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大宋時代週刊 作者:戴小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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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豪 2009-1-17 06:45: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176567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1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三章 男人的謊言

進來的男子年紀不過二十出頭,廣袖長袍,發束高冠,頗有上古氣派,只是,臉上鼻子頗大,眼白上幾絲隱約血絲,眼圈也有些發青,顯然是個常常眠花宿柳的花花公子,而身後還跟著兩個大漢,兩人都禿著頭,雙耳上帶著銀耳環,眼神冷厲,太陽穴微凹,竟然是兩個武學好手。

    白駝山實力龐大,凡是東京城高官顯貴巨商富賈,甚至剛剛外地來的有潛消費可能的客人,都會有一筆具體的資料在冊。

    而這位喊雲掌櫃的男子,就是剛剛到了東京城沒幾天,特意為劉太後壽誕前來的西夏國使節,賀蘭侯嵬名多多,官拜西夏國侍中,後面跟著的兩個大漢體型微胖濃眉大眼的叫竇乃威,擅使重四十九斤九環大刀,另外一個斷眉細眼滿臉油光的叫哈青牛,擅使方天蛤蟆戟(就是一根棍子前面有個鐵蛤蟆,能噴毒煙,毒針,很歹毒的武器),都是西夏國排得上號的高手。

    雲淡風滿臉堆笑著起身打躬作揖,“賀蘭侯爺,淡風有失遠迎了。”

    這位年輕的賀蘭侯打了個哈哈,混不把保羅和趙槿當一回事,“雲掌櫃,這極品筆墨本侯爺全包了,你挑兩個機靈的小廝把東西包了跟本侯去米脂畫皮館,本侯今兒是一定要把這四大花魁當中最富才名的美人兒拿下。”

    趙槿聞言,看了旁邊保羅一眼,小保倒是好整以暇,彷佛看不見一樣,低著頭喝茶,便微微一笑,心說正主兒都沒出頭,我也別去添亂。

    雲淡風臉色為難,低聲陪笑說︰“小侯爺,您瞧,這筆墨……已經有這兩位公子爺……”

    賀蘭侯還沒有機會扮演紈褲子弟欺人,保羅放下茶盞一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這位小侯爺要買來贈與佳人,我們再不識趣就不君子了,小侯爺盡管買去,俗話說寶劍贈與英雄,胭脂贈與佳人,我倒是听說這米脂畫皮館的米大家極喜用揚州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不如再捎帶上幾盒,豈不更美?”

    趙槿噗哧一笑,她這會兒是明白了,保羅準備拿人家當冤大頭呢,這揚州明月堂的『太真紅玉膏』是駐顏極品,每年供奉大內不過百盒,據說一年只生產千盒不到,一盒費錢一千八百貫,東京城貴婦沒一個不曉得太真紅玉膏的。

    他陳保羅第一次和白玉堂見面就拉著對方逛窯子,還敲詐了白玉堂一片金葉子,這會兒有機會,當然要敲詐了。

    賀蘭侯听了一樂,眼前這個穿古怪袍子的年輕人倒是知己,忍不住大笑,“好小子,想必也是慣會穿牆偷香的淫賊好手,有眼力勁兒,在下西夏嵬名多多,漢名賀蘭瀟瀟,今天承情,有機會一定把臂同去逛窯子。”

    保羅呵呵一笑,起身抱拳,“小弟陳保羅,在開封府當個小差,還開著一家四海武館混口飯吃。”

    他一報名號,眼眉通挑的雲淡風臉色一暗,頓時也明白了保羅的意思,心里面那叫一個為難,這東京城但凡喜歡听八卦的,都曉得陳保羅和四大花魁有染,雖然說捉奸捉雙誰也沒真瞧見過保羅真就怎麼睡四大花魁,可這世上還有空穴來風的麼?必然有些影兒才傳出來的。

    猶豫了一下,他自覺誰也得罪不起,干脆裝傻,旁邊賀蘭侯是個自來熟,大聲吩咐伺候著的小廝趕緊去拿幾盒太真紅玉膏包上。

    等兩個機靈小廝把太真紅玉膏和幾件上品筆墨包上,賀蘭侯也抱了抱拳,“陳兄弟,多虧你指點,日後若是在開封府混的不如意,盡管來西夏找我,哥哥我雖然不是什麼樞密院使,好歹有些門路,保你富貴還是有點自信的,告辭了。”

