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大宋時代週刊 作者:戴小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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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豪 2009-1-17 06:45: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176565
本帖最後由 25288128 於 2012-10-6 18:18 編輯

盛大豪華的開幕式

東京城的男人們心中有四個風月聖地,麥秸巷的鸞鳳樓,南門大街的米脂畫皮館,報慈寺街的火焰山和殺豬巷的千金一笑樓。

這四大風月聖地各有拿手絕活,鸞鳳樓的『鸞鳳妙手』米脂畫皮館的『美女畫皮』火焰山的『火焰紅唇』千金一笑樓的『一腰千金』,四種絕活都是風月界不傳之密,是男人只要嘗了一次免不得要想著第二次。

而這四個地方的行首,正是東京城千斤難買一笑的四大花魁,宛如一朵蓮花從淤泥中出,潔白地盛開著,阮阿蠻是江南美女,琵琶彈奏天下無雙,米香香是黨項佳人,丹青妙筆便是許多才子也自嘆莫如,梅忒麗是波斯胡姬,人稱火焰歌神,孫七斤是武溪蠻族,號稱劍舞驚魂。

很多男人都曾經臆想︰

若是『神手琵琶阮大家』的一雙玉手玩弄一招『鸞鳳妙手』

『劍舞驚魂孫行首』胯坐腰間扭動銷魂腰來個『一腰千金』

『仙來之筆米香香』用胸前雙丸來『美女畫皮』

『火焰歌神梅忒麗』輕吐香舌攪拌『火焰紅唇』

那將會是個什麼滋味?

有這個想法的人絕對不在少數,不過,想歸想,做就別想了。

自從一年多前當朝起居郎譚孝安被神手琵琶阮阿蠻一耳光扇青了臉頰,敢於直接調戲花魁並且要求苟且的人就沒幾個了。

起居郎那是什麼人?那是『掌起居注錄天子之言動法度以修記事之史』的官職,雖說品階不高,卻是整日陪伴在皇帝身邊的紅人,何況起居郎譚孝安的老子還是當朝尚書左僕射,連這種人都被扇青了臉頰,別人便可想而知了。

尚書左僕射譚括倒是深知這東京城一潭渾水,自己這個尚書左僕射又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務,聽起來好像位高權重,其實只能處理尚書省內的一般日常事務,何況整個東京城的治安那可是歸出名翻臉不認人的包黑子管的,於是把自己兒子訓斥了一番。

這件事情導致年輕氣盛的譚孝安好幾天沒上朝,連仁宗皇帝都有些奇怪了,就問︰怎麼孝安這幾天不見?

當時另外一位起居郎是當朝龐太師的兒子龐昱,當下笑著就把譚孝安的事情說了出來,把少年官家逗得大笑,硬拉著龐昱去譚府要看看譚孝安被一巴掌扇青了臉頰是什麼模樣,結果君臣二人跑去譚府看見譚孝安果然左邊臉頰青腫,仁宗帝那時候十五歲,雖說天生君王,也難免有些少年脾氣的,頓時大笑著就給譚孝安冠了個『譚青皮』的綽號,這個譚青皮的綽號自此跟了譚孝安一輩子。

這事情在市井傳開後,百姓對這位年輕的官家好感增加了許多,而四大花魁的名聲,則愈發盛了,在東京城人們或許不知道當朝劉太后,或許不知道碩華長公主,但是絕對不會不知道這四大花魁。

報慈寺街,這條街因佛教報慈寺而得名,後來卻成為東京城胡商聚集地之一,這裡最先聚集了一批波斯來的胡商,後來慢慢發展成西域胡商聚集地,若是從御街轉過來,一眼便能瞧見大街口的祆教(拜火教)廟,再往裡面走,就能看到無數高鼻深目的胡人,各種店肆也是一家連著一家,買賣的全部都是萬里之外的貨物,各式各樣琳瑯滿目,在這裡,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

風月聖地『火焰山』就在報慈寺街上,一座高大的佔地極廣的四方型波斯風情暗紅色建築,遠遠看起,還真的宛如一座熊熊燃燒的小山頭一般。

火焰山老闆哈塔米今年還不到三十歲,年紀輕輕就已經萬貫家財,火焰山可以說是他心血所在,若說雄偉華麗的話,恐怕連附近的祆教廟宇都比不上這火焰山,何況裡面還有各種奢華的享受,這也是為什麼客人們喜歡把錢砸在火焰山這個銷金窟裡面的原因,他憑借這個,賺了不知道多少銀錢。

不過,哈塔米最近也有煩惱,他這火焰山的招牌梅忒麗大小姐不知道怎麼的,十分疏懶,連接著一個多月都沒唱歌了,這不是,他剛進房間準備勸說,又被推了出來。

看著緊閉的房門,胖子哈塔米嘆氣,卻也不敢得罪這姑奶奶,這姑娘脾氣日漲,他還真沒什麼辦法。

波斯姑娘梅忒麗正趴在窗口生氣,她穿著傳統的波斯女裝,沙裙寬袖,異國情調濃厚無以復加,房間因為有地熱供水的浴池,因此十分暖和,波斯姑娘兩條瓷實的胳膊如玉一般,偏左臂上還學漢族姑娘點了一顆守宮砂,更加顯得嬌媚。

「無聊死了。」她托著下巴看著遠處屋頂,心就好像風箏一般放飛了出去。

她是祆教大長老許亞德的乾女兒,祆教位列武林『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之一,她自然是會一身好功夫的,可惜,江湖卻和她無緣,哈塔米從小供她吃穿,把她當小祖宗一般供著,兩人感情如同兄妹,她雖然嚮往那多姿多彩的江湖,但卻也捨不得放下火焰山就這麼一走了之。

正鬱悶著,她一眼看見下面牆角拐出一個人來,那人穿著蔥嶺以西小亞細亞地區高級僧侶的長袍(其時東京是世界上最大最繁華的都市,外國人聚集點極多,外族風情的衣服不算罕見),頭上兜帽蒙得嚴嚴實實,身上黑色的長袍像是裹屍布一般把自己裹在裡面一絲不露,正鬼鬼祟祟張望。

眼珠子一轉,她這會兒正無聊,就順手拿起旁邊一個溫州漆器瓶,對著下面那人的腦袋砸了過去。

『波』一下,正中目標,那人如兔子一般跳了起來,把遮在頭上的斗篷掀開,卻是個年輕人。

「喂!把瓶子還給我。」她把雙手撐在窗戶口大聲喊道。

年輕人一言不發,彎腰把瓶子撿了起來拋上去,接著又低頭彎腰,不知道在看什麼。

波斯姑娘好奇了,這人在幹什麼?她趴在窗口仔細瞅了好一會兒,那人這會兒正盯著一根柱子看,那表情恨不得把柱子吞下去才好。

「這人別是變態罷!」她自言自語,忍不住又拿起漆器瓶子,對著那年輕人腦袋砸了過去。

年輕人腦袋再一次被砸,忍不住抬頭,「你到底想幹嘛?」說的居然是波斯語。

波斯姑娘咦了一聲,忍不住就使勁盯著對方打量,那人也不甘示弱,瞪著眼楮回望。

兩人王八對綠豆一般看了許久,波斯姑娘哼了一聲,「獐頭鼠目,鬼鬼祟祟……」

樓下的年輕人啼笑皆非,實在是鬱悶得緊,心說自己難道很像是落魄的嫖客麼?

有心教訓對方,他就用波斯小調低哼了幾句,那曲子歌詞大意是說豪奴仗勢欺人的,意思自然是說對方狗眼看人低,波斯姑娘先是一怔,接著大怒,趴在窗戶也唱了一曲,歌詞卻指他紈褲少年調戲良家。
「火焰山裡面有住良家麼?」年輕人叉腰,搖頭,嘆氣。

「你……」梅忒麗氣得一伸手摸了旁邊的瓶子,對著下面扔去。

這次可不是溫州產的漆器瓶了,而是官窯裡面出的上好瓷器瓶子,市面上要賣三貫錢的珍品,年輕人一伸手接住,看了看手上瓶子,嘖嘖有聲,「真有錢啊!這麼貴的東西都往下扔。」

梅忒麗看他接瓶子的手法,又咦了一聲,略一猶豫,大聲說︰「喂!把我兩個瓶子送上來。」

年輕人哼哼,彎腰把那溫州漆器瓶子撿起,一手一個瓶子,腳下一點,人在空中一個轉折從窗戶鑽了進去。
梅忒麗也沒伸手去接瓶子,只是上下打量對方,年輕人似笑非笑的根本不理會她,眼光只是四處張望。

他隨手把瓶子放下,就上下左右打量了起來,這房間裡面極大,地上全鋪著豪華的波斯手織地毯,房間中間居然還有個白石堆砌的浴池,應該是從地下直接供熱,因此看起來水汽繚繞,浴池中間卻又裝飾著一個高出一截的圓壇,上面不知道種植的什麼異種花卉,極為碩大艷麗,在這種熱度溫水蒸騰下居然還盛開著。

「你做賊的啊?」波斯姑娘第一次踫上這麼個居然不盯著自己看看房間擺設的男人,忍不住責問。

年輕人一笑,心說美女常常見,可這波斯波利斯建築風格可就不常見了,剛才在樓下就看那雙頭牛柱頭十分精美,現在看這房間,那木樑上繁瑣精美的線條裝飾、包裹瓖嵌著綠松巖赤血石,嘖嘖!難得一見啊!。

「喂!跟你說話呢!」梅忒麗十分不滿,「你是大相國寺惠光長老的徒弟麼?」

年輕人一愣,「你怎麼知道?」

她說的惠光長老就是遼東六老之一的紫髯伯、北俠歐陽春,現在在大相國寺出家,年輕人原本以為這消息全天下也沒幾個人知道的。

梅忒麗得意笑了起來,「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你這樣獐頭鼠目的人隨便進本姑娘房間麼?剛才我看你伸手接瓶子的手法就認出來了,我義父許亞德跟惠光長老是知交好友,我還跟長老學過幾天達摩刀法呢!你是長老新收的徒弟麼?你的波斯語很不錯啊,在哪兒學的?剛才哼的那首歌也有幾分味道,塔赫裡爾真假聲混合得很好啊!一般的波斯詩人都沒你唱的好。」

年輕人聳了聳肩膀,「惠光長老是我大哥,至於波斯語,很難學麼?」

波斯文化一度高度發展,後來波斯被阿拉伯人征服,但是傳統音樂卻保留了下來,向來以婉轉曲折、柔美抒情的旋律和充滿詩情畫意、富有浪漫色彩的風格而享譽大名,梅忒麗便是以異國情調的歌聲和忽而高亢忽而低昂的傳統波斯塔赫裡爾真假聲混合唱法而著稱,人稱『火焰歌神』

梅忒麗哦了一聲,抿嘴一笑,長長的眼睫毛一陣扇動,「臭美得你,跟本姑娘比起來,你可就差遠了。「

年輕人笑笑,「這可不一定。」

梅忒麗看他一笑下滿口白牙,有些生氣,「你這人,也太不謙虛了。」

他可沒謙虛的好習慣,四處看了看,恰好看見旁邊矮塌上一把烏德琴,走過去隨手拿起撥動了幾下,然後遞給了梅忒麗說︰「這東西我不會彈,我哼個調子你彈好不好?」

波斯姑娘聽他說話似乎要顯一顯自己的本事,當下走過去一把拿過烏德琴,「你哼我彈,簡單的曲子我還是能應付的。」她的意思是自己能根據對方哼唱隨手彈奏出來,年輕人笑了笑,低頭一尋思,隨口哼了一首曲子。

這曲子一哼出來,梅忒麗呆了呆,但隨手還是輕輕彈撥,盡量配合對方的吟唱。

聲音先是低沉的男低音,接著漸漸高亢起來,又慢慢尖細,一時間高音、滑音、裝飾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而且音色圓滑細膩,頗有雌雄莫辨的味道,那聲音跨度之大直如峽谷起伏一般,梅忒麗自信自己也絕不可能達到那樣的音域跨度,再次呆滯,手上忍不住停止了彈奏。

其實,年輕人用的都是一些繁複華麗的技巧,頗有賣弄之嫌,只是這些技巧在這個時代尚未出現罷了,若說本身嗓音和功力,他比起梅忒麗可是差遠了。

他這會兒越唱越來勁兒了,嗓音一變慢慢低沉下去,梅忒麗身為火焰歌神,怎麼能聽不出來,這顯然是要為最後的高潮作鋪墊,那嗓音聽起來直如泉水在山澗盤旋輕撞,清脆悅耳,卻又彰現著馬上要百丈墮落的強烈墮落……

波斯姑娘忍不住就心揪了起來,似乎連喘息都有些憋悶。

果然,年輕人聲音一緩,雙手一撐之下聲音細微到極至幾乎細不可聞,但胸前卻慢慢飽漲了起來,顯然是一口氣吸足了。

「啊……」

他一個高音扔出去,嗓音迅速拔尖,直如一根鋼絲拋向雲霄……

梅忒麗隔壁的房間恰好就是火焰山老闆哈塔米的房間,他剛正沮喪,這會兒聽見讓自己頭疼的姑娘居然在房間練唱,雖說音域不知道為什麼不如往日優美,但嗓音起伏轉承似乎比往日要強一些,一張胖乎乎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頓時手舞足蹈就拿了珍藏的水晶杯要倒酒慶賀。

這時候,隔壁聲音漸漸細微下去,他剛要仔細傾聽,那聲音突然拔尖直穿入雲霄一般,手上水晶杯子『啪』一聲就頓時碎掉了,把胖子自己嚇得往地上一坐,看著手上破碎的水晶杯發呆,耳朵裡面儘是尖細的聲音在盤旋……

年輕人前後哼的其實大相亭徑,尤其最後一段,音域轉換之快,就算他練過獅子吼,也感覺有些吃不消,好歹一個高音拔尖唱完,覺得也有些臉紅耳赤,倒像是唱京劇原本唱小生結果唱成了銅錘花臉。

大口喘了兩口氣,他抓了抓腮部,自覺不好意思,心說自己畢竟不是專業的,「我難得唱一回,讓你見笑了。」

梅忒麗直愣愣看著他,把他看得有些莫名其妙。

還沒回過味來,波斯姑娘就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你一定不是男人……」說著伸手在他身上亂摸。

她這種反應倒也是正常的,畢竟,火焰歌神居然唱不過一個男人這個結局實在讓人接受不了,當然只好懷疑對方是女伴男裝了。

伸手在對方胸前摸了摸,沒異常啊!她不甘心,心說難道是景教唱聖詠的男童閹割後……

想到這兒,她伸手就去解對方腰帶,年輕人坐在地上目瞪口呆,雙手在自己胯間死死按住她的手,「你幹什麼?」

由於男童閹割後長大了唱起高音、裝飾音、花腔技巧等十分輕巧靈便,甚至比女高音還要勝出一籌,在中世紀的西方大行其道,此時雖然還沒開始盛行,但是的確已經出現了。

「閹割的,一定是閹割的。」她實在是抓狂了,使勁扯開對方手,如果讓她承認對方用假聲就能超過自己,那是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這會兒她的力氣居然說不出的大,居然使勁扯開了保羅的腰帶,可伸手進去,卻呆了,「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年輕人被她趴在自己腿上雙手握住那裡,自然,就生了男子的生理反應,想起來罷,有些捨不得,繼續坐地上讓對方這麼握著罷,似乎也太尷尬了些,腦子裡面就有些天人交戰了,頗英俊帥氣的臉上表情古怪得很。

還好,最先做出決定的不是他,而是梅忒麗,梅忒麗感覺到自己縴手中慢慢飽漲,也突然害羞,她剛才只是一時情急,可畢竟還是清倌人身份,火焰山的絕技『火焰紅唇』跟她這個歌神是幾乎不搭界的。

不過……她臉上飛起兩朵紅暈的時候突然想到,對方歌技如此,為什麼不讓對方收自己做徒弟呢?

想到這兒,她就直接開口了,「喂!那個……我拜你為師跟你學唱歌好不好?」

年輕人正銷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突然聽波斯姑娘說要拜師,下意識搖頭,心說自己哪兒夠格啊!雖說跟大哥學了獅子吼,胸腔一吸氣之下音域之高昂寬廣和變化之快,恐怕要算此刻天下的第一人的,可真要說起來,不過也就是賣弄一下花腔唱法罷了!剛才基本是滑音共鳴出來的假聲,真實功夫比人家姑娘差遠了。

此時的西方文藝復興尚未開始,藝術只是被宗教和領主們所獨佔,吟遊詩人這個職業也要大約再過一百年才能正式普及,各種花式唱法還沒出現,西方的確還沒有進入藝術的最高領域呢!歌劇和美聲唱法都要等到十六世紀末才會出現。

梅忒麗見他搖頭,心有不甘,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被別人打敗終究讓她失去了理智,一時間,居然忘記了羞恥,臉上神色古古怪怪轉變了幾下,接著眼神一凝,似乎下定了決心,彎腰低頭,就輕輕吻住了自己手上握著的那裡。

年輕人渾身一抖,看著波斯姑娘匍匐在自己腿上,滿頭烏絲,口唇輕動,偶爾一抬眼,扇子般的眼睫毛下大眼楮飄過一絲羞澀,可動作卻沒停下……

一時間,只覺得那溫暖輕輕包圍著自己,也不分東西南北,也不知道身在何處,暈暈糊糊雙手撐在地上鋪著的華麗波斯地毯上。

「嘶……」他正癡迷,突然覺得被什麼東西一刮,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嗚……對不起,我……」梅忒麗含糊道歉,這時候都這樣了,也無所謂別的了,她雙腿輕蜷往對方胯間又跪近了些,側過半邊臉兒看著那人,對方英俊的臉上似乎有些癡迷,頓時,也不知道一種什麼情愫升起,只覺得心中酸酸漲漲古古怪怪的……

隨著她動作越來越熟練,年輕人只覺得自己宛如孫猴子行走在火焰山上,四周溫度漸漸升高,前面一片蒸騰扭曲,似乎要把自己給往死了揉搓絞扭,頭暈腦漲心虛眼花之下,估計芭蕉扇來了也扇不住,頓時就要嘔吐……

難道火焰紅唇這種東西也有無師自通這一說麼?他迷迷糊糊想。

波斯姑娘慢慢抬頭,小貓舔嘴一般伸出舌尖在唇邊一舔,輕輕伸手擦拭了一下嘴角,滿臉紅暈,慢慢蜷縮在他的懷中,昂著下巴,眨巴眨巴大眼楮瞧他,眼楮中也籠著一股水汽,說不出的異樣情愫。

年輕人羞愧,他的臉皮說薄不薄,說厚不厚,可剛才這一遭的確有些叫人尷尬的,看著眼前波斯姑娘稠密且修長的眼睫毛下那雙眼,心說現在這時候,再說什麼都白搭了。

兩人就這麼古古怪怪半擁抱著,良久,梅忒麗覺得腰間被一物頂著,伸手就去挪動……

「你讓我先把褲子穿起來行不行。」年輕人臉上一紅。

好歹有過了剛才的親密接觸,男女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一旦捅破了那層窗戶紙,就……

梅忒麗狠狠捏住對方,自己卻也臉紅了,眼中秋波流轉,一副『你這個死淫賊』的表情味道。

「喂!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保羅,陳保羅。」

楔子 我想跟他睡覺

胡餅巷,這裡大多都是良善人家,居住著小商販、手工業者、胡餅店的掌櫃、藥店的帳房……這類的人家,因為第一個居住者是胡餅店老闆而得名。

李三娘就住在胡餅巷,年方十九,是胡餅巷出名的美人兒,丈夫姓李家中行三,因此左鄰右舍都叫她李三娘。

這李三從小跟李三娘定的親,他長大後不學好整天喝酒鬼混,沒幾年就把家業敗落了,李三娘老父是個私塾先生,也沒反悔當初定下的親事,依然把十五歲的李三娘嫁了給他,後來李三跟了東京城聞名的大潑皮過街鼠張遙做了潑皮混混,把老父老母跟岳父活活給氣死了,李三娘哭了一場,也認命了,依舊一心操持家業,左鄰右舍沒一個不惋惜的,那實在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那大潑皮過街鼠張遙有一次看見了李三娘,垂涎得不得了,就暗底下給李三出了個主意說:你這渾家端麗,不如做個半掩門的,哄騙人家金銀錢財使用,人還是你的,錢財哄來了也是你的,你又不少半塊肉的,實在是一樁天上掉銀子的買賣呀!

李三聽了老大的話,回去先是一番羨慕,說看某某家中老婆整天穿紅戴綠,跟那些少年公子調笑,實在是一樁好生意,李三娘死活不從,他跪在老婆跟前哭訴,然後又喝酒撒潑,反正流氓潑皮那套都拿出來用在了自己老婆身上。

李三娘用手上僅存的一點兒私房錢買了金銀寶鈔在公公婆婆和父親墳前燒了,三老墳前,她足足跪了一個下午,自覺一輩子的淚水也都淌干了,回家後就做起了半掩門的生意。

李三娘怎麼個美法,過街鼠張遙光顧過後曾經做過一首打油詩:兩撇柳葉眉,一段風流腰,白嫩生生腿,三寸金蓮腳。

女人都是感情動物,這既然是出來賣,自然想賣個得趣的人,即使沒有,心裡面也得有個念想,李三娘自己那個帽子綠油油的烏龜老公李三是不必想他的了,這東京城最近最出名的年輕人有兩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御貓展昭和四海武館的館主保羅。

展昭什麼樣子沒見過,不過保羅館主她倒是瞧見過幾次,那人以整日在東京城四處閒逛而出名的,有一次恰好還和她擦身而過,她當時稍微一踉蹌,對方扶了她一下,一咧嘴,滿口雪白整齊的牙齒,笑起來一雙極明亮的眼睛也有些瞇起,頓時間陽光明媚一片,當時,她只覺得自己冰封的心『喀嚓』一聲,似乎裂開一般,自此,她對這人就上了心。

這天,月上柳梢頭,胡餅巷李三家,兩隻家貓在屋頂『喵嗚喵嗚』互相淒厲地一高一底對應著,屋子裡面恰有男女也在呻吟。

「小娘子這身子,細皮嫩肉,恨不能一口吞了……」

「唔……嗯……保羅……」

李三娘是標準的北地女子,叫起來極有淫聲,這會兒聲音越叫越響,保羅兩個字清晰入耳,還叫出了許多花樣,那嫖客又不是傻子,氣得臉都白了,急急完事扔了一錠銀子就走。李三正在前院喝酒,看見大客戶出來,趕緊問好,結果嫖客甩了一個大耳刮子給他,「好個潑貨,沒得消遣大爺,你那渾家一邊跟大爺做事一邊叫喚那四海館主的名字做什麼?混帳東西。」

還好,打了一巴掌又扔了一塊七八錢重的碎銀子,氣沖沖出門了。

李三捂著嘴巴彎腰撿起銀子,心說這可是個大客戶不能得罪,最好讓老婆去賠禮道歉,才能多騙點錢財,不過……那個四海武館的館主什麼時候嫖過自己的老婆?得去問問才行,聽說那傢伙吃人不吐骨頭,嫖完了還要姑娘倒貼錢財的。

他進了後院急忙推老婆的房門,李三娘面無表情,頭上髮釵雲鬢亂做一團,隱約還有鮮血從髮際慢慢滲透出來,此刻正坐在床邊收拾身上衣裳。

也沒注意她頭上血跡,李三急急問:「那四海武館的館主什麼時候來過?」

「不曾來過。」

「那你叫人家的名字做什麼。」

「我愛叫誰就叫誰。」李三娘臉色異常難看,她自從做了這半掩門生意,學了個轉移念頭的法子,眼睛一閉當被狗咬了,至於今天叫這麼大聲,還真是第一次,所以李三也有些奇怪,心說她十五歲嫁給我,足足四年了,那可是床上極木頭的一個人,連親嘴兒也不肯的,怎麼今天這麼放浪?難道是被那個保羅館主開發過了食髓知味迷戀上了男女之事不成?

