  楊誠聽史達貴這樣一說,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雖然理智告訴他史達貴的話不無道理,但從心底裡他卻絕不願意接受李平北死去的消息。

  「死了倒也好,免得回去接受軍法處置。」史達貴望著帳外淡淡的說道。

  「什麼!」楊誠和劉虎均驚呼起來,李平北犯了什麼錯嗎?

  「你們沒有聽錯。現在你們安安靜靜的聽我說完。」史達貴仍然不緊不慢的說著,雙眼卻凌厲的盯著二人。「李平北狂妄自大,輕率出擊,結果中了渾邪王埋伏,自己戰死,全營盡滅,僅剩下你們二人逃出生天。」

  雖然史達貴的威勢壓得二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史達貴的一番話卻讓二人大吃一驚,驚呼道:「不是這樣的!」

  「當然是這樣的!」史達貴眼中透出一絲殺氣。

  「統領大人率領我們狙殺匈騎兵上萬,如此大功……」楊誠不甘的為李平北辯解道。

  「不,你記錯了。李平北身敗,渾邪王五萬大軍被我神威營和神機營一舉消滅近四萬,渾邪王狼狽而逃,而你二人則為我所救!」史達貴低下頭來,死死的盯著二人。

  楊誠仍然不甘的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氣急之下竟不知道如何表白。劉虎卻在史達貴閃過一絲殺意後沉默下來,腦中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的話你們二人可記清楚了,將來在征北大帳時可別說錯一個字!」
cdthree3 發表於 2008-11-9 19:40
第七章 忍辱偷生(上)


 大漠
  楊誠逐漸從慌亂從平靜下來,心中異常憤怒。他完全無法想像,這種徹頭徹尾的大謊言會從史達貴這樣身份的人的嘴裡說出,這簡直是對李平北極大的誣蔑,雖然身份相差懸殊,但他仍然打算據理力爭,定不能讓李平北遭受如此冤屈。

  「將軍所說的定是道聽途說之言,統領大人奮死殺敵,所做所為完全與將軍之言相反,請將軍明查,還統領大人一個公道。」楊誠堅定的說道。

  「你是什麼人?我叫的是你們的頭領,你一個小兵,沒有資格在這裡說話,給我滾出去!」史達貴這才想起,剛才楊誠拜見的時候並無官職,一個小兵居然敢屢屢頂撞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

  「啟稟將軍,他也是一名千夫長。」劉虎急忙替楊誠辯解道,一手拉著楊誠的衣角,不斷的使眼色。

  「哈哈,逃出不到三十人,居然就有兩個千夫長?」史達貴笑著問道。

  「不知二位千夫長是奮勇殺敵得脫,又或者是拋棄部屬,自顧逃得活命?」一直沒有開口的潘宗向看著自己手中的酒杯,淡淡的說道。

  劉虎臉色劇變,潘宗向這句話非常厲害。如果扣一個臨陣脫逃的罪名,他們自可以名正言順的將自己和楊誠就地斬殺。當下急急說道:「我們自是奮勇殺敵,拚命戰鬥才得以脫困。」楊誠雖然沒有說話,但也是一臉正是如此的表情。

  「當真如此?」潘宗向問道。

  「當然,還請二位將軍明鑒。」劉虎一邊說著,一邊向二人叩拜,楊誠雖是不情願,也被劉虎強拉著勉強叩了一下。

  「我看二位連日苦戰,可能會把一些事情記錯了,這樣吧,你們先下去休息一下,待我和史統領查明後再來詢問。」潘宗向語帶雙關的說道,一邊說一邊深深的看了劉虎一眼。

  「好,我們一定想清楚了再來回稟二位將軍,還請二位將軍明察!」劉虎一邊說,一邊拉起楊誠向帳外走去。

  「可是……」楊誠還欲說話,劉虎狠命拉著楊誠,口中低喝道:「走,出去再說!」話沒說完已將楊誠拽出大帳。

  史達貴看著出帳的二人,眼中殺機閃眼,沉聲對潘宗向說道:「直接殺了豈不簡單,到時候還不是由我們怎麼說。」

  潘宗向慢慢放下手中的杯子,悠閒的說道:「何必急於一時呢?要知道,現在征北軍中很多人雖然表面恭敬,但心底裡對我們不服的卻大有人在。由正威營的人說自然會免去諸多的麻煩,這一仗打完恐怕我們不是封疆大吏便是朝中顯貴了,少點口舌對今後大有幫助。再說這麼多士兵看著這些人進來,一刀殺了難免會傳出去。只要這二人按我們的要求在征北大帳裡說了,要殺掉還能難到你我二人嗎?」

  「就你想得多,如果照我的性子一刀殺了,看誰敢不服!不過你是兄長,萬事聽你的就是了。」史達貴顯然沒能理解潘宗向的用心,氣鼓鼓的說道。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啊。現在你我功勞已經這麼大了,小心使得萬年船,賢弟你就等著坐享富貴吧。」潘宗向站了起來,拍著史達貴的肩膀說道。

  ※※※※※※※

  「我真看錯你了,他們這麼誣蔑統領大人,你居然一聲不吭!」一出大帳,楊誠怒氣沖沖的對劉虎說道。

  劉虎拉著楊誠急急向外走去,只是低聲哀求:「有話過會說,先離開這裡。」

  楊誠也希望劉虎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便也不再說話,掙脫劉虎的手,逕自向前走去。二人急沖沖的出了營地,尋了一塊僻靜的地方,楊誠自顧坐了下來,劉虎尷尬的笑了笑,靠著不理他的楊誠坐下。

  劉虎見楊誠對自己態度冷漠,知道他還在不滿自己剛才的所為,環視了一下四周,確定並無他人後,劉虎才苦笑著說道:「誠哥,剛才形勢這麼危急,你難道一點沒察覺到嗎?」

  「哼!大不了一死,有什麼了不起的。」楊誠把頭扭向一邊,忿忿說道。

  「相處也三年多了,誠哥認為我劉虎可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劉虎也沒生氣,只是平靜的問道。

  「以前不是,現在……我卻不知道了。」楊誠雖然氣憤劉虎,卻也不會歪曲事實。

  「唉。沒想到誠哥居然這樣看我。」劉虎神情沒落的望著楊誠,楊誠卻不看他一眼。「誠哥可曾記得統領大人在山頂對我們說的話?」

  「當然記得,虧你還好意思提統領大人!」楊誠硬硬的頂了回來,怒氣正盛。

  「統領大人曾告誡我們不作無謂之死,如果現在我們死在這裡,會有意義嗎?」劉虎問道。

  「但事關統領大人的名節,我就算死也不願損及大人的名節,更何況他們居然要讓我們親口說出!」楊誠振振有詞的說道。

  「難道我們死了大人的名節便不會被沾污了嗎?除了我們幾個,誰還知道大人僅以五千人,殺敵近二萬!雖然最終兵敗身亡,但雖死猶榮!」劉虎站起身來,有力的說道。

  「那你為何……」楊誠疑惑的問道。

  「因為一旦我們死了,還有誰能將統領大人的英勇戰績告訴別人呢?我們死了,什麼事情自然以他們說了算,到時李大人的名節同樣會受到沾污,而且再沒有人可以將它洗刷掉!」劉虎神情激動的說道。

  楊誠聽了劉虎的話,若有所思。剛才自己過於激動,一時也沒想到這一層。想了想又說道:「就算你說得有理吧,但一旦我們將他們的話在中軍大帳說出,將來我們要更改誰還能相信呢?只會被看作反覆無常的小人,況且,那些話我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就讓我來擔負罪名吧。到了中軍所有話都由我來說,你只在一旁點點頭便是。壞事我做了,以後要洗刷大統領的冤屈就由你來了。」劉虎望著遠方的草原,沉重的說道。雖然讓他去誣蔑李平北,在內心裡的掙扎也是劇烈的。

