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言情] 乳科男醫生 作者：劉賓白 (連載中)

「川兒，你想給魚澆什麼汁？」周謝燕走過來問。



　　「姐，我來，我來。姐夫，你幫我看看，要是行，我就收了。」周小川還真有兩把刷子，三下五除二，把協議寫完了。



　　「好，我再看看。」邢佳民說完，抱著女兒坐到了周小川的位置上。



　　周小川走進廚房，往鍋裡倒了些香油。



　　油熱了，周小川放進了蔥花熗鍋。然後，他又加入了少許醬油、料酒、鹽和糖炒制，最後再從煮魚的鍋裡盛了幾勺湯，放入鍋中，攪了攪，調成了小火。

　　周小川拿一個盤子，把煮鍋裡的魚撈出來放好，然後對周謝燕說：「姐，你切點蔥絲散上。」

　　周小川自己則抓過一些洗乾淨的香菜揪段，灑在魚身上。

　　「姐，再給我姐夫切點姜絲。」周小川壞笑著對周謝燕說。

　　「討厭！」周謝燕小聲回了一句。

　　一切都擺好了，周小川端起已經煮開了的鍋，把自己做的汁兒，澆在了魚身上。

　　「好了，本大廚師的魚，做好了。」周小川得意地宣佈。

　　「噢，這就成你做了？你還真會搶。」周謝燕不滿地說。

　　「不服氣是吧？姐，你先嘗嘗。」周小川拿過雙筷子，塞到周謝燕手裡。

　　周謝燕用筷子從魚肚子上夾起一點肉，沾了一點汁，放進嘴裡。

　　「哎，真好吃呵。」周謝燕驚奇地叫起來。

　　「當然，本大廚師親自動手，能不好吃嗎？」周小川得意地說。

　　「嗯，看不出，你還真有兩下子。下會再來，讓你好好露兩手。」周謝燕誇讚道。

　　「姐，說實話，我就這一下子，別的，都不會了。」周小川被周謝燕誇得不好意了，便如實招了。

　　「小川，以後可不能這麼實在，總這樣，你可就糊不住女人了。」聽他們這麼熱鬧，邢佳民也過來了。

　　「怎麼著，姐夫，我寫的還成吧？」周小川問。

　　「沒問題，就是它了。」邢佳民肯定地說。

　　「那我可就收了？」周小川用徵詢的眼神看著邢佳民。

　　邢佳民點了點頭。

　　周小川便走過去，完成最後的修訂工作。

　　「怎麼樣，還行嗎？」周謝燕邊繼續忙活，邊問。

　　邢佳民沒說話，用力地點了一下頭。

　　開宴了。

　　邢佳民拿出一瓶白酒，示意周小川。

　　「不行，不行。姐夫，我不會喝酒。」周小川趕緊拒絕。

　　「你怎麼不會喝酒？」這個城市的人，都喜歡飲酒，現在眼前出了一個不喝酒的，讓邢佳民感到很詫異。

　　「以前做手術，怕喝酒以後，手抖。」周小川解釋道。

　　「現在你不是不準備做了嗎？來喝一點。」邢佳民繼續讓。

　　「算了，大熱天的，別喝白酒了，喝點啤酒吧。」周謝燕發話了。

　　「好，好，我聽我姐的。」周小川趕緊答應。

　　老婆大人發話了，周小川也妥協了，邢佳民只好放下白酒，到廚房裡，從冰箱裡拿出了啤酒。

　　倒好酒，舉起杯，一時間，邢佳民不知道該怎麼說，是說歡迎周小川回家，還是說第一次見面什麼的。

　　「我來說，我來說。」邢娜見爸爸端起酒杯，知道要說祝酒辭了，便搶著說。

　　「祝舅舅早日發財！」邢娜得意地說。

　　誰也沒想到，邢娜搶先，是為了說這個，大家全笑了。

　　「娜娜，誰教的？」周謝燕問。

　　「我想的。我想讓舅舅發大財！」邢娜得意地說。

　　「你還別說，我閨女說的還真對。小川，你想過沒有，你們的藥要是能弄成，那可就是填補了空白，操作好了，一定能發財。」邢佳民很有興趣地說。

　　「別瞎扯了，快吃吧。」周謝燕不相信，掃了老公的興。

　　「姐夫，嘗嘗我做的魚。」周小川借勢讓道。

　　邢佳民在魚腮底下夾了一筷子肉，沾了沾汁，放進嘴裡。這傢伙，真專業，魚，就這兒的肉好。

　　「還真不錯。小川，做事情，就要這麼用巧。快吃，趁熱吃好，一涼，香味就散了。」邢佳民品了品後，很認可，然後動員大家快吃。

　　筷子一起伸向魚盤子，大家都有滋味地吃起來。

　　吃了一輪後，邢佳民端起酒杯，向對面的周小川示意，然後後又向周謝燕示意。

　　「祝願舅舅快點發財！」邢娜又搶過話說。

　　「娜娜，今天你這是怎麼了，總是圍著發財轉？」周謝燕詫異地問。

　　「就是，舅舅就是要發財！」邢娜態度堅決地說。

　　「你還別說，我女兒就是有眼力。小川沒準備真有發財的命。小川，你想過沒有？依你的習慣，你這一上手，肯定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對不對？」邢佳民又把話接過來。

　　周小川沒說話，點了點頭。

　　「小川，我問你，你合作的那個人，到底有沒有本事？」邢佳民乾脆放下筷子，認真地問。

　　周謝燕也看著周小川。

　　「有。他真有點東西。」周小川肯定地回答道。

　　「他肯往外拿嗎？」邢佳民追問道。

　　「應該沒問題。」周小川很有把握地說。

　　「這就成了！中醫有個毛病，就是保守。只要你能把他的東西掏出來，然後按西醫的方法整理一下，你就算拿下了。藥一確定，咱們就開個廠子，批量生產，剩下的，就只有發財了。」邢佳民自信而又鬆地說。

　　「真有那麼容易？」周謝燕不信。

　　「現在，只要你有東西，生產，不成問題。再說，中藥是咱們國產的，原料不成問題。還有什麼可難的？」邢佳民反問道。

　　「東方朔說，他的藥做不了成藥。他用藥會根據每個人調整的，方子永遠是不確定的。」周小川也不相信這種事有這麼容易。

　　「我告訴你，中醫之所以發展不起來，就是因為它總喜歡神秘化。小川，你可不能受他們影響，相反，你要用你的西醫去影響他們，借鑒西藥的製作方式，把它固定下來，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成事。否則，你會被他們帶到溝裡去的。」邢佳民很認真地說。