原來,剛才匆匆出門的那嫖客傢俬萬貫,偏愛半掩門的,還聲稱老婆是別人的好,他花錢購了一貼皇宮大內流傳出來的春藥,據說連萬年貞潔寡婦吃了也會動心的,自然忍不住急急出來試試效果,偷偷放進了李三娘的酒杯裡面。

果然,有春藥助興就是不一樣,李三娘叫床了,只是……叫的是別人的名字。

出來嫖妓圖的就是開心,這腔調誰受得了啊!自然就急急完事甩了銀子就跑,倒是李三娘,被那完事的嫖客推倒,腦袋在床槓上一碰,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清醒了過來,回想起剛才,死的心都有了。

李三畢竟是要靠老婆哄銀子的,看她臉色不好看,笑著上去賠禮,接著說:「實在不是我小氣,那個人是萬萬喜歡不得的,那是什麼人?風月聖手,花叢裡面的魔王,十二萬分會湊趣的人,紅顏知己滿地跑,再標緻的姐兒也要倒貼銀錢的,這樣的人,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這番話非但沒勸住李三娘,反而讓李三娘心裡面更熱了,「能跟他睡一覺,我死也心甘,好過日日裝出笑臉面對那些下賤沒趣的男人。」

李三看沒勸住,冷著臉,「你也得看看人家願意不願意睡你才行,咱東京城四大花魁之首阮大家當初清倌人身份陪他,潑水似的在他身上使銀子,那還不是兩天打魚三天曬網偶爾去鸞鳳樓留宿……」

李三娘聽了這話,臉色慘白,坐在床邊一言不發,想到剛才情形,一時間覺得自己才是最下賤的女人,悲從心來,卻已經流不出眼淚了。

她木呆呆坐著,千萬個念頭在心中瞬起瞬落,最後得出結論,自己眼前的道路,就是行屍走肉一般,活死人罷了。

看她這副模樣,李三哼了兩聲,轉身出門。

剛走到門口,一道寒光一閃,喉嚨上血絲一條,瞬間裂開,噴出血水來,這時候他才看見門外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眼神冰冷看著他好似看一條狗。

那人殺了李三,順手把軟劍在李三身上擦了兩下,慢慢走進房間,李三娘張大嘴巴,嚇得連叫也沒叫出來。

哼了一聲,年輕人說:「這樣的男人,再多也殺了,要了幹什麼?」

李三娘平靜了下來,「你要幹什麼?劫財?銀錢首飾在床下,劫色?我只不過是個娼妓,隨便罷!當被瘋狗咬了,最好再送我一劍,反正這日子也沒什麼好留念的。」

那人聽了她的話,啼笑皆非,收起軟劍,也不說話,只是看著她仔細打量。

看李三娘走過去抱著李三的屍身發呆,這年輕人倒有些同情對方,心說這女子心地不壞,倒真是個可憐人,只是嘴巴卻沒客氣,「既然這樣,我就幫幫你,來世再投胎好人家,千萬別再嫁錯了人。」

李三娘呆滯了一會兒,低聲自言自語:「死便死罷!只是……沒跟一個貼心的男人,這世上是白來了。」

年輕人看她外表也不過十六七歲少女模樣,怕是剛結婚沒多久,卻如此徹透生死,也有些好奇,「你還有什麼心思未了的?說出來聽聽,說不定我可以了你一個心願。」

「我想跟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睡一次。」李三娘神色平靜,似乎在說今天的白菜才一文錢一斤一般輕鬆,其實卻是臨死前的瘋狂。

年輕人哦了一聲,眼神銳利盯著她,「你確定?」

李三娘點了點頭。

年輕人笑了起來,宛如雪蓮花盛開在絕壁,說不出的俊俏,「這倒真是有意思,揚州門的四海館主麼!」


揚州門,東京外城的一個水門,從這裡順汴河往北過了角子門往西就是名滿天下的大相國寺,而繼續往西,就是州橋,東京八景『州橋明月』的所在,全天下風花雪月最盛的地方,這裡可以說是東京城水陸要衝。

只要是江南過來的船隻,揚州門是必經之地,因此這裡是江南的絲綢大米瓷器等貨物的集散地,整個東京城最忙碌的水陸轉運碼頭,每天從這裡來來往往的船隻足有上千。

交通便利,商賈雲集,勞力滿地,這樣的地方龍蛇混雜,這裡聚集著形形色色的人,有大腹便便腰纏萬貫的商賈,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俠客,有小偷有騙子有相士有婊子……真正的三教九流。

這地方,有點像是後世美國紐約布魯克林的貧民區,治安不大好,政府想管也難管。

因為這裡人口實在太多,貧民勞力階層占的比例很大,東京城有戶在籍的人口過百萬眾,揚州門這兒就足足十幾萬,小小地方東京城差不多五分之一的人口都聚集在這兒,街道小巷跟迷魂陣似的,還有汴河活水,水陸兩便,每天進出人口數量龐大,怎麼管?畢竟,這裡是外城區。

這樣的地方,自然就容易滋生黑暗,潑皮混混滿大街,打架鬥毆天天有。

東京城是個四方型的城池,分內外三層,最裡面是大內皇城,然後是內城,最外面則是由周長五十多里的羅城圍成的外城,這種三重城牆的城市格局,對後世的影響可謂致高深遠。

而東京城的繁華,從地圖上來看的話,恰好是一個八角型,這被切去的東南西北四個角,東南角的揚州門是貧民區、東北角的陳橋門是駐軍的、西北角的衛州門是高官顯貴們的後花園、西南角的新鄭門外是大內的瓊林苑。

開封府的包拯為了揚州門的治安問題焦頭爛額,不止一次上書請求撥款子增添開封府的人手,可趙官家尚未親政,太后在許多方面也不願得罪首輔執政龐太師,而包拯和龐太師向來不對路數,因此被把持朝政的龐太師卡著,款子死活就是下不來,不少官員也樂得看包黑子(這個黑是說他鐵面無情不講交情,其實包拯是個典型的白面書生)的熱鬧,誰叫這傢伙做官太清,得罪人多呢!

三年前整個武林鬧得沸沸揚揚的『五鼠大鬧東京城』的故事,其實也就是名滿天下的陷空島五鼠跟開封府以王朝馬漢張龍趙虎為首的幾十個衙役們在揚州門混亂地打了一架罷了,當然,結局是五鼠勝出。

在三年前開封府衙役們和陷空島五鼠打了一架後,揚州門剩下的最後一家武館也搬離了這裡。

混飯難啊!不是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麼,何況揚州門這麼一個人口稠密的地方,簡直就是江湖中的江湖,都快成武林聖地了,如果在大街上看見兩幫人馬刀劍相交打群架,別驚訝,這兒武林人士打架是一道特別且靚麗的風景線,在別的地方,即便是號稱煙花天下第一的繁華揚州,也不可能每天看到這樣的好戲。

就連這裡的說書人,說的也是武林奇聞逸事,因為不說這個就會被扔臭雞蛋。

在這麼個地方,開武館需要多大的勇氣?需要多深的功夫?需要多厚的人脈?

不過凡事必然有例外的,兩年前,揚州門又開了一家武館。

武館名字很普通,四海武館,館主一個,兼總教頭,帶著一個師侄,兼教頭,整個武館就倆人。

首先看不慣的自然是本地的潑皮混混,沒事就一撥撥上門挑釁,最高峰一天足有二十幾撥人上門。

不過一個月後,再也沒本地潑皮上門搗亂了。

因為那位年輕的館主拳腳功夫實在太厲害,每次都是一個人把一幫人打得滿地找牙。

有一個精通拳腳的本地資深潑皮甚至說,如果四海武館館主去參加三年一度的天下第一相撲大賽(天下第一相撲大賽,這好比千年後的超級女聲比賽,真正的名家高手是不屑於參加的,您見過孫燕姿或者蔡依琳參加超級女聲麼?不過即便是這樣,還是有無數的練武人士參加比賽,希望借此步入真正的武林高手行列),絕對是穩拿前三的。

由於四海武館的『兇名在外』,連帶著所處的幾條街治安都好了不少,那些本地潑皮的確很是忌憚四海武館。

而四海武館的館主也是一個有趣的人,開館後廣收門徒,拜師費是——

十個包子。

對,就是十個包子,這恐怕是整個大宋朝最便宜,不,應該說包括大遼、西夏、大理、渤海、吐蕃、回鶻、黑汗等國甚至是漠北那些強大的遊牧部落蒙古(後蒙古部落聯盟分裂為泰亦赤兀惕和乞顏兩大部落)、塔塔兒、篾兒乞,海外高麗、扶桑等等一起算上,最最便宜的拜師費了。

這位有趣的館主姓陳,叫陳保羅。

有人說這位保羅館主是北俠歐陽春的師傅石富在海外仙山收的弟子,又有說他是雙俠丁兆蘭、丁兆慧的妹婿,還有人說他是景教教主魏瑪丁的徒弟,又或者是拜火教大長老許亞德的知交,反正都是把他跟各路出名的俠客高手拉上各種的關係。

種種傳聞不一而足,最離譜的居然還說他曾經是一榜武狀元,被當朝公主看中,差一點成了駙馬都尉,因為借口家有糟糠,因此被劉太后不喜,心灰意冷之下掛印辭官開了這家小武館。

當然,傳聞畢竟是傳聞,其實,許多傳聞中只有半個傳聞是真的,那就是北俠歐陽春的確是他名義上的師兄,為什麼說半個呢!因為這位保羅館主除了拳腳,其餘功夫幾乎都學自歐陽春,因此嚴格來說他們是半師半友才對。

四海武館開張後不到三個月,東京城發生了一件足以影響整個江湖格局的大事情,南俠展昭應聘開封府,時年十六的趙官家微服開封府,大約是想跟包黑子聯絡君臣感情,恰好看見展昭舞劍,一時見獵心喜,居然要跟展昭比武。

展昭那是什麼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俠,眼眉通挑之人,贏得十分巧妙,讓官家輸也輸得倍兒有面子,樂滋滋的金口一開,封殿前一等侍衛,從三品銜,許他帶刀見駕,並誇為天下第一忠勇好漢,還賜了一個封號,御貓。

縱觀大江南北,天底下再沒有比他更風光的江湖人了。

一年前,大宋又發生了許多大事。

首先是十七歲的官家大婚,大婚後的官家自然就要親政了,垂簾聽政多年的劉太后逐步讓權與官家,仁宗帝正式親政,首輔執政龐太師依然受重用。

其次是北邊大遼國乘宋帝大婚之機興兵二十萬犯邊疆,宋守兵節節敗退,以八賢王、老臣寇准、老將軍呼延贊、開封府包拯為首的一干官員力抗龐太師一派議和,保舉沉寂多年的天波府楊家掛帥出征,官家御口答應,天波府楊家一門寡婦用了短短半年,迅速穩定了邊疆危機,宋遼在邊疆對峙,兩邊使者往來不斷,戰爭暫時停止了,天波府再一次走上了政治舞台。

而寇准包拯等保舉天波府的官員自然也有封賞,御貓展昭的頂頭上司包黑子素以清流才學著稱,因此帶職龍圖閣大學士,包龍圖的叫法正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雖說龍圖閣上面還有觀文殿大學士、資政殿大學士等職,但龍圖閣奉藏著太宗皇帝御書、御制文集及典籍、圖畫、寶瑞之物,因此上,帶職龍圖閣大學士標誌著他得到了剛剛親政的仁宗皇帝的信任。

武林中,陷空島五鼠也是在這個時候,廣傳武林貼,聲稱展昭的御貓稱號是看不起他們陷空島五鼠,不過時近年關,不想掃了武林同道過年的興致,來年春暖花開時,要再次大鬧東京城,除非展昭自己辭退御貓這個稱號,這個武林貼,便是日後膾炙人口的故事『五鼠斗御貓』的由來。

咱們的故事,就從春暖花開時,五鼠進了東京城要大戰御貓展昭開始。

正是在這一年,陳保羅踏上了『天下』這個大舞台。

[ 本帖最後由 chuang7718 於 2009-1-20 00: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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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47
第一章 十個包子的學費



保羅館主其實很窮,能不窮麼,拜師費才十個包子,胃口大一點一頓早飯就沒了,幸好那些學生的父母大多都是街坊鄰居,時不時送點時鮮果蔬,一年三節還有奉敬,加上也有不少有錢的商人子弟學生,因此沒餓死還略有小錢。

不過,跟其他武館比起來,那可就差遠了,譬如大相國寺旁的鎮威武館,年收入上萬貫,武功教頭幾十個,弟子幾千,一人吐一口唾沫恐怕都能把四海武館給淹了。

四海武館其實就一個方圓百來丈的院落,牆壁上白灰幾乎剝落乾淨,露出裡面的青磚來,大門上的油漆也早就沒了蹤跡,唯有門口的一對石獅子,倒還有些氣魄,讓大門上方懸掛著的『四海武館』招牌多了幾絲威猛氣派。

此刻天氣還早,不過街面上行人倒已經不少了,畢竟,這裡大多數人家都靠勞力吃飯,早起多幹活就等於多賺錢。

武館對面的包子鋪正忙碌著,熱氣在粗布拉成的棚子下面蒸騰,讓春寒料峭的早晨多了一絲暖意。

包子鋪老闆姓白,江南揚州人氏,在這裡開包子鋪二十幾年了,渾家過世早,只剩下一個女兒,他打理小店,憑著物美價廉,很是賺了點錢,倒也很自在滋潤,也不去考慮續絃的問題,一心只想日後讓女兒嫁個好人家。

一個十三四歲模樣的男孩站在包子鋪前,從懷裡面摸出幾個銅錢來,「堅伯,十個包子。」

「咦!石頭,你買包子做什麼?」白堅看了男孩一眼。

「我想……」男孩有些忸怩。

「怎麼?你也想進四海武館學武?」

男孩點了點頭。

白堅歎了口氣,「保羅是個好人,十個包子拜師費恐怕整個大宋朝就他這一家,不過石頭啊!俗話說窮文富武……」

「爹!窮人就不能學武啊?」旁邊一個穿著青布衫梳著雙丫明眸皓齒的少女端著盤子正要給客人送包子,聽見她老爹的話,忍不住就插嘴了,「保羅大哥人帥功夫又好,還善良,考武狀元都行,跟他學功夫當然好。」

「雪丫頭怕是想嫁人了。」一幫子熟悉的客人聽見了這番話大聲取笑起來,「學武跟人帥不帥有什麼關係……」

「呸!狗嘴吐不出象牙。」被稱作雪丫頭的少女臉紅,手上包子『嗖嗖嗖』就扔了過去。

「嘖嘖!包子西施扔包子啦!老白,這包子可不能收我們的錢啊!」

百姓的生活就是這樣,每天,從一個充滿歡笑的早餐開始。

正嬉鬧著,對面四海武館的大門『嘎』一聲開了,從裡面慢步走出一個人來。

如果好萊塢的喬治.盧卡司有機會看見這人的衣著的話,絕對會大聲驚呼盜版,因為這傢伙一身打扮分明就是『星球大戰』裡面傑迪武士的裝束,可惜的是,盧卡司恐怕沒什麼機會來一千年前的中國。

外面一件長及地面帶兜帽的黑色袍子,裡面土黃色緊身裝束,腰間一根四指寬的牛皮腰帶,腳下也是花了大價錢定做的牛皮靴子,其實這身裝扮沒給別人帶來多大的困惑,因為小亞細亞的僧侶服飾和這個差別不大,而東京城向來以包容性和見怪不怪聞名。

出來的就是四海武館的館主保羅,一臉懶散的笑容,在包子西施白雪兒的眼中,保羅大哥的笑容就跟天上的太陽差不多,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而剛才食客們的調笑加上保羅的突然出現讓她忍不住臉紅,低下頭趕緊忙活,卻不知道做什麼,手忙腳亂連包子都送錯了,自然惹來陣陣大笑。

「嗨!堅叔,早啊!各位街坊鄰居也早,雪丫頭,十個包子。」保羅穿過街道笑著打招呼,即便是回到了一千年前,他身上依然帶著那種典型的美國氣質,健康、陽光,加上他很有魅力的臉蛋和與眾不同的打扮,的確是對少女殺傷力很大。

白堅笑了笑,指著看見偶像後訥訥站著的男孩石頭說:「保羅啊!今天你早飯錢可以省下來了,石頭剛買了十個包子,準備要去四海學武呢!」

保羅的胃口恰好是一頓早餐十個包子,這也是他為什麼收拜師費十個包子的緣故,起碼早餐能撈到嘛!

「怎麼?你也要學武麼?不過你媽媽身體不好,你再學武家裡面負擔會很大哦!」保羅看見男孩後走到他跟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

窮文富武絕對不是一句空話,練武表示體力消耗極大,自然胃口也大,需要良好的食物來補充,再加上一年三節給師傅的孝敬錢,大宋朝雖然富足,但是也還沒富足到讓每個人都學得起武功的地步,畢竟,這是一個資產階級剛剛萌芽的封建社會。

小男孩石頭挺著胸,發育不好的身體讓保羅一陣感歎,心說現在的大宋朝可比同時期的歐洲要強多了,說是天下第一富足的國家也不為過,不過揚州門雖然是東京最繁忙的水陸轉運碼頭,但是大多數的居民的確只能算貧民,依靠勞力賺錢,眼前小男孩石頭和寡母相依為命,他媽媽為人家漿洗衣服賺錢,但是身體羸弱,賺的實在不多,讓兒子學武的確勉強了。

「為什麼要學武啊?」

「長大了當禁衛軍吃餉,就能讓我娘生活好。」石頭的腰桿挺得更加直了。

宋朝軍餉豐厚,每年軍費支出兩千萬貫,幾乎是全國稅收的四分之一,禁衛軍又是待遇最好的軍種,一個普通禁衛軍的軍餉是三十貫一年,這對於普通的五口之家,已經能吃喝一整年了。

他略微猶豫了一下,就從小男孩手上拿過包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接著伸手在腰間摸出十幾個銅錢來塞在對方手中,「我記得你媽媽好像最近身體不好臥病在床,先拿這個錢去給你媽媽買藥,然後再到四海找風師傅,你這個學生我收下了,咱們就這麼說定好不好?」

小男孩堅持不肯接受保羅的錢,可保羅卻說如果這樣就不收他這個學生,小男孩自然說不過他,眼眶裡面噙著眼淚,拿著銅錢轉身就跑。

「石頭!」

小男孩轉身。

保羅扔過去兩個包子,「先吃兩個包子,不然跑不動路的。」

「保羅,你這個人心地是善良,不過老是這樣下去,再多的錢也不夠支撐呀!」白堅看著保羅直搖頭,顯然對他的做法雖然欣賞但是不贊同。

而雪丫頭的少女心思早就被保羅的行為感動,眼眶都紅了,對於老爹的囉嗦很是反感,擦了擦手,她小心地給保羅裝了一大碗雞絲羹,「保羅大哥,別理我爹,他就知道賺錢。」

「賺錢也沒什麼不好啊!」保羅咧嘴一笑,「我現在就只恨賺不到更多的錢,對了雪丫頭,這碗雞絲羹算不算錢?送的話我吃,算錢我可不吃了。」

白雪兒心中大恨,這人,每次都得說那麼明白,你不說難道我會收你錢麼?當這麼多人面說出來我不收多難為情啊!

她恨恨跺腳,「三文錢,老規矩掛帳。」嘟著嘴巴轉身走了,旁邊白堅搖了搖頭,老頭對自己女兒的心思清楚著呢,也不想去多嘴。

「掛帳也行。」保羅咬了一口包子,很是舒坦地喝了一大口雞絲羹,「嗯!雪丫頭,再給我添點兒辣椒(辣椒從明朝才傳來不假,不過川西桂北便有獨特的朝天椒,半根小指大小的朝天椒一個進嘴能辣到頭髮豎起,便比什麼都辣,早早有了)。」

吃早點自然要聊天,何況食客們生活在揚州門這麼個每天都能看見江湖人物比武的地方,若不談點兒江湖逸聞武林典故反而奇怪了。

「保羅館主,聽說了沒?陷空島五鼠發出武林貼挑戰御貓展昭展大俠,據說近日就要到東京城了……」

「你說這五鼠對上御貓,到底誰會贏呢?」

「廢話,貓抓老鼠天經地義……」

「那也得看情形了,一個貓對付五個老鼠,我看,難,據說那陷空島五鼠個個都是高來高去的豪傑,上山能打老虎下海能擒蛟龍的。」

「可不是,三年前五鼠鬧東京,跟開封府王朝馬漢張龍趙虎打了一場,我可就在旁邊瞧著呢,霍!那架勢,真真是不得了。」

眾人七嘴八舌,保羅只是笑著吃東西卻不說話。

「什麼五鼠御貓的,我看都不如保羅哥哥。」大聲說話的是包子西施白雪兒,她說這話,純粹就是對保羅的盲目自信。

「姑娘的意思是說五鼠鬥不過御貓嘍?」街上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個穿白衣的年輕人,突然插嘴說了一句,說完慢慢走了進來,「老闆,五個包子一碗雞絲羹。」

年輕人衣衫雪白,裡面是緊身長衫,外面一件寬袖錦袍,長髮在腦後隨意綁著,幾縷碎發垂落在白玉般的額頭前,額下兩眉飛起入鬢,顯然是個十分自傲的人。

白雪兒在揚州門這地方難得看見如此俊雅人物,看那白衣青年目不轉睛盯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不過還是挺了挺胸說:「老鼠再怎麼厲害也還是老鼠,保羅大哥在咱們揚州門這帶誰不知道,考武狀元輕而易舉的,武狀元打老鼠,那結果還不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麼!」

一眾食客被雪丫頭的話逗笑起來,武狀元打老鼠?這也太……太離譜了。

白衣青年挑了挑眉,接著嘴角一撇,像是微笑了一下,「哦!那有機會一定要看看這位能輕而易舉考武狀元的保羅……」說著低頭,喝了一口雞絲羹,慢條斯理吃起包子來,這人氣質孤高傲雅,就算坐在這包子鋪中,感覺卻像是一朵雪蓮盛開在天山絕壁一般,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要看他?那還不容易,喏!就是這個。」白雪兒得意,總覺得保羅的威風就是自己的威風一般。

保羅習慣使然,都是坐在最角落,這時候不得不抬頭笑了笑,「雪丫頭可別亂說,我要真能輕而易舉考武狀元老早就去了,何必開個小武館賺錢呢!這位壯士,小姑娘年輕沒見過世面,見笑了。」

那白衣青年仔細打量了一番保羅,雖然覺得對方打扮怪異,但是的確看不出什麼威脅感來,年紀輕輕一張臉蛋,放在桌子上面的一雙手也毫無任何練劍或者練奇門功夫的痕跡,笑起來甚至還帶著孩子般的感覺,這樣的人,不可能是江湖人物。

他慢慢低下頭,又喝了一口雞絲羹,這才說:「久仰!」

一句純粹的江湖客套話後就再也沒話了,保羅似乎一點兒都不介意,笑了笑繼續對付桌子上的包子。

保羅不在意,可白雪兒卻著急了,睜大了眼睛說:「我怎麼沒見過世面啦!上次那個大潑皮過街鼠張遙帶著二十幾個混混踢館,不是被你一個人給打得滾地葫蘆似的麼!」

「那些地痞怎麼能跟江湖上的成名大俠相比呢!」保羅照樣毫無脾氣,「這也是為什麼人家叫鑽天鼠翻江鼠而他只能叫過街鼠的原因啊!」

那些食客覺得保羅這話說的有理,紛紛贊同,白雪兒看正角兒使勁貶低自己,別人又沒一個幫自己說話的,心裡面把保羅那個恨啊!

女孩子家的英雄情節讓她不計較後果,忍不住說了一個秘密,「當時那個張遙手上拿著禁衛軍連弩營的諸葛連弩,都上了弦了,有兩根鐵矢在上面呢!你不是一抖手一道亮光就把他手上的連弩給打掉了麼,我在旁邊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當時就這麼近。」

她說著,手上比劃了一下,也就是包子鋪門口到裡面的距離,兩丈不到。

諸葛連弩是軍隊高級武器,一把連弩價格上千貫,而且有錢也買不到,只有禁衛軍連弩營寥寥數百人裝備,上弦瞄準的連弩威力無匹,兩丈不到的距離被上了弦的諸葛連弩瞄準,恐怕就算是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也難以逃脫罷。

保羅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笑笑,說:「那只是一把普通弩箭,嚇唬人還可以,禁衛軍的裝備怎麼可能隨便落在潑皮混混手上。」

眾人想想也是,江湖人佩劍帶刀也還罷了,但是軍中利器卻萬萬不可能流落到潑皮混混手上的,何況東京城天子腳下,管制更加嚴厲,雖說揚州門龍蛇混雜,卻也不可能亂到連潑皮都擁有諸葛連弩的地步,不過白衣青年卻有些上心了,慢慢皺眉。

保羅實在怕白雪兒再說些什麼,起身就走,「雪丫頭,老規矩掛帳!」

他剛走到門口,對面四海武館快步走過一個和他打扮一摸一樣的少年來,「堅伯,兩個包子一碗雞絲羹,師叔,等我吃完一起走。」

保羅衝他連打眼色,可他還是走進了包子鋪,一眼就看見了在裡面如鶴立雞群一般的白衣青年,忍不住一愣,「白玉堂?」

白衣青年看外面快步走進來一個跟剛才那個保羅一樣打扮的少年,張嘴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自己卻不認識對方,還沒來得及發問,就看見保羅拉著那少年就走,「對不起,認錯人了,雪丫頭,一會兒把阿風的早點送過來。」

少年被拉回四海武館,剛進門,少年一把掙脫,「幹嗎啊!他錦毛鼠又不是什麼三頭六臂,你怕什麼?」

保羅伸手在他頭上一個爆栗,「你是師叔還是我是師叔?」

少年捂著腦袋,「什麼師叔,你的輕身功夫還是我教的呢!」

正說著,外面有一幫學生進來,一彎腰鞠躬,「館主早,風師傅早。」

保羅扭頭,咳嗽了一聲,少年一咧嘴,「我跟師叔說話,你們先進去自己練著。」

等那些學生進去,保羅一伸胳膊摟著少年肩膀說:「阿風,這個……你看,我們出門的時候大哥就說過,不許我們出手胡亂管江湖上的閒事,你隨便跟錦毛鼠打招呼是準備跟人家敘舊還是動手啊!嗯?再說咱們倆也不是人家對手呀!」

他剛才第一眼就認出了錦毛鼠白玉堂,好歹他跟北俠歐陽春相處幾年,雖然對於江湖上成名人物瞭解不多,但是五鼠卻是知道的。

五鼠這次來東京顯然是找御貓展昭的麻煩的,他陳保羅何必自找沒趣呢!