  「這……」楊誠對劉虎的話感動,想到自己剛才還誤解他,不由得內心非常慚愧。當下站起身來,緊緊的抱著劉虎,拍著劉虎的背低聲說著:「好兄弟!……」

  劉虎也激烈的回應著,複雜的眼神卻已望向營地中那精緻的大帳。



第八章 忍辱偷生(中)


 史達貴和潘宗向剛剛打發稟報完軍情的斥侯,正欲商議下一步的行動,帳外來報:「正威營楊誠和劉虎帳外求見。」二人相視一眼,均有些驚訝,這二人竟這麼快就做下決定了嗎?
  「讓他們進來!」史達貴向帳外喝道,走向上首,與潘宗向一同坐定。

  楊誠和劉虎拜見過後,史達貴便笑呤呤的問道:「二位這麼快就想清楚了嗎?不知道是不是令我滿意的答案呢?」

  「啟稟將軍!」劉虎抱拳說道:「我們已經完全想清楚了,不會有絲毫遺漏。」

  「好,好,好!」史達貴邊說三個好,盯著劉虎的眼睛繼續說道:「那你把正威營進入大漠這段時間的行動說來聽聽,看你們二人是否真的已經頭腦清醒了。」

  劉虎深深的看了楊誠一眼,轉過頭盯著史達貴朗聲說道:「正如將軍所說,李統領狂妄無比,帶領五千人輕率出擊。根本沒有按照軍令而行,只想著自己立功,卻不顧士兵的死活,結果慘遭匈奴渾邪王五萬騎兵圍攻,全營幾乎盡滅。幸得史將軍和潘將軍率兵及時趕到,大展神威,擊潰渾邪王大軍,斬首三萬餘,渾邪王望風而逃,而我們也得以生還。」劉虎一口氣說完竟也面不改色,仍然毫無畏色的盯著史達貴。

  「嗯,還算不錯,事實就是事實,沒有我們,你們當真是一個也不能活了。到時再將你們的慘狀和李平北的狂妄詳細的說出,事後我自然會舉薦兩位千夫長的。」史達貴點了點頭,微笑著對劉虎說道。

  「多謝將軍提拔!」劉虎恭敬的說道。

  「好吧,你們先下去休息,稍後再隨軍回中軍,其他我自然會安排。」史達貴一邊說一邊看著,自進帳以來一直低著頭默不著聲的楊誠,雖然楊誠並未言語,但史達貴仍然看出楊誠那一臉的憤慨。

  「末將告退。」劉虎說著便欲拉著楊誠退出帳外,楊誠剛站起來,潘宗向冷冷的說道:「慢著,你先退下,他留下。」潘宗向指著劉虎,示意讓楊誠留下。

  劉虎臉色微變,心知楊誠的態度定然讓二人起了殺機。但現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和楊誠斷沒反抗的能力,當下只得無奈點了點頭,轉身獨自出帳,臨出帳時,用手捅了捅楊誠的背,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苦心。

  「我看你好像還有話說?」潘宗向打破了帳中的寧靜,淡淡的向楊誠說道,邊說邊解下腰間的長刀,輕輕的撫摸著黑色的刀鞘。

  「我……」楊誠欲言又止,但想起與劉虎的商議,只得暫時隱忍。如果自己這些人一死,恐怕所有李平北的冤屈就永遠無法洗刷了,猶豫一會,才幹澀的說道:「我並沒什麼要說的。」

  「哦?那你把剛才你同伴說的話重複一遍?」潘宗向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但手卻沒有片刻離開長刀,一隻手撫著刀鞘,另一隻手去慢慢的握住了刀柄。

  潘宗向的動作自然沒能逃過楊誠的眼,楊誠再笨也知道潘宗向想要做什麼。只是要讓自己親口說出那樣的話,真比讓他死還要困難,當下心中一橫,振聲說道:「卑下不善言談,一時難以記得那麼多,還請將軍原諒。」

  「哈哈哈……」潘宗向口中大笑,心中卻也有此佩服,此人竟然寧死也不願誣蔑自己的長官,可惜自己手下卻沒有這樣的人,更可惜的是自己必須設法除去他。「既然不善言談,那希望你不論在何時、何地,什麼都不要再談,明白我的意思嗎?」潘宗向心中計議以定,將長刀重新掛回腰間,站起來對楊誠說道。

  「是!卑下告退!」楊誠不卑不亢的說道,轉身出帳而去。

  「唔,剛才你已經動了殺機,為什麼不動手呢?」許久沒有開口的史達貴疑惑的問道。

  「是個人才,可惜不能為我所用啊。」潘宗向答非所問的說道。

  「宗向兄還缺人才?神機營內人才濟濟,我都羨慕得很啊。」史達貴驚訝的說道。的確,二人手下均是征北軍中最精銳的戰士,說起人才當然遠遠超越其他諸營。

  潘宗向意味深長的看了史達貴一眼,淡淡的說道:「單看此人都李平北的忠心,你我二人的手下就難尋一二。」

  「忠心?忠心有什麼用?我只要乖乖聽命的奴才便好了,再說我的一萬騎兵裡誰敢對我不忠,誰敢不聽號令呢?」史達貴不以為然的說道。

  「現在當然沒人敢對你不忠,如果萬一有一天你失勢了呢?他們還會像現在這樣對你嗎?況且剛才找其他正威營士兵問話的時候你也在場,谷口一戰又豈是一般人能做的?」潘宗向邊說邊走向帳外,沒有理會史達貴的反應,繼續說道:「中軍令我二人速回,準備對王庭的進攻,你有何看法?」

  史達貴心中略有不快,失勢?他可從來沒有想過這種無聊的事情,自己立下如此大的功勞怎麼可能有失勢的一天?對於潘宗向的其他話卻沒聽進心裡。潘宗向見史達貴沒有回應,再度重複了一遍。

  「哦,大將軍既然下令了,你我二人自然得馬上趕回去,只可惜這次又讓渾邪王逃掉了。」史達貴意味索然的說道。

  「不錯,跟他打了這麼久,眼看這次形勢對我們如此有利。渾邪王已是強弩之末了,悍死之士幾乎全都犧牲了,剩下的部隊戰力有限,只要我們再追上幾日,必然能一舉消滅他。如今要放過他,我實在心有不甘啊。」潘宗向望著天際,不甘的歎著。

  「要不……我們還是繼續追擊?事成之後再趕去王庭?以我們的速度應該還來得及吧。」史達貴也不甘心這樣放掉打了好幾年的對手,試探的問道。

  「嗯……」潘宗向顯然有點心動,遲疑了一下,對史達貴說道:「如果我們二人都去追擊恐怕不太好,反正渾邪王的人也沒有多少了,一營去追便足夠。我們留下一人追擊渾邪王,另一人回中軍覆命,你看如何?」

  「這樣也好,不過誰去追誰回中軍呢?」史達貴躍躍欲試的說道。

  「大將軍那裡你說話方便一點,當然由你回中軍,而我帶神機營去追渾邪王。」

  「嗯……好吧!」史達貴猶豫片刻,痛快的說道:「這次就把這個功勞讓給你了,以後再還我吧!」

  「呵呵,你我二人還用說這些嗎?有功勞自然是兩個人一起的,我怎麼敢忘了你。」

  「那正威營這些人怎麼辦?跟我回中軍?」

  「不,這些人你就帶上那個姓劉的小子,其他人自然交給我處理。」潘宗向堅定的說道。

  「也好,姓劉的小子說話機靈點,也可以省點心,其他人交給你我了完全放心了。」史達貴笑著說道。

  「這是自然,該回來的自然一根汗毛也不了,不該回來的就當是買渾邪王的命用掉了。」潘宗向冷冷的說道。


第九章 忍辱偷生(下)