　　「你說的有道理，我不能總在舊習慣裡，繞圈子。」周小川也放下筷子，思考起來。

　　「這樣想就對了。你要學會創新，也要學會改造人。這個社會就喜歡創新，也喜歡改造！」邢佳民越說越興奮。

　　「吃飯，八字還沒一撇呢，先吃飯。」周謝燕見他們都不動筷子了，便打斷他們。

　　「對，先吃飯。祝小兄弟，馬到成功。」邢佳民再次端起酒杯。

　　「舅舅，你和我也得乾杯。」邢娜端起了自己的飯碗。

　　周小川笑著拿自己的酒杯在邢娜的碗上碰了一下。

　　「舅舅，你快點發財呵。」邢娜囑咐道。

　　「娜娜小姐，舅舅發了財，你有什麼要求？」周小川心情愉快地逗邢娜。

　　「你把我送到美國去！」邢娜斬釘截鐵地說。

　飯終於吃完了，周小川要幫助收拾，周謝燕不讓，說：「一個大男人，以後不要在這上伸手。」



　　「小川這是心疼你，你真不知道好賴。」邢佳民在一邊說。



　　「你都不伸手，好意思讓客人伸手？」周謝燕反駁說。



　　「得，小川你瞧，一句話沒走腦子，我就把自己擱進去了。好，我伸說，別讓你弟弟以為我在家光享受了。」說完，邢佳民幫著去收拾了。



　　「舅舅，走，到我房間去。」邢娜又猴到周小川身上，讓他抱著去自己屋。

　　邢娜的小屋弄得還真不錯，粉屋子、黃月亮、藍星星什麼的，像個童話世界。

　　「我的房間怎麼樣？」邢娜得意地問。

　　「哎呀，我們的娜娜小姐，原來是個天上的小仙女呀。」周小川故做驚訝地說。

　　「對啦，我就是小仙女。」邢娜得意地說。說完從周小川身上下來，跳到床上，把毛巾被披到身上。

　　邢娜的毛巾被是一塊藍天、上邊有一些黃色的星星。

　　「請問小仙女，你不在天上呆著，跑到凡間幹什麼來了？」周小川繼續著驚訝。

　　「我找我的王子來啦。」邢娜依舊得意地說。

　　「呀，這可是很辛苦的事喲。」周小川故意不問她找到沒有。

　　「不對，不對，你應該問我：找到沒有？」邢娜不同意周小川不按規矩提問，糾正道。

　　「不對，就得先這麼問。」周小川堅持。

　　「不對！我們老師就這麼教的。」邢娜堅持道。

　　「呵？你們老師教這個？」周小川沒想到。

　　「對呵。我們老師還教了好多呢。」邢娜又得意地說。

　　「還教了什麼？」周小川問。

　　「王子找變成天鵝的公主。」邢娜答道。

　　「那你願意變成天鵝嗎？」周小川問。

　　「當然願意啦！」邢娜毫不猶豫地說。

　　「為什麼？」周小川不解地問。

　　「那樣，王子就該來找我了。王子找到我以後，我就可以和王子結婚，當上王后了。」邢娜一臉想往的神情。

　　「聽見了吧？他們老師天天就這樣教他們。」邢佳民不知道什麼時候過來了。

　　「我看，娜娜他們老師是想結婚了。」周小川轉過身，對邢佳民說。

　　「我們老師結不了婚，她還沒有男朋友呢。」邢娜搶過話說。

　　「對。我們家寶貝還說想讓你娶他們老師呢。」邢佳民笑道說。

　　「呵？是真的呀？剛才我姐也說這事兒來著，我還以為是我姐逗我呢。」周小川驚歎了一聲。

　　「現在我不想了，她配不上我舅舅。」邢娜又搶過話來說。

　　「為什麼？你不想讓她對你好了？」邢佳民問。

　　「她配不上我舅舅。我舅舅多帥呀！」邢娜對邢佳民說出自己改變了的想法，並說出了改變的原因。

　　「爸爸和舅舅，誰帥？」邢佳民突然惡做劇地問。

　　「舅舅帥！舅舅帥是帥哥哥，爸爸只是帥爸爸。」邢娜得意地說。

　　「你看，你一下佔了兩樣。好了，去找媽媽吧。爸爸要和舅舅談事兒。」邢佳民說完，帶頭往客廳走。

　　到了客廳，邢佳民讓了座後，又給周小川倒了一杯茶。

　　周小川接過茶杯，端在手裡，看著邢佳民，等著他說話。

　　「小川，剛才飯桌一的話，你要上點心，那可不是酒話。不管怎麼著，現在掙錢是一種大趨勢。現在，腦子夠用的人，沒有人想在一份固定的工作上耗著。真的，這不是你想不想，環境就不讓。一是機會不斷出現，二是你不動人家就拿你當怪物，到時候動不動真由不得你。」邢佳民酒後吐真言，推心置腹地說。

　　「姐夫，我還真沒想過這些。我只想當一個好醫生。」周小川坦誠地說。

　　「小川呵，這個社會，怕由不得你呀。」邢佳民感歎道。

　　「怎麼呢？姐夫也想動動？」周小川問。

　　「我還沒等到好機會，有了機會，誰願意天天在這兒乾耗？現在的人，都想著自己當家做主。」邢佳民又是感慨道。

　　「姐夫真想動？」周小川反問道。

　　「當然，我也不比他們差。差的就是機會，有機會，一樣能幹事。」邢佳民滿是雄心壯志。

　　「要不這樣吧。我上點心，如果我的事兒，能像你說的發展，我把一切都交給姐夫，由姐夫來辦，怎麼樣？」周小川說。

　　邢佳民一再強調我的事兒能成，還能成大事，何不把這事交他辦呢？他這麼有興趣，又在商業局，這些東西對他來說，應該不難。周小川在心裡想過以後，就把話給放出來了。

　　「真的？小川，你真是這麼想？你可得想好了，這種事能弄多大，可是不好說的。藥的利潤可是相當大的，就是以藥入股，也能有筆大收入。」邢佳民興奮地說。

　　「姐夫，不是我想好了，是你得想好了，這可不是個好活兒，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周小川覺得這事兒可是沒那麼容易。

　　「小川，這事兒對你來說可能難，對我可是容易得很，我們天天看的都是這個。」邢佳民毫不隱瞞地說。

　　「姐夫，你要是覺得這事真能成，你就辦。這事兒，就算我這個弟弟給你的見面禮了。」周小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小川，這可是件大禮，姐夫可真接了呵。」邢佳民認真看著周小川，站了起來。

　　「行，我真給。」周小川也站起身。

　　周小川以為邢佳民要和他擊掌定約，沒想到，邢佳民卻把他拉到計算機旁坐下，邊敲鍵，邊說：「你看，這個地方要改改，這樣，主動權就在咱們手裡了。」

　　邢佳民看來早就上心，邊說邊快速修改著。

　　很快協議改好。

　　周小川看明白了，行家一伸手，就是不一樣。邢佳民這一改，合作的形勢，立即倒向他們一邊，主次分明，中藥房的作用，就是配合。

　　周小川在心裡，真是佩服邢佳民的商業頭腦，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八點半都過了，周謝燕才忙活完，才走出了廚房。



　　看著周謝燕一臉疲憊，周小川起身告辭。



　　邢佳民挽留他，借口周謝燕剛出來，再一起聊會兒天，建立建立感情。



　　全家人聚齊，家的味道一下子就濃烈起來。周小川受不了全家人聚在一起的家庭氣氛，堅決要走。



　　「舅舅，不走。」邢娜弄著嬌聲，抱著周小川的脖子，不讓周小川走。

　　周小川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算了，你走吧。上了一天班，也累了。回家也別閒著，休息這兩天好好做準備。」周謝燕不攔，放行。

　　「娜娜，下來吧。」周謝燕又拍了拍女兒。

　　「我不，我要去送舅舅。」邢娜抱緊了周小川不下來。

　　「好，那你和你爸去送。你送他到車站吧。」周謝燕坐了下來，答應了女兒，又對丈夫說。

　　「小川吃得還滿意吧?　太太勞苦功高，送人的事兒，我代勞。」邢佳民先是對周小川說，見周小川點頭表示滿意後，又對周謝燕說。

　　周小川抱著邢娜，向周謝燕道了別，和邢佳民一起走了出來。

　　「小川，聽你姐的，回去做個計劃，落實到文字上，這樣往下做起來，就能有條理，才能清楚。」邢佳民一邊走，一邊囑咐著周小川。

　　「您說的對。以前我也做過，只是沒主過事兒。可是姐夫，搞科研我沒問題，可是讓它進入商業運作，我可是個大外行。怎麼讓這事兒往商業上拐，你得多費心。」周小川一點都不保留，想什麼就說什麼。

　　邢佳民一聽這個，心中再次狂喜。坐機關的人，就有這能耐，喜怒不顯於色。他淡淡地說：「這也不是著急的事兒，慢慢來。我跟你說的意思，是讓你想著掌握主，別什麼都往外讓。咱們多保持聯繫，你也多跟你姐溝通，別悶著頭傻干。」

　　「我明白了。」周小川聽邢佳民說他和周謝燕答應出頭替自己管最勞心的事兒，他感覺很輕鬆。

　　「要不這樣，有事兒，你就讓你姐出面，我在她身後邊幫她。你放心。」邢佳民心思一動，就把組織關係確定了。

　　聽說讓周謝燕為自己擋事兒，周小川更輕鬆了，連著聲地應道：「行，行。這樣最好。」

　　看周小川這樣單純，邢佳民也有些不好意思，便也真誠地說：「小川，從現在開始，我著手組織我這邊的關係，聯繫企業，你也應該建立起一個關係網了。只有事先做好充分準備，到時候，咱們才能順手。」