    這人倒是個爽快性子,從袖子里面掏了幾張銀票來塞給雲淡風,在保羅微笑下帶著兩個西夏高手匆匆離開,這時候雲淡風才苦笑,“我說保羅公子,保羅大爺,您這著可是……”

    “怎麼?過火了?”保羅笑笑,“有人願意送米大家好東西,我自然高興,我也是誠心指點,雖然香香不會領情,好歹看在那些極品筆墨上笑一笑,不然的話,這賀蘭小侯恐怕連香香的笑臉都瞧不著一個。”

    趙槿鄙視,這人典型得了便宜還賣乖,一時間,有些後悔,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錯了?這陳保羅一會兒君子一會兒無賴,到底哪個才是他真面目呢?

    “你倒是自信,我們還是趕緊去米妹妹那兒瞧瞧去,省得鬧了什麼不愉快。”趙槿說著起身。

    “我看那賀蘭小侯也是個爽快性子,極有淫賊的傲氣,不是霸王硬上弓的粗漢子。”保羅嘴巴缺德,佔了人家便宜還說風涼話,惹得雲淡風苦笑。

    兩人出門,雲淡風突然開口說︰“保羅公子,請留步,在下還有話要說。”

    “不會是嫌我沒使錢買東西罷!”

    “哪里哪里,只是,淡風也听聞過保羅公子大名,據說您極為擅長機關消息,一張機關圖賣給襄陽王府一萬貫,實在是稟賦天生,不知道鄙店有沒有這個福氣請保羅公子設計巧手機關。”雲淡風倒是有腦筋。

    “這就不必了罷,上次那個音樂盒才賣了八百貫,虧死我了。”保羅也有些開始不把小錢當錢看了,可不是,替襄陽嗣王趙衍設計機關圖,可是得了一萬貫,這錢怕普通小店二十年也賺不來。

    雲淡風微笑,也不勉強,伸手入袖摸了兩張請柬出來,“本店過幾天有一場拍賣大會,屆時會有不少奇珍異寶,本店山主業已從揚州總店趕來親自住持拍賣會,還希望兩位公子到時候賞光。”

    趙槿身後兩個冷面侍衛伸手接了,趙槿看了看這小眼楮的男子,心說此人倒是極會作生意,“我和保羅公子到時候一定捧場。”

    兩人離開了白駝山,又往南門大街米脂畫皮館而去。

    路上趙槿忍不住問他,“你就這麼自信米妹妹瞧不上那個什麼賀蘭侯?我可是听說米妹妹是黨項人,俗語說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保羅忍不住笑,“香香表面看起來溫柔,骨子里面極為傲氣,當初我剛到東京城,賣弄了不知道多少手段,這才和她交心,即便這樣,她也從來不肯讓我在她那兒過夜……”

    說到這兒,保羅一頓,似乎說漏了話,臉上便有些尷尬,惹得旁邊趙槿輕笑,心說這人你說他城府深罷,偏偏有時候極為輕浮,說他沒心機罷,偏又常常讓人驚訝,真是看不透。

    說話間,兩人又回到了米脂畫皮館門口。

          保羅的舌尖追逐著小米的香舌,一點點佔據了她口腔中每一寸地方,惹得小米嬌喘吁吁,渾身滾燙,尤其保羅的大手在她豐臀上游走的時候,差一點便癱軟在情郎懷中。

    這一吻熱情如火,兩人好久才慢慢分開雙唇,米香香氣喘吁吁,臉頰上滿是紅潮,眼睫毛微顫,怯怯低聲道︰“郎若負我,便怎的?”

    這欲拒還羞的神情,讓保羅食指大動,恨不能把米香香一口吞了才好,雨點一般吻著小米的臉蛋兒,“就罰我永遠……”他原本想說永遠不舉,一尋思,這太歹毒了,好歹換一個,還沒說出口,米香香便探首使勁貼著他臉頰,從耳朵吻到了唇邊,喃喃低聲,“就罰你永遠見不著我。”

    這話說完,津津香舌吐出,再次吻住情郎。

    兩人纏綿許久,直到俏丫鬟楊小星端著盤子笑眯眯站在門口大聲說︰“姐姐,爺,這還是青天白日,你們兩個羞也不羞?”