 狼居胥山
  滿頭大汗的左賢王在山上艱難的行進著,身後跟著數十個同樣疲憊不堪的匈奴士兵。左賢王在山中尋找了大半天了,雖然地勢顯要之處已找到好幾處,但均需要精心建造才能發揮強大的力量,而在缺少工具和工匠的王庭,這樣的工程自然是不可完成的。左賢王在尋找一處只需稍加修整便能憑險而守的地方,這樣才能在大陳軍隊抵達之前完成佈置,一旦大陳軍隊抵達,而要塞還未建成,那他便只能隨眾北遁大漠,踏上那凶險未知的逃亡之路。

  「前面是什麼地方?」左賢王坐在一塊大石上,指著不遠處的山,氣喘虛虛的問道。

  一個五十多歲匈奴男子聽到趕忙跑了過來,右手空蕩的袖籠蕩來蕩去。顯然爬山對他來說是件困難的事,但這一帶的山勢就屬他最為熟悉,況且又是大單于下的命令,雖然辛苦,但也不敢違抗。

  「那裡是飛鷹峽,峽長約三四里,窄處僅能一人側身而行,最寬處三人並肩而行也顯擁擠。」男子望著左賢王所指的方向,喘氣說道:「過了飛鷹峽便是飛鷹崖,僅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上,有幾處道路也塌了,十年前便再無人上去過了,現在也不知情形如何。」

  「你上過飛鷹崖嗎?木裡羅。」左賢王望著舉步維艱的匈奴男子,輕輕的問道。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匈奴第一勇士博爾哲木戰死了,而博爾哲木之前的匈奴第一勇士木裡羅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匈奴真的氣數已盡?

  「上……上過,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木裡羅受寵若驚的說道。自從二十年前自己的右臂在戰鬥中失去以後,人們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曾經的第一勇士了,草原上不能彎弓射箭的男人,要想生存下去是非常困難的。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叫自己是殘廢、廢人、一隻手、斷臂的狗……在他都快要忘記自己的名字時,左賢王居然還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心情當然激動萬分。

  「哦?說來聽聽。」左賢王繞有興趣的說道。

  「是。小人年青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聽說這飛鷹崖上有巨雕的蹤影,便獨自一人,想要捉一隻巨雕,在族人面前炫耀一番。」木裡羅望著前方的飛鷹峽,臉上卑微的表情不見了,滿臉的高傲和自信,彷彿又回到了年青的歲月。

  左賢王點了點頭,這件事他也曾聽說過。木裡羅勇鬥巨雕,並將一隻巨雕獻給了大單于,從而被大單于封為匈奴第一勇士。小時候他便極為敬佩木裡羅,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木裡羅一樣。誰知世事變遷,當年力搏巨雕的木裡羅,現在卻成了一個很多人都不知道姓名的糟老頭。

  木裡羅卻不知左賢王一時竟想了這麼多,自顧的望著遠方,喃喃的說道:「年青的時候,部落的牛羊經常被巨雕叨走,雖然大家想盡辦法,卻仍然對它無可奈何。當時我正年少氣盛,又自負自己勇武無敵,當時我在草原上也確實難尋敵手。」木裡羅深深的陷入回憶中,深深的皺紋刻滿了英氣猶存的臉寵。「為了解決部落這個大難題,我獨自一人開始追蹤巨雕。巨雕飛得很快,雖然我全力追趕,每天仍然只能追十幾里,一直追了七天,我才來到飛鷹峽。到的時候已是黃昏了,我穿過飛鷹峽,一口氣爬上飛鷹崖,找到巨雕後,和它拚死搏鬥到天亮才殺死了巨雕。然後我拖著巨雕回了部落,正遇上大單于經過,看到巨雕非常驚訝,當即便派人要了去,第二天便派人封我為匈奴第一勇士。」

  木裡羅平淡的說著,左賢王知道他的三言兩語必然包含著無比的艱險,一人一雕在崖頂搏至天明,那一仗必定是非常驚險和精彩的。但木裡羅顯然不願再提及,他也不好再追問,好漢不提當年勇,不知道匈奴什麼時候才能再出一個這樣的勇士。

  左賢王心中感慨著,嘴裡卻繼續發問道:「崖頂有多寬?上崖的小路有多長?」

  「當時天色已暗,我也看不太清楚,不過再怎麼說也能容納上千人吧;上崖的小路並不太長,當時我幾下就上去了,也沒去算過。」木裡羅尷尬的說道。

  「那你怎麼知道道路上有幾處塌了?」左賢王沒有理會木裡羅尷尬的表情,冷靜的問道。

  「這……」木裡羅抓了抓臉,猶豫的說道:「當年手臂斷了之後,我曾想到這崖上了此殘生,結果卻發現道路塌了,已經上不去了,而且只有一臂,恐怕道路完好仍然沒有能力能攀上。」

  左賢王眼神複雜的看著木裡羅,他當然知道木裡羅了此殘生的真正意義。一個昔日的英雄,竟想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可見必然是經歷無數的艱辛和屈辱,才會讓他鼓起這樣的勇氣。

  「先帶我去看看吧。」左賢王淡然說道,顯然並不想再追問下去,他心中也不想去刺激木裡羅,畢竟讓現在如此落魄的人去回憶輝煌的過去是很殘忍的事情。

  「是,是!」木裡羅點頭說道,抬起頭卻發現左賢王已健步如飛,直向飛鷹峽走去。

  飛鷹峽

  左賢王站在峽口,飛鷹峽給他的震撼讓他久久不能動彈,任何人類的語言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描述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的。狼居胥山本是一條南北相連的山脈,但到了這裡,彷彿被人硬生生的劈開一般。峽谷兩邊的石壁雖然只有二三十丈高,但均如刀削下來一般平滑,一條筆直的縫隙延伸至數千步外。

  「就是這裡了,點燃狼煙,把其餘四十組人全召來這裡!」回過神來的左賢王激動的向背後的隨從說道。

  「留下兩人接應趕來的人,其他人跟我進去。」話聲未落,左賢王已大步踏入峽內。

  越往裡行,左賢王越是心驚。峽內正如木裡羅所說,異常狹窄,人走在裡面,彷彿感覺兩邊絕壁不斷向自己壓迫而來,幾欲生出逃走之念。抬頭仰望,天空只剩一線,青黑的石壁上寸草不生,在大自然的神力面前,自己在礦山所築的要塞,簡直如同小兒的戲作。一行人在峽谷裡行走,不斷感受著兩邊石壁帶來的壓力,竟然鴉雀無聲,僅有索索的腳步聲在峽內迴盪。

  峽谷越行越窄,雖然亮光就在前方,眾人仍然產生不能前行的幻覺,直覺得如果再向前走,便會被兩邊幾欲合攏的絕壁壓成肉餅一般。左賢王一邊行走,一邊驚歎,這當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雖然被峽內的險峻壓迫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欣喜的表情仍然無法掩飾。

  兩千多步的行程,眾人竟行了半個時辰。一出峽谷,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二十步見方的坡地。從峽谷中出來的眾人,均對這塊坡地生出奇異的感覺,彷彿到了一個極為寬廣的地方。坡地前面便是飛鷹崖,一條陡坡就這樣直直的延伸上去,眾人癱坐下來,心中均生出無力的感覺,雖然不是直壁,但感覺上卻無法攀登。

  眾人休息良久,才在左賢王的命令下紛紛站起,硬著頭皮向崖頂探去。初時還有一段勉強可以行走的小道,但行到一半,道路已然消失一片亂石之中。左賢王命令各人清理亂石,緩緩前行。時間在不斷流逝,眾人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才行至崖頂,期間更有五人在清理道路時不慎摔下崖去,當場死亡。

  天色已暗,左賢王立在崖頂,極目四望。狼居胥山本是一脈,到了這裡卻迥然不同,三塊孤零零的巨石組成了飛鷹峽和飛鷹崖。飛鷹崖高達五十丈,極目望去,狼居胥山盡在腳下。後續的四十組人馬正全力探查方圓五十里的地形,不斷有新的情報送上崖頂,供左賢王製成地圖。隨著地圖的逐漸完善,左賢王的臉色愈加欣喜,這真是上天賜予匈奴的寶地啊。

  木裡羅看著喜形於色的左賢王,擔憂的說道:「大王,飛鷹峽與飛鷹崖雖然易守難攻,但並不是十全十美之地啊。」

  「嗯?」正在高興的左賢王驚訝的望著木裡羅,顯然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說。

  木裡羅指著崖下的飛鷹峽,平靜的說道:「大王請看,雖然飛鷹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但如果陳軍在峽外駐守一軍,對我們來說同樣不利。只要駐上數千人,便可壓得我們不敢動彈。」

  聽了木裡羅的話,左賢王頓時大驚。剛才自己沉浸于飛鷹崖之險,絲毫沒有想及此處。如果陳軍並不進攻,只是困住自己,那自己又能起何作用呢?