少年臉上微微一紅,伸指撥開保羅摟著他的胳膊,「哼!就知道拿我爹壓我,還師叔呢!整天不幹活吃閒飯,你說,家裡面油、鹽、醬、醋、吃、喝、拉、撒……你管過哪個?洗衣做飯全是我,連教學生都是我,你倒好,外面都說你俠骨柔腸,是十個包子大俠客,有名有利……」

就算保羅這個在一千年後的現代美國長大的人聽了這番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乾笑了兩聲,「這個……我不是要研究秘密武器麼!你看。」

他說著獻寶似的拿出一個嬰兒巴掌大小帶著握把的黑漆漆筒狀物來。

少年不屑,「切,不就是單筒袖箭麼,我身上還有兩個呢!給別人或許稀罕,四年前你剛弄出這東西可就給我了。」

[ 本帖最後由 嘉豪 於 2009-1-17 06:48 編輯 ]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48
第二章 ~錦毛鼠上青樓~

保羅神秘一笑,「你跟我來。」說著拉了他手,快步走進旁邊的屋子。

進門後隨手關門,接著把筒狀物對準牆壁,手指頭輕扣,只聽見「奪奪奪」一陣輕響,牆壁上六根閃亮的鋼釘排成了梅花狀。

少年嚇了一跳,捂著嘴巴,半晌才恢復過來,「六根袖箭,你……你怎麼弄出來了?」

保羅得意洋洋,「梅花袖箭,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科爾特執法者』,可以選擇兩種發射方式,一種是一根一根發射,一種是全部發射,發射完了可以再壓鋼釘進去,一丈之內例無虛發。」

少年歡喜地搶過,愛不釋手地撫摸著,「真好,藏在袖子裡面就算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恐怕也逃不掉。」

「不見得。」保羅搖了搖頭,「這東西穿透力還是不夠強,如果對方身上有什麼寶衣、寶甲就難說了,除非正中要害。哎!機簧力道不夠,這是沒辦法解決的,畢竟這麼小的東西,如果做成大傢伙還差不多。」

他到底不是什麼武林世家出身,就算是得了北俠歐陽春傳授,畢竟還是差距蠻大,真算起來,大約也就是介於一二流之間,沒辦法,只好自己動手研究保命的東西了,還好他是工程學院出身,向來心靈手巧的。

「花了多少錢?」少年問到最關鍵的問題了。

「這個……」保羅支支吾吾,「一起做了兩個,花了……」

他慢慢豎起三根手指頭。

「三百貫?」少年慢慢瞪大眼睛。

自從保羅開始研究這些在北俠歐陽春眼中應該叫做「機關」的東西以後,實在花了太多的錢,歐陽春對保羅那是莫名其妙的愛護,拿他當忘年知己、弟弟,甚至兒子看待,錢財潑水一般使出去,讓保羅這個厚臉皮也覺得實在對不起大哥,發誓日後一定要賺無數的錢。

在保羅這個後世美國長大的人眼中,出來混,兩件東西是必不可少的,手槍、防彈衣,他最先研究的就是這兩樣東西,單筒袖箭是早研究出來了,而防彈衣這東西技術含量太高,最後只能用江湖上秘傳的老辦法,烏金絲加雪蠶絲和人的頭髮織成背心。當然,名字還是叫防彈衣,阿風想叫烏金寶甲,給保羅否決了。

可惜,防彈衣第一花錢太大,第二缺點不少,最大的缺點就是怕火,因此做了兩件就沒法做了,再加上保羅身上的行頭,最初一年把歐陽春多年積蓄花去了一半。

先期投資總是最大的,剛開始研究袖箭的時候為了彈簧鋼片的問題,足足報廢了上百管廢品,這些錢足夠一個普通商人用一輩子的時間去賺。

錢吶錢,保羅心中歎氣,尷尬地搖了搖頭,依然豎著三根手指頭。

「三……三千貫?」少年聲音發抖,覺得心往下沉。

保羅乾笑了兩聲,身子往後退了兩步,「那個……主要是機簧的問題難解決,我試驗了無數次……」

「師叔。」少年咬牙切齒,「你……你也太能敗家了,我們帶出來的錢被你花了精光,那些可都是我……」

保羅一拉門閂,飛身出門,「我出去辦點事情。」

「師叔,你給我回來!」

四海武館的院落響起少年憤怒的叫聲,而那些學生似乎早就見怪不怪了,互相看了看,繼續練功。


揚州門的埠頭上,起碼有上萬人忙碌著,一派繁忙景象,勞力們在搬運貨物,行商們在討價還價,不時有船隻靠岸,船老大大聲呼喊:船梆靠岸,卸貨啦!扛十件一文銅錢。

鬱悶的保羅低著頭走在路上,腦子裡面不停思索的就是如何去賺錢。

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學成文武藝,貨於帝王家」,他的身手考武狀元難說,但是中個武舉還是可以的,何況身上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不少,如果去當捕快抓小偷,說不定還能弄個天下第一神捕的名頭。

問題是,他對於中國古代歷史實在不是很精通,唯一的一點兒記憶還是來自爺爺從小講的故事,而且還牢牢記住了一句話「自古伴君如伴虎」。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要是忙忙碌碌賺了許多錢財,卻被皇帝一句話砍了腦袋,那就沒趣了。

他畢竟是在美國嚼口香糖、吃麥當勞長大的華裔,很多理念不是一下子就能轉變的。

正在胡思亂想,後面一人喊了一聲,讓他背脊一緊,停下了腳步。

「保羅兄留步!」

他慢慢轉身,一眼就看見了那個白衣勝雪的年輕人。

那個江湖上誇為貌比潘安的白玉堂,人如宋玉的白玉堂,傲氣雲天的白玉堂,武林俊傑榜第二名白玉堂。

陷空島五島主,五鼠之一的錦毛鼠白玉堂。

武林俊傑榜,專評江湖上年輕貌美且有俠名的少俠,俊傑榜前四位,南俠展昭、錦毛鼠白玉堂、白雲劍客夏侯仁、負笈書生柳木。

南俠、御貓展昭,隨身一把上古神兵巨闕劍,十六歲出道,只用了一年時間,就和揚名武林的紫髯伯歐陽春並列南北雙俠,現在又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簡直就是整個天下最風光的江湖人了,成名多年的展昭現在才二十二歲。

錦毛鼠白玉堂,神秘的陷空島五島主,憑借腰間一把纏腰軟劍霜月,不知道打敗過多少武林好手。白玉堂具體歲數迄今沒什麼人知道,但是武林中人推斷,大約在十九到二十一之間。

白雲劍客夏侯仁,天下有數的名門正派峨嵋劍派的大師兄,武器白雲古劍,十七歲出師,行走江湖五年,闖下了白雲劍客的名頭,聲名一時無兩,如果不是展昭,恐怕就是天下最風光的年輕劍客了。

負笈書生柳木,據說是海外仙山歸來,吃過可以成仙的萬年朱果,二十三歲,武器是一口書箱,叫做「秘笈」,喜歡雲遊,挑戰各路名家大豪。他的武器秘笈怎麼用,誰也不知道,被他打敗的武林大豪也絕對不肯透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柳木沒輸過。

這四個人,合稱四傑,聲名竄起之快,武功修為之高,絕對是整個武林的異數,更重要的是,這四人都是一時之選的美男子,正因為如此,武林俊傑榜前四被這四個人牢牢佔住,大多數江湖人認為這四傑在五年之內是不會出現變化的。

畢竟,年輕、帥氣、武功高、成名快,這些條件不是那麼容易滿足的,功夫比他們高的年輕人或許有,可相貌麼,可就難說了,畢竟武功這東西,後天努力加上明師傳授還能有所作為,但是容貌這個東西,可是打娘胎裡面就注定了的。

保羅很清楚,這四個,隨便出來一個,自己絕對不是對手。

他曾經得過全美大學生空手道聯賽總冠軍,不過,空手道冠軍回到一千年前,也只是一顆白菜,當他六年前看見年僅十一歲的歐陽風「嗖」一聲竄上樹頂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這個覺悟。

保羅看著白玉堂眼神中的敵意,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無法善了,白玉堂的傲氣可是江湖聞名的,雪丫頭剛才那一番誇,加上他自己異於常人的打扮,讓白玉堂動了好奇心。

有時候,好奇心是會死人的。

保羅很優雅地一笑,原本健康陽光的感覺此刻又多了一些溫文爾雅的貴族氣派,「白兄!」

白玉堂很是好奇地打量著保羅,從剛才包子鋪那個俊俏少女的誇獎中,他覺得保羅應該是個沒事愛招惹女孩子的花花公子,現在看見保羅的微笑後,他覺得自己的判斷又有些錯了,這笑容看起來陽光、熱情且有禮貌,雙目一笑後瞇起,甚至有些怦然心動的感覺。

這種笑容他覺得有些熟悉,對了,四年前獨闖陷空島的展昭笑起來跟他差不多,也是這副德性。

不過展昭那是從骨子裡面透出來的傲氣,而這個人,唯一的不同,怕就是沒有那傲氣。

想到展昭,他又有些惱怒,那傢伙的確優秀,可也太不把他們陷空島放在眼中了,當時五鼠中就他一個人在陷空島,結果自己和展昭比武,輸了一招,生平第一次輸。

「不知道保羅兄師承何人?」

白玉堂施施然走過來,保羅有些恍惚,似乎以前看電影的蒙太奇鏡頭。

那白衣勝雪的青年,在街道上、人群中,就這麼走了過來。

這人的氣勢實在太強了,保羅心中有數,後世的武功,缺的就是這個,自己這個美式空手道冠軍實在拿不出手。

笑了笑,他往前面走了過去,衝著白玉堂就這麼無害地走了過去,他可是機靈鬼,知道這種情況下往後退意味著什麼。

這年頭的江湖就是這個樣子,什麼大俠小俠,全是虛名,譬如那黑妖狐智化可是不折不扣的壞蛋,卻叫做「東方俠」。

錦毛鼠白玉堂若是殺個把人,恐怕也沒什麼不正常。

白玉堂沒想到對方會毫無忌憚且一點兒殺氣都沒就這麼走過來,微微一愣,右手已經搭在了腰間霜月軟劍的搭扣上,但是看對方毫無一點兒敵意,胸門大開,實在不好意思就這麼遞過去一劍。

「白兄,相逢就是緣分。」保羅笑咪咪毫無顧忌,居然就這麼走過去,一伸手,摟住了白玉堂的肩膀,「我和麥秸巷鸞鳳樓的阮阿蠻阮大家是紅顏知己,不如我請白兄去鸞鳳樓喝一杯,我讓阿蠻彈上一曲『將軍令』下酒,阿蠻的琵琶絕技可是天下聞名的,如何?」

白玉堂萬萬沒有想到,這傢伙居然敢跟自己勾肩搭背,大清早談論去「嫖妓」這樣毫無廉恥的問題。

「今天的酒我請,白兄千萬別這副表情。」保羅看著白玉堂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一笑,「所謂風流俠少,英雄不住溫柔住何鄉,白兄……這副表情,難道沒上過青樓?」

「這個……」白玉堂總不能說「我是雛兒,沒嫖過妓」吧!

東京汴梁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都市,官妓如雲,教坊林立,蓄妓獵艷蔚然成風,狎妓可是文人、士大夫們樂此不疲的風月好事,俠少們也以此為樂,沒上過青樓是一件很沒有面子的事情。

白玉堂這輩子都沒這麼尷尬過,若說天底下最尷尬的事情,絕對就是「原本想找人切磋武藝,結果被對方硬拉著去嫖妓」了。

就這麼呆滯地被保羅拉著手,錦毛鼠第一次上青樓了。

汴河貫穿東京城,是商業經濟和居民生活的主要通道,大宋的生命線。每年,朝廷都會動用三十萬民工清理河道,汴河的重要性可見一斑。

而州橋,在揚州門西北,這裡是北地風花雪月最盛之地,汴河兩岸青樓林立,諸般雜耍相撲、歌舞表演、說唱班子、大小酒樓、特色小吃、雜貨日用,商家無數,就以吃的為例子吧,東京盛行北食、南食、川食,這北食中光是餅一項,就有油餅、胡餅、麻餅、蒸餅、糖餅、髓餅、爐餅等等,所謂管中窺豹,東京美食由此便可見一斑。

東京城有名的酒樓凡七十二家,其中三十二家座落在州橋一帶,而整個東京城風月界最出名的四大花魁,恰好成四角狀點綴在州橋一帶。

州橋,又叫天漢橋,是青石所造的石橋,橋寬足夠八匹馬並排疾馳,橋下數根幾人合抱的青石橋柱,橋兩邊雕刻著龍、象、麒麟等吉祥獸,北通皇宮大內,南往朱雀門、南熏門,是四通八達的交通要道,汴河上十三座橋中最壯觀的一座。

橋兩岸店鋪、酒樓繁榮,笙歌連成一片,每當月明之夜,「兩岸夾歌樓,明月光相射」,晴空月正,登橋觀月的人群,紛至沓來,熙熙攘攘。人們俯瞰河面,銀波泛泛,皎月沉底,故被譽為「州橋明月」,為東京城八景之一。

天堂與地獄,同處在東京城。

男人為什麼喜歡出來狎妓?無非就是妓家女子會一些良家女子拉不下面子去做的事情,男人麼,總是喜歡刺激新鮮的東西,而家中的妻妾,再怎麼漂亮可人,跟「新鮮刺激」終歸是不搭界的。

不過,狎妓的最高境界就是狎不到,俗名給婊子立牌坊,別以為婊子不能立牌坊,立了牌坊的婊子才顯得珍貴。

於是,花魁應運而生。這花魁麼,自然是被男人們選出來的,無一不是清倌人的身分,無一不是臉蛋、身材一時之選,無一不通琴棋書畫……反正,大多數男人們會的,她們都會,大多數男人們不會的,她們還會。

她們或許會焚上一爐檀香和你談論詩詞學問,下棋彈琴,但是,別的就不好說了,這些氣質高雅才情絕世的花魁們被一幫清貧的士子學生吹捧迷戀,名聲漸漸傳揚了出去,自然而然形成了五年一度的選花魁制度。

鸞鳳樓,一座五層高的華麗樓閣,就在汴河邊州橋頭,麥秸巷第一家,來的人非富即貴,像保羅這樣開武館學費才十個包子的窮鬼,按道理還真沒錢進去。

不過,保羅和鸞鳳樓的招牌、四大花魁之一的神手琵琶阮大家的確是紅顏知己,講句難聽話,就算上了床也是不需要給錢的,說不定阮阿蠻看他手頭緊還倒貼銀錢。

在古代,這不叫吃軟飯,叫做才子佳人鴛鴦對,只會有人羨慕,絕對沒人恥笑,花魁,不是人人都能泡的。

保羅拉著面紅耳赤的白玉堂進了鸞鳳樓,眼尖的老鴇一眼就看見這位打扮與眾不同的保羅大爺了,趕緊迎了上去,「我說保羅爺,我可是望眼欲穿等著你來啊!你這一個月沒來,阿蠻足足二十幾天沒彈一曲,前幾天連劉侍郎前來講茶都給擋了駕,你要再不來,我可得用八人大轎子去四海武館請你了。」

「我這不是來了麼,而且還是一大清早。」保羅笑了笑,「弄一桌清淡的酒席送到阿蠻房間吧,再叫那個誰……反正找個清倌人就是了,這位白公子是我的好友,而且家中錢財萬貫,可不像我。」

「這麼俊俏的少年郎,我手底下的姑娘恐怕要搶著去呢!我辦事,您放心,一定安排妥當。只是你要幫我勸阿蠻,今兒一定得演出一場,我們這鸞鳳樓已經有一陣子沒響起阿蠻的琵琶聲了。」老鴇的嘴巴和貪官的手一樣不可以相信。

「白兄請!放心好了,只是吟風弄月,我沒你想像的那麼齷齪。」保羅笑著拉他上樓。

白玉堂的確是被他弄糊塗了,居然沒興起反抗的念頭,從頭到尾都是被他拉著團團轉,如果有認識且瞭解錦毛鼠的俠客在,恐怕要彈出一對眼珠子。

阮阿蠻獨自佔著五樓一個層面,象徵著她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身分。

像是阮阿蠻這樣的花魁,自然是有屬於自己的使喚丫頭的,早就去通風報信了,等保羅到了五樓,阮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站在門口,睜著大眼睛,捂著嘴巴低笑,伸指往裡面指了一指。

保羅笑笑,拉著白玉堂進去坐下,接著外面龜奴流水價送上一桌清淡小食,一個年紀約莫十五歲,穿著葵花裙,略帶靦腆的歌女也進來相陪了,怯怯坐在了白玉堂的身邊,卻對阮阿蠻的情郎陳保羅瞧個不停。不過也是,花魁的情郎,自然是要招惹眼珠子的。

秋月笑嘻嘻拿出珍藏的酒來,來自大食的葡萄美酒,杯子是四只白玉杯,雖然不比夜光杯,那也是十分珍貴了,阮阿蠻的派頭可見一斑。

「來來,白兄,這酒外面可不多見,我來幫你斟上……」保羅宛如好客的主人。

等保羅給白玉堂倒上酒,裡面房間的阮阿蠻依然沒出來。

輕咳了一聲,保羅從懷裡面掏出個盒子來,隨便撥弄了幾下後,放在了桌子上面,盒子裡面傳出一陣清脆的音樂,卻是琵琶名曲「霸王卸甲」裡面「別姬」的一段。

這玩意兒新鮮,坐在白玉堂身旁那個少女眼睛都看直了,顯然喜歡得不得了,白玉堂哼了一聲,卻也目不轉睛看著,可看不出什麼端倪來。

保羅看著他笑笑,大聲說:「這個叫音樂盒,我花費了整整一個月時間才做出來的,原本要送給阿蠻的,可惜……看來是沒人要了,不如扔到汴河裡面去得了。」說著抬手拿起來,身子一站,就要去開窗戶。

這個追女孩子的手段,在後世可是老套路了,說起來,他就讀賓夕法尼亞州立大學工程學院,這工程學院能有什麼漂亮的女孩子,滿地跑的都是男人,偶爾個把女生,也是美國恐龍級別的,他要是不會做小玩意兒去哄騙女孩子,那才奇怪呢!

「別!」隨著一聲喊,從裡屋撲出來一個穿著蜀錦鬱金裙,梳著唐朝墜馬髻的女子,一把就搶過了保羅手上的音樂盒。

白玉堂暗暗打量了對方一眼,果然不愧花魁的名聲,一張宜喜宜嗔的臉蛋,剪水秋瞳橫了保羅一眼,接著噗哧一笑,笑起來左邊嘴角有個梨窩,的確算是奪人心魄的大美人。

「每次都是送東西這招,你有沒有新鮮的啊!」阮阿蠻眉開眼笑,口氣卻是嗔怪。

「這個……我比較笨,追女孩子就是送花寫情書,給你送花的人多了去了,寫詩詞送你的更加多,我唯一長處就是手巧,自然只能做一點兒小玩意討你的歡心了。」保羅嘿嘿笑了兩聲。

阮阿蠻的虛榮心得到極大的滿足,「就知道花言巧語,我每天望眼欲穿,也沒看見你的影子,別人啊,可不抵你一丁點兒。」

白玉堂看不得這樣的打情罵俏,哼了一聲。

保羅趕緊說:「這是白玉堂白公子……」

「白玉堂?聽說那陷空島五鼠的錦毛鼠也叫白玉堂。」阮阿蠻不知就裡,隨口就說了一句。到底是東京城的花魁,被人捧慣了,沒一般姐兒開口公子、閉口大爺的毛病。

白玉堂輕啜一口酒,慢慢說:「白某正是陷空島錦毛鼠。」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49
第三章 ~粘鬍子的小美女~

這話一出口,把房間裡面的姑娘全部嚇了一跳,三年前五鼠鬧東京的故事早就被口耳相傳妖魔化了,在普通東京人眼中,五鼠大約和殺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盜是劃了等號的。

這人,還真有些冷幽默,保羅無奈,尷尬笑笑,「白公子是我的好友,可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對於保羅的自來熟,白玉堂的確也有些無奈,他總不能說「我和他素昧平生,只是想找他切磋武藝,結果被他拉來嫖妓」這樣的話吧!

阮阿蠻到底是見過大世面的,立刻就恢復正常了,素手一抬,端起酒杯,「阿蠻今日能見到名滿天下的錦毛鼠白大俠,真是三生有幸了。」

「恐怕『三生有幸』四個字,白某還是沾了保羅兄的光。」白玉堂淡淡一笑,居然說了一句半真半假的笑話,隨手舉杯喝了一口。

接下來無非就是說些風月、奇聞逸事,白玉堂暗暗讚歎,這個保羅倒是有點兒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說起笑話也是旁徵博引,幾人一聚,很是得趣,白玉堂喝了不少酒,如玉一般的臉龐不知不覺就慢慢紅了起來。

這酒吃到中午,白玉堂借口酒醉,首先起身告辭,保羅故意不去看阮阿蠻乞憐一般的眼神,也站了起來。

剛出門,白玉堂的眼神立刻清晰,旁邊保羅一看,暗歎一口氣,這傢伙,就知道他沒醉,低聲說:「白兄,這個……我出門的時候忘了帶錢,是否……」

天底下最尷尬的事情「原本想找人切磋武藝,結果被硬拉著去嫖妓」得再加上一條,「嫖妓後還做了掏錢的冤大頭」。

白玉堂臉上由白轉紅再變青,慢慢伸手在腰間摸出一片金葉子來,保羅倒是一點兒都不難為情,袖子裡面手一伸接過,轉身回去,在那門口站著的丫鬟秋月耳邊低語了幾句話,把金葉子塞了過去。

秋月低笑,露出一顆老虎牙來,「我可是幫了你好多次了,你要怎麼來謝我?」

「你也知道,我師侄阿風恨不得把我整天綁在武館裡面才好,難得能溜出來……」保羅笑笑,「告訴阿蠻,我明兒過來,至於謝你麼,下次我送你個親手做的小玩意兒,保管你喜歡,好吧!」

秋月嘟了嘟嘴巴,她知道保羅的脾氣,因此跟保羅說話向來不拘束,「你這個人啊!外面都說你是最懂女孩子的,其實女孩子要的是你的人,可不稀罕你送什麼東西……」這句話倒是有些一語雙關。

「好好,我知道啦!」保羅笑著按住她肩膀,把她推進房間。

秋月跑進去跟阮阿蠻低語了幾句,阮阿蠻原本眼神落寞,秋月幾句話,讓她眼神又熱切起來。

白玉堂跟保羅出了鸞鳳樓,白玉堂雙手背在後面,說:「保羅兄還真是個多情種子,讓玉堂佩服的是,居然還飽識詩書,原來文武全才,真是失敬了。」

「白兄,就別挖苦我了,我要是飽識詩書的話,這東京城上百萬人起碼有十萬人算得上飽識詩書的才子了,我老實說吧!你們陷空島和展昭的恩怨,我不想知道,我只想開我的武館,有機會多賺點錢。」

白玉堂顯然也是一愣,沒想到保羅如此坦白。說實話,保羅渾身上下看不出什麼威脅力來,可正是這樣,他愈發想知道保羅真正的實力,這就好比明知道一個人擁有家財萬貫,可偏偏卻只住著茅屋,終究是叫人好奇。

他上下打量著保羅,想看出端倪來,可那張年輕的臉上除了笑意還是笑意。

「走吧!我帶白兄在這裡轉轉,權當地主了。」保羅往前面走去,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後背撂給了白玉堂。

這傢伙,大智若愚還是大奸大惡?白玉堂覺得愈發看不懂對方了,看著保羅的後背,居然有些高深莫測的感覺。

兩人沿汴河往東走了一截,還沒到大相國寺橋,也就剛到賓客如流,生意好到不行的狀元樓下,偏巧就看見前面一幫潑皮圍著一個白衣公子,似乎是說對方踩了他們大哥新做的蜀錦靴子,要對方賠償十貫錢。

那白衣公子昂著下巴,唇上淡淡一抹小鬍子,一臉傲氣,倒不像是怕事的主,正不屑說:「以為本公子是冤大頭麼?一雙蜀錦靴子才幾個錢?」

這話聽在白玉堂耳中,忍不住眼角跳了跳,畢竟,他剛才還做了冤大頭。

不過,對方一幫人二十幾個,又是出名的潑皮混混,素來訛詐錢財的,那白衣公子恐怕是要吃虧的。

保羅認得那領頭的,嘿!巧了,過街鼠張遙。

他低笑了幾聲,旁邊白玉堂問:「怎麼了?要英雄救美麼?」

「救美?」

白玉堂哼了一聲,「那人是個雌兒,女扮男裝的。」

「嘖嘖!不愧是五鼠之一,四傑之一,眼光銳利啊!」

「你能不能有點高手的架子,光看衣著,你還真是有些世外高人的感覺,不過,一開口,什麼都沒了。」

保羅乾笑了兩聲,「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那個挺胸凸肚氣勢不凡的大漢就是過街鼠張遙。」

白玉堂看了一眼,「哼!就憑他?一看就是莊稼把式,靠蠻力的蠻夫罷了。」

保羅笑笑,突然舉手喊道:「張遙。」

「誰敢直呼我們張大哥的名字?」一個潑皮估計是剛入行,不知道保羅的兇名。

而張遙看見保羅後,原本凸出來的肚子像是洩了氣一般癟了下去,打了個哈哈,趕緊走了過來。

「保羅館主今天好興致啊!難得看見。吃了沒?不如小弟做東,一起吃飯,這位是?」

保羅對他招招手,低聲把「錦毛鼠白玉堂」六個字說了出來,而這聲音恰好小得能讓白玉堂聽見。

張遙臉色大變,這位可惹不起,陷空島那是江湖上出名不講理的地方,而這位錦毛鼠更加是不講理的祖宗,因為御貓的名頭不爽,都要再次大鬧東京城的殺神,自己這個過街鼠不過是個大潑皮罷了,恐怕……

一想到這個,他一張還算男人味的臉就苦了下來,「這個,小弟今天還有點急事,下次一定請保羅館主吃飯。」說完一招手,連訛詐對象也不管了,帶著手下潑皮就走。

還有那不識趣的愣頭青,橫著脖子說:「那兔兒爺還沒賠大哥的錢呢!」

旁邊一個老潑皮拉了他一把,「錢錢錢,那也得有命花才行,知道那個穿著黑色長袍的是誰麼?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一個人能打一百個的凶人,旁邊那個咱家雖然不認識,可你看大哥的臉色,好像見鬼一樣,恐怕是個更加了不得的人物。」

「怕他個球,有句話聽過沒,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再說了,張大哥的姐夫不是在禁衛軍連弩營當統領麼!」那愣頭青還沒擰過勁來。

「他媽的,你懂個球,禁衛軍只管皇城大內,這東京城的治安歸開封府管,就你這模樣,上去多少,人家切瓜切菜一樣剁多少。」旁邊張遙聽見這傢伙的話,忍不住扇了他一個大耳刮子。

愣頭青被大哥這麼一巴掌,捂著臉不說話了。

走出去幾十步,那老潑皮低聲問:「大哥,保羅館主旁邊那個長相挺俊俏的傢伙到底是誰啊?」

「錦毛鼠白玉堂,你們這段時間給我老實點,據說五鼠就要找御貓展昭的麻煩了,這貓鼠大戰咱們可沒必要被牽連進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個道理老子是最懂的。」他沒好氣地吩咐,難得還用了「城門失火」的典故。

大大小小的潑皮都打了個寒噤,陷空島五鼠,那可是殺人不眨眼的,江湖上有名的高來高去的凶人,他們這些潑皮混混跟人家比,真的就只有被切瓜切菜的命。

錦毛鼠白玉堂自恃身分,根本不會動手去找那個張遙的麻煩,看著過街鼠張遙離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倒是對面那個白衣公子,似乎對兩人發生了興趣,慢慢晃了過來,「兩位兄台,多謝了。」

白玉堂轉過臉去不搭理。

保羅倒是依舊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不客氣不客氣。」說著就打量了對方一眼。

白衣公子唇紅齒白,兩撇淡淡的小鬍子怎麼看怎麼扎眼,身上穿著棉裌襖袍子,外面是蜀錦背心,邊上縫綴著狐裘,頭上一頂書生戴的博學冠,不過帽子中間一顆好大的玉石,腰間還有一塊玉珮,一看也是名貴貨色。

果然是個姑娘,保羅看見了白衣公子兩耳垂上的耳洞了。

正打量對方姑娘,他突然覺得渾身汗毛一豎,旁邊的白玉堂已經轉身,腰間一亮,一口軟劍「噌」一聲彈得筆直,向他肩膀削去。

保羅幾乎是下意識地,腳下一繞,人往側面一閃,一抖手,一道白光射向白玉堂手上軟劍的劍脊。

「當」一聲響,袖箭正中目標,可白玉堂軟劍只是偏了一下罷了,保羅心中歎氣,袖箭由彈簧鋼片發射,力道終究太弱,不比科爾特執法者是機簧發射。不過,他還不想把科爾特執法者給亮出來。

白玉堂一撇嘴角,手上軟劍毫不停留向保羅斬了過去。

「噌」一聲金鐵交鳴,卻是保羅腰間的軟劍抽了出來。

一眨眼,兩人過了三招,軟劍「噌噌噌」相交,火花四濺。

傳說中武林人士一旦動武,大街上應該雞飛狗跳,人們胡亂逃竄的場面根本沒出現,人們只是遠遠看著,不時指指點點,旁邊那位白衣公子甚至好整以暇摸著唇上小鬍子,一副天塌下來也要看個究竟的架勢,可見中國人瞧熱鬧的本性是多麼源遠流長。

「有意思,沒想到保羅兄也是以軟劍為兵刃啊!這劍招頗為精妙,倒是罕見……」白玉堂內力運轉,手上軟劍慢慢壓了下去,「剛才的暗器很準啊!為什麼不射我的身體而射劍?」

「白兄,你看,咱們不是朋友麼!」保羅臉色有些發苦,畢竟他的內功修為和白玉堂這樣的高手比較起來差多了。

「哼!我知道,你肯定還有寶貝沒亮出來,不過……」白玉堂目不轉睛盯著保羅,突然收劍,腳下一點,竄上狀元樓三樓的飛簷。

狀元樓專門做江南美食的,建築風格也是江南味道,飛簷高聳翹起,他白衣勝雪,衣袍飄飄,站在狀元樓三樓如手臂一般伸出的飛簷上,圍觀眾人暗暗喝彩,果然是江湖上出名的俊俏人物,號稱「翩翩白玉堂」的傢伙,當得一個「錦」字,錦毛鼠名不虛傳。

白玉堂雙手抱胸,朗聲說道:「保羅兄,三天後,州橋,亥時(夜裡十點),我們陷空島五鼠和那賴皮貓展昭比武,還請你來做個見證,白玉堂告辭。」

看著白玉堂幾個提縱,人影消失不見,保羅收起軟劍,覺得自己招誰惹誰了,幹什麼蹚這個渾水啊!