    米香香被她一嚇,加之保羅一雙大手在她衣服里面四處游走,頓時身子一窒,一身香汗密密地從肌膚中透了出來,一雙玉腿一縮一縮地蠕動,站也站不住,面條兒一般軟在了保羅懷中,連死命箍著情郎脖頸的雙手也落了下來,彷佛全身的力氣一下子被抽干了一般。

    保羅苦笑,“小星,你這個機靈鬼……”說著瞪了她一眼,把軟綿綿的米香香抱起,放在了床上。

    俏丫鬟吐了吐香舌,把盤內兩碗羊羔茯苓羹端著放在了圓桌上,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卻不肯離去。

    癱軟在保羅懷中的米香香好一會兒才還魂一般醒轉,紅著臉蛋看了看小星,低啐了一口,臉上反而更加紅了,“還不過來幫忙。”

    這過去婢女和小姐齊上陣對付男人,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兒,即便保羅爺受過民主教育不該如此,可男人要學壞,還不是時時刻刻麼,再說有幾個男人抗拒得了這種誘惑?

    听米香香這麼一說,小星反而臉紅了,扭扭捏捏不肯走過去,反而弄得保羅熱情如火,這雙飛……他可是沒試過,沒想到,第一次居然是在平日里俗世仙子一般的米香香這兒。

    路,就那麼一點兒,再怎麼磨蹭,終究走到床邊,小星咬著唇,小臉蛋上紅暈一片,保羅看看她,再看看小米,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還裝什麼?”小米低聲,語氣里面透著一點兒酸味,也透著一點兒不甘,自視極高的她,終究還是沒等到保羅再一次主動,還要自己落了面子去說了許多讓人臉紅的話,內心世界被保羅一覽無余。

    保羅大爺也就是嘴巴上厲害,還真不是很淫賊,這時候嘿嘿干笑兩聲,也有些不知所措。

    “賤妾未嘗風月,身子又單薄,恐不能讓郎君盡興,總要小星幫襯著……”小米勉強起身,溫柔地給保羅脫了四海袍,小星紅著臉蛋,蹲下身子去給保羅脫靴子,一時間,小保如在雲端,這種艷福,好歹是所有男人所向往,保羅怎能免俗。

    待到米香香脫了外裙,突然有些害羞,“小星,把窗簾兒拉上一些……”

    白晝宣淫為世人所不取,難怪米香香害羞,還好凝翠樓保羅有份設計,窗戶都不是傳統框型,而是拱形帶著窗簾,這會兒倒是派上用場了。

    渾身只剩下肚兜衾褲的小星轉身去遮了窗簾,頓時房間內暗了下來,好歹,遮住些羞意。

    身畔一大一小兩位佳人,即便瞧過許多出色美人兒的保羅,這時候也心醉了,渾不知身在何方。

    熟門熟路的俏丫鬟楊小星打頭陣,嬌喘吁吁,呻吟宛若歌唱,尚是處子之身的米香香臉紅,瞧著兩人歡愉,心里面又有些酸漲,看著保羅寬闊的脊背,忍不住低語,“狠心短命的冤家……”伸出玉腿,便在保羅屁股上踩了一腳。

    這一腳有些狠,保羅身下俏丫鬟嬌聲一起,顫著聲兒喊︰“爺,婢子……婢子身子被射穿了……”

    這一聲喊把小米嚇了一跳,可看小星臉上表情,似乎不像是痛苦模樣,一雙玉臂死死摟住保羅的脖子,腳趾頭崩得筆直,使勁兒張開,分成了一根一根,宛如『老南面食鋪』的『指頭酥』(一種小吃),一時間,頑皮心起,坐在保羅身後,伸出雙腳踩在保羅屁股上,一腳一腳的踩將起來。

    “啊……嗚嗚……”楊小星滿面潮紅,秀發散亂在枕頭上,白玉無暇的身子被撞擊得搖晃不已,一時間如在雲端,想大聲叫,又不好意思,把一只手指塞進口中,貝齒咬起,使勁兒克制自己不要發出那種讓人難堪的叫聲,嗚咽聲從鼻腔而出,變成了細若簫管的呻吟。