  看著皺緊眉頭的左賢王,木裡羅也深深的憂慮著,這一仗關係到匈奴的存亡,雖然他被族人排斥已久,但到底是個匈奴人,當然不想看到自己的部族被消滅。

  「不妨!」左賢王思慮良久,終於鬆開眉頭,笑著說道:「飛鷹峽和飛鷹崖均是難以進攻的險地,我只需派少量人馬駐守便是,在崖頂和飛鷹峽左右各築一寨,另外再在林中四處隱藏一些人馬,便不懼陳軍進攻了。」

  望著崖下四散的點點火光,左賢王豪氣萬丈的說道:「長生天賜與我匈奴如此險地,我匈奴一族這次定能逢匈化吉!」
cdthree3 發表於 2008-11-9 19:41
第十章     箭誅渾邪(上)

 水銀溫度計顯示著這裡的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六十一度,地上的積雪已快沒過腳面。陰天樂見左右無人關注,悄無聲息地向雪姬打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們保持氣溫,同時盡快恢復體力。雖然有趵勒等十幾人的守衛,還有自己在這裡,但是陰天樂不敢保證不會有人對這些雪女心懷不軌。為了預防起見,陰天樂事前就提醒雪姬,要她告誡族人一定要保持一定的體力。

  見雪姬露出意領神會的笑容,陰天樂這才又轉過頭來,注視著漫天雪花下的死一般寂靜的冰見市。被瘟疫肆虐了半個月之久的這座海濱城市,已不復有昔日的繁榮,整個城區中除了街道還點有星星點點的燈光外,絕大部分城區都是一片黑暗。死亡的陰影已經將這個原本充滿活力的城市變得死氣沉沉。

  死神無情的鐮刀在這裡收服了數以十萬計的生命,而在未來的日子裡,他還將收取絲毫不少於這個數目的生命,冰見市,這座美麗的城市,距離成為死亡之城已為時不遠了。近百條人影早已進入了冰見市的大街小巷,消失地無影無蹤。

  安倍宇明背著手站在了高崗上,眺望著紛飛大雪中的冰見市。在他的身後四十米處,裝束各異的十七人面色鄭重地聚集在一起,伯格、格菲索和幾個不知名的聖騎士打扮的歐洲人也在其中。他們將是絞殺血族的主力,而陰天樂則借口舊傷尚未痊癒只承擔了暗中出手的任務。

  「看見那四個僧人了吧?那可是金剛峰寺一向不離寺的護法,想不到這一次竟然也被派到這裡來了。」趵勒傳音道,「這一次需要我出手助你一臂之力嗎?」陰天樂亦傳音道:「不必了,你還是看好雪女們,不要讓人傷害到她們,我還是有些不大放心。」趵勒之所以能夠同意與陰陽師修好,極大程度上是因為陰天樂的說服,也正是因為這樣,陰天樂覺得自己對雪女一族的安全應當多盡幾份心意。

  至於那四個僧人,陰天樂早已看在眼裡,四個頭戴斗笠,身著黑袍,手提三鈷杵--兩端各有三個分叉的金剛杵的高大僧人,走到那裡都引人注目。還有那幾個神官,在人群中也著實有幾分扎眼。這一次剿滅行動,看來日本三大系統均派出了得力人手。

  「陰先生,請過來吧!」德魯主教招呼著陰天樂道,「到時間了。」神聖教廷的主教們將為他們十八人施展聖光護佑魔法,以加強他們對瘟疫的抵抗能力。雖然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五十度以下,瘟疫病毒已停止了活動,陷入了休眠,但是多一點防護措施是沒有人反對的。

  「大家一定要記住現在的時間,聖光護佑的效力最多只能維持三個小時,當時間不足時,一定要及時地趕回來。千萬不可麻痺大意!」施展完畢後,德魯主教再三地叮囑眾人道。十八人或站或坐地呆在山崗上,等待著出發的時刻來到。當黎明來臨的時候,冰見市的上空突然閃過一道燦爛的禮花。「在那裡!發現敵蹤了!」山崗上的人們歡呼雀躍,而那十八人已悄無聲息地滑下山坡,或飛或跑地向那裡奔去!

  在冰見市的一個小區裡,七名日本的修行者找到了血族的蹤跡。整個小區中竟然沒有一個活人,全部都是毫無血色的屍體,從驚駭中清醒過來的他們懷著滿腔的憤怒發現了克魯納兄弟。放出了禮花的他們,根本沒有等待援兵的到來,就勢如瘋虎般地衝了過去。

  威徹思特大公爵心中的懊惱簡直是無法言諭,再有一天,一天的時間,他的屬下就將全部痊癒,偏偏在這個時候,敵人發現了自己的藏匿之處。雖然說只有七個人,但是威徹思特大公爵他卻不敢戀戰,因為他明白,日本修行者的指揮官再沒有腦子,也絕不可能派七個人來剿滅十幾個血族,在他們的後面,肯定還有大隊人馬,所以只留下了克魯納和克魯索兄弟纏住他們,其餘人立即轉移。冰見市如此之大,可以藏身的地方數不勝數,只要能躲過這一天,明天的此時他就無所畏懼了。

  只可惜他的如意算盤卻在幾分鐘後即落空了。隨著幾名聖騎士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其他人相繼現身,將威徹思特大公爵一行人圍在了中間。威徹思特大公爵暗暗地數了數,已現身的竟然有十七人之多,這些人雖然與他自己相比,實力上還有一定的差距,但是卻絲毫不遜色於他的屬下了。威徹思特大公爵心中暗懍,那個曾經將自己打得重傷的陰天樂竟然沒有現身,不知道是沒有參與這次行動,還是藏匿於暗地中。他不由得暗中向撒旦祈禱,希望不要是後者。

  「威徹思特大公爵,原來仙台血案的製造者是你啊!」格菲索聖騎士踏前一步,略帶驚詫地說道,「血族長老會這一次竟然把你派到了東方來了。」兩人當年曾有一面之交,不過那一次是威徹思特大公爵派人追得格菲索如喪家之犬一般。如今是風水輪流轉,兩人的角色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嘿嘿,原來是格菲索啊,你們夠看得起我威徹思特了,竟然派出了這麼多人來為我一個小小的血族大公爵殉葬,令我深感榮幸啊!」威徹思特大公爵冷笑道,神聖教廷出動如此多的聖騎士,看來這一次對自己的腦袋是勢在必得了。不過,他也有絕對的自信,死也要拉兩個墊背的傢伙。

  「為你殉葬?哈哈哈……」站在格菲索身後的一名中年聖騎士仰天大笑道,「威徹思特大公爵,你也太看得起自己吧。你的性命我們是要定了,但是不會有人陪你下地獄的!」

  「凱文!你這只教廷的走狗!想不到你也來日本了!」威徹思特大公爵咬牙切齒地罵道,他的心中更是涼了半截。凱文,聖騎士的副隊長,個人實力絕對可以排在聖騎士的前十名內,與血族的歷次戰鬥中戰功顯赫,是個相當難纏的傢伙。