　　「建立關係網?　我認識的人可是不多。」周小川如實地說。

　　「哈，你可別這樣說，等你坐進了診室，你就知道了。我可不信你沒關係，我就怕你煩了。」邢佳民卻經驗老道地說。

　　周小川有些不信，他想像不出，怎麼會有人找他。

　　周小川和邢佳民的談話，娜娜聽不懂，沒興趣了，她表示了不滿：「你們說什麼呀?　我聽不懂!　你們不許再說了!　舅舅，跟我說會兒話。」

　　「好，讓你舅舅跟你說。你不是說，讓你舅舅娶你們老師嗎?　今天見面怎麼樣?　」邢佳民調侃著問女兒。

　　「再告訴你們一遍，聽清楚啦，我改主意了!　」邢娜大聲說。

　　「為什麼?　」邢佳民很有興趣地問。

　　「她配不上我舅舅。」邢娜說。

　　「哪，你看誰能配上舅舅呀?　」邢佳民開心地問。

　　「我!　舅舅，你誰也不許娶，等我長大了，我嫁給你。」邢娜鄭重其事地說。

　　「我的天那!　你這都是從哪兒學來的?　我真是怕了你了。」邢佳民投降了。

　　車站到了，周小川和邢佳民住了腳。

　　「娜娜，跟舅舅再見。」邢佳民提醒邢娜。

　　「娜娜，再見。」周小川先說了。

　　「舅舅，親親我。」邢娜要求道。

　　周小川按照邢娜的要求，親了一下她的臉。

　　「不對，舅舅，不對。這樣親。」邢娜邊說，邊抱著周小川的臉，把自己的小嘴對著周小川的嘴，親了親。

　　周小川的臉紅了。

　　「娜娜，為什麼要這樣親呢?　」邢佳民又奇怪地問。

　　「這樣親，舅舅就不會忘了我了。」邢娜得意地說。

　　「我的天!　你這都是和誰學的呀?　」邢佳民真的暈了。

　　車來了。周小川把邢娜交給了邢佳民，然後轉身上了車。

　　隔著車窗，周小川向車下的父女招手告別。邢佳民和邢娜也向他招手。

　　邢娜站在地上，拉著爸爸的手。

　　看著車站下的父女，周小川心中又產生了一陣異樣的感覺：酸，疼。

　　「機會，我終於等到了機會。太太，你可是立了大功了。」邢佳民一進門，就忙不迭地說。

　　「你給孩子洗洗，哄她睡，我再在協議上下下功夫。」邢佳民說完，真撲計算機。

　　周謝燕只好起身，帶著孩子洗澡。

　　「媽媽，爸爸這是怎麼了?　」邢娜理解不了邢佳民的行為，一邊洗澡，一邊問。

　　「別理他，他喝酒喝多了。」周謝燕沒拿邢佳民的話當回事兒。

　　「媽媽，你為什麼不讓舅舅住咱們家呀?　」邢娜換了個話題。

　　「你讓舅舅住哪兒?　」周謝燕笑著問。

　　「我讓舅舅和我一起睡!　」

　　周小川回到家，衝過涼後，倒在床上。這一天，可是真累人。他想睡，可是他又睡不著。白天的事兒，一幕幕地過電影般地在眼前閃過。

　　姐姐後來是怎麼了，一下變得那麼冷?　周小川的思路，最後定格在了周謝燕身上。

　　怎麼就突然變了臉?　還有麗姐，她們是怎麼了?　周小川使勁地想著。

　　想不明白，周小川又想邢佳民的話。難道做一個好醫生很難嗎?　我不能做一個好醫生嗎?　我堅持走我自己的路，做我自己的事情，別人又能怎麼樣?　門診又不是什麼好地方，難不成還有人來搶?　我就不信!

　　想到此，周小川從床上下來，走到母親的遺像前，看著母親，發誓般地說：好，我一定要做個好醫生，絕不讓發生在您身上的痛苦，再次發生。

星期一早上，周謝燕做完第一次分診後，才帶著周小川去中藥房。



　　孔主任可是一早就在中藥房裡等了。孔主任對合作的事情很上心，真上心。周謝燕他們沒來，孔主任是真著急，可是，礙於身份，她又不能打電話催他們，所以，她只有乾著急。



　　來了，總算是來了。



　　孔主任接過周謝燕遞過來的協議書，她心裡的氣一下就消了！多正規的協議書呀，真是太好了。孔主任這叫一個高興。



　　看到孔主任一副高興樣，周謝燕也很高興，這下合作一定能成功，一定能有好結果，當然，自己也更有主動權。周謝燕得好賣乖地讓孔主任提提修改意見。

　　孔主任大致看了一遍，聽周謝燕這樣說，大筆一揮，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名字給鑒上了。

　　看孔主任鑒完名，周謝燕拿過孔主任手裡的筆，把自己的名字也給鑒上了。

　　看著周謝燕鑒了名，孔主任很是不解，心裡一下就結了一個大疙瘩。她不高興地問為什麼不是乳科的吳主任鑒字。

　　周謝燕告訴孔主任，她們主任這陣子太忙，分不出時間管，讓她全程參與。

　　周謝燕解釋完，孔主任仍是看著她。孔主任還是犯嘀咕，就是吳主任忙，她也應該委託一個大夫來呀，為什麼不讓一個大夫來而讓一個護士鑒呢？周謝燕是護士，雖然她在乳科工作，但是她主要還是歸醫院護理部管。吳主任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

　　見孔主任沒反應，周謝燕又解釋說，這個合作項目主要是由門診來做，一切聯繫工作是由周謝燕做，所以他們主任委託她全權代理。見孔主任還沒反應，周謝燕靈機一動，在孔主任耳邊小聲說：「我們主任想培養周小川。要不然，不會讓我出頭。」

　　這次孔主任有反應了，她連聲說好。這個解釋說得過去，老吳還真有心眼兒，讓周謝燕出頭，就沒人擋周小川的道了。聰明，真聰明，老吳這傢伙真是厲害。於是，孔主任又向周謝燕稱讚吳主任有眼光。

　　周謝燕趕緊囑咐，讓孔主任保密。孔主任會心地一笑，說：「明白。」

　　孔主任又高興了，她是從內心裡高興。吳主任能培養周小川真是有眼光，和自己想的一樣。哎呀，要是吳主任真把周小川培養上去，那可是太好了。周小川起步是從自己這裡起來，今後他一定會想著這裡，合作、科研，少不了。哼哼，誰還敢小看中藥房?　而且，中藥房以後可就沒急著啦。

　　看孔主任重新高興了，周謝燕就提議，讓孔主任領他們去制劑室，宣佈合作開始。

　　孔主任高興地帶著他們去了制劑室。

　　孔主任是真高興，而且她也是真想把事情做大。事情做大，大家都有好處。於是，她領著二周去過制劑室把這件事宣佈完後，就徑直去找了慈仁女性專科醫院的院長董玢。

　　當董院長看著喜形於色的中藥房孔主任，接過他們的協議書，大致翻了一眼，然後打著官腔說了句：不錯。

　　孔主任聽到董院長說不錯，便沒等她問，便把參與的人，和想法及時地進行匯報。

　　董院長一聽孔主任匯報說周小川參與進去了，當即就急了。不過，她畢竟是領導，不會在下屬面前表現出什麼。於是，她讓孔主任把合作協議先放在這兒，人先回去。

　　孔主任以為董院長會表揚他們中藥房，便美滋滋地回去了。

　　孔主任一走，董院長親自打電話，命令吳主任立即到她這裡來。

　　吳主任一到，董院長一把將合作協議書扔在她懷裡，問她是怎麼回事兒。

　　吳主任一邊慢慢看，一邊想著對策。好在事先和周謝燕溝通過，也想過對策，見院長急了，吳主任並沒慌張。她告訴董院長，自己知道這件事，但是，協議她現在才看見，事情是由周謝燕全權負責。

　　董院長一聽，立即斥責她，膽子為什麼這麼大，敢不經她同意，讓個護士帶著周小川胡鬧。

　　吳主任當即反駁，這不是他們在胡鬧，他們這是按照院長的意思辦，才搞這次合作的，這主要是周小川的想法。吳主任先拿周小川接一陣。

　　董院長反問，周小川一個新來的大學生，又是學西醫的，怎麼會幹這個？是不是你們出的主意。並表示懷疑吳主任在背後做手腳，想留人。董院長真急了。

　　董院長再急，吳主任也不害怕，她早留了一手。吳主任當即表態，說自己至今還沒見過周小川，對此人沒有任何想法，這一切都是按照院長的意思辦的。並匯報說，周小川看了大量的乳科病歷，發現沒有對症良藥，對西藥的藥物治療，徹底失望，現在他想弄中藥主要是因為這個。

　　「院長，您說的對，他一個學西醫的，弄中藥能弄出個什麼結果？他把中藥再弄過了，再找不到藥，他還能去哪？他只能回手術室了。院長，這樣發展下去，不出這個月，周小川就能回手術室了。」吳主任一五一十地說。

　　董院長聽吳主任這樣說，把心放下來了。心一放下來，董院長的表情也就緩和了。

　　吳主任一見，趕緊又說：「院長，您的想法，一是留住周不川，二是想辦法讓他進手術室。您看，我快做到了吧？您派給我們的這個活兒，可真是不好幹。」

　　「你這是什麼意思?　」院長問。

　　「您給我們批點兒科研經費吧。」吳主任見有機會，便伸手要錢。

　　「什麼?　你把事情辦成了這樣，還想要科研經費?　你是不是真想把這件事情弄成了?　說你跟我藏心眼，你還不承認，哼哼，尾巴露出來了吧?　」院長火冒三丈。

　　一見風頭不對，吳主任趕緊解釋，說自己絕無這種想法，只是想把事情辦得正規些。這樣，周小川再失敗了，就一定會死心了。自己完全是在替院長考慮。如果院長這樣說，她真是太冤了。

　　聽吳主任這樣說，董院長的心又放下了，她告訴吳主任，這事還沒完，不能大意。然後，讓吳主任回去。

　　吳主任走後，董院長拿起合作協議，心平氣和地又看了一遍。看過之後，董院長在心裡感慨道：真是有想法，有創意。這要是換個人，該多好呵。感慨過後，她又讓人叫來趙幹事，問她知道不知道這件事。

　　趙幹事拿起合作協議看了看，然後誠實地說不知道。

　　董院長沒批評她，只是說讓她給中藥房主任送回去，並調查一下。

　　領了命，趙幹事趕緊去執行。她邊走邊又看了一遍合作協議書，她心裡這叫一個氣呀！這不是給我找事嗎？她知道，董院長雖然沒說她，可是心裡一定認為她辦事不利。給頭留下這種印象，這可不是鬧著玩的。真是毀人呵，我跟他們沒完，趙幹事憤怒了。