    “婢子……婢子要死了……要死了……”小星渾身顫抖,胡亂說著話,正好米香香狠命一腳,頓時宛如被弓箭射穿了身體的天鵝,嬌小的玉臀一陣亂搖,下巴拼命抬起,宛如從萬丈懸崖墮落,一陣快樂的眩暈,從胸中吐出一口長氣,使勁兒摟著保羅的脖子,恬著臉兒,渾不知身在何處,香舌吐出,和保羅的唇絞扭在一起,發出低聲嗚咽。

    這冤家,米香香看得心中火熱,一時間忘記了羞恥,自己解開身上唯一的遮羞布-肚兜,緩緩貼過身子去,覆蓋在保羅背上。

    正幸福的小保覺得背後一暖,接著,兩團柔膩壓在了自己赤裸的背上,渾身都酥了,剛要開口,背後伸出一雙玉手掩住了他的嘴巴,接著米香香羞聲道︰“不準回頭看……”

    那兩團柔膩忽輕忽重,在背後擠壓、揉動……還有自己耳邊輕輕嬌喘,一根滑膩柔糯的香舌在耳垂上輕輕挑動,怎一個爽字了得,加上身下俏丫鬟無意識地抽搐著玉肌冰骨的身子,一時間,魂飛天外。

    米脂畫皮館的絕技,『美女畫皮』

    小保倒是想低吼一聲顯示男性威猛,可據說凡是低吼一聲的,都是男子即將潰不成軍的跡象,這時候敗下陣來,可就太丟臉了,一咬舌尖刺激了一下,反手過去,觸手柔滑細膩,豐腴且帶著處子獨有的彈性,正是米香香的縴腰一握……

    這番情事,有分教︰

    柳眼窺花花輕動,

    竊玉偷香香更濃。

    一雄雄踞芙蓉帳,

    兩雌雌伏戲鴦盟。

    拂衣弱態微微拒,

    側耳柔情暗暗通。

    風動花動人悄悄。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2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四章 蛋炒飯

雲情雨意成三人,一個雄來兩個雌,眼瞧著外面月上柳梢頭,凝翠樓內一番癲狂這才雲歇雨收。

    “小星,去把我床下的盒子拿來。”米香香這會兒蘭湯初浴,冰肌玉骨,頭發高高挽起,穿著碧紗裙,另有一番出塵風味,保羅說她俗世中的仙女,實在不是什麼夸張。

    當小星小心翼翼揭開被褥,打開床下暗格取了一個尺半方圓的檀香木盒出來放在書桌上打開,任是保羅膽大,一時間也驚呆了。

    這眼前,分明是百寶箱啊,里面珍珠翠玉,象牙瑪瑙,每一件俱都是價值過千的珍寶,里面還有好幾張京城『萬通錢莊』的銀票,每張一萬兩白銀。

    目瞪口呆的保羅訥訥,“香香,你哪兒來這麼多寶貝?”旁邊小星低笑,“爺,別忘了姐姐是京城才女,喝杯清茶也要一千貫呢。”

    “我……我也要去做才女花魁,好多錢。”保羅苦笑,跟小米比起來,他可真成窮光蛋了。

    米香香不理會他的調笑,從盒中拿了一個嬰兒巴掌大的小盒子來,“那些都不是寶貝,這,才是香香的寶貝。”說著,看著個郎眼中柔情似水。

    這是當初保羅送她的『瓊樓天仙舞』,說白了,就是個八音盒,一打開後有音樂,然後,盒里面一個酷似米香香衣著打扮的偶人便翩翩起舞,當初,正是這個小機關讓米香香驚訝萬分,開始慢慢接納保羅。

    “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還寶貝那個干什麼。”保羅自然有些得意,嘴角一撇,笑得陽光燦爛。

    米香香臉上羞紅,低啐了一口,“沒個正經時候。”說著往他懷中偎依去,低聲說道︰“保羅,我們相識快兩年,從此你我一人,這些,你收著……”

    “那不行。”保羅趕緊拒絕,不是假撇清,而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怪,“這些怕有十萬貫之巨,我怎麼能要。”

    伸手箍了他腰,米香香柔情無限,“你剛才不是說了麼,我的人都是你的了,還在乎這些黃白之物做甚麼,我有這個,便賽過錢財千萬。”說著,把瓊樓天仙舞放在一邊,“這才是值得香香珍藏一輩子的東西。”

    “爺,姐姐說的可不是麼。”俏丫鬟也旁敲側擊,“再說了,這些放在凝翠樓哪兒有放在你那兒安全。”