「喂!他是陷空島錦毛鼠白玉堂?我聽說三年前他們五鼠大鬧東京,把開封府那幫捕頭、衙役打得落花流水。你武功不錯啊!你們走在一道,不是朋友麼?你叫保羅?剛才我聽那潑皮叫你保羅館主,難道你就是那個傳的沸沸揚揚,十個包子做學費的四海武館館主,十個包子大俠客?」那白衣公子居然沒走,膽子還挺大,拱了拱他,低聲問道。

保羅苦笑,「兄台,你的問題太多了,在下還有點事情,先走一步。」

「你這人,怎這麼小氣,說說。」白衣公子聽了這話,非但不走,還伸手拽住了他胳膊。

這時候,街道兩邊目睹一場好戲的商家、行人紛紛大喊。

「保羅館主,好功夫啊!」

「好帥的劍法,保羅館主,你是我的偶像。」

「保羅館主,你才是真正俠骨柔腸的大俠。」

保羅有個毛病,愛現,這恐怕是因為在美國長大的原因,這時候得了讚揚,滿臉笑容,「各位街坊鄰居客氣了。」

那白衣公子切了一聲,「果然是你,十個包子的學費怎麼沒把你餓死啊?我看你養得白白胖胖,挺好,身上打扮也值幾個錢,你還挺有知名度的嘛!這麼多人都認識你。」

「這個……兄台,能不能別拽我胳膊啊!讓別人誤會我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就不好了。」

「德性,誰拉你了。喂!跟你商量一件事情,三天後五鼠跟展昭比武,帶上我好不好?」

「這位小姐,在下的確還有事,必須先走一步。」保羅直接戳穿白衣公子的秘密。

白衣公子被識破,愣了愣,他趁機一抽手,撒腿就跑。

「喂!喂!」白衣公子氣得夠嗆,狠狠跺腳,看著他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四海武館的館主嘛!我看你往哪兒跑。」


等保羅回到四海武館,歐陽風一張臉蛋能刮下一層寒霜來。

保羅恍如不覺,笑著說:「阿風,沒吃吧!我給你帶了桐皮熟膾麵,還加了你最愛吃的芫荽(香菜)。」

「哼!又去找那個紅顏知己阮阿蠻了?」

「這個,男人嘛!總有點寡人之疾。」

「無恥。」

「沒做什麼啦!只是剛出門就被白玉堂給堵住了,只好哄他去喝花酒,結果我請這傢伙喝酒,他出來後還是突然刺了我一劍。」

歐陽風大驚,「受傷了沒?」說著就去剝他衣服要看個究竟。

「嘿!我好歹也是得了大哥真傳的,沒那麼容易受傷,過了兩招,旗鼓相當。」

歐陽風這才放心,「就吹吧!爹都說了,你天資是好,可惜學內功太晚,根基不穩,能擠進一流高手就謝天謝地了,人家錦毛鼠什麼人,你差人家一大截呢!」

「有這麼說師叔的麼?」保羅「光」一下,一個爆栗敲在了歐陽風腦袋上,「吃你的麵去。」


下午的時間,保羅就在自己房間窩著,他的房間裡面堆滿了亂七八糟奇奇怪怪的東西,方的圓的尖的扁的鐵的木的竹子的……像是一個雜貨倉庫。

他忙活了一下午,也不知道做了些什麼,反正都是一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

正忙著,外面歐陽風敲門,「師叔,有人找。」

「來啦!」他開門,歐陽風臉色不大好看。

保羅有些奇怪地問:「怎麼了?」

「那傢伙似乎是個太監,師叔,你別是惹了什麼人吧?」

「沒啊!估計是大內的趙官家聽說我武功好,要封我個御虎、御龍之類的封號吧!」保羅開著玩笑,可心裡面還是咯登了一下,腦袋裡面首先想起來的就是「自古伴君如伴虎」七個大字。

「算了吧!皇帝深藏大內,怎麼可能聽說你的名聲。」歐陽風聽他開玩笑,心情也放鬆了些。

兩人到了客廳,對方果然是個太監,五十多歲模樣,面白無鬚,身上紫衣,嗓音聽起來說不出的怪異,似乎貓爪子抓琉璃瓦一般。

「你就是這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咱家是八千歲府的總管,八千歲尋你問話,跟咱家走一趟吧!」

保羅的手在袖子裡面伸出去,拍了拍歐陽風的手,示意自己沒事,在歐陽風擔憂的眼神下出門。

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是大宛良駒,車廂包金鑲玉,果然是王府氣派。車伕是個大塊頭,臉頰狹長,高鼻深目,顯然有胡人血統,也是一身紫衣。

保羅笑了笑,這車伕不管從相貌還是身材上來說,都很像是後世美國的那位影星加州州長,也不說話,直接上車。

車伕的馬鞭在空中抽動,「啪」一聲脆響,大宛良駒潑剌剌跑了起來。

「總管貴姓?」

「咱家被八千歲賜姓趙。」太監雖然口氣淡淡,但是依然能察覺出他話語中的得意。

「趙總管,久仰,三生有幸。」他這些年可是學了些古代人的客氣,「不知道八王爺找草民何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馬車從御街往西,沿著裡城城牆根過了朱雀門、新門,一拐後繼續往北,沿途經過鄭門、梁門,又跑了一截,到了天波門,前面就是金水河了。

東京城的北邊金水河畔住的人家可都是當朝大員,可不是,前面就到天波府了,本朝太宗皇帝立的石碑還豎在那兒呢!

「文官落轎,武將下馬」

當年的楊業楊老令公號稱楊無敵,備受太宗皇帝賞識,立下汗馬功勞,而且一門虎子個個出色,可惜後來七郎八虎血濺金沙灘,死的死,隱的隱,剩下一門寡婦,可就是這一門寡婦,居然再次復出,半年間就讓遼國犯邊的戰事穩定了下來,實在是叫人讚歎。

保羅這些年瞭解了不少本朝大事,對這一家子,還是很佩服的,撩起車窗簾子往外觀看,很是讚歎了幾句。

趙總管聽了這話,也有些自傲的,畢竟,八千歲和天波府那是一路的,賢王美名並非虛誇,八王爺保楊家可不是一次。

這時候已經快戌牌時分(晚上七點)了,外面車伕馬鞭一響,馬車慢慢停了下來。

保羅下車,看了看,不是正門是後門,心裡面笑笑,心說我也走了一回後門。

趙總管咳嗽了一聲,「隨咱家來吧!」

進的這顯然是後花園了,十分雅致,人造湖、假山石、水榭涼亭、曲橋雕欄、奇花異草,樣樣不缺。保羅一輩子沒踏足過大陸,白宮他去參觀過,不過中國式園林見的還真少,莫名其妙到了大宋,也沒機會見識真正大富人家的後花園。歐陽春的山莊美是美,不過全是自然風光,不比這個人造園林,江山丘壑盡在其中,那是完全不同的一種玲瓏美。

保羅跟在趙總管身後,穿過九曲十八彎的曲橋,前面一座圓亭,一個披著狐裘披風的人正背對著他們站在裡面。

那人慢慢轉過身子,微微一笑,保羅目瞪口呆。

一張吹彈得破的臉蛋,雙眼璨若辰星,唇上貼著兩撇小鬍子,修長白皙的手指正故作老成地摸著鬍鬚,可嘴角的笑意卻掩蓋不住。

「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保羅苦笑,自言自語說:「我這是招誰惹誰了?怎麼出門盡不順,難道今年犯太歲?」

旁邊趙總管一板臉,這位可真是膽大包天,居然連犯太歲這樣的荒唐話都說了出來,正要張口,卻被圓亭裡面的人的眼神給制止了。

「怎麼樣?帶我去看五鼠和展昭比武。」貼著小鬍子的美女笑得賊兮兮的。

「不行!」保羅把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這是什麼年代?皇權至上的年代,眼前這人用屁股想都能想出來什麼身分,顯然是八王爺的愛女,那是什麼身分?郡主啊!萬一有點兒什麼閃失,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真的不行?」小鬍子美女跳出來,眼神中露出哀求的味道。

保羅看得心裡面一蕩,可立刻又使勁搖頭,「肯定不行。」

陷空島五鼠亦正亦邪,行事全憑喜惡,雖然沒聽說過幹什麼壞事,可都是桀驁不遜的主,自己的武功又不是什麼天下第一,帶著個郡主去看比武,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好,你不肯。」小鬍子美女一板臉,玉蔥一般的手指一伸,「頌叔,把他殺了。」

保羅一愣,接著旁邊一股殺氣如附骨之蛆貼了上來,顯然,是那個老太監趙總管。

動劍?不行,這可是王府,劍一抽出來,可就落實了罪名了,凶器啊!用科爾特執法者?更加不行,那是保命的傢伙,當絕招的,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用,所謂絕招,自然是最緊要關頭才用的,隨便用就不是絕招了。

保羅慢慢往後退卻,老太監步步緊逼,眼神中的殺機讓人毫不懷疑,老太監絕對是高手。

一步,兩步,三步……退無可退了,後面就是人造湖。

老太監眼神一亮,身形一動,竄了過去,雙手成爪,一手抓向肋下,一手抓向咽喉。十指禿禿,一點兒指甲也看不見,很顯然老太監是指掌上的高手。

光以在拳腳上面的功夫來說,保羅是一流的,畢竟,空手道冠軍不是白拿的,加上後來歐陽春和他交流後所做出的一些改進,以及保羅修習內功,變得更強悍的原因,可以這麼說,只論拳腳,保羅還是足夠厲害的。

不過,老太監的確很危險。

保羅雙手上下一揉,分別搭上了老太監的雙臂,腳下快速進身,入身投技法。

合氣道技法,這是他以前跟一位美國合氣道大師學來的。

老太監眼神一亮,「來得好。」一吸氣,身體詭異地往後倒去,腳下卻紋絲不動,雙手一翻,死死扣住了保羅的雙臂,接著一腳飛起,踢向保羅丹田。

我再翻,保羅一手外翻,一手內翻化解,左腳一抬,擋住了對方飛來的一腳後一拐,腳尖在老太監大腿側面輕輕點了一下,恰恰是整個人的重心所在。

老太監咦了一聲,再也沒辦法變換姿勢,被一絆後摔倒,不過,摔是摔不死武林高手的。

保羅往旁邊閃了閃,依舊警惕地看著老太監。這時候的宋朝還沒有後發制人的觀點,太極拳也還沒發明出來,江湖上流行的是強橫的內功、精妙的招數,保羅用合氣道技法,占的是出其不意的便宜,只是想迅速瓦解老太監的信心罷了,還沒有陶醉到自己可以一招制服對方,而一些狠辣的技法也不太適合使用,而且光論本身功夫而言,他離老太監趙頌的水平可差著一籌呢!

老太監尷尬地輕輕起身,聲音依然尖銳,「果然英雄出少年。」

「怎麼樣,頌叔,我沒騙你吧!」小鬍子美女笑著拍了拍手。

「公主慧眼,已經有王爺的風範了。」老太監臉色喜歡,看著小鬍子美女,一臉愛憐,那種感覺,就好像是長輩在看著自己最喜愛、最得意的後進晚輩。

「公主?」保羅愣了,不是郡主麼?

老太監輕輕咳嗽,「這是八王爺愛女玉卓公主,公主蘭心蕙質,太后懿旨封為玉卓公主。」

這話裡面有話,很顯然是拐著彎告訴保羅,公主千歲可是皇上和太后也十分喜歡的,不然能從郡主封為公主麼。

「公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小鬍子美女倒是毫無架子,「我叫趙嫻,頌叔從小就服侍我父王,可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哪怕要天上的月亮,頌叔都能幫我摘來。對了,頌叔是大內昊天門的高手,很厲害的。」

老太監趙頌尷尬,又咳嗽了幾聲,「公主可別取笑老奴了,一招就敗了,老奴老了……」說著就有些唏噓。

說實話,保羅到現在還有些發呆,這可不同於白宮裡面住著的總統的女兒,在這個社會,公主,那可真是要天上的月亮也能要得到的。

這時候,老太監再次說話了,「公主這幾天就拜託保羅公子了。」他嘴巴上客氣,可眼神卻帶著威脅。

啥?

拜託?

這是什麼意思?

趙嫻修長的手指輕輕摸著唇上兩撇小鬍子,眼神中透露出狡黠,「這幾天我就住你們四海武館了。」

[ 本帖最後由 chuang7718 於 2009-1-20 00:43 編輯 ]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51
第四章 帶公主去狎妓 (上) (下)


    保羅的武館叫四海,可他為人絕對不夠四海,何況要住的還是一個公主,不過,反對有效麼?

    「這個……草民那兒比較簡陋……」

    「簡陋沒關係,我不嫌棄,對了,別草民不草民的,聽了彆扭。」趙嫻說著摸出一塊金牌來遞給他,「這塊金牌你收著,以後你就是王府的客卿了,放心,不會要求你做什麼事情的,每月還有三十貫錢的薪水,到年關還有奉例銀子。」

    這可是一筆不少的錢,大宋富有,朝廷向來不小氣,譬如宰相、樞密使,月俸祿三百貫錢,食粟一百石,每年還賜綾四十匹、絹六十匹、棉一百匹、羅一匹,這還是官面上的收入,私下的可就嚇人了,為什麼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因為可以當官啊,當官為什麼?還不是『千里做官,只為吃穿』。

    八千歲雖然有賢王美名,不過養點客卿每月給三十貫錢的薪水的確很正常。

    「這個……草民祖上有訓,不得為官。」保羅也是無可奈何,這年頭,實在不自在啊!說實話還是江湖人比較爽,特別是那些邪派中人,恣意妄為無法無天,管他天王老子。

    「這樣,那不給你錢好了,掛個名,就不需要別的手續,也不算違背你祖訓了罷。」趙嫻到底是公主,雖然年紀不大,但侃侃而談氣度不凡,跟普通人家的女孩差別大了去了。

    保羅苦著臉,掛名還不給錢?這更加吃虧。

    旁邊老太監一直看著他,他自己知道,再推辭,就有些不識好歹了,老太監眼神中的警告和威脅他看得清清楚楚。

    「如此……怠慢公主了。」他略彎了彎腰,可臉上的笑容卻一點兒都不開心,可不是麼,等於被綁架一般,上了賊船啊!

    這老太監也是,居然就放心讓公主跟自己亂跑?腦子裡面怎麼想的?

    趙嫻看他答應,一時間喜歡,老太監十分會湊趣,弄了一桌菜就擺在圓亭中。

    「頌叔,一起來吃罷!」

    「老奴不敢。」老太監彎腰低頭,順便拿眼角餘光掃了保羅一眼。

    原本已經屁股坐上凳子的保羅趕緊站了起來,這個老太監,顯然是說他沒規矩胡亂就坐了下來。

    在這個年代,身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

    坐立不安吃了點東西,三人又從後門出去,那位加州州長正指揮幾個僕人往車裡面塞東西,可見趙嫻是有備而來,早就準備好了磨刀石要磨一磨保羅的。

    老太監趙頌伸手攙扶著趙嫻上了馬車,看了一眼旁邊的保羅,壓低了嗓音說:「咱家王爺就這麼一個愛女,你可要小心了……」

    話,點到為止,可眼神中的警告卻意味深長,保羅點了點頭,一抬腿上車,坐在了那長得像加州州長的車伕身旁。

    趙頌眼神中露出一絲滿意,還帶著點兒賞識。

    這小子,知進退曉好歹,倒還是個機靈的人。

    有機會的話就盡量提拔他一下好了,老太監是這麼想的,當然,得保羅把這件事情辦得妥帖,公主滿意才行。

    這個王府中除了八千歲就他說話最算的權柄極重的老太監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只因為心疼從小看著長大的公主,幫著她胡鬧了一次,就這一次,無形中,他的手把整個武林甚至整個大宋的格局撥動了。

    保羅沒想到趙嫻隨便來玩鬧一下,居然要帶那麼多的東西,床單被褥暖手爐……連描金馬桶都有一個,看著那大塊頭上下搬動,他苦笑了笑,這……普通人家嫁女兒恐怕也沒這個多東西。

    大塊頭被趙嫻指使,不停搬東西,旁邊歐陽風冷眼看著,低聲說:「師叔,你可真是個惹禍精。」

    「我怎麼知道隨便在大街上走一圈都能認識個公主啊!」保羅愁眉苦臉,『伴君如伴虎』這句話他從小聽爺爺說,耳朵裡面繭子都聽出來了,怎麼能不上心呢!

    「那怎麼辦?」歐陽風擔憂,不管誰家,突然多了個金枝玉葉的公主,擔憂都是正常的。

    「能怎麼辦。」保羅歎了口氣,「求滿天神佛保佑了,希望她等陷空島五鼠和御貓展昭比武完了趕緊走。」

    「我不管她什麼公主不公主,反正,我是不伺候的,大不了武館不開流浪江湖去,還有,我可沒錢買好吃的給你的公主吃。」歐陽風說完扭頭就走,「這個月伙食費還剩下兩貫錢,你想辦法罷!」

    保羅頭大如斗。

    「十個包子的學費居然沒把你給餓死。」趙嫻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他身旁,一伸手,摸出兩錠大大的官銀來,十足十的成色,上面還刻著『內庫府藏』四個字,趙嫻一隻小手差一點捏不住,保羅看了嚇一跳,這銀子分明是皇宮大內裡面出來的,要去錢莊兌換,可得有條子有保人,直接拉趙嫻去換?別傻了,那樣全天下都知道四海武館住進了公主,看來還得花時間把銀子熔了弄成散碎銀兩才行。

    錢還沒到手,他已經快速尋思好了。

    「吶!拿去。」趙嫻把銀子塞進他手上,「我可不會白吃白喝。」

    「草民的師侄今年才十七歲,年紀小不懂事,公主不要見怪。」保羅是打定主意要拉開距離,草民這兩個字,妙用無方。

    「你這人真虛偽,看你跟那些百姓嘻嘻哈哈,怎麼一面對我就好像我欠你一萬兩銀子一樣。」趙嫻嘟嘴,保羅這才想起來,好像這位公主也不過十六七歲。

    「這個……草民突然肚子有點疼,公主早點休息。」他說著兔子一般溜走了,當然,銀子是收了起來。

    「喂!陳保羅……」

    「公主,早點兒歇息罷!奴才在外面守著。」那紫衣大塊頭開口,嗓音尖細,居然也是個太監,他是趙頌領養的胡人,叫趙諾,那老太監也狠,從小就給趙諾淨了身,實在是……

    不過,趙諾……哦對了,暱稱阿諾,阿諾這一身可堪比美加州州長的肌肉怎麼長出來的,倒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保羅溜回自己的房間,頭大如斗,坐在工作台前發呆,腦子裡面一團糨糊。

    正胡思亂想,門『吱丫』一聲開了,一扭頭,趙嫻語笑如花,兩撇小鬍子更加襯托出那吹彈得破的肌膚來,不得不說,這是個極出色的女孩子。

    「這是你的房間?好亂啊!」趙嫻笑著四處打量。

    保羅的床在屋內一角,工作台在另外一角,其餘的地方胡亂堆著東西,那些千奇百怪的玩意兒別說公主,就算是一個機關術大師來了恐怕也會興趣盎然,趙嫻似乎找到了好玩的玩具一般,手一拎狐裘,蹲下身子拿了個圓滾滾的筒狀物來。

    「這是什麼?」她好奇地伸手,在那東西上面一塊凸起處按了下去。

    「別動。」保羅一聲大喊撲過去。

    可惜晚了,『撲』一聲低響,一道白光透進保羅的身體。

    趙嫻被撲倒在地,啊了一聲,手上圓筒掉在地上。

    房間內才多點大的地方,何況保羅此刻的毫無戒備,袖箭在這種一點兒大的地方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保羅趴在趙嫻身上,暖玉溫香的滋味是沒感覺,只是捂著肋骨哀歎,「我的媽啊!要沒防彈衣就完了,疼死我了。」

    「你個死淫賊,快起來。」趙嫻滿臉通紅。

    三天時間,不情不願不愉快地過去了。

    趙嫻整天拉著保羅出去冶遊,東京城八景當時節能看能玩的都玩了,要說整天晃蕩不幹活,保羅本來就是這樣,可問題是,現在是公主趙嫻拉他出去,這區別可就大了。

    歐陽風心裡面那個恨啊!一點兒心情都沒,把趙嫻腹誹得體無完膚。

    「一上門就出事,這樣的女人,肯定犯八字。」歐陽風在廚房自言自語,恨恨地拿刀剁著白菜。

    沒辦法,現在四海武館也就廚房裡面能說一點兒秘密的發洩話了。

    不過,恨歸恨,辦法卻是一點兒都沒有,畢竟,人家是公主。

    眼瞅著酉牌時分(晚上六點)了,這時候的保羅居然帶著趙嫻去了鸞鳳樓,帶公主嫖妓,恐怕天下就他這麼一個。

    阮阿蠻可沒給他好臉色看,可不是麼,三天前說第二天過來的,結果又放了她鴿子。

    「這個,阿蠻,那天我的確有急事,有人踢館。」保羅急智是有的。

    「還有人敢踢四海的館?」阮阿蠻顯然不相信,誰不知道四海武館兇名在外啊!這謊話也太假了。

    「別忘了這是東京城,天子腳下。」保羅苦笑,接著湊過腦袋低聲說:「昊天門知道麼?就是皇宮大內的神秘門派,我帶來的這傢伙就是昊天門的,這次是要監視陷空島五鼠和展昭的比武。」

    阮阿蠻消氣了,昊天門這個皇宮大內門派在百姓口耳相傳中,是個極度神秘的地方,誰惹得起啊!

    何況,今天的確是個大日子,許多人都知道,州橋,亥時,陷空島五鼠和開封府御貓展昭比武,汴河兩岸不知道藏了多少得了消息的武林人和想看熱鬧的好事分子,而*近州橋的風月場所更是被預定一空,不為其他,就因為地理位置好能看到比武。

    畢竟,這樣的超級高手比武,別說是普通人,就算是江湖人,說不定一輩子也看不到,可惜的是,三天時間,白玉堂三天前透露出的時間不足以讓那些太遠的江湖人趕來看這場比武。

    鸞鳳樓的位置極好,在麥秸巷頭第一家,阮阿蠻的房間位置更加好,打開窗戶,就能看見外面州橋和潺潺汴河水。

    此刻的趙嫻好整以暇,穿著打扮和保羅一個款式,歐陽風身材和她差不多,而保羅也不想惹事,因此拿了歐陽風換洗的袍子給她穿上,甚至,連自己身上的防彈衣也硬是要求趙嫻給穿了起來,畢竟,這可不是鬧著玩,出了事情要砍頭的。

    阮阿蠻吩咐下去,置辦了一桌精緻酒席,三人慢慢吃喝,秋月在一旁伺候著,天色越來越暗。

    阮阿蠻看著保羅那張臉蛋,她眷戀保羅身上的一切,那英挺的雙眉,那迷人的眼神,那有型的鼻子,那薄而濕潤的嘴唇,那身上淡淡的男人味道,還有笑起來的時候如孩童一般的無暇。

    可惜,她也知道,保羅遲早有一天,會如同魚躍龍門一般跳上天際,成為一顆璀璨的明星,這個結果,從她第一次以清倌人的身份和保羅歡好,就已經知道了。

    和保羅認識以後,她甚至連琵琶也少彈了,奇怪的是,她的名聲居然越來越響了,已經隱隱有四大花魁之首的味道,『阮大家』這個名頭越來越響亮,她只需要偶爾演出幾場,再陪一些高官或者才子喝幾杯酒隨便說說話兒,而且還是千挑萬挑。

    對這些,保羅曾笑著解釋說『妻不如妾,妾不如妓,妓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男人都這個德性』讓她好一陣嬌嗔。

    這是怎樣一個深邃讓人看不穿的男人啊!