　　趙幹事再看看協議書，見代表乳科鑒名的是周謝燕，她便直奔乳科，找周謝燕算賬去。

東方朔絕對沒有想到，周小川會以這種方式進駐自己的領地。



　　這是一次正式的會面。孔主任帶著周謝燕和周小川來到東方朔的領地——中藥房制劑室。孔主任鄭重宣佈：乳科門診與中藥房合作從現在開始。中藥房一方，我負責，具體執行人——東方朔。



　　宣佈過後，孔主任把合作協議書遞給東方朔看。



　　聽到主任這樣宣佈，東方朔睜大了眼睛看著周小川！我真小瞧這小子了。小子，還會玩這個？他對周小川真是刮目相看了。



　　周小川見他一副驚訝的模樣，得意地一笑，然後又擠了一下眼睛。

　　孔主任宣佈之後，又讓大家表個態。

　　周謝燕率先說，她帶表吳主任和乳科門診，感謝中藥房的大力支持，乳科將盡全力，促使科研早日完成，並盡早出成果。不知是受邢佳民的影響太多，還是自身就具備這種素質，官話，周謝燕張嘴就來。

　　看見周謝燕表了態，周小川馬上跟著表了態。他說，他要多向中藥房的同事學習，全身心投入，爭取圓滿完成實驗和藥品開發。周小川說的是真實想法。

　　他們表過態後，大家都拿眼睛看著東方朔。

　　東方朔自從被孫淑芳夥同病人把名聲弄臭後，在中藥房制劑室躲了太長的時間，以至於不適應了人多的場合，見大家都看著他，他的臉憋得通紅。

　　孔主任很是不滿意他沒出息的樣子，催他快說。

　　被逼無奈，東方朔只好表態，他結結巴巴地說，主任大人放心，鄙人定效犬馬之勞。

　　東方朔的表態，把大家全逗樂了。

　　孔主任氣得樂著說，你到沒說你是牛或驢，你呀，你是真成。

　　周小川聽了，心裡暗暗同情他，這老哥哥，比我和這社會隔絕得還厲害，真慘。

　　周謝燕聽到東方朔的表態，鬆了一口氣，她相信，東方朔這樣表了態，他就絕不會拿一把。周謝燕可是對搞中醫的人有瞭解，他們可喜歡掖著藏著了，就像是說相聲的，除了徒弟，誰也不教，連家人都不教。

　　中藥房主任讓東方朔重說。

　　東方朔結巴了半天，又說自己一定幫忙。

　　孔主任真生氣了，申斥東方朔說：「你是參與者，不是旁觀者，重說！」

　　周謝燕解了圍，說東方朔的意思他們明白了，相信大家一定能合作好的。並請孔主任宣佈工作開始。

　　孔主任急著去找院長匯報，也就不再和東方朔叫勁了。

　　孔主任宣佈：「慈仁女性專科醫院乳科和中藥房合作項目啟動。」

　　孔主任還真專業，說的話也很有水平。

　　大家一起鼓掌，合作就正式開始了。

　　周謝燕挽著孔主任走了，周小川留下來和東方朔工作。

　　見主任走了，東方朔鬆了一口氣，看著周小川說：「行，你真行，還弄出了這麼一出！我真得對你刮目相看了。」

　　「這不能怨我，不來這一出，我來不了你這兒。　得了，別生氣，我先給你培不是了。」周小川趕緊解釋。

　　「這主意是誰的？」東方朔不干心，還想弄明白是誰想出來的這一出。

　　「周謝燕。我管她叫姐。」周小川趕緊解釋。

　　「你叫人家姐，人家答應了？」東方朔問。

　　「嗯。」周小川沒明白東方朔的意思，只是應了一聲，沒敢說別的。

　　「行，你小子真有人緣。我看這個周謝燕行，是個人物，能成事兒。你說她是怎麼想的，這麼絕？既讓行來了我這兒，又把我逼上了架。厲害，真厲害。再見到她，我也得叫她聲大姐。」東方朔邊琢磨邊說。

　　「幹什麼？有氣衝我來。」周小川以為東方朔不高興了，趕緊攔著。

　　「你是不是以為我要抱負她？你錯啦！叫她大姐，我是真佩服她。沒說的，就是衝她，我也得叫小兄弟你在慈仁成了人物。」東方朔挑明了說。

　　「得了吧，別那麼認真，這就是個俗套子。我管她叫姐，她這是為了幫我。」周小川不以為然地說。

　　「你呀，真是個學生。」東方朔點著周小川說。

　　東方朔是個吃過虧的人，知道在單位得守紀律，而周小川一副無所謂的樣，早晚也得像他一樣，栽回跟頭。東方朔想給周小川講講，他現在是在工作，不是在上學，得學會遵守紀律，可是，轉念一想，幹什麼呀，先讓他再高興兩天吧。好日子，能多過一天是一天。所以，他又不說了。

　　「我是個學生怎麼了？是學生不正好跟你學嗎？」周小川想不到東方朔想說的話，不明就裡地頂了一句。

　　「你呀，你呀！我什麼都不說了，你記住一點，你這個姐姐，是真對你好！她呀，給你鋪了一條正路！」東方朔感慨地說。

　　「行了，你也別這麼神乎了，我對她好就是了。咱們開始吧。」周小川急於進入主題。

　　「行，開始。你說怎麼著吧。」東方朔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見周小川沒興趣，也就不說了。

　　「我聽說中醫只教徒弟，我還是拜你為師吧。省得你心疼你那點寶貝。」周小川半開玩笑地說。

　　「得了吧，小兄弟，你要是真拜了我為師，你倒學不成了。」東方朔笑著說。

　　「為什麼？想讓我先給你倒三年夜壺？」周小川譏諷地說。

　　「你個臭小子，知道的還挺多。你要是拜我為師就得從頭學起，你這得學到那年去。我拿你當小兄弟，咱們呀，就來一把忘年交，真心合做一把。」東方朔真誠地說。

　　「成，為了病人，也為了我的願望，咱們真誠合作一次！」周小川激動地說。

　　東方朔沒再說話，而是伸出一隻手。

　　周小川也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趙幹事找到了周謝燕，把她拉進了治療室後，把合作協議放在了她的面前，說：「你給我解釋解釋。」

　　「嗨，這不是都為了順著周小川嘛。」周謝燕不以為然地說。

　　「那你也得跟我通聲氣呀，你把我搞得很被動，你知道不知道？」趙幹事惱怒地說。

　　「這你也不能怨我，沒有孫淑芳把他轟出來，也不會有這事兒。」周謝燕見趙幹事真急了，自己惹不起，趕緊找下家。

　　「她幹的事兒，我會讓她負責的，你說，現在怎麼辦吧！」趙幹事抓住周謝燕不放，指著合作協議說。

　　「這有什麼，讓他鬧去吧。老流氓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幹成什麼事兒？周小川一個學西醫的，能弄出中藥來嗎？告訴你，他這是沒招了。中藥再弄不出來，他只有回去做手術了。你們是不是想讓他回手術室？」周謝燕有準備，難不住她。

　　「他真弄不出來？他真是一點把握沒有？」趙幹事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這我可是不敢保證，也沒準老流氓手裡真有東西。」周謝燕留了活口。

　　「唉！這個周小川，真是讓人不省心！」趙幹事發了牢騷。

　　「我說兩句，你聽聽。我看這事沒什麼問題。他要是弄不成，回手術室，你交差；他要是弄成了，這可是一件奇功，也有你的功勞。你想想，是不是？」周謝燕說。

　　趙幹事也是醫生出身，一下就明白了周謝燕的話。她笑著點點頭，拿起協議書，轉身就走。坐辦室的，是想大事的，和一線的工作性質不同，沒什麼話講。

　　「走啦？」周謝燕輕鬆地問了一聲。

　　「你給我盯緊點，別再讓我被動了。我趕緊把協議給中藥房送去。」趙幹事囑咐了一句，就出去了。

　　又一個上心的了，周謝燕微笑著，回了分診台。

兩個人都是醫生，自然是能夠很好地控制住自己情緒的，很快，兩個人就冷靜下來。因為他們都知道，這次的合作，關係重大。成功與否，不僅關係到他們兩個人的名聲，甚至命運，更關係到醫院的發展。如果做好了，受益的將會是很多人；做不好，他們兩個人，將會無路可走。一紙合作協議，把他們逼上了絕路。



　　雖然周小川沒有過多地去想其中的厲害關係，但是，他明白，這已不是他最初想的那樣，跟東方朔學學用中藥。事情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是這麼簡單，他們現在的合作，有了很重要的意義。



　　周小川沉思著，想著怎麼樣才能有一個很好的進入，才能順利地展開合作。



　　東方朔似乎並不著急，像是心裡有底，他又恢復了先前那副無所謂的模樣。他看著周小川，等著他的下一步行動。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一個幫忙的人。