    兩廂爭執了一會兒,保羅這才答應,真是人財兩得,這樣的小老婆再多娶些,怕就要成東京首富了。

    “趕緊去罷!”米香香推了他一把,“再晚了蓉娘妹妹可著急了。”

    “你好生歇息,明兒我再來。”保羅在她唇邊輕吻,小米臉色微變,低聲說︰“你好歹兒讓我多歇幾日,過些時日罷,到時候我讓小星去找你。”

    保羅此刻春風得意,倒沒看出小米的些許異常,“偷香竊玉,這詞是誰發明的?我今兒可不是偷了香也竊了玉麼。”

    低啐了一口,米香香把他推出門去,看著他在小星陪伴下出門下樓,眼淚滾滾兒落了下來,發足疾奔到窗口,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帶著些哭腔喊道︰“保羅,我愛你,這一輩子,就愛你一個兒。”

    得意的保羅大爺出了米脂畫皮館,這時候雖然深夜,不過南門大街上依然人來人往,不時有鮮衣怒馬的豪客停在畫皮館前,去尋歡作樂。

    他突然想起聖女姐姐孫七斤那句話來,『你這個壞小子,四大花魁都被你上了手,你滿意了,你得意了,東京城那麼多皇親貴冑、高官豪商,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的瞧著我們』,此刻想一想,得意一笑,人生的樂事都叫自己佔了,這東京城,真是個讓人迷戀的城市啊。

    保羅很喜歡輕功,也練的最勤快,作為一個看《超人》《蜘蛛俠》長大的年輕人,沒一個不向往那種在城市飛翔的感覺,問題是東京城簡直是個不夜城,就這麼穿房躍牆飛回去,實在太驚世駭俗了,因此只能慢慢逛回去。

    哼著歌穿過小甜水巷,拐到了瓦子巷,前面不遠就要到得勝橋了,瓦子巷居住著不少教司坊的歌妓,因此燈火徹夜不歇,還有不少賣點心的,賣狗肉的,賣酒的,賣蛋炒飯的,賣雲吞面的的攤子,總要到天色放亮才會收攤。

    從下午做到晚上,鐵打的人也吃不消,雖然他吃了些俏丫鬟弄的羊羔茯苓羹,到底不解饑,走了這麼一會兒,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四周看了看,便在一個炒飯攤子上坐了下來,正在打包幾分炒飯的一個豐腴女子想是認識他,還對他拋了個媚眼兒。

    肚子雖餓,可這色卻是吃飽了,這時候想勾搭他,非天仙不能,何況眼前這位,雖然談不上丑,可跟漂亮卻毫無關系,尤其是那眼楮,是保羅最不喜歡的單眼皮,還有些三角,偏還學人勾魂,弄得他差一點沒胃口,轉頭不去瞧對方,對低頭炒飯的老板喊了句,老板,來份炒飯。

    這炒飯的歷史可悠久,相傳隋朝越國公楊素愛吃碎金飯(蛋炒飯),後來隋帝下揚州,把碎金飯帶去揚州,後經揚州歷代名廚改良,成為招牌主食,尤其以『清蛋炒飯』『金裹銀蛋炒飯』『月牙蛋炒飯』『蝦仁蛋炒飯』『火腿蛋炒飯』『三鮮蛋炒飯』『什錦蛋炒飯』等著名,是南食中極為出名的。

    那豐腴女子依舊不走,拎著食盒扭著腰肢窈窈走到他身邊,掩著嘴兒輕笑,“小哥兒,奴叫芙蓉,咱們可在胭脂河街見過……”

    胭脂河街就是大相國寺山門前的一條街,是個煙花聖地,據說歌妓們的用的胭脂染紅了河水,因此得名胭脂河街,那兒也有不少出名的歌妓,譬如東京小八艷,就有三個在胭脂河街住籍。

    皺了皺眉,保羅想起自己好像有段時間專門泡胭脂河街的,後來勾搭上了阿蠻香香她們,便不怎麼去了,只是,眼前這位,自己再怎麼瞎眼,也不可能去勾搭啊,臉盤子像胡餅,三角單眼皮,屁股倒是碩大,可腰肢起碼有霍蓉娘兩個粗,真真是,超級妙人兒,怕有獨特嗜好的才喜歡。

    “這位娘子……”