    阮阿蠻藕段一般的玉臂撐在桌子上,雙手托著下巴,酒氣的熏蒸讓她兩頰陀紅,她就這麼看著保羅,似乎有些癡了。

    趙嫻嘻嘻一笑,「阿蠻姐姐是不是非常喜歡他啊!」她第一次『嫖妓』說不出的新鮮,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公主,真恨不能天天過這種有趣的生活。

    看著趙嫻唇上兩撇小鬍子,阮阿蠻何嘗不知道她是女孩子,不過,她沒有看出對方眼神有像自己那樣的愛戀,因此絲毫沒懷疑保羅的謊話。

    幽幽歎了口氣,她瞥了站在窗口的保羅一眼,低聲說:「喜歡有什麼用。」

    「喜歡,就讓他娶你。」趙嫻想法很簡單,皇家就是這樣,若是哪位公主看上一個男人,只需要一句話,那男人保證乖乖的來,什麼家有糟糠全是虛的,駙馬都尉的名頭才是真的。

    阮阿蠻不說話,在她眼中,保羅是個天下第一的奇男子,且不說那溫柔,光是時不時送給自己的那些所謂小玩意兒,都能讓她心跳加快,什麼吟詩弄賦,琴棋書畫,都俗了,大宋朝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會吟詩做詞的才子說滿地跑絕對不過份,可像是保羅這樣的,怕是全天下就這麼一個,能讓泉水叮咚,鐵樹開花。

    而且,她知道保羅會說那些從波斯、大食來的胡人(宋朝東京有猶太人、阿拉伯人居住點)的番邦語言,他懂得天文地理,他胸中包羅萬有,他會說『愛琴海、人魚公主、鐵塔尼……』這樣的故事。

    他最喜歡說的是一個叫做占士邦的多情神仙的故事,這位綽號鐵金剛的神仙有一系列的傳奇故事,鐵金剛大破鑽石黨,鐵金剛勇闖奪命島,鐵金剛大戰金槍客,鐵金剛黃金眼,鐵金剛明日帝國,鐵金剛黑日危機……

    或許,他就像那個渾身法寶的鐵金剛,注定要進入一個絢爛的世界,而自己,恐怕只是他生命中的匆匆過客。

    他從來沒說過鐵金剛的那些紅顏知己最後的結局。

    眼眶有點兒濕潤,她輕輕揉了揉,低聲說:「他啊!注定有一天,要一飛沖天的,任何一個女子恐怕都不能真正留住他的心,哪怕那個女子是公主。」

    說這話的她可不知道趙嫻就是當朝公主之一,趙嫻聽了這話當然有些不服氣,雖然她覺得保羅很不錯,她也很欣賞,不過,有阮阿蠻說的那麼優秀麼?好像神仙一樣。

    切了一聲,扭頭看了窗戶旁的保羅一眼,趙嫻低聲說:「姐姐太看中他了,他不也是兩隻眼睛一張嘴麼?難道三頭六臂?」

    「咱們不說這個,來,我敬你一杯。」阮阿蠻一口喝了杯中酒。

    酒是大食的葡萄酒,葡萄美酒夜光杯,一縷月色從窗外灑落,保羅的側面看起來像是雕塑,冷靜,輪廓分明,手上酒杯內的葡萄酒嫣紅如血。

    一時間,房間內的境界居然有些禪味。

    保羅回頭對兩人笑笑,又轉過頭去看著州橋方向,心裡面思索的是一會兒要發生的大戰,周圍的地形對大戰的影響,何處可以埋伏何處可以逃脫。

    趙嫻在這種情況下被保羅那純淨無暇的笑容給弄得怦然心動:這傢伙,這時候居然比爹還有男人味道,他幹什麼淫笑?真像是一個淫賊。

    想到這兒,她不知道怎麼就突然想起三天前那晚自己被保羅撲倒,一股男子氣息撲面……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有的時候,好感就是因為一個笑容而來。

    而女人在說一個男人淫賊的時候,其實,就是一個非常良好的開端。

    「保羅,好久沒給你彈琵琶了,我給你彈奏一首罷!」

    保羅輕輕點頭,慢慢抿了一口酒。

    阮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趕緊拿了她的琵琶來,她接過琵琶後試了試弦,十指輕動,彈了一首《陽春白雪》

    琵琶,漢武帝時候從西域傳入的樂器,高約三尺,上狹下廣,背部隆起,腹部平坦,頭部向後斜曲,但也有向前彎曲的。兩旁有四根木柱,用來絞動絃線,稱為『軫子』,頸部嵌有六根半圓形的木條,稱為『六相』,腹部有十八根銳角的細橫木條,稱為『十八品』。

    彈奏『六相』的部位的弦時,聲音較低沉、溫厚,『十八品』部位的弦,則較高亢、清脆。

    琵琶有四根弦,第一根最細的稱為子弦,較粗的是中弦,更粗的是老弦,最粗的稱纏弦,腹部下方結絃索的板子,稱為腹手。琵琶通常依照腹部大小,可分為『大抱琵琶』與『小抱琵琶』兩種。

    在中國的彈撥樂器中,最為複雜的莫過為琵琶了,它的音色優美,表現力豐富,唐代大詩人白居易在長詩『琵琶行』中說『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談,大珠小珠落玉盤。』

    阮阿蠻號稱神手琵琶阮大家,彈奏起來,自然是『大珠小珠落玉盤』,曲風冬去春來,萬物復甦,緩緩如流水一般流淌在空氣中。

    樓下一陣聽不清楚的吵雜聲,似乎是因為阮阿蠻的琵琶曲。

    今天的鸞鳳樓價格特別貴,比平常貴上三倍,不過,對於這些客人來說,值了,還沒看到比武,已經能聽見阮大家的琵琶絕響,還有什麼不值得的。

    『噌』一聲輕響,琵琶曲悄然結束,保羅眼神一亮,「來了。」


    趙嫻收起異樣的心情,快步走到窗戶前向外面看去。

    月色如水,這是一個非常明朗的春夜。

    首先來的顯然是御貓展昭,手上握著他那把名滿天下的名劍巨闕,從長街而來,慢慢走到了橋頭。

    「好氣魄的南俠,好氣派的御貓。」保羅喃喃。

    黑色長衫,寶藍色鑲邊,頭上金翼冠,明黃色墜帶從兩邊垂下,這是典型的大內御前一等侍衛裝束,只不過長衫顏色有些區別。

    兩眉飛起,面如冠玉,雙瞳漆黑宛如點漆,實在是俊俏人物,怪不得是天下年輕四傑之首。

    展昭站在那兒,氣定神閒,似乎天底下就他一個,那是一種骨子裡面散發出來的傲氣。

    橋對面,毫無動靜,陷空島五鼠一個也沒出現。

    皺了皺眉,保羅回首看了阮阿蠻一眼,「阿蠻,我們下去了。」

    說著一拉趙嫻的手就要穿窗而出。

    「保羅!」阮阿蠻腳下幾步,又緩了下來,心頭千言萬語,吐出來化作兩字,『小心』。

    保羅笑了笑,一拽趙嫻,人如大鳥一般穿出去。

    秋月嘟嘴,看著窗外月色下兩人身影扶搖直上,引起四周暗處陣陣低呼,有些不甘心,「姐姐,你就是太順著他了,我聽媽媽說,這男人就要時不時用繩子拴一下才會老老實實留在身邊……」

    「你懂什麼!」阮阿蠻難得呵斥自己的貼身丫鬟,心裡面卻有些動心,她心頭如明鏡,知道保羅雖然時常留在自己這裡過夜,但是外面謠傳他和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以及火焰山的梅忒麗頗有曖昧。

    米香香是黨項佳人,梅忒麗是波斯胡姬,兩人和她同為東京花魁之一,這天底下的事情,哪兒有空穴來風的,她自然擔心,有些事情,心裡面知道和真正去做,是兩回事情。

    歎了口氣,她把雙臂撐在窗戶邊沿,兩手托著臉頰看著外面保羅的背影,心如亂麻。

    這邊保羅拉著趙嫻落地後低聲對趙嫻說了句話,兩人把腦後兜帽遮在了頭頂,慢慢往橋頭走去。

    「看不出來你輕功挺好的嘛!我聽說你只是拳腳厲害,沒想到啊!」兜帽下陰影裡面的趙嫻低聲說。

    乾笑了兩聲,保羅低聲說:「一會兒可別亂來,咱們來就是看熱鬧,其餘的都別管。」

    一聲長笑,「保羅兄真乃信人……」橋對面首先出現的是錦毛鼠白玉堂,白衣勝雪,雙手背在後面施施然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在下只是個小人物罷了,能給名滿天下的五鼠和御貓做個見證,實在是三生有幸!」保羅打著哈哈,對與白玉堂,他的確有些琢磨不准。

    四下低聲議論紛起:

    那是四海的保羅館主……

    嘖嘖!都說大隱隱與市,果然不假,保羅館主也是一個高人啊!不過……他好像沒怎麼遮掩過自己。

    你懂什麼,保羅館主那叫不圖虛名,別的不說,十個包子的學費,天下還有第二家麼?

    三天前保羅館主就在狀元樓下跟那個錦毛鼠白玉堂打了一架,當時我就在旁邊,嚯!那真是劍氣千幻烈日無輝啊……

    據說保羅館主還是鸞鳳樓阮大家的入幕之賓,這天底下男人奮鬥無非就是名、利、女人……

    什麼據說,沒看見剛才他是從鸞鳳樓第五層飛出來的麼?

    ……

    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傳聞、緋聞,如蒼蠅一般低聲嗡嗡嗡。

    一直沒說話的展昭開口了,「白玉堂,久違了!」

    他臉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端倪。

    趙嫻今天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御貓,她沒練過內功,眼神不比保羅那麼好,在那麼高的鸞鳳樓就看清楚展昭長相。

    她躲在兜帽下很是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有些疑惑,「那個所謂江湖,江湖上的俠客都是這麼帥的麼?」

    保羅低聲說:「公主殿下,您是看比武還是追星啊!」

    「都說天下有年輕四傑,是年輕人中最出色的四個,今天我能看到兩個……」趙嫻有些陷入幻想的模樣。

    「白玉堂那天你不是看見了麼。」保羅有些無可奈何,這些皇族貴冑,總是喜歡想一些無聊的東西。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什麼四傑,不是這幾天你告訴我的麼!」

    保羅無語中。

    白玉堂慢慢向橋中間走去,「展昭,只要你以後不再用御貓這個綽號,我們陷空島五鼠就絕對不為難你,君子一言九鼎……」

    「此事休提!」展昭垂著眼皮,橋對面,那人一雙白色蜀錦靴,正慢慢邁步走過來,「此乃皇上封號,展昭不敢恣意妄為,倒是你們陷空島五鼠,上次大鬧東京城,讓包拯包大人很是為難,俠以武犯禁,這個道理,恐怕你很清楚。」

    保羅暗暗點頭,雙方理念不同,這一架勢不可免,不過,其他四鼠呢?

    夜,依然那麼深,月,依然那麼亮。

    白玉堂哼了一聲,「展昭,我們是江湖人,不要用你那套官場上的規矩來嚇唬我們,一句話,御貓這個頭銜,去,還是不去?」

    州橋寬可容八匹馬並道驅馳,保羅和趙嫻,就站在南端橋頭,不遠處,就是展昭。

    「如若你們陷空島五鼠能投效開封府,展某願意向皇上請辭御貓封號……」

    白玉堂不怒反笑,「展昭,你這個如意算盤打的好,到時候我們五鼠都成了你的屬下,還用的著請辭麼?」

    沉默,殺氣沖天。

    趙嫻激靈靈打了個寒戰,忍不住從長袖內伸手握住了保羅的手,小手冰涼。

    『有雲的地方就有天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這是這幾天保羅跟她說過的話。

    眼前,就是江湖麼?

    而此刻的保羅,眼珠子四處打量。

    其他四鼠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這個江湖,可不是美式空手道大賽,講究一對一,這可是比武,刀劍無眼,一個不小心就是血濺五步。

    展昭的巨闕劍慢慢出鞘,劍脊在月色下寒光閃閃。

    真是藝高人膽大,展昭難道真的想一對五?

    有點兒開玩笑了罷!陷空島五鼠是那麼容易對付的麼?

    「展昭,多說無益,用劍來說話罷!」白玉堂一聲叱,腰間霜月軟劍『噌』一聲抽了出來,月光下彈得筆直,整個人竄起在空中。

    巨闕劍完全出鞘了,劍足有三指多寬,比一般的劍要寬上兩分,三尺七寸長,隱隱然有流光在劍身流淌。

    「展某奉陪!」

    話音剛落,整個人竄了出去,巨闕劍如飛燕,從底下斜斜撩起。

    風雷之聲隱動。

[ 本帖最後由 chuang7718 於 2009-1-20 00:41 編輯 ]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54

第五章

“不是罷!第一招就開始玩真的了,難道非要血濺五步不成?”保羅有些擔憂。
  兩把名劍,一把沖天,一把遁地,劍光如電。

  『噌』一聲金鐵交鳴,兩人身形卷在了一起。

  白玉堂的劍勢如水,霜月軟劍化做繞指柔,時不時從詭異的角度刺出去。

  展昭的劍勢如山,巨闕如霧輕籠,四面八方都是劍影。

  武術諺語說的好,刀走白劍走黑,說刀要氣勢如猛虎大開大合,而劍法則講究運步如飛狠辣刁鑽,白玉堂劍勢刁鑽,完全發揮了劍法的要訣,而展昭的寬刃劍卻兼有刀劍兩者的長處,更加講究氣勢,一時間還真是劍氣千幻明月無輝。

  不管是近在咫尺的保羅和趙嫻還是汴河兩岸那些看熱鬧的,幾乎都屏住了呼吸,天下四傑中兩人的比武,一輩子說不定也就只能看這麼一次。

  尤其的保羅,看了兩人比武,對劍法又深了一層自己的見解,北俠歐陽春擅長紫金厚背刀,而他和歐陽風用的卻是軟劍,這時候看白玉堂的劍法,的確有了許多感悟。

  他生前好武,美式空手道冠軍且不去說它,還專門跟一位大師學過合氣道,他小時候在唐人街認識了一個武當劍法的海外傳人老頭子,有一次無意瞧見對方練劍,死纏爛磨之下,才學了半套號稱武當護山劍法的太乙玄門劍,這太乙玄門劍是幾乎失傳的一種劍法,完全的古劍法流傳,狠辣無比,他正是靠著這個,才選擇了軟劍做兵器,因此他對于此時武林的劍法還是很能夠領悟的,換了別人轉世,恐怕就算是智商一百八也難以幾年間成就一身介乎一二流高手之間的本事。

  這時候的劍法,可沒後世那麼多花哨無用的動作,即便是號稱舞蹈的公孫大娘劍舞,技擊性也強得要命,劈頭、斬腰、削足,這些狠辣的招式因為武人用劍是沒有劍穗,而劍舞則用裝飾有劍穗的劍來表演,因此叫做劍舞。

  古劍法講究劈頭、斬頸、封喉、刺胸、斬腰、削足等等,沒有各種舞劍穗的花招,公孫大娘劍舞則有獨特的舞劍穗花法,說起來,還真是後世表演劍法的源流之所在了。

  展昭邊打邊退,慢慢往橋這邊退卻,白玉堂愈戰愈勇,劍光閃閃。

  不對,保羅覺得蹊蹺。

  可哪兒不對呢?

  而趙嫻,心髒怦怦直跳,好像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樣,眼前這一幕,太刺激了。

  下意識地,保羅拉著她往旁邊退卻,可趙嫻看得正入迷,怎肯往後退,拉了幾把才退了三步。

  “展昭,別老是招架,你堂堂大正劍法不是號稱王道之劍天下無雙麼?”

  哼了一聲,禦貓突然雙手握劍,劍尖在地面撩過,從下往上削去,沒有任何花俏,只一劍,這一劍就叫『撩』

  大正劍法,講究以拙勝巧,是展昭師門秘傳。

  霜月往下一壓,『當』一聲巨響。

  劍和劍相交,居然也能發出這麼大的聲音。

  白玉堂身子如被拋射一般飛向空中。

  這一劍『撩』的力道,讓白玉堂手臂發麻,連呼吸都有些紊亂了。

  這家夥,幾年沒見,我以為自己已經超越了他,沒想到他的進展更加出色,白玉堂心思電轉。

  而保羅,則驚訝于展昭的戰機把握的是如此的好。

  往往一個人在向對手叫囂並自以為了解對手的優缺點的時候,正是自身最容易被攻擊的時候。

  這時候的武林,還是講究招式的精妙,一般門派練武是絕對禁止別派人物觀看的,就是為了精妙的招式不外傳,後世的人總是認珍苃m孀諤北J兀部扇疵幌胂耄簿退閌竅執緇幔材切┘壞募際跤攀疲燦鍾興澄匏降胤釹壯隼吹模亢帽卻蠊艟穡倉豢下簦菜吃敢飩棠闋災餮蟹 模慷 乙恍┐餳際醯奈淦饕簿 圓豢下艫摹?p>  畢竟,這是一個冷兵器的時代,精妙的招式,就等于後世最高級的軍事機密。

  顯然,展昭的武功已經到達一定的境界,善于把握戰機,巨闕揮動,秘傳大正劍法,依然還是一招,『撩』

  這一招『撩』卻還帶著『洗』的絕妙,劍尖只要一攪,恐怕不管什麼東西都能攪得粉碎。

  風雷隱動,這一劍,顯然頃盡全力。

  人在空中的白玉堂無可回避,一聲清叱,軟劍霜月『唰』往下削去。

  看起來似乎和剛才第一招一樣,但是,情形不一樣了。

  展昭顯然拿出了所謂絕招,而白玉堂,則氣勢如強弩之末,這個情形下,會出現什麼結局,連保羅這樣的一流之末也看出來了。

  這一次,兩劍相交,居然無聲無息,一輪圓月下,白玉堂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倒飛出去,顯然受了內傷。

  “休得傷我五弟!”

  一聲爆喝,一道黑色身形如電般從黑暗中射出來。

  “鑽天鼠盧芳……”

  角落裏不知道是哪個愣頭青,居然大聲呼喝出來,聲音清悅,居然還是個女的。

  這種速度這種輕功,傻子都能知道,是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何必她說。

  鑽天鼠長于輕功,用的卻是刀,追日刀,一刀兩斷氣勢無匹的刀。

  再一次金鐵交鳴,鑽天鼠借著刀劍相交之力,身子在空中骨碌碌轉了起來,一把抱住白玉堂,往橋那邊退去。

  與此同時,一聲長嘯破空,聲音如老鳳清吟。

  保羅心頭一緊,其他三鼠來了,難道……

  陷空島五鼠的打算是狙殺展昭?

  正思索,從他和趙嫻腳下不遠突然爆出一個土黃色人影,把趙嫻嚇了一跳,   往後退了幾步,那人雙臂上寒光閃閃,武器顯然是一對手爪。

  “徹地鼠韓章……”

  又是剛才那個聲音,這次有人忍不住了,大聲罵道:“呸!老子們難道不認識麼!那娘們,閉嘴。”

  “再往後退一點。”保羅拉著趙嫻,往後慢慢退卻,眼前局面顯然太危險了,陷空島五鼠,果然是無法無天。

  徹地鼠人在空中,手上鐵爪『呼』一下飛出去一只,對准展昭而去,保羅眼尖,明顯看到一條細細的鐵鏈在鐵爪後面。

  展昭巨闕劍反手背後,『當』一聲響,鐵爪生生擊在劍脊上。

  這招名叫『蘇秦背劍』。

  徹地鼠一手回拽一手拋射,又一只鐵爪飛出……『呼呼』兩聲破空。

  與此同時,汴河水面『嘩啦』爆起一蓬水花,青色人影從水花中彈起,兩道寒光,如飛魚躍出水面射向展昭,是兩根分水鋼刺。

  “翻江鼠蔣平……”

  
還是剛才那個聲音,這一次,大夥兒都忍不住了,一通亂罵,東京味官話鋪天蓋地,『醃貨,好潑才,好球囊的,醃醺娘們,兀那娘們……』
  說時遲那時快,這時候橋對面的鑽天鼠落地,白玉堂委頓在地,盧芳身形爆起,刀光如雪,再一次撲向展昭。

  五鼠中已經四鼠現身,其中三鼠雖然略有先後,但幾乎等于是同時攻擊展昭,伴隨著各式各樣的謾罵聲,殺氣沖天而起。

  趙嫻的眼光亮了起來,眼前的場景實在是太刺激,她常年王府內生活,就算有護院武師,就算有神秘的大內門派昊天門的高手,怎麼可能出現此刻這種情形,這種暗藏殺機的真刀真槍比武,往往讓人熱血沸騰,這,和古羅馬競技場上角鬥士搏鬥獅子老虎讓貴族們興奮是一個道理。

  而此刻的展昭,果然不愧是名聲最耀眼的江湖人,腳下一頓,身形飛起,徹地鼠飛爪徒勞無功,巨闕劍呼啦揮動,劃了一個半圓,一劍劈在翻江鼠兩根分水鋼刺上,借力往後一翻,居然還有閑暇去找別人麻煩。

  一劍倒劈徹地鼠。

  觀戰的保羅不由贊了一聲,好個禦貓,這招顯然是圍魏救趙。

  一劍破空,嗚嗚響起,顯然這一劍真力十足。

  大正劍法,『劈』

  而已經快殺到的鑽天鼠眼看這招威力十足的招式就要招呼到了老二徹地鼠韓章身上,不得已,身子一擰,單刀對著巨闕劍劍背脊橫掃。

  老四翻江鼠蔣平單手在地上一拍,身體如泥鰍一般在地面滑起,分水鋼刺刺向展昭。

  徹地鼠韓章分明知曉了自家兄弟的心思,雙鐵爪橫在頭頂硬架。

  徹地鼠硬抗,鑽天鼠從旁幫助抵擋,翻江鼠直刺展昭……

  『當』

  一聲巨響。

  從對面射過來一道寒光,目標正是人在空中的禦貓展昭。

  “穿山鼠許慶的雷公鑽……”一聲喊,而這一次,沒人責罵她了。

  陷空島五鼠全部現身。

  五鼠戰禦貓。

  “Shit!”下意識地,保羅咒罵了一句。

  展昭的確有這個魅力,與此同時,各種聲音紛紛響起,無非就是擲骰子擲出來一二三那種感覺,發泄地罵幾句『他媽的』這樣的話罷了。

  同情心此刻全部站在了展昭一方。

  就連保羅也以為這場貓鼠大戰要在禦貓血濺當場的結果下結束的時候,場面起了奇異的變化。

  月色下,展昭臉色從白轉紫,一口鮮血噴出,血霧一片。

  展昭一劍劈在徹地鼠韓章雙鐵爪上,鑽天鼠盧芳一刀橫劈在巨闕劍上,內勁直透展昭體內,而展昭不惜傷勢增加硬逼出一大口鮮血噴出阻擋了翻江鼠蔣平的的視線,身體借體內盧芳內勁倒飛,巨闕劍又擋在了胸前。

  『當』一聲。

  穿山鼠許慶的雷公鑽射在了巨闕劍的劍脊上,展昭又是一口鮮血噴出,身體倒著飛起,臉色慘白。

  禦貓受傷。

  而四鼠此刻絕對也不舒服,尤其是接了展昭全力一招的徹地鼠韓章,臉色難看,顯然受了傷,估計也是一口鮮血硬是咽進了肚子裏面,也就是他這樣的高手了,換普通武林人,早就被展昭一劍給劈成兩片了。

  果然是一流高手之間的戰鬥,從頭到尾精彩絕倫,這場比武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江湖,特別是展昭,面對對方聯手毫無畏懼,臨機決斷實在是叫人佩服,其招式的精妙,對戰機的把握,生死剎那間的靈動,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不過……展昭雖然沒死,此刻五鼠已經同時現身,錦毛鼠白玉堂和徹地鼠韓章雖然受傷,但其他三鼠還有再戰之力,恐怕禦貓下場不妙。

  目瞪口呆的趙嫻這時候才回過氣來,“這……這就是江湖決鬥?天吶!太爽了。”

  這個……淑女能說爽這個字麼?特別還是一位公主。

  一剎那間的沉默,所有人在這一瞬間,幾乎都在猜測下面的情形。

  就在這時候,展昭身後。

  風-雷-鎮-東-京。

  齊聲斷喝。

  在展昭背後的房頂上,齊刷刷站起來一排人,足足超過三十個,身上緊身束腰衙役皂衣,頭上四棱冠。

  為首的幾個人東京城人士太熟悉了,開封府張龍、趙虎、王朝、馬漢、董平、薛霸、李貴、婁青。

  開封府八大巡捕,帶著開封府最優秀的一幫衙役。

  而這些人手上拿著的,居然是禁衛軍連弩營的諸葛連弩,連弩已經上弦,鐵矢寒光閃閃。

  勝負頓時逆轉。

  這麼多把張弓上弦的諸葛連弩,弩臂溝內兩根鐵矢,弩匣內還有十根鐵矢,一共十二根,諸葛連弩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射光全部鐵矢,同時放出去,就是一排密集的箭雨。

  距離,五丈。

  這個距離,三十多把上弦連弩,或許對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盧芳來說還不夠致命,但恐怕也要受傷,何況此刻並非一人,盧芳、韓章、許慶、蔣平,四個人無論怎麼逃,肯定會有死傷。

  死一般的寂靜。

  來觀戰的,大多數都是江湖人,其余的也是愛好者,這,就好比圍棋決賽,不喜歡圍棋的,絕對不會看的。

  每一個人都知道,若沒有展昭一直奮戰的掩護,這三十多個開封府衙役沒可能拿著諸葛連弩逼進。

  張龍趙虎他們雖然功夫不錯,但是連二流身手都算不上,怎麼可能無聲無息逼進而不讓五鼠知道呢?

  這是一個常識,任何一個吃武功飯的人都應該明白。

  一個局,套著另外一個局,局中有局。

“怎麼突然全部靜止了?”菜鳥公主如是問。
  “別吭聲,別亂動。”保羅低聲囑咐。

  保羅不敢動,因為他和趙嫻都站在橋頭不遠,正是諸葛連弩籠罩的範圍,只要展昭一聲令下,橋頭這一片會被射成篩子地。

  這種情況就好像現代黑幫槍戰,突然被幾十個飛虎隊用突擊步槍瞄准著。

  現在的他可是白玉堂請來觀摩的,射死了也是白死,最重要的是,旁邊還有個金枝玉葉的公主。

  上了弦的諸葛連弩威力有多大,三丈內,穿金裂石,威力無匹,這麼多把諸葛連弩,再近一點兒,五鼠通殺。

  武功高也沒用,即便是鑽天鼠那樣身形如電的,只能說距離遠了有機會逃竄。

  而現在,五丈,這個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不近。

  “展昭!”

  一聲大喊,橋那端,白衣勝雪的白玉堂,慢慢走來,胸前還有點點殷紅。

  “好厲害的心思,好了得的禦貓,居然動用諸葛連弩,你還是江湖人麼?”

  這話,大多數人還是贊同的,同情心的天平在向五鼠傾斜。

  展昭臉色慘白,但還是慢慢說:“我是官,你們是賊,這個規矩,你們不是不懂罷!”

  俠以武犯禁。

  展昭現在身為禦前一等帶刀侍衛,開封府總捕,的確是站在全江湖的對立面。

  這就是現實,他現在不是南俠,而是禦貓,這個禦字,可是代表著朝廷、官府、大內。

  “此事因我而起,我跟你回開封府,你放了我四位哥哥。”白玉堂臉色難看。

  “五弟。”四鼠同時開口,其中翻江鼠蔣平脾氣最為暴躁,手上分水鋼刺一指,“奶奶的,跟他們拼了……”

  “展某還是那句話,我是官,你們是賊,多有得罪了,如果你們能夠投效開封府,此事一筆勾銷。”

  “放屁,你們這些鷹爪子,想蔣爺爺投效,做夢罷!”蔣平破口大罵。

  “如今皇帝親政,今上少年英明,憂心國民,勵精圖治,而這個江湖,太亂了……”

  展昭這句話,透露出來的信息不言而喻,今天這出戲,就是殺雞給猴看,警告江湖人,要安穩一些,在場的江湖人士都有些背後發涼。

  “展昭,你太讓我失望了。”

  從汴河邊黑暗處冒出來一個人。

  那人快步走了過來,鵝黃色長裙,頭上梳著雙丫髻,手上還拎著寶劍,一張瓜子臉蛋,雙眼如水晶一般透亮晶瑩,居然是個極為出色的少女。

  “我原本以為年輕四傑之首禦貓展昭是如何了得的英雄好漢,快馬八百裏趕來要看你如何靠真本事打敗陷空島五鼠,可沒想到,你……居然使這種卑鄙的手段,別忘記了,你也是出身江湖。”少女怒聲指責,眼眶裏面居然還有一絲淚水,不吭聲的保羅苦笑,這時候居然冒出個追星族來。

  有人低聲嘀咕:

  這漂亮丫頭誰啊?