　　沒有頭緒，一時沒有頭緒。周小川想不出來。

　　先前，周小川想的沒那麼複雜，就是單純的到東方朔這裡來找藥。可是，讓合作協議書這一鬧，外加邢佳民的煽動，周小川的心裡就不再單純。這一不單純，想法就多了。想法一多，心思就亂了。

　　算了，先不管那麼多了，還是順其自然吧。周小川下了決心。

　　「你的隆胸藥，有沒有負作用？」周小川張嘴硬硬地問。

　　這是周小川見識過東方朔用藥後，一直在思考的問題。如果東方朔的藥沒有副作用，這可是一個能替代手術的好方法。周小川還是先向東方朔詢問自己最關心的事兒。

　　周小川對於用藥，還是很慎重的。因為他有一個理念：不能從一個陷阱再跳入另一個陷阱。東方朔的藥，效果明顯，這一方面說明他很會用藥，另一方面也說明，中藥並不比西藥作用差。可是，如果中藥也有西藥的毛病，有一大堆的副作用，有作用又有什麼用？總不能學西醫那樣，飲鳩止渴吧？

　　「我先不說，你先用你們西醫的方法，分析一下我的用藥，咱們往下說。合作嘛，先得達成共識。」東方朔不像一般的中醫醫生，很大肚，並不怕周小川懷疑自己。

　　「從西醫的角度看，你藥中的催情成份，能提高女性的激素水平。但是，問題是，你的藥如果是提高了整體的激素水平，那麼我想問題不大；但是，如果提高的是單一的，比如只提高了雌性激素的水平，甚至只提高了其中的一種，那可就麻煩了。這樣就會出現失衡，一失衡，人體必定會發生病變。我分析的就是這樣。」周小川坦誠地說。

　　「我還有些不明白的地方。你說的單一刺激，是不是在西醫中常見？」東方朔琢磨問。

　　「對呀。因為西藥製作的提純能力很強，或者換句話說，西藥從本質上講，就是化學藥品，所以，它的作用往往都是單一的，真對性很強。我最怕的就是單一刺激，因為我發現，單一刺激最容易誘發癌症。」周小川解釋完，歎了一口氣。

　　「誘發，你說誘發，這個詞用得我喜歡。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中藥所用的藥物，取之於自然，且皆為活物，不是化學的東西，所以，它的作用絕不會是你所說的單一的，所以它不會去誘發。也就是說，我的藥，不會有副作用。」東方朔用肯定的語氣，下結論般地說。

　　「你這話說的太大了吧？那個造成很壞影響的中成藥龍膽瀉肝丸，不就是有副作用嗎？為了減肥、為了排便吃的，結果把人的腎給吃壞了。」周小川反駁說。

　　「小川，這就是我不能收你為徒的根本之處。中醫講究底子，底子之中有一個重要部份，就是守規矩。說具體點就是，用藥，該用什麼就用什麼，絕不能胡來。你說的那個中成藥，我知道，原來的藥沒問題，後來有人把其中的成份給換了，因為缺少白木通，有人用關木通代替，是不是有這麼回事兒？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他們不懂，中醫的底子沒有打好，起碼的規矩都沒學好。當然，這也說明了，用錯了藥有多可怕！但是，這只是錯誤，和副作用沒關，明白啦。」東方朔用教訓的口氣說。

　　「這樣呵。後來是有人做了說明，換了味名字近似的藥。」周小川喃喃地說。

　　「對，問題就出在了這兒。中藥裡面有許多藥性近似，可是你知道，近似可不等於相同！我可以告訴你，用了近似的藥，就是用錯了藥。你說的這個，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它說明了，中醫為什麼要講規矩！」東方朔極其鄭重地說。

　　「你這一說，我還真有些犯憷，都弄明白了，我得學到哪天去？」周小川有些失望。

　　「看，看，少年習性又出來了吧？告訴你，你的工作範圍比較小，你那病的種類，掰著手指頭都數得過來吧？這就是你的好處。你又不想真當個中醫，你只要把能跟治那些病有關的藥弄明白了，會用了，不就完了嗎？」見周小川沒了信心，東方朔又轉過來給他打氣。

　　「哎，對呀！老哥哥，你真是個好人。」周小川重又高興起來。

　　「咱們還接著剛才的說。你記住了，我敢給你下保證，中藥，絕對不會有副作用。如果出現了副作用，一定是用錯了藥。要記住，以後用藥發現了問題，不要往副作用上推，一定要找出原因，不然，你就是在害人。」東方朔再次嚴肅起來，告誡道。

　　「我明白了。」周小川也鄭重地點了點頭。

　　東方朔對周小川的這番話，對他以後的行醫，起了很好的作用。可以這樣說，東方朔今天的這番話，給周小川打下了一個很好的基礎。

　　周小川也感覺到了東方朔這番話的份量，仰著頭，不再說話，用心琢磨著。

　　看到周小川這副模樣，東方朔心裡很滿意，孺子可教。

　　這一滿意，東方朔就往外掏了真東西。

　　鄭麗明明知道自己去乳科取病歷是看不見周小川的，可她還是幻想他坐在那裡。當然，最終她是看不到的。

　　看著鄭麗失落的樣子，周謝燕打趣她怎麼像是丟了魂似的。

　　鄭麗翻了周謝燕一眼，說趕情她是和周小川親熱了一晚上。

　　可沒想到，周謝燕卻向鄭麗訴起了苦，說自己忙了一晚上，連話都沒跟周小川說幾句，總算忙完了，可周小川起身就走了。周謝燕這叫一個氣。

　　鄭麗不相信，周小川怎麼能夠這樣沒禮貌。

　　周謝燕懶得解釋，便說：「好，這星期讓周小川去你們家。可是有一條，只准在家裡吃，不許出去吃。」

　　「那不行，我做飯沒你做的好。」鄭麗不幹。

　　「不管你做的好吃不好吃，也得在家吃。不為別的，只為了讓周小川感覺到家的溫暖，習慣家庭生活。」周謝燕說出了目的。

　　「那，好吧。」鄭麗只能同意了。

　　自此，他們就定下了規矩，一個讓自己受累的規矩。

「你說說，什麼是你現在最需要的？」東方朔相信周小川對中藥不再有懷疑，很是放心了，於是再沒有什麼擔心，轉而鄭重地問。



　　這樣的提問，標誌著周小川和東方朔的討論，開始接近根本，接觸實質問題。下邊的討論，將直接影響到合作的結果。



　　「我現在最需要的，肯定是能治療乳腺癌的方子，其它的病，西藥還能應付，當然要是有合適的藥，最好。可是，現在我還存在著一個要命的問題，我對中藥接觸的很少，甚至可以說是陌生的。」東方朔的話，又勾出了周小川的焦慮，他急切地說。



　　「呵，這樣。我來問你，你對中藥知道多少，　你看過什麼書？」東方朔整天和中藥打交道，自然想不到自己成天擺弄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東西，對周小川來說，還是陌生的，直到周小川這一說，他才想起來。於是，他這樣問。



　　「《千金要方》我一直在看。以前也看過別的，後來發現這本書上邊涉及到了乳腺癌的用藥，所以我一直看它。別的書，我還在看《傷寒雜病論》。」周小川如實說。

　　「書選得不錯，能全看懂嗎？」東方朔又問。

　　「囫圇吞棗。但是，也有了一些感覺。」周小川仍是實話實說。

　　「其實，有這麼一句話你一定聽說過，叫雜而不精，都知道比都不知道也強不到那兒去。我的意思是說，都知道，處理簡單的一些事情，看上去沒問題，顯得挺能耐，可是，那是自欺欺人，要是真一叫勁兒，遇到身體不好的病人，准露餡。你呀，路子對，用什麼就先看什麼，別的，一點一點地滲透。咱們就先從小範圍來，你覺得怎麼樣？」東方朔琢磨說。

　　「這樣當然最好，可是能行嗎？」周小川睜大了眼睛問。

　　「當然得我有幫你了。我來給你當枴杖。我把你要用的藥告訴你，你先熟悉它們，瞭解了藥性和藥效，再掌握了用藥量，就可以用起來。」東方朔琢磨著說。

　　「真能這樣？」周小川真是不敢相信，這麼神秘的中醫，能這麼簡單地開方子？是不是過於簡單了？

　　「你有什麼想法？」東方朔看見周小川滿臉疑慮，便問。

　　「這樣是不是太簡單了？我都不敢相信了。」周小川實話實說。

　　東方朔明白了他的顧慮，停了一下，想了想。

　　「我告訴你，中醫有多少種藥，我都說不上來。你要是想都掌握了，估計早了也得七老八十的了。以前我聽說過這樣一件事：有位老先生，給人看病主要只一味。一副藥，用藥一般不過五種，包治百病。但是，這味主藥是自己采。藥名我就不跟你說了。這是味草藥，清明節前采無毒，清明節後采有毒。他的藥所有的變化，就是用有毒的和無毒的。藥雖然簡單，沒人能偷。我告訴你這個，是什麼意思？用藥不在多，而在熟悉藥性，巧用藥性。明白了嗎？」東方朔問。