    “奴還是處子之身呢。”自稱芙蓉的女子“嫵媚”一笑,讓保羅背後流了幾滴冷汗。

        說話間,手腳極快的老板已經炒好了一份香氣撲鼻的蛋炒飯,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端著蛋炒飯到了保羅的桌旁。

    “公子,您的蛋炒飯。”聲音酥脆,居然是難得的女童音,端著盤子的手上雖有些油漬,手型卻修長、美麗且有力,尤其虎口處,還有些老繭,想是常年顛勺子長出來的,保羅抬頭一看,眼前少女皮膚雖略黑了些,卻勝在健康活力,滿頭烏絲盤在頭頂用青布包著,一雙靈活的大眼瓖嵌在鵝蛋臉上,是個極美的小姑娘。

    頓時,保羅就生出了親近之心,他有位前女友,便是在中餐館打工,也是個活潑的大眼楮姑娘,也是這般皮膚微黑,他常常故意笑著叫她朱古力姑娘,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身在何方,似乎所有發生的這一切,變得不清晰起來。

    “小騷蹄子……”那芙蓉女子看保羅神魂顛倒的模樣,頓時就把臉拉長,下巴都快拉到鼓脹的胸脯上了,“炒飯還想著勾搭男人。”

    那黑皮膚少女臉上微紅,端著蛋炒飯便要放在滿是油漬的桌上,保羅爺還魂,又憐香惜玉起來,“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兒掌櫃?好生辛苦。”說著起身,伸手接過那盤蛋炒飯。

    彈指間,異像突起,圖窮匕現,一把黑黝黝毫無反光的匕首宛如從時空裂縫中變了出來一般,悄無聲息地,刺進了保羅懷中,黑皮膚少女羞澀的笑變成了譏諷的笑,低聲說︰“去閻羅王那兒別做了糊涂鬼,我叫閻落落,別人都叫我蛋炒飯。”

    一瞬間,保羅這才明白,這自稱叫蛋炒飯的少女虎口上的老繭哪兒是顛大勺顛出來的,分明是常年握著匕首苦練,剛才那一鬼魅般的一刺,怕是不知道苦練了幾萬甚至幾十萬次,才有這番威力。

    芙蓉女嚇得一把扔掉手上的食盒,油光飽滿的米粒撒了一地,啊的一聲尖叫,驚起野鴛鴦無數,愣是把這瓦子巷幾個偷情男子嚇得成了不舉之人,遠處幾個攤子上客人和攤主也都嚇得跑光了。

    『喔』一聲響,芙蓉女的尖叫宛如打鳴的公雞被一刀割斷了喉嚨,留下半截尖叫,卻是蛋炒飯另外一只手袖中彈出一把短劍,一劍揮動之下一道血痕好像猙獰的地獄之嘴般張開。

    芙蓉雙手捂著脖子,那傷口往外面咕嘟咕嘟噴涌著粘稠的血液,蛋炒飯飛起一腳,把芙蓉的尸身踢飛到牆角,一時間,惡臭彌漫開來,居然是那個芙蓉剛才受了驚嚇嚇得屎尿齊流。

    蛋炒飯把尺半長的短劍一扔,這才轉頭,看著保羅一笑,“听說你是個風流大少,這女的當給你陪葬了。”

    捂著肋下對方捏著匕首的手,保羅滿頭大汗,嘴角牽動強自露出一個笑來,“姑……姑娘,你倒是找個貌美如花的給我陪葬,這位芙蓉,小生萬萬不敢消受。”

    蛋炒飯挑眉,眼角全是蕩意,身子往前傾了傾,“難道你還想讓我陪葬不成?”

    “那也不成,小生房中美人無數,我死了,她們傷心欲絕,豈不是害了一群人。”保羅笑笑,攤子旁掛著氣死風燈,燈光下,滿口雪白的牙齒露了出來。

    蛋炒飯這才驚覺,剛才一匕首刺去,似乎和平常一刀入肉的感覺不一樣,而且,現在對方的手指如鋼箍一般扣在自己脈門上。

    她原本是揚州府人士,家中貧窮,賣作瘦馬(按︰揚州瘦馬這個詞按道理還沒出現,請勿較真),十一歲被江湖上出名的刺客『閻王叫你三更死不敢留人到五更』閻三更買走,開始接觸殺人培訓,六年非人的苦練,造就一身非同尋常的刺客功夫,一招一式狠辣無比只求取人性命,雖然行走江湖時日還不多,但在刺殺了好幾個高手後便在殺手榜上獲得了一席之地,因為她做的一手好蛋炒飯,因此又有個『一盤蛋炒飯,閻王轉眼見』的名頭。

    臉上堆起一個嫵媚的笑容,蛋炒飯眼角一挑,膩聲說︰“怎麼?本姑娘就陪不得你?”