  凱文哈哈一笑,隨手從腰間抽出長劍來,挽了個劍花道:「來吧,威徹思特大公爵,我們來這裡不是為了聊聊天、敘敘舊的,就讓我先來領教領教大公爵那超凡脫俗的身手吧。」伯格、格菲索和餘下的一名聖騎士則縱身投入了戰場,將威徹思特大公爵和他的屬下分隔開來。

  此時,不甘心就此落敗的血族們已紛紛變身,以自己的最強形態與眾人戰在一處。他們充分地發揮出了自己快、捷、靈的特點,給那些對血族戰鬥方式並不熟悉的中日修行者帶來了極大的麻煩。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中日修行者們可謂是陷入了苦戰之中。隨著時間的流逝,中日修行者漸漸地適應了血族的戰鬥方式,再加上人多勢重,局勢逐漸發生了有利的扭轉。

  陰天樂站在距離他們千米外的高塔上,左手提著大弓,右手拿著一個箭壺,恢復狐身的緋狐依然趴在了他的肩膀上。陰天樂不敢再向前多走,再近的話,威徹思特大公爵就會察覺到自己的存在,也就達不到出其不意的狙擊效果了。

  可是站在如此遠的距離上,就又產生了另一個問題。這漫天飛飛揚揚的大雪無疑阻礙了他的視線,再加上血族們身形移動地極其敏捷,即便是陰天樂也很難找到下手的合適時機。陰天樂數次搭箭拉弓,最後都是無奈地放了下來--如果沒有把握命中,反而不如不射,以免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緋狐,你去靠近他們,來做我的眼睛!」陰天樂思索再三,對緋狐道。緋狐乖巧地點了點頭,從陰天樂的肩膀上跳了下來,進入了風雪中。

  陰天樂閉上了雙眼,尋找著緋狐的氣息,通過緋狐的雙眼,他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切。緋狐很快就來到了距離眾人百米的地方,找了一個隱蔽的所在,伏身其上。

  此時,克魯納和克魯索兄弟已經擺脫了糾纏,趕了過來。兩人並沒有貿然地捲入戰鬥,而是採取了游擊的手段在外圍尋覓戰機。發現機會即快如電閃般地閃擊,無論是否得手都絕不糾纏,一擊即走,令修行者們感到十分地棘手。到了此時,參加戰鬥的無論是修行者還是血族,大多都已帶傷,鮮血染紅了雪地。

  威徹思特大公爵也頗為狼狽不堪,在三名聖騎士的圍攻下,縱然是最強形態的他也多處受傷。但是這反而激起了威徹思特大公爵的凶性,每一次的受傷,他都會以更加犀利毒辣的手法從聖騎士身上討回來,三名聖騎士的鎧甲上也留下了不少他的爪印,有些地方甚至於凹陷下去。

  凱文越打越是心驚,威徹思特大公爵雖然看起來受傷多處,但是他的氣勢卻是有增無減,在三名聖騎士的夾攻下,依然是攻防有序,不給他們以可乘之機。自己一方雖然穩據上風,但是一時半會卻也無法對他形成致命的威脅。

  零下六十一度的低溫雖然令瘟疫病毒乖乖地進入了休眠,卻也帶來了不少負面作用。血族顯然比人類更加適應這寒冷刺骨的天氣,他們的行動看起來絲毫沒有受到低溫的影響,反而是人類修行者,為了抵禦低溫對身體的影響,不得不分心護住自己的身體。此長彼消,人類一方的實力打了不少折扣。

  更重要的是,隨著時間的推移,聖光護佑的有效時間將會越來越少,若是在失效前還不能剿滅血族,眾人將面臨著兩難的選擇。纏住血族決戰到底,就有可能感染瘟疫;退走重新加持聖光護佑,就有可能讓血族逃出生天,再想捕捉他們的行蹤就會難上加難。雖然也有人想到分批回去加持聖光護佑,但是如今修行者只是略佔上風,哪怕只是抽出兩三人,也會造成局面的逆轉。

  殊不知威徹思特大公爵他心中亦是暗暗叫苦,雖然被三名聖騎士如走馬燈般的圍攻,但是他依然留心著全局,血族在以少打多的不利形勢下,已漸落下風,只能依靠著如風般的身法和修行者纏戰。不過這並不是是最重要的問題所在,長時間未能換血的血族們時刻可能會因為瘟疫病毒的大量繁殖而再度倒下,到了那個時候,他和克魯索兄弟將徹底地陷入死局。雖然他已經有了死亡的覺悟,但絕並不代表著身為血族大公爵的他會束手待斃!

  凱文揮舞著手中閃爍著白光的長劍,每一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從正面死死地纏住了威徹思特大公爵,而其餘的兩名聖騎士則是在一旁策應,攻其必救之處,化解了威徹思特大公爵一次次殺招。

  眾人從天空打到了地面,所到之處是樓倒屋塌,磚石橫飛,此行之前,安倍宇明就已經明確提出,這一次要不惜一切代價地剿滅血族,為了這一行動,冰見市的殘存市民們成了可憐的犧牲者。先是突如其來的低溫和大雪,其後就是這些煞星們毫無顧忌的戰鬥,令無數人在這一拆房毀樓的過程中死於非命。中國修行者雖然心有不忍,但是與血族的戰鬥容不得他們有半分手軟,否則就是他們的死亡!

  借助著緋狐的雙眼,遠在千米之外壓制著自己氣息的陰天樂將整個戰場的局勢盡收眼底。他在尋找著機會,尋找著擊潰這一均勢的機會!陰天樂反手從箭壺中抽出四支羽箭,逐一地搭在弓上,這弓箭亦非凡品,是安倍宇明特意從陰陽師千百年來的收藏品中為陰天樂選出的。否則的話,又怎麼可能承受陰天樂那足以和血族相媲美的力量。

  陰天樂緩緩地拉開了弓,此時若有人在他身邊,會驚駭地發現四支羽箭那鋒芒畢露的箭頭上閃爍著妖火那詭異的光芒,這就是陰天樂一擊必殺的法寶。他相信,沒有一個血族能在同時挨上四朵妖火還能留得性命!

  克魯納與兄長擦肩而過,在空中劃了個半弧,心滿意足地舔了舔右手五指上的鮮血,一股難以言諭的美味從口中一直到腹中。方才兩兄弟打了個時間差,成功地在一名陰陽師的右肩上留下了深可見骨的五道爪痕。若不是陰陽師的式神及時相救,這一爪就抓在了他的天靈蓋上了。

  不過即便如此,那陰陽師亦是戰力大減,只能勉強地護住自己,無力再以反攻。受他的影響,其他人類修行者亦不約而同地減了三分攻勢,血族們則是氣勢大增,甚至於有幾個竟然反守為攻,迫得修行者連連後退。

  「做得好!」克魯索高聲笑道,「看看他們下一次是否還有這樣的好運氣!」兄弟倆心意相通,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一名金鋼峰寺的護法僧人身上。那高大的僧人手持三鈷杵,揮舞間呼呼生風,勢大力沉的三鈷杵迫得血族不得不避其鋒芒。更令那血族感到頭痛的是,這僧人以三鈷杵招雷是又快又密,雖然每一擊的威力都不大,但是那瞬間的麻痺感就足以讓那飛舞的三鈷杵對血族構成了足夠的威脅。打發了性的他此時更是勢如瘋虎,一道道雷光隨著三鈷杵的舞動從天而降,逼得他的對手左躲右閃,狼狽不堪。