  這都不知道,峨嵋掌門普度的親傳弟子,白雲劍客夏侯仁的師妹,峨嵋四劍之一,寒江孤雁尚雲鳳。

  剛才一直喊五鼠名字的就是這丫頭。

  哦!武林興起的追星族啊!

  長得帥就是吃香,瞧瞧,快馬八百裏,就是為了看看心目中的偶像,這下好,偶像破滅了。

  ……

  展昭臉上有一絲尷尬,不過,很快就消失了。

  保羅明白他的心思,其實,雙方理念不同,說了也白說,此刻的展昭心裏面想的是整個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殺幾個江湖人算什麼。

  不過,想辦法離開現場倒是真的,帶著個公主被幾十把諸葛連弩瞄准,這種感覺太糟糕了。

  “展兄!”保羅突然開口,把手慢慢舉了起來,手指輕勾了一下,腦袋上兜帽滑落到背後露出臉蛋來,一點兒異常舉動都沒。

  這時候可不好玩,萬一哪個開封府衙役一激動,手抖一下射出鐵矢,一個射個個射,一把連弩十二支鐵矢,三十把就是三百多支,足以把人射成血葫蘆。

  保羅太清楚諸葛連弩的威力了,當初大潑皮過街鼠張遙踢館,帶的就是諸葛連弩,他搶來後試驗過,在他試驗下十幾秒就射光了弩匣裏面的全部鐵矢,讓他贊不絕口,甚至興起了身為華裔的自傲感,這種時代,這種連弩幾乎就等于威力縮小版的機槍。

  如若說連弩的缺點,只是射程不遠加上造價昂貴費時,譬如軍隊用的大黃蜂弩,力道巨大,必須用腳踏著使用腰力才能上弦,八百步外依然可以射穿奔馬上身穿皮甲的騎士,而諸葛連弩則不可能達到那種射程,因此諸葛連弩只能在禁衛軍中保護皇城大內。

  “你看,我只是來觀摩做見證的,這個……我是不是可以先走?”

  展昭冷冷說:“不行,別忘記了你也算江湖人,這趟渾水是你自己趟進來的……”這時候敵我尚未明朗,保羅是白玉堂請來的,這是毫無疑問的。

  “好,好,我不走,不過,能不能讓玉卓公主先走?”保羅無奈了。

  展昭一愣,玉卓公主?八王爺的愛女?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趙嫻來脾氣了,憋到現在終于可以說話,伸手把頭上兜帽摘去,露出吹彈得破的姣好臉蛋來,唇上兩撇小胡子居然有一撇歪斜到嘴角了,她鼓了鼓下唇,一口氣吹了上去。

  趙嫻沒見過展昭,可展昭見過趙嫻,八千歲、寇准,包拯、天波府……這些可都是穿一條褲子的忠臣,作為忠臣陣營一方開封府的第一條好漢,他怎麼可能沒見過趙嫻呢?畢竟,他是開封府的總捕頭。

  “臣展昭見過玉卓公主。”展昭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貼著兩撇小胡子號稱皇家第一小美女的玉卓公主。

  就在展昭微微低頭的時候,五鼠互相使了個眼色,他們都是老江湖了,這機會,怎麼可能放過。

  先動手的是一身黑衣的鑽天鼠盧芳,目的就是搶下玉卓公主趙嫻,他輕功天下無雙,若說快,誰能比他快。

  而以張龍趙虎為首的那幫巡捕衙役誰也不敢胡亂射箭,那可是玉卓公主,傷著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保羅率先發現,“Shit!”忍不住再次出口,伸手一拉趙嫻,可徹地鼠韓章、穿山鼠許慶、翻江鼠蔣平三人同時對他下手。

  五鼠隨便一個,功夫都比保羅強,而他、趙嫻,距離五鼠不過兩三丈。

  “休得傷了公主。”展昭雖然受傷,這時候也不得不動。

  “誰敢傷我師叔。”一聲叱,一道劍光從遠處屋頂而來,居然是歐陽風,原來他一直在躲在一邊觀戰。

  至于那位武林追星族,寒江孤雁尚雲鳳,糊裏糊塗一拉寶劍,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場面一片混亂。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06:56

第六章

這時候保羅心裏面清楚的很,五鼠要拿趙嫻做擋箭牌,說白了就是人質。
  歐陽風甚至遠處鸞鳳樓上阮阿蠻驚叫的聲音,他都聽得清楚,心思電轉,立刻就有了主意。

  “阿風,天羅網,科爾特。”一聲大喝下,他一手拽過趙嫻在自己身後,另外一只手腰間一按,軟劍彈出,劍光一片,把襲來的四鼠籠罩了進去。

  鑽天鼠速度最快,已經到了他身邊,『 』一掌劈在了他肩膀上,徹地鼠韓章的雙鐵爪也亮了出來,輕而易舉就擋住了他的軟劍,穿山鼠許慶和翻江鼠蔣平則翻身對付竄過來的禦貓展昭,以保羅的功夫,五鼠任何一個他都不是對手,想一挑四,笑話了。

  在保羅的大叫下,歐陽風下意識地,伸手一摸腰間,一個圓筒掏了出來,一按機關,『嗖』一聲,一個黑糊糊東西射了出去,那東西到了眾人頭頂,嘩一下展開,往下蓋了下去。

  眾人都是一驚。

  什麼玩意兒?

  落在後面的白玉堂軟劍一挑向上劃去。

  距離太遠,這天羅網也沒什麼威力,如果近一點,倒是可以纏住一個人的,不過,保羅的意思原本就只是希望能讓對方呆滯一會兒,好給自己爭取足夠的時間。

  保羅吃了鑽天鼠盧芳一掌,胸口一悶,喉嚨一甜,一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去,可惜,他沒展昭那樣的內力,能把鮮血噴成血霧迷惑人的眼睛。

  手上軟劍投擲向旁邊穿山鼠許慶,翻身摟抱住趙嫻,一個拔槍動作,肋下皮革硝制的小小百寶囊中科爾特執法者拔了出來。

  在地上滾了幾圈,鑽天鼠盧芳搶過去就要拽被保羅摟在懷中的趙嫻,突然看見保羅手上拿一個黑糊糊的筒狀物指著自己,還露齒一笑,心下一愣,心說這小子笑什麼。

  手指輕扣,一根鋼釘無聲無息就射了出去,這種距離,即便是鑽天鼠也無法躲避,鋼釘噗一聲入肉,釘在了盧芳的腿上。

  盧芳踉蹌幾步倒退,被韓章扶住,“大哥怎麼了?”

  “著了這小子道兒,他暗器厲害,小心……”

  正說著,歐陽風也到了兩丈遠的地方,手上已經摸出科爾特執法者,一扣扳機,六根鋼釘嗖嗖嗖就對著徹地鼠韓章射了出去。

  歐陽風到底經驗少,這個距離,韓章來得及反應,雙鐵爪一揮舞,當當當幾聲響,就把鋼釘給撥擋住了,不過,依然有一根鋼釘射到了韓章身上,這麼亂的情況之下,他本身已經受傷還扶著盧芳,能擋住五根很厲害了。

  “兩管袖箭,白玉堂。”保羅一聲喝。

  這時候可沒什麼敵我,先打了再說,顯然,誰搶公主誰就是敵人啊!

  而那邊展昭大戰穿山鼠和翻江鼠,早有機靈的董平婁青兩人跳下房頂幫他,其余人依舊緊張地端著諸葛連弩,可誰也不敢亂射,場面的確太混亂了。

  歐陽風的兩支袖箭對白玉堂根本起不了什麼作用,早期產品,威力太小,只能阻擋他一下罷了。

  五鼠中鑽天鼠盧芳和徹地鼠韓章都已經中了鋼釘,而白玉堂的小小內傷調息一會兒實在不怎麼打緊。

  “五弟,搶公主。”盧芳身為大哥,氣派倒是十足,一聲喝,頜下胡子都翹了幾根。

  五鼠何曾吃過這個虧,白玉堂盛怒之下,軟劍飛起,身形沖向保羅,而歐陽風想過來幫忙,卻被受傷的韓章和盧芳幾招打得手忙腳亂。

  這要是真的科爾特就好了,保羅心裏面歎氣。

  畢竟,科爾特執法者名字聽了厲害,但巴掌大的手槍狀發射型暗器,你還能指望它有多大的威力?

  孔雀翎?暴雨梨花釘?那是吹的,真有那麼厲害的暗器,誰還練武啊!後世武學勢微,跟殺傷力巨大的熱兵器的崛起的確有很大關系。

  “摟住我。”保羅大喊一聲,趙嫻雖然驚慌,還沒失去理智,伸手就死死摟住了保羅的腰。

  他居然向白玉堂撲去,這一出,誰也沒想到,白玉堂也沒想到,眼看著保羅如同淫賊撲向小姑娘一般撲了過來。

  這家夥每次都是出人意料,想幹什麼?白玉堂想起認識這人以後似乎對方從來沒按牌理出過牌,其實,他自己何嘗不是,人家請他嫖妓他剛出門就翻臉拔劍相向。

  眼看對方撲了過來,下意識地,抬手一劍。

  保羅不躲不避,大喊一聲,“大宋律,殺皇族株連九族……”說著趁白玉堂身形一滯,就張開雙手死死抱住了白玉堂,白玉堂素有潔癖,上次就被他勾肩搭背過,這次居然還來了個最親密接觸,心裏面恨得不行,後悔剛才怎麼沒對著他心房刺過去。

  其實,保羅心裏面賊精著呢!他讓趙嫻摟住自己,如果白玉堂真的一劍透刺,勢必要傷到後面的公主,白玉堂可不知道趙嫻身上穿著防彈衣。

  五鼠搶公主只是為了脫身,心裏面也清楚得很,殺公主是什麼罪名,陷空島雖然號稱禁地,但是如果朝廷發兵剿滅,老弱婦孺可就慘了。

  “笨蛋,跳汴河啊!”保羅嘴巴貼著白玉堂耳朵,低聲說了一句,接著腰肢一扭,三個人摔倒在地,向汴河滾去。

  五鼠雖然無法無天,倒沒聽說過他們殺人放火,保羅覺得如果今晚五鼠在此全部身死,實在有些可惜,何況白玉堂這人不錯,氣質孤高絕雅,做個朋友還是不錯的。

  一剎那間,白玉堂全明白了,口中發出一長三短怪異嘯聲。

  只要諸葛連弩不發射,五鼠逃脫還是輕而易舉的,其他四鼠得了白玉堂的暗號,拋下對手紛紛扭身向汴河水面竄去。

  展昭一抬手,“小心公主……”衙役們只能拿著諸葛連弩幹瞪眼。

  保羅、趙嫻、白玉堂,三人翻翻滾滾掉下汴河,四鼠嗖嗖嗖也是落水逃竄,展昭立刻帶著人追到河邊,汴河水面蕩起陣陣漣漪,哪兒看得到人。

  
“師叔……”歐陽風急紅了眼,瘋子一般在河邊四處尋找。
  唯一站在原地的寒江孤雁尚雲鳳,手上捏著寶劍呆呆站著。

  展昭到底機變,立刻吩咐手下,“沿河邊上、下分頭尋找玉卓公主。”

  這時候,從遠處鸞鳳樓跑來一個人影,雙手拎著裙角,正是花魁阮阿蠻,這一陣快跑讓她頭上墜馬髻都散了,卻渾若不覺,“保羅,保羅……”

  “我在這兒……”十幾丈遠的河邊一聲低呼,接著保羅背著趙嫻從水裏面爬了出來,兩人臉色都很難看,特別是趙嫻,此刻正當深夜,又是春寒料峭,一張小臉蛋凍得慘白,兩撇小胡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咳了兩聲,一張嘴吐了出來,這汴河水,她可是生平第一次喝。

  “師叔,保羅……”歐陽風和阮阿蠻一個快一個慢,都跑了過去。

  “我沒事!”保羅喘著粗氣,水滴從淩亂的頭發上往下滴著,整個人狼狽得很,“不行不行,阿風,師叔我老了,阿蠻,我現在樣子還夠不夠帥?”

  歐陽風看他還有心思開玩笑,忍不住使勁捶了他一拳,阮阿蠻忍不住捂著嘴,兩串眼淚滾了下來,這人,為什麼這麼溫柔,這個時候還不忘關心安慰人。

  “公主……”展昭和開封府衙役們也紛紛到了跟前。

  這一仗,絕對是三年來武林中最出奇最精彩的,那些從頭看到現在的江湖人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這一仗的內容傳出去。

  而保羅這個原本在東京城揚州門地段兇名卓著的三流角色,經此一役,聲名大盛,尤其是他的暗器,居然能射傷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隱隱然有了暗器大家的風範,有人甚至說,他可以排入武林暗器高手前十。

  五鼠敗了,但是卻絲毫不損名聲,因為大家都知道被幾十張諸葛連弩瞄准是什麼滋味,五人闖東京,在那種情況下還能逃出生天,就已經是了不起了。

  而展昭,聲名更盛,獨戰五鼠的風範讓他站在了武林最頂端,這個境界這種名氣,不過寥寥十數人罷了。

  這一仗,其實誰都沒輸,大家各有好處,當然,五鼠和禦貓的恩怨結的更加深了,恐怕日後免不得刀劍相向。

  ……

  保羅很愜意,睡的是阮阿蠻香噴噴的床,喝的是波斯的葡萄美酒,吃的是石髓羹、炙羔腰、炒蛤蜊、煎炙獐,還聽著阮阿蠻彈琵琶,這日子,拿個王侯來也不換啊!

  阿蠻軟著身子,雲鬢散亂,臉頰上粉紅一片,快速收拾了一番,然後拿剪水雙瞳狠狠掃了一眼那該死的冤家,在門外兩個丫鬟的陪伴下,窈窈出門下樓,今兒有一幫江南的士子學生邀請她彈奏幾曲,一則,她看在江南同鄉的份上,二則,四大花魁都熱衷于參加文人士子們的活動。

  其實,這和後世的歌手舉辦歌友會是一個道理,你可以拒絕富豪的包養,可以拒絕高官顯貴的脅迫,但是,你不能拒絕熱心的粉絲。

  秋月看自家主子下了樓,又給賴在床上的保羅手中拿著的酒杯中倒了一杯葡萄酒。

  “我說爺,您可真是……小姐出門去參加那些士子們的聚會您就一點兒都不吃醋?”秋月對保羅對人對事的很多奇怪態度表示不理解。

  保羅把一手枕在腦後,舒服地喝了一口酒,反問道:“我為什麼要吃醋啊?”

  秋月恨恨,“您真傻還是假傻啊?小姐是去和一幫男人聚會?您就真確定小姐不會喜歡上其中某位才高八鬥的俊俏少年郎?”

  小姑娘十五歲,情竇初開,對保羅總是有意的勾引,但是卻又總替自己的小姐著想。

  “小丫頭不懂。”保羅笑笑,一個明星可能跟自己的某個粉絲相戀麼?“難道你希望我整天把阿蠻像是一條狗一樣拴在身邊?”

  狠狠一跺腳,秋月大嗔,“你老是喜歡拿狗來打比方做什麼?”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看著秋月很無賴地笑了笑,把秋月笑得面紅耳赤的,可又不願意移開眼光,就這麼和保羅對視著。

  “狗是人類最忠實的朋友,許多人啊,連狗都不如。”保羅這是典型的美國想法,“再說了,你不覺得阿蠻自己也很喜歡參加這些文會麼?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朋友,她去跟朋友聚會聚會,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啊!”

  小丫頭被氣得不輕,“懶得理會你,等小姐喜歡上別人,你就哭罷!”

  她說歸說,身子卻坐在了床邊,伸手在保羅腿上按摩捏拿起來,沒一會兒,該死的無賴呻吟著,發出快活的聲音。

  秋月聽著這聲音,心跳不由加快,只覺得自己臉上燒得厲害,身子也軟軟的沒力氣,心裏面很是恨眼前這人,老是吃自己的豆腐,卻又不肯真的發生些什麼,常常搞得自己渾身無力,感覺身體裏面有流淌著的熱流,卻找不到一個宣泄口。

  一雙修長白皙的手繼續在這位無賴大爺腿上捏著,她鼓起勇氣低聲問:“爺,你……為什麼老是不願意要我?”

  她是小姐的,小姐是眼前這位眯著眼睛享受的保羅爺的,那麼,間接的,她也是這位爺的,姐妹們都說男人好像饞嘴貓,沒一個不偷腥的,可為什麼眼前這個貓死活就不偷她呢?

  保羅睜開眼睛,一口喝幹杯中酒,然後把酒杯放在床頭幾凳上,沒直接回答問題,卻問:“秋月,如果你養一頭豬,才一百來斤,而你又不缺吃,你會不會殺了豬來吃?”

  秋月愣了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紅著臉蛋使勁在他大腿內側掐了一把,“你怎麼不被那個白玉堂一劍刺死。”

  看小姑娘真有些生氣,保羅起身,從背後摟著她嬌小的身軀,秋月渾身打了個激靈靈的冷戰,一下子癱軟在保羅懷中。

  “你看,我們現在這樣不是挺好的。”保羅在小姑娘雪白的頸項間輕吻了下,“我可是把你當成能說話的人看,難道你希望我像那些腦滿腸肥的家夥,今天跟女主人上床,還沒幾個時辰,又把女主人的丫鬟也拉上床?”

  “那就是紅顏知己嘍?”小姑娘很容易哄,眼睫毛低垂,輕輕眨了兩下,一時間心裏面很是一片愉悅。

  “我很喜歡小豬,我們是共享著連阿蠻都不知道的秘密的好朋友。”保羅在小姑娘耳垂上吻了一下,小姑娘差一點暈過去,身子快樂地直顫抖,和小姐的情郎共同擁有著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的秘密,這樣的情話可比什麼贊美的詩詞歌賦都來得動聽。

  
好啦!”保羅站直了身子,“等小豬養肥了,我就來吃,怎樣?不相信的話,咱們拉勾。”
  小姑娘上了無賴的當,紅著臉蛋伸出雪白的小指跟這位保羅爺輕輕拉勾,心裏面恨不得自己馬上養得肥肥白白,好讓這位保羅爺殺來吃。

  “我可真要回去了,在這兒賴了好幾天,再不回去阿風要找上門來了,那家夥,甩臉子的時候連我都怕他。”

  默默拿起黑色外袍,秋月站在他身後給他套上,看著他轉過身來一笑,小小年紀,心裏面卻泛起春愁來。

  “跟阿蠻說一聲,我一得空就過來。”

  小姑娘看著無賴出門,心裏面一陣酸,低聲喃喃,“當時一句情話,惹起多少魂牽夢系,天亦不知,情郎怎知?”

  可以肯定,即便是東京城的妓女們,起碼有一大半的人在詩詞的素養上比陳保羅要高。

  不過,保羅向來不認為泡妞需要念詩詠詞,你詩詞再厲害,還能厲害過柳屯田麼?既然這樣,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出了鸞鳳樓,走了沒多遠他就覺得有人跟蹤自己,皺了皺眉頭,快步在前面巷子一拐。

  李三娘緊跟過去,剛轉過巷口,就看見自己心裏面那冤家雙手攏在袖子裏面似笑非笑看著自己。

  “這位小娘子,老跟著小生幹什麼?”保羅打量著眼前女子,臉蛋精致嬌小,顯然有一些兒胡人血統,偏生上面還點綴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光看眼睛十分純情,但身體卻婀娜多姿體態妖嬈,用後世的話來說,標准就是『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或者叫『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

  臉上一紅,李三娘低頭,低聲說:“笨蛋,跳汴河啊!”

  保羅臉色一沉,這句話,是他對白玉堂說的,當時聲音極小,連背後摟著自己的趙嫻也不可能聽見。

  “你先站著等等。”他轉身去在街角買了幾味南食,還帶了一壺女兒紅酒,這才走過來,“走罷!前面帶路。”

  李三娘看他問都不問,有些好奇,“你怎麼不問問我?”

  “佳人有約,不亦樂乎。”保羅的笑容讓李三娘心中一陣狂跳,“那人傷勢怎麼樣?”

  李三娘黯然,原來他都知道,低聲說:“他很好。”

  “沒想到他也很風流啊!居然有小娘子這樣如此標致出色的紅顏知己。”保羅一笑。

  李三娘慢慢走著,忍不住低聲說:“奴什麼身份,怎麼有資格做保羅館主好友的紅顏知己。”

  保羅奇怪,心說這小娘子怎麼語氣中透著一股子哀怨。

  跟著李三娘到了胡餅巷家中,他四下打量,院落打掃的極為幹淨,也沒看見什麼使喚丫頭,倒是極為僻靜清幽。

  李三娘一推門,裏面站著一個白衣勝雪的青年,正是錦毛鼠白玉堂。

  “白兄真是好膽色啊!”保羅笑著走過去,把手上南食和女兒紅酒放在桌子上。

  白玉堂微笑,伸了伸手,“坐。”

  李三娘忙碌著把南食用大碗裝了,又取了酒杯出來,給二人倒上酒水,保羅坐那兒笑笑,“白兄好福氣,這樣的紅顏知己很難得。”

  “保羅兄錯了。”白玉堂慢慢喝了一口女兒紅酒,“蓉娘是玉堂的義妹。”

  保羅噢了一聲,語氣中顯然透著懷疑,說起來也是,像是李三娘這樣的尤物,他白玉堂又不是太監宦官,怎麼就不動心思呢!

  “玉堂一生癖好武學,至于男女之情麼!跟保羅兄這樣的風流人物可不好比,蓉娘的確是我剛認的義妹。”白玉堂再一次強調義妹這兩個字,“說起來,蓉娘暗底下喜歡的可是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這樣的大英雄。”

  看著白玉堂那奇怪的笑容,再看看旁邊紅著臉不說話的李三娘,臉皮厚如保羅,也不免有些尷尬,“白兄調笑了,我那點兒本事,最多算二流角色罷了。”

  白玉堂搖了搖頭,伸手摸出兩根鋼釘來,保羅訕訕笑著接過,“這個,得罪之處還望見諒。”

  當時保羅其實是手下留情了,不然鑽天鼠盧芳出其不意被他手上科爾特執法者一射咽喉要害,恐怕就得血濺當場,徹地鼠韓章肩頭吃了歐陽風一下,也是小傷而已。

  兩人互相說著閑話,李三娘在旁邊倒酒,誰也不提正經事情,說了好一會兒,倒是免去了客套,互相直呼其名了。

  一壺酒眼看著就要空了,白玉堂話鋒一轉,說:“保羅,你我相交,朋友貴在之心,我這個義妹,向來深慕你的名頭,不如,我今天就做個媒人,許配給你為妾如何?”

  保羅還沒說話,旁邊李三娘眼眶發紅,低聲說:“奴什麼身份,萬萬配不上保羅館主……”

  微微一皺眉,白玉堂有些不悅,“我陷空島錦毛鼠的義妹,便是皇帝老子也伺候得,蓉娘,這件事情你別多嘴。”

  看他們兩個唱做俱佳,根本分不出真假來,保羅有些苦笑,“這個……我暫時還沒打算成家。”

  “你紅顏知己多整個東京城都知道,我又不是讓你做什麼承諾,男子漢大丈夫,怎麼這點擔待都沒有?”

  看著白玉堂白玉一般的臉膛,保羅心裏面實在有些好笑,如果一個虯須大漢拍著胸脯說男子漢大丈夫如何如何倒也沒什麼,可白玉堂白衣勝雪姿容俊雅,說這話,未免就有些叫人不習慣了。

  一時間,三人都有些沉默,保羅一口喝幹杯中酒,伸手去摸酒壺,晃了晃,酒壺裏面卻沒酒了。

  看他這副模樣表情,白玉堂長身而起,“給你個了解我義妹的機會。”說著就轉身出門,順手罷房門也帶了起來。

  外面白玉堂帶上門後,深深吸了口氣,低聲自言自語,“陳保羅,這可是報那天你硬拉我去嫖妓的一箭之仇。”

  保羅這才發現,房間素雅簡潔,分明是人家的閨房,有些苦笑,心說有強奸的,強買強賣的,可沒聽說過有強迫納妾的。

  李三娘低著頭,輕咬嘴唇,臉上塗了胭脂一般殷紅一片,心跳如奔馬,哪兒敢說話啊!

  等了小半會兒,那冤家依然沒說話,她自慚身份,一時間,不由落下淚來。

  正哭著,一塊雪白的手帕伸了過來,隨即一把溫柔的聲音,“哭什麼呢!眼睛哭腫了可就不是美女了。”

  
伸手接過手帕,李三娘心裏面更加難受了,想了想,隱瞞著不說沒任何好處,不如直接告訴他,也不指望什麼了,能脫離李三那死鬼,再也不過以前那般行屍走肉的日子,還有什麼不滿足的,于是低聲抽泣著就把自己的身世原原本本說了出來。
  一口氣說完後,心裏面順暢了不少,拿手帕在手上玩弄,這才發現原本雪白的手帕眼淚鼻涕一大堆,臉上立刻飛起紅雲兩朵,連脖子都紅了。

  陳保羅此刻聽了李三娘的話,反而很是欽佩,低聲安慰了她幾句,兩人距離就近了不少。

  當然,這個近可不是什麼心靈上的合契,而是指身體的間隔,李三娘聞到對方身上淡淡一股男子氣息,原本平緩下來的心跳再一次加快,保羅又不是什麼作懷不亂的君子,自然就有些心動,兩人身體一動不動,姿勢卻香豔曖昧。

  “奴不要什麼身份,只要做一次你的女人,死也心甘。”李三娘把原來跟自己那個死鬼丈夫李三說過的話說了出來,一時間膽子大了,往保羅懷裏面一撲,死死摟住了他。

  保羅低下頭,原本想說一句笑話調劑一下的,看見李三娘梨花帶雨,一張俏麗的臉蛋,懷裏面身體暖玉溫香,卻又實在說不出什麼,一低頭,去吻對方嘴唇,可李三娘卻偏過頭去了。

  咦?