    “也不是這麼說,蛋炒飯姑娘相貌、身材絕佳,武功又好,我倒是巴不得,只是,我總不能為了一棵樹放棄整片樹林罷,天底下什麼生意都能做,這虧本的生意可不能做。”保羅扣住對方脈門,笑著把匕首拿了過來,“好刀,好像上面還涂了毒藥,姑娘的心可真夠狠的,我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啊!”

    膩笑著的蛋炒飯突然從裙下飛起一腳,對著保羅兩腿之間踢去,鞋尖噌一下彈出藍汪汪的刀尖,一看就有劇毒。

    “動手動腳的多不好。”保羅嘴巴上佔著人家便宜,身子一斜,展臂夾住了蛋炒飯飛來的一腿,裙幅飛動下,里面的衾褲瞧得清清楚楚,卻是上好湖絲做的,色做淡黃,上面還繡著朵朵小花,“嘖嘖,好漂亮的衾褲,這肌膚……滑若凝脂啊。”說著,輕浮地在蛋炒飯腿上揩了一把油,黑黝黝的匕首貼著大腿肌膚來回滑動,倒像是在剃豬毛。

    他近段時間踫上的都是一流高手,譬如展昭、白玉堂、水修眉,更加有那天下十四杰、妖人榜第二、前中土明教第一高手、牽機盟主彭海這樣的超級高手,顯得不怎麼出色,可偌大的江湖,彭海這樣的人才多少個?即便是白玉堂,那也是一方武林大豪身份,江湖上有數的高手。

    蛋炒飯居然還一絲都不驚惶,只是用那酥脆膩人的童音淺笑,“公子也覺得奴美麼,不如,奴跟公子回去,給你做小老婆得了。”

    “這可不敢,您要是去了,我房里面不得雞飛狗跳啊,不如,我送你去開封府大牢玩玩,那兒的牢頭我熟,決不能虧待了姑娘,保證每頓都有一盤香噴噴的蛋炒飯,蛋炒飯姑娘,你看如何?”

    “做夢。”蛋炒飯突然翻臉,墊在地上的一腳飛起,整個人倒踢在空中,一股強大的拉扯力掙脫了被扣住的手,她們刺客這一行,總有些奇怪的內功心法,而她修煉的就是一種罕見的內功『柳暗花明』,突然的爆發力可以說天下少有。

    保羅一仰身子躲過那一腿,還沒站直身體,耳中厲風聲起,三枚柳葉飛刀從黑暗中呈品字型飛了過來。
    Shit,居然還有埋伏,保羅腹中大罵,一個鐵板橋繼續後仰,背脊都要貼到地面了,將將好,柳葉飛刀貼著身體飛過,可還沒等他變化招式,黑暗中呼呼啦啦又飛出了許多暗器來,飛蝗石、金錢鏢、鐵蓮花、梅花針、月牙輪……宛如一窩馬蜂嗡嗡嗡飛了過來。

    一個懶驢打滾,保羅好歹狼狽地躲過,心里面已經猜到是誰。

    “淫賊看劍。”稚嫩酥脆的童音響起,接著兩把藍汪汪的短劍對著他面門飛來,兩把短劍後,是蛋炒飯狠厲的臉蛋和一把兩指寬的細劍,而躲在黑暗中的塞外四魔唯一剩下的多臂魔也躍了出來,索萊拐尖對著他腰間刺去,薄薄的紅唇抿起,綠色眼瞳中滿是仇恨。