  「慎密小心!」眼看著克魯納兄弟前後夾攻於他,其他修行者紛紛高叫道。慎密這才發現了自己的危險處境,不僅僅是克魯納兄弟前後夾擊,那名血族亦不顧雷光的威脅,猛地撲了過來。三名血族從三個方位襲來,封死了他的所有退路。見勢不好,一旁的兩名僧人連忙棄下自己的對手,揮舞著三鈷杵衝了過來。

  慎密狂吼一聲,將三鈷杵舞成了一團銀光,將整個人都護在其中,密集的雷光更是如雨般在他身體的周圍傾洩而下,生死關頭,迫使他不得不全力以赴,將自己的實力毫無保留地施展出來。至於之後精疲力竭的他將如何面對敵手,已不是他現在所能考慮到的了。

  克魯納兄弟發出了一聲長笑,張開蝠翼的兩人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竟然繞過了慎密,向那兩名前來支援的僧人撲去!克魯納在空中微一側身,已避過了僧人倉皇出擊的三鈷杵,左手一把抓住杵身,用力將面帶惶恐的僧人拉了過來,右手已並指如刀,刺向了僧人的心臟。

  這一系列動作快如電閃,未等眾人醒過味來,那僧人已大禍臨頭。大驚失色的他用力一推三鈷杵,毅然棄杵,同時身體借力後飄,借此躲開克魯納的閃擊。克魯納豈能容到手的獵物就這樣逃脫,他身形晃動,如影隨形般地追擊過去。

  與此同時,與修行者纏鬥在一團的血族們紛紛發力,如同狂風暴雨般地攻了過去,他們寧肯因此而受傷也絕不讓一人能緩出手來援救那僧人。克魯納獰笑著揮舞著手中的三鈷杵,化出了無數的杵影向驚惶失措的僧人砸去,那僧人雖然竭盡全力地左躲右閃,但終究難以與血族那如風的身法相比,始終無法逃出杵影的籠罩,眼看著就要被三鈷杵砸得血肉橫飛,死與非命了。

  克魯納心中大喜,只要砸死這名僧人,加上那個為了保命而精疲力竭難以戰鬥下去的慎密和尚,人類一方至少將有兩名高手退出了戰局,形勢將對血族一方大為有利。只要自己和兄長克魯索再如法炮製兩回,說不定最後大獲全勝的將是血族一方,威徹思特大公爵是個有功必賞之人,絕不會虧待屬下,想到這裡克魯納心中不禁喜不自勝。

  透過緋狐雙眼將這一切都盡收眼中的陰天樂暗暗地搖了搖頭,雖然人類修行者一方人數較多,但是畢竟是數方人馬拼湊而成,大家互相之間幾乎打不出什麼配合,絕大多數都是在各自為戰。這也是為什麼一直是得勢不得勝的主要原因。克魯納兄弟正是看準了這一點,才能如此順利地打出這樣一個完美的配合,將那三名僧人玩弄於股掌中。

  陰天樂微微地歎了口氣,此情此景,已由不得他來選擇時機了。他雙臂一用力,已將手中的彎弓拉如滿月,右手五指微鬆,四支羽箭已激射而出,帶著那詭異的妖火光芒呼嘯而去。陰天樂反手從箭壺中又抽出四支羽箭,以肉眼難以看清的速度認扣搭弦,再一次射了出去。

  克魯納獰笑著逼近那手足無措、孤立無援的倒霉僧人,左手中的三鈷杵突然收歸於身後,在那僧人感到迷惑不解時,三鈷杵如出洞的毒蛇一般從克魯納的左肋下躥出,快如電閃般地直撲那僧人的前胸要害。擲出了三鈷杵的克魯納毫不遲疑地縱身而上,五指抓向了他的天靈蓋。

  沒有人懷疑克魯納那可以斷金裂石的一爪的莫大威力,縱然是修行者,天靈蓋亦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要害所在,若是被克魯納這一爪抓實,這僧人必然是當場斃命。但是三鈷杵那凌厲的攻勢又迫在眉睫,逼得他無法騰出手來格檔,眼見那僧人難以應付上下夾擊,就要斃命當場,眾人不禁驚呼連連。

  克魯納欣喜地看著僧人那絕望的眼神,剛剛避開三鈷杵破胸一擊的他根本無力再躲閃克魯納的血爪,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逼近自己,死神的鐮刀已架在他的脖頸之上。

  就在血族心中狂喜,而修行者們紛紛轉首不忍再看時,克魯納和克魯索幾乎是同時感覺到了死亡氣息的逼近。兩人甚至於來不及四下觀望,四支羽箭已穿身而過,那巨大的衝擊力將兩人的身體死死地釘在了兩棟摩天大樓的樓身上,未等在場的所有人從這巨大的逆轉中回過味來,四團青綠色的火焰幾乎是不分先後地從兩人身上爆發出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地蔓延到了他們的全身,克魯納兄弟甚至連血族分身化蝠的秘法都來不及使用,就已經被化成了灰燼。

  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局勢已發生了根本性的扭轉,那名死裡逃生的僧人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還活在人世間,就那樣呆若木雞般地立在半空。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所吸引,甚至於停止了手中的爭鬥,場中一片寂靜,只餘下呼嘯的風聲。

  「妖火!那是妖火!」血族們驚恐萬狀地尖叫著,陰天樂在仙台市大展神威、屠殺血族的一幕不禁又浮上他們的心頭。沒有一個在場的血族會忘記,那個威徹思特大公爵也拿他無可奈何的妖族是如何恣意地屠戮自己的族人,以多擊少的他們反而成為了被獵殺的對像,那漫天飛舞的妖火已成為了僥倖活下來的他們的夢中惡魔。想不到在這裡,惡魔竟然再一次出現!

  威徹思特大公爵只覺得自己一時間萬念俱灰,甚至於都生起了不再抵抗下去的念頭。想不到自己怕什麼偏偏就會出現什麼,那個妖族果然是暗伏在一旁,伺機下手。克魯納兄弟的死亡可以說徹底地打破了目前雙方的均勢,原本就是以少戰多的血族在突如其來的妖火那致命的威脅下,士氣劇減,所有人都惶恐不安地觀察著四周,唯恐自己成為妖火的下一個目標。

  修行者一方自然是欣喜若狂,想不到陰天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連環八箭即奪去了兩條血族的性命,救下了金鋼峰寺護法的性命,令眾人的信心大增。此時陰天樂已來到了緋狐所在之處,既然已經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他也就無意再藏身於暗地中了。

  威徹思特大公爵咬牙切齒地對凱文道:「想不到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已任的你們竟然會和妖族聯手,就不怕回去受審判嗎?」

  凱文笑容可掬地聳了聳肩道:「這可是和我們沒有半點關係,如果說你有冤屈,可以在地獄中向你們的始祖該隱和撒旦魔王去哭訴吧。告訴他日本陰陽師沒有按照規則辦事,你看這樣如何?」心情大好的他竟然開起了威徹思特大公爵的玩笑。

  不過凱文心中也是暗自驚駭,雖然他早就聽格菲索等人說過陰天樂的戰鬥力驚人,甚至於能將血族精英打得一敗塗地。但是沒有親眼看到的他對此是半信半疑,當陰天樂以自己傷勢尚未痊癒而拒絕了正面出手時,他的心中甚至有幾分鄙夷。在他看來,這可是關係到人類生死存亡的大事,不要說只是傷勢未癒,就是身負重傷也絕不能有半點退縮。