　　「明白了，我聽明白了。你也有和你說的老先生一樣的拿手藥，對不對？」周小川真聽明白了，高興地說。

　　「算你聰明。」東方朔很滿意周小川的一點就透。

　　「你……就這麼告訴我，這不太好吧？」周小川感覺很不好意思。

　　「換個人，我肯定不說，至於你嘛，就看你和這些藥有沒有緣份了。藥我告訴你，用起來，可全靠你的悟性了。」東方朔明白周小種的意思，認真看著他，像是看他和自己手裡的藥，到底有多少緣份。

　　「一定有緣！我放棄了手術，改用中醫，這就是緣。如果沒緣，我也就不再行醫。」周小川面色凝重地答道。

　　「唉，小兄弟，說實話，我肯說出來，就是因為這個。」東方朔知道周小川這是把自己逼上梁山了，也很沉重地說。

　　「能讓我先看看嗎？」周小川有些迫不急待。

　　「來吧。」東方朔說完，帶頭向裡邊走去。

　　在房間最裡面，不當不正地放著一個大衣櫃。說它不當不正是因為，一般的大衣櫃都是靠牆放，可是東方這個大衣櫃並不靠牆，而且是側放在門和窗戶的連線上。再往裡走，進一道門，就是東方煮藥的地方，可以看到灶，和藥罐子。東方朔的制劑室，是個刀把型的房子，煎藥在頂頭。

　　東方朔掏出鑰匙，打開櫃門上的鎖。

　　周小川伸頭一看，發現，這是一個經過改造的大衣櫃，裡面全是一個一個的小抽屜。周小川明白了，這是東方用來裝藥的。

　　東方朔拉開了其中的幾個抽屜，然後讓到一旁。

　　周小川對著抽屜外邊的名字，一樣一樣地看：其中有草藥，有樹枝，有蟲子以及一些粉末。

　　東方朔像是早就有準備，每樣東西上面，都有一個整體的實物。東方朔真是細心。

　　兩個人都不說話，周小川仔細地看藥，東方朔仔細地看著周小川。

　　周小川看得很細，甚至邊看邊聞；東方朔則注意看周小川看藥時的表情。

　　全看過一遍，周小川抬起頭，看著東方朔。

　　東方朔走過來，把小抽屜推回，再把大衣櫃門鎖好，領著用小川走到外間。

　　「怎麼樣，有認識的嗎？」東方朔隨口問道。

　　「有兩味我知道名字，在《千金要方》中見過。」周小川說完，周小川又說出了藥名。

　　周小川看中醫書，是真下功夫了。

　　「嗯，看來你是真和這些藥有緣。我用的這些藥，也是祖上傳下來的古方里的用藥。」聽到周小川識得其中兩味，東方朔並沒驚訝，像是早有知覺。

　　「好了，該吃午飯了，你在哪裡吃？」東方朔忽然差開了話題。

　　「我回去吃吧。你去食堂吃？」周小川關心地問。

　　「不，他們送過來。這樣，小川，以後在我這裡吃，咱們爭取用一個星期讓你把藥弄熟了，下週一，咱們正式用藥。」東方朔拍板似地說。

　　「好，我聽你的。」周小川痛快地應道。

　　「那你就先去吧。代我謝謝周護士。」東方朔說完，笑了笑。

　　周小川沒再說話，點了點頭，走了。

第二卷 探秘寶庫 溯本尋源 第五十八章 毒藥
(更新時間：2008-10-23  本章字數：3008)
　　周小川趕回到乳科治療室時，周謝燕和鄭麗已經把飯打回來了。



　　周小川端起飯盆急匆匆地吃起來。



　　周謝燕和鄭麗卻沒動，看著周小川。



　　猛吃了一陣後，周小川抬起頭，這才發現她們兩個人不吃飯看著他。



　　「姐，有事兒呵？」周小川停下來問。

　　「呵，沒事兒。」

　　周謝燕和鄭麗像是從夢裡醒過來，不約而同地端起飯盆，吃了起來。

　　「姐，明天別給我打飯了，我在東方朔那邊吃。」見她們兩個沒說什麼，周小川又繼續吃起來，邊吃邊說。

　　周謝燕和鄭麗又停了下來，相互看了一眼。

　　「姐，別多心，我是想快點把那邊的事情弄完，好回來坐門診。」周小川現在也有些經驗了，趕緊又跟了一句。

　　「沒人管你，你隨便。」鄭麗硬硬地給了周小川一句。

　　鄭麗多心了，她以為周小川是入了桃花園，眼花了，不想再回家了。

　　「麗姐，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想抓緊些，爭取下星期一回這邊來上班。」周小川不明白鄭麗的心思，但是他讓鄭麗給鬧怕了，所以小心地說。

　　前邊鬧出那麼多不痛快，周小川加倍小心了。

　　「一周？一周的時間夠用嗎？」周謝燕一聽，有些擔心。她也想周小川快些回來，可是一周能行嗎?　周謝燕真心希望周小川別著急，跟老流氓學會了再回來。

　　鄭麗聽了周小川這樣說，也很是不相信。一周的時間，夠幹什麼的？還不夠熟悉的呢。

　　「夠用了。我在東方朔那邊只是熟悉一下要用的藥，再看看他是怎麼煎藥的，其餘的工作還得在這邊做。當然啦，主要還是讓你們放心啦。」周小川半認真，半玩笑地說。

　　「討厭，你以為誰多稀罕你。」鄭麗不屑地說。

　　「那好，我就不用著急了，再多呆一個星期，正好和那邊的人熟悉熟悉。」周小川壞笑著說。

　　「你敢！」鄭麗脫口而出。

　　「麗姐，口是心非。」周小川得意地說。

　　「討厭吧你。」鄭麗拿勺子點著周小川，發狠地說。

　　「兩位姐姐，我趕緊過去了。下班我不回來了。」周小川吃完了，站起身，要走。

　　「你這幾天都在那邊不回來啦？」周謝燕追問了一句。

　　「對。爭取星期五下午回來，到時候再向領導匯報。對了，東方朔說讓我替他謝謝你。」周小川回身說。

　　「謝我什麼？」周謝燕不解地問。

　　「謝你……我怎麼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吧。姐我走啦。」周小川靈機一動，把半句話吃了，又怕周謝燕追問，跑了。

　　「什麼意思你？嗯？」鄭麗審訊般地盯著周謝燕問。

　　「我哪知道？」周謝燕一臉茫然。

　　「你真不知道？」鄭麗仍不相信。

　　周謝燕仍是很無辜地看著鄭麗。

　　「這小子犯壞！」周謝燕和鄭麗看著對方，突然醒悟般異口同聲地說。

　　周小川回到中藥房制劑室時，東方朔還沒吃完飯。

　　周小川過去看了看。

　　嚯！真不錯，兩個菜，居然還有一碗湯。用的盤子和碗，甚至筷子都很精緻。

　　「行呵你，日子過很舒服呀。」周小川笑瞇瞇地說。

　　「老夫別無它求，只好一個吃。」東方朔得意地說。

　　「誰的手藝？看上去很不錯嘛。」周小川又細看了一眼，說。

　　「你認識。」東方朔得意地說。

　　「金子？」周小川試著問。

　　「不，金子明天。」東方朔一晃頭說。

　　「麻姐？不會吧？麻姐能把菜做得這麼講究？」看著細緻的刀功和清爽的色澤，周小川想不出看上去挺粗的麻姐，怎麼能做出這麼雅致的菜來。

　　「走眼了吧？當然，這也是老夫調教出來的。要想滿意，就得下功夫。」東方朔得意地繼續搖頭晃腦。

　　「說給我聽呢吧？得，我下功夫。剛才我忘問了，你的那些藥，有毒沒有？」周小川一下又拐到藥上去了。

　　「有毒如何，無毒又如何？」東方朔邊繼續吃，邊無所謂地說。

　　「我想它們應該是有毒的。」周小川說。

　　「你怎麼會這樣想？」東方朔停下了筷子，看著周小川說。

　　「其實，是我希望他們是有毒的。據我看書後分析，乳腺癌在中藥上應該算是氣血淤滯。我覺得，治療這類病，非得用霸道的藥不可，中藥裡最霸道的藥，應該就是有毒的。」周小川向東方朔闡述自己的觀點。

　　「這就是你的西醫思維。」東方朔笑了笑，又繼續吃起來。

　　「怎麼，我想錯了？」周小川失望地說。

　　「對，不全對；錯，不全錯。」東方朔笑瞇瞇地說。

　　「別賣關子，好好說。」周小川急於知道，便逼問般地說。

　　「對，是我的藥是有毒。不對，是你的思維不對。因為我的有毒之藥，配成藥後，無毒；錯，是我的用藥，不是像西醫以毒去攻病處。不錯，是我確實利用了藥的毒力。這就是中醫施藥的妙處。」東方朔破了謎。