  他有些奇怪,李三娘也不說話,拉著他進了裏面房間。

  “奴的身子不幹淨,可奴可以用菩薩的名義發誓,奴的嘴唇便是以前那個死鬼丈夫也沒吻過碰過,相信奴,任何人都沒碰過,奴要說謊,天打雷劈。”她低聲說著,還沒等保羅說話,就蹲下身子,伸手去解保羅的腰帶。

  她雖然是良家,可畢竟被前任丈夫逼著做半掩門的,這橫吹笛子豎吹簫的本事自然是學過的,雖說這本事從沒拿出來使用過。

  那時候妓家教司坊可是有專門類似的書籍印刷供從事風月行業的女人們學習,這一點,可就能看出大宋朝的富裕來。

  在此刻的歐洲,書籍還只限于貴族和教廷僧侶們閱讀,哪兒像是大宋,東京城高頭街上『振興隆』『德五祥』『鳳麟閣『博雅齋』『環文閣』『惠昌山房』『陸房山館』等大書坊鱗次櫛比,碑帖字畫充盈市面,武功秘笈都有得賣,譬如太祖長拳拳譜,六文錢一本,甚至號稱少林神功的易筋經,也是六文錢一本,當然,是不是正宗,能練出什麼效果可就不得而知了。

  這時候的大宋,要吟詩賣弄學問?有詩經唐詩柳詞印刷成書。

  要考狀元?有各科狀元上榜範文印刷成書。

  要看閑書解悶?有最流行的說書段子印刷成書。

  姑娘們要做妓女賺錢?有教司坊教材印刷成書。

  即便是佛道兩教的典籍,書攤上都能隨便買到,只不過區區幾文銅錢罷了。

  保羅又不是不解風月的魯男子,自然曉得她要做什麼,心裏面感動,伸手把她拽了起來,接著一個手指過去,放在了她左胸上,“我相信,你這裏是幹淨的,比什麼都幹淨。”

  這話一說出口,李三娘眼眶裏面的眼淚瞬間滾了出來,這樣溫柔知趣的男子,哪怕只一晚,勝過以前行屍走肉一般。

  兩人的嘴唇吻到了一塊兒,如膠似漆,保羅這時候才發現,懷中的女人一動情,身體居然散發出一股淡淡的香氣,十分的誘惑。

  他算是花叢老手了,東京城世面上的胭脂水粉什麼味道的沒聞過,可這種身體自然散發出來的味道,簡直比那些世面上的香粉強數倍,心下感歎,這實在是絕代尤物啊!居然就被埋沒在民間。

  一吻之後,李三娘氣喘籲籲滿臉緋紅,連站都站不動了,她心底發誓,這種滋味是第一次嘗試到,以前種種實在是白活了。

  伸手整理了幾下她的衣衫,保羅輕聲說:“出去罷!我雖然不能給你承諾什麼,可是我能保證一得空就來瞧你,來日方長……何況,我還擔心你那義兄躲起來聽牆角。”

  “怎麼可能。”李三娘低下頭玩弄衣角,完全就是初嘗戀愛滋味的小兒女模樣,正回味『來日方長』這個詞呢。

  “不得不防啊!”他嘿嘿笑了兩聲,拉著她手走到外間,伸手推門,白玉堂背著手在樹下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招了招手,白玉堂皺眉。慢慢走進房間,“這麼快?”

  保羅一挺胸,“你看我像是那種急色猴子麼?我可不是什麼下流胚子,白晝宣淫……”說到這兒,他想起來自己好像白天常常做,訕訕笑笑,“那個……這種事情,總要花前月下才好。”

  男人啊!再怎麼奇男子,絕對不會在房事時間長短上口頭認輸的。

  白玉堂哦了一聲,“這麼說,我倒是輕看你了。”

  兩人坐下後,保羅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來遞給李三娘,說:“這是大通錢莊一張三百兩的票據(北宋世面流通貨幣為銅錢,成錠的金銀並非主要流通貨幣,當時做大宗生意使用的銅錢甚至需要用牛車來拉,銀票應運而生,方便,也便于小說描述),畫押人是我,拿去開個小酒館,應該夠了。”

  他掏錢的時候,說實話心裏面略有些心疼,這不是小氣,而是的確已經是他最後的私房錢,連阿風都不知道,四海武館入不敷出根本不賺錢,他和阿風出來帶的錢說實話也用的差不多,真是要接近潦倒邊緣了。

  李三娘盈盈拜倒,心裏面說不出的滋味,曾幾何時,她夢想著和眼前這人哪怕睡上一覺便死也心甘,現在,夢想成真了,而她,也不必要再做那半掩門的生意。

  “奴私房積蓄頗豐,錢財盡夠了……奴娘家姓霍,閨名蓉娘。”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0:47

第七章

“春日獨當壚,廣袖合歡襦……我想,老板娘這個稱呼更加適合你,這酒館不如就叫春日酒館。”保羅笑得很淫賊,他對詩詞實在是 面杖吹火——一竅不通,還好,後來看了一些,難得,居然能用這首《羽林郎》來調笑,還真是出乎人的意料。
  這首詩說的是一個美麗俏麗的十五歲胡姬拒絕權貴調戲的故事,這含義可就深了,聰明人如霍蓉娘自然就能聽出味道來,一層兩層仔細咀嚼,頓時心花怒放,好似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

  其實,保羅何嘗知道那麼多意思,只不過恰巧用了這首詩罷了,何況連句子的連貫都錯了,因此只能說他狗屎運道好。

  霍蓉娘下意識地拽了拽廣袖,當下臉龐就火燒雲一般紅了起來,她十五歲成婚,今年十九歲,身體已經是熟透了的婦人,此刻卻像是初戀一般,心下甜滋滋的,一時間,什麼以前的事情,全部忘了個精光,心裏面只有一個心思在盤衡:我已經是他的人了。

  一直不說話的白玉堂咳嗽了兩聲,“俗話說新人進洞房,媒人拋過牆,這話果然不假。”

  此情此景,說到江湖上去誰相信?冷面孤傲的白玉堂,居然會說這種笑話。

  霍蓉娘聽了白玉堂的話,臉色愈發紅了起來,一直燒到了耳朵根,“奴去再准備些酒菜。”說著慌慌張張轉身跑了出去。

  等她出門,白玉堂秀眉微皺,“你似乎手頭有些周轉不靈啊,我們陷空島略有錢財,玉堂倒是十分想在這春日酒館參個股,我出五千兩如何,以後每年給我兩成收入的提成就好。”說著伸手入懷就摸了幾張銀票。

  白玉堂如此巴結保羅,自然是有報答他解救五鼠之圍的心思,但話提得又體面婉轉,實在是懂得進退,深曉做人道理,他要是直接給,保羅肯定不要,而參股,則又是一種說法了,雙方都能接受,這種做法君子而不疏遠,說起來,白玉堂除了傲氣些,還真挑不出什麼毛病。

  五千兩可不是小數目,一兩銀子大約兌換一貫錢,後世《水滸傳》上說『智取生辰綱』,那生辰綱也不過十萬貫罷了。

  保羅知道他的心思,也不拒絕,笑了笑,伸手接過來,往懷裏面一揣,“朋友有通財之儀,說起來,我跟玉堂你還真是好朋友啊!”

  這一聲好朋友,讓兩個年輕人一笑,不約而同伸手拿起酒杯碰了一下,只不過,酒杯是空的,好在霍蓉娘很快取了一壺酒進來給兩人倒上。

  保羅喝了一口酒,突然說:“你今天是有備而來,想來是早就打好了主意要算計我,嗯!應該是准備報我那天清早拉你去妓院的一箭之仇,由此可見,你絕對是童子之身……”

  白玉堂剛喝進嘴巴的一口酒噴出來,雪白的臉膛頓時一片赤紅,神色又羞又惱,“放屁。”

  這一聲粗口,讓保羅哈哈大笑,看白玉堂有暴怒的跡象,又趕緊扯開話題,“對了,我看你傷勢也沒什麼了,怎麼還留在東京,總不會就為了給我銀子罷。”

  哼了一聲,白玉堂看著杯中酒,慢慢說:“這次大意,實在是生平奇恥大辱,還害得幾位哥哥差一點命喪當場,這個場子若不找回來,豈不是日後要永遠沒臉見人了,我勸四位哥哥回陷空島,自己卻要好好找找展昭的麻煩。”

  暗歎一口氣,保羅心說白玉堂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實在太要臉面太傲氣,現在四鼠回了陷空島,就他一個人,就算對上展昭,哪兒來贏面啊!

  白玉堂看他不說話,心思一轉就猜到了他在想什麼,放下手上酒杯,吸了一口氣,白淨的臉上浮起奇異的金色來,手一抖,腰間霜月軟劍抽出就對著牆角劈了過去。

  『嗤』一聲輕響,牆壁上雪白的泥灰撲哧哧直掉,一道長約一尺多的劍痕,裏面青色的磚塊清晰可見。

  倒吸了一口涼氣,保羅心說這是什麼?劍氣?劍魂?劍魄?劍芒?

  白玉堂收劍,臉上微有得色,“我自小練功,十幾年修煉豈是好相與的?可惜……”他臉色又有些難看,“我的確是小看了展昭,大意之下著了他的道兒,實在是奇恥大辱。”

  “這是什麼功夫?”保羅實在好奇。

  霍蓉娘看他們兩個說話越來越有隱秘傾向,識趣得很,說去給他們再弄幾個下酒小菜,起身出門去了。

  看著她背影,白玉堂低聲說:“蓉娘心地善良,你要好好待她才是。”

  “我說,你才認識她幾天啊?就這麼為她打算?”保羅伸筷子夾菜送進嘴裏咀嚼,“你這個人,我還真有些看不透你。”

  白玉堂勃然變色,“江湖兒女最重然諾,我白玉堂一言九鼎,我答應要把你介紹給她,認她做了義妹,自然是說話要算的。”

  呃!

  保羅無言,這個時代最難以理解的就是這種江湖兒女吐然諾,往往有那種一面之交就托付身家性命的事情,這對于後世的他來說,的確有時候難以理解。

  “好好,算我說錯話了,我自罰三杯,繼續剛才的話題,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白玉堂看他連幹三杯,這才消氣,“這是我陷空島不傳之密,『海市蜃樓』,方圓一丈之內所向披靡,對付展昭的事情我也不來麻煩你,我只是想找個機會再跟他單打獨鬥一次,哼!看看到底是他大正劍法厲害還是我陷空島秘傳心法高超,對了,那個寒江孤雁尚雲鳳後來怎麼樣了?”

  不傳之密?保羅聽了也就消了請教的念頭,何況他看剛才白玉堂面色淡金,恐怕這海市蜃樓運功前還需要仔細調整內息,真打鬥起來不見得怎麼實用,于是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淺啜。

  “被開封府請去喝茶唄!這年頭還真瘋狂,八百裏快馬就為看一眼偶像,嘖嘖!”他說到這裏忍不住就想起後世自己一個表妹為了看披頭士演唱會,省吃儉用連零食都不吃了要買演唱會門票。

保羅露齒一笑,“嗨!什麼跟什麼啊!就是被開封府帶走啦!估計現在在開封府大獄裏面蹲著呢!說起來,展昭這個人還真是鐵面無情,跟他的上司包黑子有一拼。”
  此時,城北八王府後花園回廊中,八千歲趙德芳正跟老太監趙頌說話。

  “嫻兒呢!”

  “公主在房間裏面發脾氣呢!老奴給她捏了些她最喜歡吃的胡桃仁,正要送過去。”老太監趙頌手上捧著一個盤子,裏面堆滿了胡桃仁,跟主子說話居然沒對趙嫻那般卑躬屈膝的。

  “她要吃胡桃,叫下人們砸一些就是了。”

  “下人們粗手笨腳的,老奴終歸不放心,還是老奴自己捏來得好。”

  趙德芳看看老太監,“趙頌,你八歲進昊天門咱們就認識了,你我主仆相得幾十年,不過……可也別太寵著嫻兒才好,她私自出府看那些江湖人比武,別說萬一出個什麼差錯,就算是被那些禦史言官參一本,也有得麻煩呢!就說這次,居然……”

  “千錯萬錯,都是老奴的錯。”老太監趙頌似乎不大買帳,不過,依然給趙德芳下台階了。

  趙德芳歎氣,老太監趙頌是昊天門三傑『風雅頌』之末,人忠心武功一流,可就是一旦說到趙嫻,那是千萬個疼愛,連老主子都敢于頂撞的,他揮了揮手,“好罷!去勸勸嫻兒,昨兒太後又說怪念想嫻兒的,讓她明日進宮陪太後一段時間罷。”

  ……

  等保羅回到四海武館,早有人候著了,老熟人,那位加州州長,趙嫻在四海住了幾天後連帶著這家夥也熟了。

  “保羅爺,可等您好長時間了。”

  “阿諾啊!”保羅每次叫對方的名字都想笑,你說你叫趙什麼不好,非得叫趙諾。

  阿諾是個實心眼,只曉得公主對保羅好,那麼,保羅自然就是必須尊敬的,他恭恭敬敬彎腰,“王爺請您過王府一敘。”

  八千歲趙德芳?他找我幹什麼?

  保羅心思轉起,當然,去是一定要去的,不過,阿風的臉色不大好看,還是要安慰一下,“阿風,師叔我這就去了,一入侯門深似海,如果到明天還沒回來,你可千萬要去開封府替我喊冤啊!”

  阿風噗哧一笑,接著又板起臉,“就會說胡話。”說著轉身走了。

  這小子不生氣就好,保羅安心了,“走罷!”

  這次去王府,依然是從偏門進去的,阿諾帶著他左拐右拐,在一棟竹木結構的水上小樓前停下,小樓上掛著牌匾,上書隸書體『小樓』二字。

  這個,也太簡單了些罷!

  保羅拽了拽領子,旁邊阿諾看他絲毫不緊張,佩服得要死,那些文武官員見了八千歲哪個有這樣氣度的?偏這位,好像什麼都不在乎。

     上樓,一轉身,二樓主廳門開著,裏面一個穿明黃色鎦金鑲邊長袍的男子,頭上一頂碧玉冠套著發髻,雙手背在後面,聽見腳步聲後轉過身子,白淨淨一張臉膛,雙眼有神俊雅非凡,頜下留著三縷清須,右手正把玩著拇指上的白玉扳指。

  大宋朝有四大美男子,龐太師儀容端雅,八賢王俊朗不凡,包黑子正氣凜然,還有一個,就是那位喜歡尋花問柳的大淫賊、天下知名的大才子柳屯田(柳永柳三變,官職為屯田員外郎,當時對人敬稱往往用官職、地名等),其人傲氣且放蕩不羈。

  當然,四人年紀都不小了,不過,正是這種中年人的成熟味道,讓他們更加魅力飛揚,四大美男子名聲不曾弱過。

  保羅不是傻子,看眼前人的氣度,自然就能猜到,微微彎腰,“草民陳保羅見過八王爺。”

  八賢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抬了抬手,“草民這兩個字休提,你這個人,趙頌說的一點兒沒錯,太謹慎,你好歹也算我王府上客卿,無論你自稱在下也好學生也罷,即便直接用我這個稱呼也沒什麼,草民麼,嘿嘿!未免太刺耳了,有些虛偽。”

  他低頭從書桌上抽出一卷卷宗來,邊看邊說:“陳保羅,據說從海外歸來,北俠歐陽春的義弟,兩年前來東京在外城揚州門地區開辦四海武館,收徒學費十個包子,四海對面白氏包子鋪的最大主顧,白氏包子鋪店主白堅,獨生女白雪,十五歲,人稱包子西施,暗戀陳保羅……

  鸞鳳樓行首阮阿蠻,東京風月界四大花魁之一,琵琶大家,是陳保羅的紅顏知己,據聞其和另外兩位花魁『火焰歌神梅忒麗』以及『仙來之筆米香香』過從亦甚密,頗有曖昧流傳……

  陳保羅現年估計二十左右,面相年輕俊美,武器為纏腰軟劍,為人好色且仗義,東京城人稱仁義大俠、風流俠少、十個包子大俠客……拳腳功夫驚人,輕身功夫造詣獨特,暗器功夫據說能進入江湖十大暗器高手行列……”

  他越說保羅越心驚,心說自己是不是進了中央情報局,不過……『為人好色且仗義?』這是誰寫的評價?

  這中央情報局和聯邦調查局以權力大和互相扯皮而出名,他自然就有些心驚肉跳,還好的是,這些關于他的資料雖然齊全,卻基本不是什麼秘密,這讓他暗中長噓了口氣。

  一口氣說完,八賢王把卷宗往書桌上一放,歎了口氣,“你這個人,有頭腦有見地,最難得的是沒有年輕人的驕傲,除了風流些實在挑不出什麼毛病,為什麼不肯為朝廷出力呢?”

  保羅苦笑,他總不能把『自古伴君如伴虎』這句話說出來罷!

  把手往後一背,趙德芳看了他一眼,“目前東京城風頭最盛的,恐怕就是四個年輕人了,你,開封府總捕展昭,殿前龍衛指揮副使楊文廣,還有兵部侍郎龐昱,民間有好事者把你們比喻成東京城四大美男子,展昭一心為國,楊文廣忠良之後,龐昱當朝太師之子,俱都為朝廷效命,只有你,浪蕩江湖不思上進,整日結交販夫走卒,知道民間怎麼說你麼?風流俠少那是好聽話,百姓都說你是柳七(柳永排行老七,因此稱柳七,柳七、柳三變、柳屯田……指的都是柳永)的嫡傳,日後又一個偶像級的淫賊……”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0:49

第八章

淫賊,其實是比較曖昧的一個稱呼,屬于軟性貶義詞。
  當然,也有人把淫賊當褒義詞的,據說在城東上清宮不遠處開著一家桃花洞妓館,這裏面的姑娘逢嫖客上門,都呼『淫賊』,不少江湖人士和喜歡獵奇的東京城人士十分中意去這桃花洞妓館,無他,過一把淫賊癮罷了。

  並不是個個都能做淫賊的,才情賣相缺一不可,譬如柳永,乃是大宋四大美男子之一,才情更是天下無雙,這樣的奇男子,才是真正的淫賊。

  東京城市井之間流傳著這樣的歌謠『不願穿綾羅,願依柳七哥;不願君王召,願得柳七叫;不願千黃金,願得柳七心;不願神仙見,願識柳七面。』淫賊做到他這個份上,偶像級淫賊決不是誇張。

  保羅苦笑,自己跟那個柳三變可沒法比,人家那是天下知名的大才子啊!自己可不會吟詩做詞,不過,怎麼又是四大才子四大花魁四大美男子這樣毫無新意的叫法?這些民間好事者,實在太沒想象力了。

  看他一言不發,趙德芳以為他用沉默表示反對,歎了口氣,也不想去強求他,說:“我也不來逼你,為朝廷效力為天下百姓謀福旨要心甘情願才好,你先出去罷,日後想好了再來找我。”

  真是求之不得,保羅微微彎腰,“那學生可就告辭了!”他身無功名,按道理的確不能自稱學生的,不過,這含義也有另外一層,那就是默認自己是王府客卿,自稱學生也是變相低頭了。

  趙德芳顯然滿意他的態度,對他的心思,趙德芳清楚得很,老政治家了,這還是看得出來的,等他走到書房門口,笑了笑,喊住了他,“忘記跟你說一件事情,嫻兒這幾天氣悶,這會兒估計在後花園,你去瞧瞧她,聽說你拳腳厲害,一招就制服趙頌了,這樣罷,我給你個武義郎的虛銜,你就做嫻兒的拳腳師傅罷!”

  保羅停下了腳步,慢慢轉身,“學生多謝王爺。”說完大踏步就下樓去了。

  什麼叫政治家,這就叫政治家,趙德芳剛才這一下,可厲害著呢!

  先捧了保羅一句,然後又給個武義郎的虛銜,接著又讓保羅教趙嫻拳腳,這裏面到底用了幾招『三十六計』『孫子兵法』一般人還真數不出,可以肯定的是,一招數得是真的。

  首先,誇了保羅,顯然是一顆糖豆的功效,所謂『一顆糖豆一巴掌』嘛!其實什麼一招制服趙頌啊,老太監真下黑手保羅不見得就是對手。

  第二,賜了個武義郎,這個職務是西京作坊、東西染院、禮賓副使,大約也就是兵工廠副廠長兼對外招待辦公室副主任,在大宋朝來說,娶個公主做老婆當了駙馬都尉才從五品,考了狀元當了翰林院撰修才從六品,從七品武義郎恰好邁入中級武官行列,雖然是不幹事的虛銜,那也是很了不得的了。

  八賢王權力很大,民間說他手上一把先皇禦賜的凹面混金 ,上面刻著『上打昏君下打佞臣』的字,那是誇張的,不過給王府客卿領個從七品官職他還是有能力的,算是先下了老鼠套子給保羅。

  第三,教玉卓公主趙嫻拳腳,很顯然,做了趙嫻的師傅,就可以用這個身份堵別人的悠悠之口,不然的話趙嫻一個公主跟個平民百姓接近,鐵定被禦史參上一本,說他教女無方敗壞皇家威嚴。

  第四,當然,第四點就有些侮辱八千歲的賢王美名了,大約也就隱隱含著警告保羅的意思,趙嫻可是公主,你這個風流小子別亂動腦筋,師徒相戀可是有勃倫常,你好自為之這個意思。

  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保羅沒敢往深了想,暗歎一口氣,對旁邊阿諾說:“阿諾,帶我去見公主罷!”

  這邊保羅跟阿諾去了後花園,那邊小樓上趙德芳正在對旁邊一個青年說話,“遂良,你看此人武功、品行如何?”

  青年淡黃色長衫,打扮毫無出色之處,大約二十五六歲,相貌也只能算普通,但是氣度卻是非凡,尤其一雙眼睛,開閡之間顯然神采飛揚,屬于氣質型的男兒。

  “我剛才仔細體察他的呼吸,此人武功算得二流中拔尖的,不過人很機靈,恐怕,還發覺了我隱在暗處,如果能為朝廷效命,實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這個江湖上武功高的人很多,但是有膽識有見識的人卻不多。”青年侃侃而談,對趙德芳也只是保持著最簡單的尊敬。

  趙德芳點了點頭,歎氣道:“人才難得啊!像展昭那樣功夫好見識高又肯為朝廷效力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展昭?”青年哼了哼,雖然為保留八千歲的面子沒繼續說下去,但意思卻是不言而喻的。

  “遂良!”趙德芳很親熱叫了青年一聲,“我知道你天資好出身高,不過,拱衛府負責情報開封府負責治安,大家雖然是兩個部門,但都是為朝廷辦事,何況我們還是一個陣營,大宋四面強敵,不容樂觀啊!遼國和西夏都虎視眈眈,龐太師把持朝政又堅決主張議和,賠款割地屈辱無比啊!我們內部再不團結,如何能保護大宋造福百姓呢?”

  青年臉上表情有些慚愧,彎腰低聲說:“小侄受教了。”可心裏面,卻還是很不爽,他妒忌倒不是毫無理由,出身本就高高在上,師傅又是江湖上人人畏懼的天下第一高手,武功比起他差許多的展昭名頭卻比他響亮的多,叫他心裏面怎麼平衡。

  天下年輕四傑之首,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哼!青年心中冷笑。

 這邊保羅跟著阿諾去後花園,轉過一片正在盛開的花圃,前面是人工挖掘的湖泊,從金水河引來活水,趙嫻正趴在橋欄杆上無聊地往池塘裏面扔東西,卻是老太監趙頌給捏的胡桃仁,她一邊吃一邊扔著玩兒呢!
  “公主千歲萬安。”保羅假惺惺作拱。

  這也是保羅為什麼不大想做官的原因,江湖上多舒坦啊,自己想怎麼著就怎麼著,現在可好,動不動給你請安給他鞠躬,氣悶,卻還沒辦法,總不能去跟人家談民主罷!人家不把他當神經病拉去砍頭才怪,好比現在,突然冒一個人跟政府首腦的千金說『讓你爸爸做皇帝你做公主我娶你就是駙馬了』,你說這樣的人是不是神經病?

  趙嫻看見他先是一喜,接著又板了臉,“你來做什麼?咱們王府可請不動你四海館主,阿諾,送客。”

  “如此,小生告退了。”保羅才不上她的當呢!

  看他真轉身走了,把趙嫻氣得小臉蛋發白,“喂!你這個人,忒沒趣了,連哄哄女孩子都不會麼?”

  保羅心說我哪兒敢啊!腦袋就一顆,萬一被你老子砍了就冤枉了,形勢逼人啊!

  “王爺說,讓我做你的拳腳師傅,這幾天我有點事情,先給你本秘笈,你就自學罷!對了,以後看見我就得叫師傅,師徒之禮,人倫大綱也……”保羅也不想糾纏,手一抬,一本冊子扔了過去,轉身就走。

  趙嫻接過來一看,上面四個大字,《太祖長拳》,把她給氣得呀!

  “混蛋陳保羅,居然拿高頭街上書坊裏面六文錢一本的太祖長拳糊弄本公主,你等著……”趙嫻跳腳,沖著他的背影大喊。

  保羅遠遠聽見,才懶得理會她,心說這公主不能吃不能碰的,聽說跟公主上床還有一套規矩,愛誰誰去了,自己是敬謝不敏的。

  第二天一上午,他給霍蓉娘畫眉毛去了。

  霍蓉娘驚喜,坐在他跟前不敢動,他三下五除二,幫霍蓉娘設計好了眉型,該用什麼樣子的胭脂水份,該梳什麼樣子的發型,該穿什麼樣子的衣服。

  “眉毛要修,當然,只是把幾根雜亂的修掉,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修的太厲害只會讓人看了覺得做作,你的臉頰適合擦點橘色的胭脂,再略塗抹些紅色,唇一定要畫,顯得比較媚……”

  霍蓉娘羞紅著臉蛋低聲打斷了他,“奴……奴再化妝,豈不是更加妖媚了。”

  保羅笑著在她下巴上勾了一把,“我說的媚可不是你體會的這個妖媚的意思,說實話只看你的眼睛像是十來歲的小女孩,正因為這種純,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望……”

  他呱呱呱說一大通,依在窗戶邊的白玉堂看了他們一眼,哼了一聲,慢慢轉過臉去。

  “我說玉堂,你能不能先失蹤一下啊!”

  “大哥,你別理會他胡言亂語。”蓉娘臉色紅到耳朵根,終究是幫白玉堂說了一句話。

  “好好!你繼續看,蓉娘,咱們繼續,這個發型呢,最好梳一個朝天髻,你身上胡人血統雖然不濃,但臉蛋狹小精致,梳朝天髻最能襯托你的臉蛋優點了,嗯,發髻上再套一頂雙雀含雲冠,這樣能增添一絲英氣,衣裙麼……”

  嘮嘮叨叨好久,才把霍蓉娘從新打扮好,保羅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贊!”