  但是陰天樂這連環八箭徹底地改變了他的想法,雖然是偷襲,但是能夠做到對血族如此一擊必殺的人物,神聖教廷中也只有兩三人可以做到。他不得不痛苦的承認,陰天樂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威徹思特大公爵心中勃然大怒,以他大公爵的顯赫地位,血族中何時有人敢和他開這種玩笑,更何況凱文的話語辱及血族的始祖該隱和撒旦大神,這是任何一個血族都無法容忍的奇恥大辱!幾乎所有的血族都怒火沖天,威徹思特大公爵原本血紅的雙眼更是幾乎都要滴出血來了,他振臂高呼道:「血族的弟兄們,讓我們以敵人的鮮血來洗清自己的恥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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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發表於 2008-12-4 10:50
第十章 箭誅渾邪(上)
      大漠    神機營的鐵騎在草原上疾速奔馳著。雖然渾邪王已是強弩之末,但潘宗向卻不敢有絲毫大意,畢竟渾邪王的殘兵在數量上和自己相差無幾,況且渾邪王久經戰陣,豈是易與之人。潘宗向把神機營分成三部,前鋒一千人,中軍四千人由自己親自帶領,後軍近四千人,每軍之間保持十里左右距離,以應付任何突然發生的變故。    楊誠等二十幾個正威營戰士正隨著前鋒疾馳。劉虎被命單獨隨史達貴先趕回中軍彙報軍情,雖然二人不願分開,但在這種情勢下,二人已是身不由己。自三年前進入正威營以來,楊誠逐漸有了家的感覺,特別是和劉虎等人三年以來的相處,更是在五人之間生出深厚的兄弟之情。楊誠本是個內向的人,雖然從軍快要十年了,但真正談得上話的人並沒有多少。楊誠又沒什麼特別的嗜好,除了射箭,幾乎再沒有其他喜好之事,所以在軍營中幾乎難以交上朋友。但在正威營這段時間里,劉虎四人本是新兵,對他這個可以算得上老兵的人極為尊重和謙讓,再加上年紀相仿,楊誠的性格竟逐漸開朗起來,雖然不是什麼活躍份子,但在相熟的人面前,也能侃侃而談了。    而這次李二和趙氏兄弟的陣亡,對楊誠來說不締是個巨大的打擊,雖然戰場上的死亡已經見過太多,仍然對他們三人的死耿耿于懷,畢竟有著深厚的感情,一時哪有這麼容易接受。而在這個時候,劉虎又離開自己身邊,楊誠幾乎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了,雖然潘宗向仍然叫他負責統領正威營這二十幾人,但除了一些必要的命令,他便再無一言,而正威營的其他士兵也對自己茫然無知的前途擔憂,一行人只是跟著前鋒前進,再無一人發出聲音。雖然沉悶的氣氛讓每個人都感到煩悶,但去打破它。    正威營的士兵畢竟不善馬術,雖然死命跟著神機營的前鋒,但仍然被拉下了四五里,就這樣尷尬的夾在了前鋒和中軍之間。神機營畢竟經過一夜的休整,潘宗向因為擔心追擊渾邪王花費過多時間,所以向各部下達的命令是全速前進。楊誠看著自己被前鋒拉得越來越遠,心中也焦急起來,如果這樣下去,自己這些人恐怕用不了多久便會被甩到後軍的屁股後面了,揚鞭抽了幾下胯下的駿馬,向前方的騎兵追去。    迎面而來的是一片連綿起伏的草丘。草丘並不高,坡度也很平緩,但卻是伏擊的絕好地方。高低不同的草丘足以擋住敵人的視線,同時由于坡度極緩,對騎兵沖刺幾乎沒什麼障礙。幸好昨天追蹤渾邪王的斥堠,已然追蹤左賢王部,穿過這段方面數十里的草丘後才返身回營稟報。潘宗向並不相信,一心逃命的渾邪王敢于返回設伏,但還是謹慎的命令中軍和後軍稍稍減慢一下行軍的速度。    楊誠帶著眾人策馬馳入草丘,前面的一千前鋒在草丘中時隱時現。楊誠極目四望,此時正是春草最盛之際,起伏的草丘在青草的覆蓋下,猶如一匹翠綠的綢緞,在春風的輕佛下起伏不止。雖然四周平靜如常,只有前後隆隆的蹄聲四散回蕩,但楊誠的心卻逐漸警惕起來。    數年前楊誠所在的營便在這種地形中吃過大虧,被匈奴騎兵四面設伏,全營幾盡覆滅。所幸的是那次是數營並行,隨後趕來的大陳部隊終于打敗了匈奴騎兵,救出了僅剩的數十人。楊誠也是因為此役而被編入了正威營,因為他們這些戰敗之兵被視為不祥之人,所以“明正言順”的歸到李平北的麾下。楊誠也因禍得福,得以結識劉虎等人,誰知命運卻再度給他開了個不小的玩笑,李二和趙氏兄弟的戰死,劉虎的離開,楊誠再度被打回原形。    坡度平緩的草丘所造成的阻礙,雖然對騎兵來說是可以乎略的,但對正威營的戰士來說卻是個不小的麻煩。雖然楊誠心中傷痛同伴的離散,但卻不得不定下心神照顧戰戰兢兢的正威營士兵,眾人之中楊誠那半生不熟的騎術居然算是最好,其他人在上坡和下坡的時候幾乎要從馬背上摔落下來。昨日雖然已騎了不短的路程,但速度卻不如現在,如今一旦全速前進,但不是這些初上戰馬的士兵所能掌控的了,一時人喧馬嘶,丑態百出。    楊誠歎了口氣,返身行在眾人身後,不斷提醒著眾人,將自己所知的點滴技巧傾囊相授,總算稍稍穩定形勢。但離前鋒的距離卻再度拉長,幾乎已經看不到前面疾馳的騎兵的身影了。而後面中軍卻逐漸追了上來,楊誠等人的聲音已讓潘宗向隱隱可聞。    潘宗向哭笑不得的看著這群手忙足亂的正威營士兵。自己本想讓這些不善騎馬的正威營士兵,隨著前鋒追擊渾邪王,一旦開戰,不管這些士兵的實力如何,單憑對戰馬那粗陋的控制能力,但可讓他們在第一輪的沖鋒中成為犧牲品,輕松達成自己的目的。但不善騎馬的他們,如果照此下去,極有可能會被自己遠遠甩在後面,說不定要到戰斗結束後才能追上自己。    潘宗向城府極深,做事一向不留把柄,雖然要殺這些人幾乎是舉手之勞,但他卻不願讓人落下口舌,讓他們死在戰場上自然是最佳的辦法。但現在看來這個目標卻不易達成,潘向宗搖了搖頭,現在必須分秒不停的追趕渾邪王,只有這仗打過後再想辦法了。渾邪王部經過一夜狂奔,必然會覓地休整,他相信自己定能在今日之內追上渾邪王,戰斗結果已經沒有懸念。他腦海中已經在謀劃著如何減少傷亡,倒不是擔憂自己屬下士兵的死活,而是擔心王庭之戰自己難以立下大功,為自己以後的仕途增加砝碼。    楊誠等人眼看身後的中軍離自己越來越近,雖然自己騎馬實在不行,但出于軍人的尊嚴,仍然讓所有人羞愧不已。楊誠正想發話催促眾人,突然而來的肅殺之氣傳遍全身。“難道?”楊誠一驚,警覺得向四周張望,卻沒有任何異常,楊誠著周圍眾人均無異常,不由暗笑自己多心,定是連日奔逃,讓自己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覺了。    楊誠振起精神,打馬在眾人之前,舉手一揮,率眾疾向業已消失在視線的前鋒騎兵追去。雖然眾人用盡全力,但畢竟差距太大,不僅沒有發現前鋒騎兵的身影,身後的中軍已逼近自己不足三里之外了。沖下一個斜坡,隆隆的蹄聲響起,“難道就要追上前鋒騎兵了嗎?”楊誠心中一喜,策馬飛奔上接踵而來的緩坡,極目望去,前方仍然是空蕩蕩的草丘,哪有半點前鋒騎兵的身影。蹄聲仍然不絕于耳,楊誠心中一緊,一絲不詳的感覺油然而生:“難道剛才自己的感覺應驗了嗎?”    震天的沖殺聲擊碎了草丘的甯靜,楊誠的預感終于應驗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2-4 10:50