　　茅塞頓開！東方朔的一番話，讓周小川一下明白了中醫的用藥精神：不以強對強，不以針尖對麥芒。用圍，用阻斷，然後化之。

　　「我明白了，好的中醫，都是太極拳高手，化力於無形，發力於無形，永不用強。對不對？」周小川感悟到這些，很是興奮。

　　「孺子可教。小川，你讓我看到了天才！」東方朔也激動地站了起來。

　　「對於西醫來說，毒，就是強；而中醫不講究鬥狠用強，講究化，講究和。用強鬥狠，必定兩傷，化則和，和則歸一，歸一為新元。」東方朔一下就把自己多年研究中醫的體會，和盤托出！

　　「我明白了，學中醫，最根本的是要學習它的理念，整體施藥的理念，而不是單純地學習它用的每一味藥，對不對？所以你不讓我拜你為師。」周小川真是領悟透了。

　　「明白啦？拜我為師，悟不到此，亦是枉然。」東方朔得意地笑起來。

　　「其實，中醫也使毒。中醫使毒不是為了攻，而是為了洩，這是化的招法。對不對？」周小川又進一步試著問。

　　「嗯？你怎麼懂這個？有誰教過你？」東方朔不笑了，驚奇地問。

　　「不是，結合書琢磨的。以前不明白中醫書裡的話，剛才聽你這一說，我聯繫在一起，想出來的。」周小川實誠地說。

　　「哎呀，哎呀！了不得呀！我不能再教你了，你快成我老師了。」東方朔連連驚呼後，說。

　　說完，東方朔圍著周小川看起來。

　　「你，你，你要幹什麼？」周小川被他看得有些發毛。

　　「人家說，不為良相，即為良醫。我看，以你的能為，當個良醫屈材了。你呀……小川，老哥哥的後半輩子，可就指著你啦！天不負我！天祐我！」東方朔先是琢磨著，後又突然頓悟，雙手上舉，仰天高呼。

　　「你幹什麼？你沒喝酒吧？」周小川走上前，用鼻子嗅了嗅。

　　「來來來，請上坐，請受老夫一拜。」東方朔把周小川按在自己吃飯坐的椅子上，坐下，然而，恭恭敬敬地給周小川深施一禮。

　　「你幹什麼，幹什麼！」周小川嚇得跳了起來。

　　「你受老夫這一拜，就得管老夫這後輩子了。」東方朔得意地說。

　　「你不拜，我也會管，咱們是朋友，你幹什麼鬧這一出？」周小川仍是不解地問。

　　「不可說，不可說，佛說不可說。」東方朔依然得意地說。

　　「不說算了，繼續弄咱們的藥吧。」周小川對東方朔神神秘秘不感興趣。

　　「老夫領旨。」東方朔認真地說了一聲後，便和周小川一起配藥去了。

星期一，周小川重又坐進了乳科門診　2室。



　　一上班，周小川和周謝燕打了聲招呼，就進了乳科門診　2室。



　　孫淑芳比周小川來的早，見周小川突然進來，她些發點傻。孫淑芳絕對沒有想到，周小川還會再回來。而且，他這個回馬槍殺得太突然，沒有一點先兆，孫淑芳一時沒招兒。



　　周小川走進診室　，見孫淑芳在裡面，淡淡地點了一下頭，然後徑直走過去，坐到了她對面的空位子上。坐下後，周小川什麼都沒說，自顧自地做起了開診前的準備。



　　孫淑芳坐在自己的坐位上運氣，想辦法。她還是想把周小川轟出去。雖然孫淑芳這樣想，可是她也有些犯憷。只是兩個星期沒見，可周小川像是變了一個人，不再像是剛來時的那個學生娃了。

　　的確，周小川確實沒了剛來時的稚氣，不再東看看西瞧瞧，臉上則更沒了緊張。現在的周小川，往那裡一坐，一副從容不迫的樣子，透出胸有成竹。孫淑芳不敢輕易出手。

　　周謝燕進來分診了，她把病例放在兩個人桌子的中間。看了一眼周小川，見他沒有什麼異樣後，又看了一眼孫淑芳。見孫淑芳只是冷著臉，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動作，便沒跟他打招呼，轉身走了出來。

　　周小川很從容地拿起一份病歷，用平靜的聲音，叫了別在上邊的號。

　　病人進來了，坐在了周小川邊上的凳子上。

　　周小川看著病人的病歷。

　　這是一個老病號，近期差不多每週都會來。乳科的西藥，她差不多全用過了。

　　雖然，這個病人的病歷上記錄著她最近頻來看病，看病也有相當長的一段時候了，乳科的大夫都看遍了，可是，她的病歷寫得極不規範，每次的記錄，都只是草草的幾句，甚至連起碼的與乳科沾邊的東西都沒有，比如經期。上邊只有簡單的主述，下邊就是醫生開的藥。

　　周小川無奈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然後拿起筆，一邊問姓名、年齡、身高。體重、過往病史、家族病史什麼的，一邊又是測血壓。記脈搏，一樣一樣地檢查，然後把她的病歷補齊。

　　孫淑芳雖然也在給病人看著病，可她卻豎著耳朵聽著周小川與病人的對話。她原本是想的找找碴兒。可聽了一會兒，她一時間竟然斷了趕周小川出去的念頭。周小川做事太規矩了，她不能不服氣。

　　也好，先留著他，讓他把病歷都整理了，省得主任沒事兒找碴兒。孫淑芳在心裡暗自做了決定。

　　把病歷應有的補齊後，聽過病人的主述後，周小川很自然地給病人檢查乳房。

　　病人是一個四十歲出頭的女性，她很自然地掀起衣服，解開乳罩，在周小川面前露出了自己的胸。

　　周小川伸手過去，很專業地在病人的乳房上按著。

　　孫淑芳停下手裡的活兒，看著。狼一般狠狠地看著。

　　周小川並沒發現孫淑芳看自己，依舊是很專注地檢查。

　　見周小川這副樣子，孫淑芳繃起和神經，無奈地重又放鬆了下來。

　　檢查完畢，周小川對病人說：「在你用過的藥裡，有沒有感覺效果好一些的?　」

　　病人來就診，主要是因為自己的乳房總是痛。她回答說：「沒有。」

　　「你患的是乳腺單純性增生症，也叫乳腺組織增生。主要是由於內分泌紊造成的。」周小川做出了診斷。

　　「我給你換一換藥，換成中藥試一下吧？」周小川又用商良的口氣說。

　　「中藥？能行嗎？」病人猶豫著。

　　「你看，我們這裡能用的西藥，你都用了，療效並不好，所以我建議你換中藥。」周小川解釋道。

　　「要不，就試一試？」病人吐了口。

　　「這樣，我先給你開一周的，你先吃一下試試。我給你做一個預約，下週一再來看，好不好?　」周小川繼續用商良的口氣說。

　　「好吧。我試試。」病人同意了。

　　「藥，你是自己煎藥，還是由醫院煎?　」周小川又問。

　　「這有區別嗎?　」病人又問。

　　「當然。如果你要是懂怎麼煎中藥，你就自己煎。如果你要是不懂，我建議由醫院來煎。只是，由醫院煎，每副藥要多付兩元錢。」周小川仔細地解釋著。這個，他事先問過了。

　　「每副藥的這兩元是自費嗎?　」病人問。

　　「這……對不起，你劃價的時候問一下，好嗎?　」周小川說。

　　「行，我試試。只要能好，就行。我這一痛起來，真是受不了。」病人答應了。

　　周小川低頭寫起藥方。寫好後，他把藥方遞給了病人。

　　病人拿起藥方，看見上邊的字，都是工工整整的，自己全能看清楚，便在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你的疼痛，跟心情有很大關係，注意調節一下情緒，不要生氣，不要太激動，盡量保持平和。我開的藥，容易出現腹洩，注意飲食，服藥期間忌油膩，盡量吃得清淡一些。」周小川又補充說。