  “羅莉是誰?”白玉堂有些奇怪,至于熟婦,雖然不太好理解,但隱約能猜出來意思,反正這家夥嘴巴裏面吐出來的不會是什麼好話了。

  “啊!是海外一個菩薩的名諱。”保羅打著哈哈。

  幸好,民間有祭司活動藝人打扮成菩薩模樣的,這理由還不算太突兀。

  此刻的霍蓉娘的確漂亮,頭發全部梳起被雙雀含雲冠束著,臉蛋立體感十足,眼眶下兩頰一抹橘色,顯得分外純情,配上凹凸有致的身材,這種強烈的反差感,實在是要讓大多數男人流鼻血的。

  “蓉娘,我送你一朵珠花。”白玉堂一抖手,一朵珠花巍顫顫插在了霍蓉娘鬢邊。

  “別,多好的照型,插了珠花可就……”

  不過蓉娘倒是不願意不給自己這義兄面子,不管怎麼說,自己目前的一切等于都是白玉堂給的啊!

  歎了口氣,保羅看了看撇嘴的白玉堂,“好罷!她是你義妹,你說了算。”

  “對了,這酒館的地址我可都選好了,得勝橋熙熙樓客棧對面有一家酒樓,因為熙熙樓生意太好,一直被擠壓得半死不活的,老板急著盤出去,價格估計能壓不少,明天我就去談談,這家酒樓有個好,後院極大……”他說到後院極大的時候,臉上壞笑顯然沒想什麼好心思,白玉堂鼻孔出氣,霍蓉娘紅著臉,心裏面卻快活得恨不得大聲呼喊。

  沒過幾天,四海春日酒館正式開張,和百年老店鄭家油餅店毗鄰,斜對面就是東京城最好的客棧之一熙熙樓客棧了,得勝橋也是個繁華熱鬧的地方,離後世知名的『清明上河圖』所畫的區域也不過一點兒路程罷了。

  春日老板娘是個極標致的美人兒,就坐在櫃台裏面沽酒,頭上梳著朝天髻,發髻外冠著雙雀含雲冠,鬢邊一朵珠花,身上緊身三袖裙,把渾圓的肩膀和只堪一握的腰肢勾勒得線條分明,最要命的是,那臀部,異常的豐隆,那雙腿,異常的修長,清純、嫵媚、英氣,古怪地混合在一起。

  這時候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羅莉的臉蛋熟婦的身材』,那些客人們眼珠子都要彈出來一般,哪兒是吃酒啊,這秀色可餐才是正途,頗有些個客人看得鼻血橫流,捂著鼻子也要強撐意淫。

一時間酒館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生意好得出奇。
  有幾個膽大的潑皮恬著臉兒要調戲老板娘的,老板娘年紀看起來不大,一旦冷下臉蛋,倒頗有冰山的味道,那些潑皮也不好光天化日就撲進櫃台裏面強奸,結果說上幾句葷話,剛出門,就被不知道什麼人揍得滿地找牙臉蛋變形,那慘樣,估計一輩子也整容不了。

  當然,也有不信邪的,譬如大潑皮過街鼠張遙,聽手下潑皮一說,就去春日開開眼,當時怎麼看這個老板娘怎麼眼熟,他好歹是個大潑皮頭子,當街調戲這種事情手下人幹差不多,他直接幹就沒品了,自然就是喝了兩杯就走,回去後左思又想,好不容易才回味過來。

  這似乎是手下李三的渾家啊!李三好久不見人影,怎麼突然大發了?還開了這麼一家酒館,于是動起腦筋要人財兩得。

  可還沒等他歪腦筋想好,當天夜裏醒來發現一把匕首橫在脖頸旁,連血都劃出來了,把他嚇了個半死,膽戰心驚的他在枕頭旁發現一張紙條,上門明白寫著:想腦袋安穩,記得別亂說話,以後若有春日老板娘半句閑話,不管從什麼地方傳出來的,你的腦袋就等著搬家罷!

  聰明人才能混上潑皮頭子,張遙自然曉得這紙條的意思,立刻下令手下潑皮千萬別動四海春日老板娘的念頭,還親自登門告誡別的大小潑皮團體,一時間整個東京城的潑皮們都曉得了,四海春日的後台硬得很,天字第一號大潑皮過街鼠張遙都要親自登門告誡別惹人家,可不能隨便找人家麻煩。

  說來也巧,沒過多久,峨嵋掌門普度的大徒弟,峨嵋四劍之首,年輕四傑之一的白雲劍客夏侯仁到了東京城,就住在四海春日對面的熙熙樓客棧。

  夏侯仁到了東京後,很是吸引了一大幫子大姑娘小媳婦,因為夏侯仁男生女相出名的俊美,曾有人說夏侯仁如果易荊而釵裝女人怕是能排得上江湖美女前三,這樣的稀世美男子,自然是有人會打破頭要去看的。

  結果,熙熙樓客棧一時間爆滿,甚至有人家在熙熙樓客棧後院搭建秀樓要搞拋繡球招親,硬是鬧得東京城沸沸揚揚,頗有當年潘安行走在洛陽城被滿大街女人用橘子丟的味道。

  接著,更巧了,夏侯仁請了展昭在四海春日喝酒,目的麼,自然是峨嵋四劍之一的寒江孤雁尚雲鳳,那位漂亮的武林追星族,天下知名的年輕四傑中的兩個同時出現在四海春日,不曉得內情的人自然就生了無數的猜測,聰明人不是沒有,大略也能猜到實情,可也得預防著萬一不是。

  展昭賣了夏侯仁一個面子,尚雲鳳被保出開封府後,跟著大師兄哭哭啼啼回了峨嵋,一時間江湖上到處都知道了展昭的決心,連峨嵋派這樣一個巴掌數得過來的名門大派傑出女弟子都被關那麼久,最後需要峨嵋大師兄親自前來做保,何況普通小幫會小門派乎?

  夏侯仁離開東京城沒幾天,又有大事了,北邊大遼國的議和使者到了,遼國使者宜蘭侯蕭越,官居大遼國北院樞密副使,年輕有為,私下裏都謠傳此人是遠嫁西夏的遼興平公主耶律宜蘭未婚前偷偷跟遼國某貴胄生的兒子,是遼主耶律宗真的親外甥,因此倍得遼主賞識重用。

  遼國使者居住的遼國使館在大遼使驛路,這大遼使驛路在得勝橋往北,離四海春日酒館不過幾條街,這位宜蘭侯也不知道聽誰說的這四海春日的老板娘是一朵鮮花,巴巴的就帶著人跑去春日喝酒看美人了。

  保羅和白玉堂剛走到春日門口,就看見一個二十幾歲青年公子正趴在櫃台前面小心地陪著笑臉,那人漢人書生打扮,衣著華貴,幾個膀大腰圓的跟隨卻帶著皮帽子。

  霍蓉娘臉蛋上能剮下霜來,“公子自重。”說著刷一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插在了木桌上,把那青年嚇了一跳。

  保羅低笑,“匕首是你送的?”

  白玉堂哼哼,“你不准備上去麼?”

  他啊了一聲,“不需要罷!蓉娘自己應該能解決,這些天她做的都很好啊!再說,我總不可能每天守在這兒罷!”

  歎了口氣,白玉堂低聲抱怨,這段時間他擦屁股的事情做了不少,反而保羅,像是沒事人一般,有時候他忍不住都要懷疑,是不是東京城的女人們都瞎了眼睛,這樣沒擔當的男子居然也有人喜歡。

  自然,他是無法理會這位保羅爺的心思的,保羅可不想做那籠養金絲雀的無良商賈,女人嘛,在他看來,獨立、個性,更加彰顯美麗,整天把美女拴在身邊當狗一樣養著可就沒意思了。

  “別哀怨了。”保羅拉著他快步走了進去,霍蓉娘一眼看見兩人,臉上立刻露出喜色來。

  那青年公子顯然也注意到了蓉娘的表情,一轉身,就看見了白玉堂不友善的目光,那目光如實質一般,冷冰冰的,叫他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公子旁邊幾個大漢不樂意了,齊齊往前踏了一步,卻被青年公子攔了下來。

  下集簡介:

  遼使被刺,宋遼局勢一下子緊張起來,塞外四魔死了兩個,牽機盟怕是不肯甘休,保羅夜探殺豬巷,卻莫名其妙牽扯上了襄陽王被刺。

  襄陽王奄奄一息,嫡出王世子亦中毒身亡,襄陽嗣王位落在了才十八歲的庶出趙衍身上,而和襄陽王有千絲萬縷關系的千金一笑樓行首孫七斤卻和趙衍過從甚密,孫七斤的身份也慢慢浮出水面,接著,趙衍亦中毒……

  不久,有客西來,番邦文字滿朝博學大儒皆不識,八賢王之女推薦保羅,保羅再次名聲大噪,說書人在各大酒樓說起了『番邦來朝,滿朝學士甯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的段子。

  剝繭抽絲之下,摩尼教、襄陽嗣王位、宋遼關系,一張大網籠罩了下來。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真假襄陽王。

[ 本帖最後由 嘉豪 於 2009-1-17 20:51 編輯 ]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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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一章 塞外四魔

此刻已經是戌牌時分,外面長街上人數比起白天可就是少多了,店家門口掛的氣死風燈被風刮起,不停的搖晃,保羅看了看外面,再看看眼前,忍不住歎氣,這個場景……怎麼說來著?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青年公子倒是好修養,臉上帶著微笑,也不去管他們兩個,繼續對霍蓉娘說:“小娘子,考慮考慮,只要跟了本侯……公子,潑天般的家私任你受用,銀錢任你指使,成群的奴仆,滿地的牛羊,即便是你要天上的月亮,也幫你摘來,本公子說話算話,絕不食言。”

  蓉娘不屑,“公子,您這話反反複複幾十遍了,您說了不累我聽了都累,如果有錢就代表一切的話,豈不是全天下的女子都要哭喊著嫁給當今皇上了麼,為什麼朝廷一旦挑選秀女民間女子們甯願找個殘缺丈夫也不願進宮呢?”

  青年公子臉上色變,咬了咬牙,說:“小娘子的意思是甯願嫁給普通百姓為妻也不願給大富人家為妾?”

  “妻也好,妾也罷!小女子都不會考慮,我只想跟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哪怕為奴為婢,公子請便罷!”霍蓉娘這番話,多少有些討好保羅的意思,白玉堂哼了兩聲,轉過頭去。

  那青年公子還待說什麼,店裏面角落一張桌子上傳來一句話,“這位公子,人家姑娘都這麼說了,再死皮賴臉只會讓人笑話。”

  “是你。”白玉堂臉色一變,旁邊保羅卻拉住了他。

  說話的人從陰影裏面走了出來,一直是他身份象征的金翼冠居然沒戴,頭發只是一根帶子在腦後綁著,身上也只是穿著一件普通的青布袍,但俊朗的臉蛋卻蓋過了一切,正是禦前一等侍衛、開封府總捕頭,禦貓展昭。

  巨闕劍倒是不離身的,可見他骨子裏面還是個江湖人,什麼都能拋棄,武器卻是萬萬不能拋棄的。

  眼珠子轉了轉,白玉堂冷聲說:“展昭,你堂堂開封府總捕,不會也是想來討好我義妹的罷!”旁邊保羅苦笑,這個白玉堂,說這話不是故意想把自己給繞進去麼。

  “展某只是愛上了這裏的荔枝蜜酒。”展昭面不改色。

  剛才那青年公子臉色終于恢複正常,拉住自己的跟班,“小娘子,我明天還會來的。”說著匆匆出門而去,倒不是太沒品的男人。

  保羅可不想打架,錦毛鼠又不是滅了人家滿門搶了人家妻女犯下了滔天大罪,他沖櫃台裏面的霍蓉娘晃了晃下巴,“蓉娘,倒酒,再准備幾個小菜。”

  蓉娘喜滋滋地答應,保羅一個肥諾,“展兄請了,相請不如偶遇,今天小弟做東,請展兄喝上兩杯。”

  展昭沉默,保羅可不管他那一套,想當初白玉堂也是一大清早被他拉去嫖妓的,“朋友有通財之儀,你的就是我的,這四海春日的老板可是我,如果不請你展昭展大俠喝一杯,日後我一定會被江湖朋友罵死。”

  正在拉扯,外面長街一聲嘶喊,聲音極為慘烈,恐怕淨事房割太監也沒這麼叫的。

  展昭第一個沖了出去,白玉堂保羅緊跟其後,遠遠看見剛才那個青年公子被幾個人護在當中,正被十幾個穿了夜行衣的人圍攻,地上躺著一個那青年公子的跟班,四肢都被割去了,正不停哀嚎慘叫,兩邊街道人家有看見的,趕緊關了窗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樣的人管他做什麼,一看就是什麼權貴家的無能公子,死了也應該。”白玉堂根本不打算管這事,一拍保羅肩膀,“咱們進去。”

  旁邊展昭搖頭了,“此人是宜蘭侯蕭越,遼國北院樞密副使,議和使者,是絕對不能死在東京城的。”說著身影一晃就沖了過去。

  “怪不得這副打扮,原來是保護那紈 子弟。”白玉堂撇嘴,旁邊保羅心說這分工也太不明確了罷!展昭的官職幾乎等于後世的警事廳廳長,居然還要給人貼身做保鏢,他是愈發不想當官了。

  保羅豪氣幹雲一笑,心說幫展昭一次罷,就當替白玉堂化解這梁子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對方的心思,一聲長嘯,如風一般卷了過去,身後霍蓉娘匆匆從店裏出來,心中懊惱自己沒本事幫上情郎。

  “牽機盟辦事,不相幹的人回避了。”為首的那個穿夜行衣蒙著面的高大漢子低喝,手上一對獨腳銅人揮舞不停,嗚嗚作響。

  這牽機盟名字好聽,卻是不折不扣的黑道聯盟組織,盟中高手如雲,盟主萬裏追魂彭海,漢族和回鶻混血,天下妖人榜高居第二,十三枚回魂燕子鏢神鬼莫測。

  可惜,展昭、保羅和白玉堂都不是好相與的人,展昭是開封府總捕頭,白玉堂眼高于頂,保羅麼,功夫雖然不是一流,但是機變卻算得無雙,這三個人在一起,恐怕就算萬裏追魂彭海親自到了也不會回避。

  白玉堂人還未到,在空中就抽出了霜月軟劍,他們陷空島秘傳心法海市蜃樓就運用了出來,臉色唰一下轉成淡金色,『茲啦』一聲輕響如同撕裂帛布,一道劍芒揮了出去,一個牽機盟的刺客直接被劈成兩片,鮮血內髒撒了一地,顯然是要給展昭一個下馬威,展昭倒是面不改色,巨闕劍繼續擋住剛才說話的刺客一對獨腳銅人,這刺客武功高強,力氣極大,獨腳銅人揮舞起來嗚嗚風起,招式大開大合,把展昭的巨闕劍砸得『當當』作響,一時間展昭居然奈何不得對方。

  雙方混戰一團,那個青年公子宜蘭侯,已經被剩下的唯一一個護衛護到街邊,居然不怎麼慌亂,到底是位高權重,跟剛才那個纏著霍蓉娘的無賴形象比起來可是強了許多,這也證明了一句話,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一會兒功夫,雙方高下就分出來了,展昭站在宜蘭侯蕭越跟前不遠獨戰武功最高的兩個,一個兵刃是獨腳銅人,另一個兵刃是龍頭匕首(九節鋼鞭的變種,一端龍頭一端匕首,軟兵器),都是奇門兵刃,招式詭異得很,兩人配合之下,展昭根本騰不出手來。

  白玉堂霜月軟劍圈住了一個用雙刃大食彎刀(兩邊開刃如劍彎曲如刀)的,倒是占了上風,只是對手滑溜得很,一時間也奈何不了對方,而保羅則跟一個用索萊拐(索萊,回鶻語『聖行』的音譯,這種兵刃多見與西域,因形狀像魚翅,又叫魚翅拐)的打在了一起,其余武功低的都被他們抽冷子下手幹掉了,由此可見,精兵要比雜兵好,人多不一定就有優勢。

  那個用索萊拐的刺客身體凹凸,顯然是個女子,這人很是奇怪,打幾招就呼呼啦拉射出一堆暗器來,什麼金錢鏢、鶴嘴鏢、喪門釘、飛蝗石、如意珠、鐵橄欖、梅花針……讓保羅一陣手忙腳亂,真是叫人奇怪她那麼多暗器是藏在什麼地方的。

  十幾招過後,領頭那個用獨腳銅人的有些不耐煩了,“老四,用桃花毒瘴……”

  桃花毒瘴?這名字就不是什麼好名字,保羅反應最快,最先下手,軟劍一揮逼退對手,手在肋下一摸,一管天羅網對著展昭的兩個對手射出,一張大網『嗖』一下張開在空中,使獨腳銅人的老大雖然塊頭大,顯然在智力上不行,看見一張大網黑糊糊罩下來,居然抬手拿武器去砸。

  說實話,混江湖武功高人不機靈是不行的,尤其是碰到保羅這種對手,展昭見機的快,巨闕劍一送,狠狠刺進了獨腳銅人老大的腋下,顯然,這一劍恰好刺中了心髒,傻大個子連哼都沒哼一下,手上兵刃『當啷』一聲砸在地上,一股鮮血在展昭抽出巨闕劍的同時噴了出來,漫天花雨一般,伴隨著長街上昏暗的氣死風燈和滿地的屍體,一時間居然有末世浮屠、阿鼻地獄的淒慘華麗美感。

  被叫做老四的女刺客一聲嘶喊,死了情郎一般淒苦,手上捏著個黑糊糊的東西都忘記了扔出去,手上索萊拐不要命地往保羅身上招呼,一邊還大罵著。

  保羅聽出來了,這女刺客喊的是回鶻語『大哥……混蛋我要殺了你……』

  四個刺客死了一個後,三人的壓力頓時就大減,展昭看了一眼白玉堂,兩個雖然冤家對頭,但是對手做久了,卻又非常了解對方,頓時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一層意思來,『先合力再做掉一個』

  一聲長嘯,白玉堂躲過拿雙刃大食彎刀的刺客狠命的一刀,身子旋風一般轉到展昭旁邊,『唰唰唰』連接幾劍。

  他的軟劍化作繞指柔,劍鋒不定,也不知道刺向什麼地方,用龍頭匕首的刺客本來就已經有些手忙腳亂了,這時候更加慌張,展昭得理不饒人,大正劍法『劈』字決,狠狠劈了下去。

  形勢不妙,瘋狗一般的女刺客此時也清醒過來,手上黑糊糊的東西往地上一砸,頓時,粉紅色的煙霧一下爆開方圓幾丈。

  “這年頭已經有化學武器了麼!”保羅大罵,快速掏出科爾特憑借印象連接射了三發,同時隱約覺得幾個暗器射在了自己身上,接著懷中一軟,下意識就抱住了對方,扭臂,鎖腿,跟八爪章魚一般纏住了對方。

揮手驅退煙霧,展昭和白玉堂兩個江湖老手,早就撕下衣衫蒙住了口鼻,用龍頭匕首的刺客被展昭跟白玉堂一人一劍殺了,那個用雙刃大食彎刀的卻不知去向,而保羅,正趴在那女刺客身上,女刺客不停掙紮,臉上蒙面巾落下,居然是個膚色白膩的美麗姑娘,高鼻豐頰,綠色眼瞳,這姑娘顯然是個綠睛胡女(語出《夢溪筆談》,曆史上漢族對于經由絲綢之路來華者曾稱呼為胡商、大食人、色目人、蕃客、速魯蠻、回回等,回回是回鶻的意思並非現今之回族,由于來華者眾多,又分術忽回回(猶太人)、綠睛回回(信仰基督教的克裏米亞人)、羅哩回回(吉普賽人)等等,由于回回容易引起歧義,因此還統稱胡,這裏所寫的綠睛胡女,指的是克裏米亞女)。
  “太沒義氣了。”保羅看兩人都蒙著口鼻,忍不住抱怨,白玉堂撇嘴,說:“這桃花毒瘴最多也就是有點兒頭暈加上有催情效果,主要是迷眼,你也別抱怨了,還趴在人家身上幹什麼?這麼快就毒效發作了?”說著彎腰幾指點在了那胡姬身上封了對方穴道。

  保羅訕訕起身,遠處腳步聲音淩亂,似乎有開封府巡夜衙役過來,而展昭則轉身去看那宜蘭侯蕭越,那桃花毒瘴散去後宜蘭侯蕭越和唯一的一個護衛不知道怎麼就癱軟在了地上。

  “嘖嘖,跟後世的警察一樣,戰鬥一結束就出現。“保羅低聲自言自語。

  巡夜衙役帶頭的是婁青,開封府八大巡捕之一,保羅見過面的,也不好意思說什麼,把雙手攏進了袖子裏面。

  “展大哥。”婁青三十多歲了,居然叫展昭大哥,看來開封府也是江湖規矩,誰拳頭大誰是大哥啊!

  街角氣死風燈下展昭臉色鐵青,慢慢站了起來,“宜蘭侯斷氣了,肋下中了一掌被震碎了心脈……”

  那個綠睛胡姬被點了穴,此刻已經被一幹衙役們綁了起來,嘴巴卻能說話,嘰裏咕嚕一陣回鶻語大罵,展昭他們聽不懂,保羅翻譯了一遍,“她說,我們牽機盟遲早會掃平你們開封府……”說著一笑,心說這綠眼睛姑娘的話基本跟後世的本.拉登說要滅了美國一樣,可信度實在不高。

  展昭臉上神色實在很難看,看了看白玉堂跟保羅,說“今日之事展某多謝了,白玉堂,別在東京城鬧事,不然,展某照抓不誤。”說完和衙役們帶著宜蘭侯和一幹刺客的屍體匆匆離去,不過現場血腥味凝聚不散,恐怕明日市井之間就要議論了。

  白玉堂幸災樂禍,“這個簍子捅大了,我倒看這個賴皮貓怎麼收場。”那邊霍蓉娘大著膽子,居然跑了過來,拉住保羅左右看,就怕他傷了哪兒,不過,寶甲在身,保羅還真什麼事情都沒。

  “哎喲,不行了,好像毒性發作,蓉娘,快點兒帶我去解毒。”保羅突然捂著肚子哀鳴,把蓉娘嚇得小臉慘白,旁邊白玉堂踢了他一腳,“蓉娘,別聽他胡說八道。”

  進了四海春日,蓉娘關門打佯,白玉堂這時候臉色有些難看,保羅看了奇怪問:“怎麼?你可別告訴我剛才受傷了?”

  白玉堂臉上有些紅暈,咬牙切齒說:“還不是你這混蛋,你那個暗器射到我了。”

  保羅一想,好像是,自己當時憑借印象射了三發科爾特,估計白玉堂沖上去的時候誤傷了。

  回到後院,霍蓉娘慌慌張張准備熱水棉布,白玉堂趴在床上,臉色古怪得很,估計殺了保羅的心思都有。

  “我這個暗器威力大,射到要害鐵定死,玉堂,可別怪兄弟我啊!”

  “放屁,你才死呢!射……射到那兒了。”白玉堂窘迫,江湖上人稱『翩翩白玉堂』的錦毛鼠居然淪落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可憐。

  “那兒?哪兒?”

  “陳保羅,別裝蒜。”白玉堂暴怒。

  保羅笑笑,撩起他長衫下擺,往下拉了拉褲子,“嘖嘖,你的命還真不好,不過放心啦!你屁股上肉多,養幾天很快就好了。”

  外面霍蓉娘端了開水進來,看見後臉上一紅,接著又有些神色古怪,“我……我先出去。”

  保羅低頭給他弄傷口,“你在江湖上跑的多,那些刺客什麼路數你看得出來麼?”

  白玉堂沉吟,“嗯!應該是塞外四魔罷,老大叫巨靈魔陸小麒,天生神力,使一對獨腳銅人,老二飛天魔陸小麟,這個人心思奸猾,輕功又好,雙刃大食彎刀使得出神入化,老三鬧海魔陸小龍,擅長軟兵刃,老四多臂魔陸小鳳,武器索萊拐,擅長暗器,這四人從小被他們的師傅,就是牽機盟盟主萬裏追魂彭海,從小被彭海收養,是很厲害的殺手,這彭海是天下妖人榜排名第二。”

  “什麼?陸小鳳?”保羅目瞪口呆,他雖然在美國長大,可陸小鳳這麼有名的名字還是知道的,“就是那個十七八歲的胡姬?”

  他一失神,手下重了些,白玉堂啊喲一聲,扭過頭來,“陳保羅,你給我老實點,一說女人就失魂落魄,不是大丈夫所為。”

  “不是不是,只是這名字太熟悉,我在海外學藝的時候有個朋友叫陸小鳳,是個男的,所以我有些奇怪而已。”保羅趕緊解釋。

  “不過!”他仔細尋思了一番,笑了起來,“我說玉堂,你的心思拐了彎曲的,也太小心眼了罷!你話裏面的意思是說那個老二飛天魔陸小麟最難纏,你一個人招呼對方比展昭一對二厲害,是不是這個意思啊?不過,那個飛天魔在那種混亂的情況下還能趁機殺了遼國使者後逃竄,嘖嘖,的確很厲害。”

  白玉堂轉頭過去哼哼,卻沒反駁,保羅哈哈一聲,一巴掌拍下去,恰好是白玉堂半個雪白粉膩的屁股,“都說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同為年輕俊傑榜前四,是不是他以前搶過你的未婚妻?”

  “放……放你媽的屁……”白玉堂氣糊塗了,第一次說出如此粗的粗口。

  “對不起對不起,一時口快。”保羅按住要翻身的白玉堂,趁機雙指如勾夾住鋼釘一拔,他那科爾特執法者發射的鋼釘上面有好多毛刺,拔的時候會倒鉤出血肉來,實在是疼得緊。

  白玉堂渾身肌肉一緊,接著有氣無力伸手摸出一盒藥來,“跟你這個人說話,遲早要被氣死的。”

  在傷口上抹了些白玉堂遞過來的藥膏,這藥膏倒是效果好,抹上去後立刻止血,他看了喜歡,順手塞進自己懷中,然後拿個棉布胡亂疊了幾下蓋在了傷口上,“玉堂,你屁股實在很白,跟女孩子有一比,不過,以後恐怕會留下傷疤了,可惜了這雪白的屁股……”他祖上是天津人移民美國,雖然他在美國長大,但天津人貧嘴的特性依然在他身上體現出來。

  他說完掉頭就走,後面白玉堂大罵,“混蛋陳保羅,下次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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