第十一章 箭誅渾邪(中)
      大漠    巍峨的狼居胥山出現在視線之中,顧良澤卻沒有一絲喜悅。自己的正氣營隨神行營和神武營奔波在草原上,這才剛趕回中軍,正趕上正武營被打殘,自己便被安排接替正武營押運糧草。現在他終于深切體會到當初賀齊忠的無奈了,雖然現在的情況已經大有不同,自己並沒有吊在最後,正東營和正北營就在自己身後不遠,在二營後面還有神刀營的近萬騎兵;而身前不遠有正西營和正南營。一旦遇襲,四營便可以半個時辰內到達增援,而後便有前後而來的兩萬鐵騎。自己可以說是被征北中軍的主力拱衛,這當然是因為現在糧草對征北軍來說已是極為重要,如果再有閃失,恐怕不用匈奴的騎兵攻殺,便會有大量征北軍士兵倒斃在這茫茫大漠中。    離王庭越來越近,自己的苦差應該用不了多久便要結束了。想到這里,顧良澤到底有了些許安慰,雖然自己不指望能立下什麼大功,但這種無聊的差事卻干得窩火。    顧良澤正在思慮著抵達王庭後會有什麼美差,轟隆的蹄聲響起。顧良澤疑惑的四處張望,好像還沒到安營的時候吧,這個時候就來領取軍糧了?再說就算是領取軍糧,也用不了這麼多人吧,聽這蹄聲,至少有一萬以上奔馳的戰馬才會發出這麼大的聲響。    左邊不斷湧現的騎兵解開了顧良澤的疑惑,顧良澤一見之下,心中大驚。從裝束來看便知絕對不是征北軍中的任何一只騎兵,但又與以往所見的匈奴騎兵略有不同,雖然顧良澤不清楚到底有什麼不同,但那懾人的威壓便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顧良澤已是如此,更何況其他士兵。顧良澤到底是一營統領,心知自己不容有失,雖然敵人還沒接觸,那股踏平一切的氣勢便已無法抵擋,但他還是及時下達命令,嚴密的軍陣立即圍著糧草立成。看著陣中狼煙熊熊升空,顧良澤心中稍安,就算是和神威營對敵,他仍然有自信能堅守一個時辰,更何況現在只需半個時辰,四面而來的援軍便會及時趕到。神威營號稱征北第一營,雖然眼前這支匈奴騎兵展現了強盛的軍容,但顧良澤仍不相信會有任何匈奴部隊能比神威營更為強大。    匈奴騎兵越來越近,為首的一人卻身著儒衫,戴著一頂略舊的儒冠。雖然一身文士打扮,但手中那已然張滿的長弓顯示著他不遜于人的勇武。    顧良澤還沒時間驚詫此人怪異的打扮,匈奴騎兵已快沖至強弩射程。本來疾馳的匈奴鐵騎卻突然停住,迅速分成兩股,直奔正氣營左右。沖鋒而來的騎兵每排三騎,雖然戰馬以極高的速度飛馳,三人卻保持著驚人的整齊。    “咻咻咻……”正氣營士兵手中的強弩終于發射,密集的箭矢立即無情的射向進入強弩射程的匈奴騎兵。前面的匈奴騎兵不斷中矢摔落下馬,後續的騎兵沖勢卻沒有絲毫停頓,正氣營的第一輪矢雨剛結束,匈奴騎兵的箭雨終于展開了還擊。    顧良澤終于體會到什麼叫做真正的箭雨了,從兩翼飛奔而過的匈奴騎兵,只射出四五箭便已馳過正氣營的軍陣,隨後而來的騎兵再度將一支支羽箭注入正氣營軍陣之中。正氣營初時還能展開還擊,不久之後便只能躲在盾牌之後,絲毫不敢動彈。顧良澤沒有責備這些士兵的膽怯,因為他也在這連綿的箭雨中躲在了一輛糧車之下。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哪里還有勇氣去面對這毫不停息的滿天箭雨。顧良澤面色如土的躲在車下,只盼著接下來的白刃接戰中能一展身手,雖然現在正氣營不敢動彈,但若沒有了箭矢的威脅,以正氣營的實力,抵抗到援軍到達是沒有什麼不可能的。    箭雨止。雖然時間並不久,但顧良澤卻感覺幾十年一般漫長。顧良澤穿出車底,准備指揮眾人迎接隨後的騎兵沖鋒。軍陣之中,插滿了密集的箭矢,幾乎難以找到一塊立足之地,顧良澤對自己剛才的行為並沒有任何羞愧,反而暗自慶幸,若不是自己見機得早,恐怕現在已成插滿羽箭的死尸。    匈奴騎兵的沖鋒並沒有如期而來,正氣營的士兵紛紛從盾牌和車底探出頭來,極目四望,匈奴騎兵已絕塵而去。遠處的地平線上,如水的大陳士兵正狂奔而來。    ※※※※※※※    “嘩啦!”趙長河一掌拍在身前的案桌上,桌子已經受不住月余以來的折磨,四分五裂,轟然倒地。    “都是飯桶!居然讓匈奴騎兵在眼皮底下安然逃去!如果他們今天沖擊的是我的中軍大帳,豈不是我的人頭落地了你們也只能睜眼看著嗎!”趙長河怒氣沖沖的大罵著,帳下眾人均是不敢吱聲,靜待著趙長河的責罵。    “大將軍注意身體,可別過于動怒,王庭近在咫盡,還請大將軍多多保重啊。”朱時俊見帳內一時氣氛尷尬,趕忙出來打圓場。“這次我們損失並不大,正氣營死傷不過千余,匈奴騎兵也有近百人戰死。而且其他四營援救及時,糧草並未有絲毫丟失,匈奴騎兵落荒而逃,對我們來說還算是個勝利。”    趙長河看著底氣不足的朱時俊,現在他卻也不好對朱時俊發火,只是淡淡的說道:“糧草當真絲毫未損?”    “糧草絲毫未損,只是……”顧良澤訕訕的說道。    “只是什麼!”趙長河對朱時俊不好發火,對顧良澤卻沒有絲毫客氣。    “只是牛羊死傷近半。”顧良澤看趙長河臉色不好,又急急的說道:“不過我們並不是沒有所獲,這一仗我們繳獲了六萬多支箭矢。”    “繳獲?你倒還真能往自己臉上貼金啊!”趙長河譏諷的說道。    顧良澤臉色一紅,不敢再說話,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    “我發火不是因為這些,我發火是因為匈奴騎兵敢在我中軍正中真插而過,而且幾乎絲毫未損。雖然我們的損失不大,但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再出現了,如果今天這支匈奴騎兵是從我這里穿過,結果將是多麼嚴重。”怒氣稍平,趙長河語重心長的對眾將說道。    正字諸營的統領均望了趙長河一眼,臉上盡是不滿之色。心中俱在想:“說得好聽,你的大帳有三萬騎兵和你一千親衛的拱衛,那點匈奴騎兵哪里那麼容易穿過中軍大帳。”    眾人不滿的臉色落入趙長河眼中,趙長河卻毫不在意。正字諸營的統領並非自己心腹,自己早已打算將他們消化在這次大戰之中,再有天大的不滿也不能奈他如何。    趙長河收拾心情,還有兩日便要到王庭了,雖然匈奴的實力大減,但仍不可小視。正准備安排接下來的軍務,帳外疾蹄傳來,“報……”一斥堠一邊催馬疾行,一邊大聲叫著。及至中軍大帳,尚未穩住胯下戰馬,便急急的翻身下馬,誰知馬勢太急,剛一落地便無法站穩,直直的摔倒在地,斥堠來不及起身,就這樣手足並用,沖入大帳。    趙長河看著狼狽不堪的斥堠士兵,臉上猶是驚魂未定,大聲喝道:“何事如此慌張!”    “大……大、大、大事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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