　　病人答應了，站起身，道了謝，走了。

　　周小川進入慈仁女性專科醫院看的第一個病人，就這樣看完了，平平淡淡地看完了。

　　在周小川給這位病人的診療過程中，孫淑芳已經看完了三位。由於她的心在周小川這邊，所以，她看病的速度，比以往要慢了一些。

　　「來啦。周小川的方子來啦。」中藥房的窗口值班的是麻姐。看見周小川的方子來了，她便對屋裡的人說。

　　「是由誰煎?　」孔主任問。

　　上週末，周謝燕與孔主任進行了第一次溝通。那天下午，周謝燕找到也主任，再次感謝了她的合作，然後告訴孔主任，周小川下週一坐診。所以，孔主任今天親自來坐陣。

　　「咱們。」麻姐看了一眼，然後簡捷地回答道。

　　「好。金子，你帶病人去東方那兒，讓他處理。」孔主任下了命令。

　　孔主任留著心思，她要讓東方朔檢查一下周小川的方子。

　　金子出來，帶著病人去了制劑室。

　　制劑室今天破例開著門。金子在門口叫了一聲。

　　東方朔出來了。他接過方子看了一眼，又用手給病人搭了一下脈，然後點了點頭。

　　「你是一次把五副都拿走，還是每天來取?　」東方朔問病人。

　　「我家離的近，我每天來一趟吧。」病人多了個心眼，怕東方朔糊弄自己，把藥一鍋給煮了，便選擇了一天一趟。

　　「這樣最好。你要是一次都拿回去，服藥的時候，熱藥時要是掌握不好溫度，容易破壞藥性。」東方朔滿意地對病人說。

　　病人沒想到，東方朔竟然會鼓勵她這樣做。聽著東方朔說的有理，連聲道了謝。這個病人有點不明白，今天這是怎麼了，總是遇上好人？難道是這個醫院狠抓了服務質量？

　　其實病人不知道，東方朔也留了一個心眼，他也想要看看病人服藥後的效果。病人每天來一趟，他就可以趁機瞭解一下病人服藥後的情況，以便更好地了解藥效。

　　東方朔給病人劃了價，金子便帶著病人交費去了。臨走時，東方朔囑咐金子再跑一趟，把藥方送回來，別讓病人跑了。

　　看著病人走了，東方朔滿意地點了點頭。周小川到底是好醫生的坯子，上手真快，東方朔在心裡對自己說。

　　一上午，周小川一共看了六個病人。真給面子，這六個病人全部接受了他使用中藥治療的建議，並且，都同意藥由中藥房來煎。

　　孔主任一上午都在坐陣，對於這個結果，她很滿意。

　　「開門紅。」孔主任對她的屬下說。

整個一上午，周謝燕和鄭麗都提著心。但是，他們都沒有去看周小川，那怕是到門口看一眼。從周小川接待病人之後，他們見周小川唯一一次，就是周謝燕再次分診時，又進去看了一下。



　　周謝燕進去的時候，周小川正在給病人寫病歷，都沒有抬頭。周謝燕見他在工作狀態，放下病歷就出來了。



　　他們真是周小川的親人，只有親人——真正關心他的人，才會這樣，才會放開他的手腳，並且不去打擾他。



　　可是，當中午吃飯的時候，周謝燕和鄭麗恨不能把憋了一上午的話，全說出來。周小川真有些招架不住了。唉，女人，總歸是女人，她們不會難為自己，有想法不會總存在心裡。



　　周謝燕和鄭麗打飯走了以後，周小川才忙完。這一上午，雖然只看了六個病人，可是他一點都沒得閒。真有絕的，六份病歷，沒有一份是規範的，都需要補全。周小川這叫一個鬱悶。

　　周小川不能不鬱悶，一上午，看的六個病人，沒有一個病歷是規矩的，等於全是重新建病歷，可是，這些病人卻都不是第一次看病，基本都是老病號。前邊周小川看病歷時就發現這問題了，他就不明白，怎麼能這樣不當回事兒，這也太糙了吧？當時，他就想，自己上手時，一定要把病歷給補全了。雖然早已有思想準備，但是，這一上手，才知道，這是真勞神。不停地問、寫，整整忙了一上午，真讓他有些吃不消。

　　周小川早就等著自己獨立看病這一天了，今天他終於等到了，他應該高興，應該興奮。可是，寫了一上午字的周小川，再也高興不起來了。累，周小川不怕，可大家都這麼糊弄事兒，周小川受不了，大家面對的可是人命呵。周小川想起了母親，明白了母親為什麼會受那麼多痛苦，為什麼會離去。庸醫殺人，不用刀!

　　第一天坐診，本應該是興奮的。順利地看完了六位病人，應該是愉快的，可是這些感覺，周小川都沒有。周謝燕和鄭麗打飯回來時，周小川正鬱悶地悶頭坐著。

　　「川兒，怎麼啦？」見她這付模樣，周謝燕吃驚地問。

　　分診進去的時候，周小川幹得挺像模像樣的呀，這是怎麼的了？周謝燕的心，一下子就懸了起來。

　　「姐，我沒事兒，就是有點累了。」周小川不想說話，對付著。

　　「不對，你別想糊弄我們，快說！哎呀，你想急死我們呀。」鄭麗走到周小川的身邊，盯著他問。

　　「真沒事兒，麗姐。就是我上午看了六個病人，沒有一份病歷是按正規方式寫的。我一下想起別的事兒來了。」周小川看她們倆真著急，便都說了。

　　「噢，你就為這事不高興呀。川兒，別生氣，我告訴你，咱們醫院都是這樣，除了手術室出來病人的歷病全一點兒，其餘的，全一樣。就那麼幾行，病人說的哪兒不好，然後就是開的藥。真的。」鄭麗一聽是這個，鬆了一口氣。

　　鄭麗在病案室工作，她得檢查病歷紙用完了沒有，用完了需要及時補上，所以她也經常看病歷。

　　「川兒，是不是特別接受不了？你再干一段時間，你就知道這是為什麼了。沒事兒，別生氣。」周謝燕一聽周小川是因為這個不高興，也鬆了一口氣，她經驗老道地勸他。

　　「為什麼？不管是什麼原因，我也不會這麼做。如果有一天，我要是也這樣了，我就不再做這一行了。」周小川還是覺得不應該有這樣的現象出現，他不能容忍。

　　「川兒，你應該能明白呀。你想想，病人來看病，你沒有解除病痛的藥，結果是什麼？病人不滿意，你沒辦法。兩邊都有情緒，結果只能是這樣。」周謝燕客觀地說。

　　「姐，你這麼說，我明白了。這樣說來，我準備充分，帶藥坐診，我起步還算是很正確的吧？」周小川經過比較，覺得自己的選擇真是不錯。

　　「當然，川兒，你起步不是正確，是太好了。」周謝燕贊同地說。

　　「就是，川兒是誰呀？是咱弟弟。咱弟弟能是一般人嗎?　好啦，吃飯。」鄭麗見周小川不再鬱悶，高興地抓住機會，讓周小川出來。

　　吃飯。大家都高興地端起了飯盆。

　　「川兒，剛才看病的時候，你心裡慌不慌？跟姐說實話。」鄭麗邊吃飯邊把頭湊過來，問周小川。

　　周謝燕對鄭麗的問題也很感興趣，她也面戴微笑地等待著周小川的回答。

　　「病人沒來之前，在那裡坐著，心裡有點慌，拿起病歷一忙活，就忘了。」周小川想了想說。

　　「哎，那我再問你，你給人家檢查的時候，慌不慌？就是摸人家那裡。」鄭麗壞笑著，想看周小川怎麼回答。

　　「不慌呵。」周小川奇怪鄭麗怎麼會問這種問題。

　　「不慌？真的？」周謝燕也插嘴進來問。

　　「這有什麼可慌的。你們不是幫過我，我不是第一次摸了，怎麼還會慌。」周小川的臉，微微有點紅。

　　「呵，這麼說，你應該感謝我們，對不對？」鄭麗醒過悶來了。

　　「對，是你們讓我過了這一關。謝謝姐姐。」周小川認真地說。

　　「就說一句謝謝就完了？」周謝燕聽了也很開心，她也打趣地說。

　　「那我就親親你們吧。」周小川邊說邊把沾過飯菜的油嘴，往離自己最近的鄭麗的臉上湊。

　　「嗨！你這個壞小子。」鄭麗趕緊躲開。

　　幾個人一起笑了起來。

　　吃過飯，周謝燕涮著飯盆，鄭麗還在問這問那。忽然，周謝燕想起來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沒問呢，便趕緊放下手中下涮著的飯盆，走到周小川的身邊。

　　「川兒，忘記問你了，我看你前邊開的藥了，後邊是不是也開的一樣？你認為這個藥會怎麼樣？有療效嗎？」周謝燕問。

　　鄭麗看看周謝燕，又看看周小川，也等著聽周小川的回答。

　　「姐，今天我看的這六個病人，情況都差不多，我開的藥基本是一樣的，只是根據他們體重不同，在用量上進行了增減。你這一說，提醒我了，我趕緊去東方朔那兒去問問他，看他給沒給我改方子。他在那兒給我把著關呢。姐，我先過去了。」周小川說完，站起身，急匆匆地走了。

　　看著周小川匆匆離去，鄭麗說：「看來川兒自己真的做對了，有老流氓把關，川兒真不用咱們擔心了。」

　　周謝燕想了想，很同意鄭麗的說法，點了點頭。

　　「哎呀，川兒真不錯，真是有良心，知道感謝咱們。看來，咱們為他獻身也是很值得的，咱們成就了一位好醫生。」鄭麗得意地說。

　　周謝燕又是認可地點了點頭。

　　「姐，你說咱們川兒會很快出名嗎?　他成為名醫，能用多長時間?　」鄭麗滿懷希望憧憬地問周謝燕。

　　「如果他開的藥方，療效達到他們的設想，應該很快。咱們這裡的病人，可實際了。只要大夫的醫術高，有人說在這個大夫那裡治好了病，他們馬上就認。」周謝燕肯定地說。

　　「我真想看看川兒成名後，是什麼樣兒。」鄭麗用期待的眼神，看著門外。

　　周謝燕認同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