    這綠楮胡女高車阿萊雪還真是執著,自己又沒殺她大哥,要報仇找展昭去啊,盯著我做甚麼,保羅心里面那叫一個恨。

    兩把短劍飛向他面門,蛋炒飯的細劍則刺向他兩腿間,分明打定主意不死也要讓他做太監,而高車阿萊雪則打橫處刺他腰間,兩人速度都是迅雷不及掩耳,剎那間,便要血花四濺。

    『叮叮』兩聲脆響,保羅手上黑黝黝的匕首敲落飛來的短劍,另外一只手則從肋下百寶囊中摸出了特制桃花障,對著側面一按噴桶機關,一股煙霧對著高車阿萊雪就噴了出去。

    他的特制桃花障比起高車阿萊雪的可厲害了許多,頓時,多臂魔只覺得一股嗆鼻的辣氣,眼中淚水滾滾而來,喉嚨中又疼又麻,什麼招式都使不出來了,雙手捂著脖子一頓面紅耳赤的咳嗽,止也止不住。

    這時候蛋炒飯的細劍業已到了保羅褲襠前不足三寸,蛋炒飯冷笑。

    『叮』一聲響,蛋炒飯手上巨震,短劍差一點拿捏不住,一劍刺空,短劍從保羅兩腿間滑過,身子失去重心,腳下一個踉蹌,面部對著保羅小腹就這麼跌了過去。

    手腳麻利的保羅拿著執法者正得意,準備來個用嘴巴吹槍管硝煙的經典動作擺造型,哪曾想蛋炒飯腳下踉蹌撲來,一下就把他撲倒在地,真是出乎兩方的意料,那麼厲害的刺殺都沒奈何他,跌了一跤反而撲倒了他。

    蛋炒飯一跤撲在保羅身上,欲要起身,雙肩一麻,被保羅點了雙肩大穴,再也爬不起來,這時候才發現自己臉捂在了對方褲襠,要命的是,似乎還踫到了什麼器官,頓時一張俏臉上飛起陀紅。

    她到底刺客出身,心性極為辣氣,一狠心,貝齒著肉,張嘴就咬。

    “啊喲喂。”

    保羅疼得冷汗直冒,嚇得一點兒風度都沒了,兩手兩腳在地上連撐,蜘蛛一般往後退去,低頭看看,褲襠上上好的棉麻,硬是被撕咬去了一塊,里面頓時春光外瀉,涼風颼颼。

    嚇出了滿頭大汗,心驚肉跳的保羅大爺起身,兩腿夾著彷佛剛被去勢的太監。

    男人總有些小習慣,譬如,放在褲襠左邊還是右邊,保羅爺這次運氣極好,他是那種放在右邊的主,若是和大多數男人一般放在左邊,恐怕以後就要進宮去服侍太後了。

    伸手擦了一把冷汗,保羅怒氣勃發,一按腰間軟劍,『噌』一聲,明晃晃的軟劍聲做龍吟。

    “陳保羅,有種你殺了我。”眼楮腫大跟水蜜桃一般看不見東西的高車阿萊雪大罵,索萊拐勢若瘋狂上挑下砸,可惜,保羅在她前面起碼三尺。

    嘆了口氣,保羅說︰“高車小姐,何必呢?我們沒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啊!你風華絕代,找個好男人嫁了,勝過在那什麼牽機盟做殺手啊。”

    “放屁,放屁。”高車阿萊雪勢若瘋虎,索萊拐掀翻了一張桌子,可惜,眼楮看不見,“師傅恩我養我,大哥待我如親兄妹,我一定要殺了你給大哥報仇。”

    “人在江湖飄,哪兒能不挨刀,你大哥死都死了,再說了,也不是我殺的啊。”保羅苦笑,看著胡亂舞動索萊拐的高車阿萊雪眼楮腫大如水蜜桃,眼淚水還在汩汩滲出,趴在地上的蛋炒飯雖不說話,卻咬牙切齒眼神恨恨,一時間,也下不去殺手,轉身拿了包裹,“兩位姑娘,自求多福罷,開封府衙役辦事效率馬馬虎虎,應該很快就到了。”

    說話間,他一躍上了牆,竄身進入黑暗中,前面不遠就是得勝橋四海春日了。

    “陳保羅,你等著……我要殺了你,殺了你。”高車阿萊雪側著耳朵,听見衣袍破空聲而去,破口大罵。

    “阿萊雪,先給我解開穴道。”蛋炒飯叫她,“開封府的鷹爪子很快就要到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一定會幫你殺他的,這個混蛋。”

    她臉上還帶著一絲兒羞澀,剛才一口咬下去,保羅褲襠上的布還在嘴邊不遠,她雖然瘦馬出身,可畢竟還是處子,剛才那番舉動,實在丟人現眼,羞也羞死人了,恨恨吐了口唾沫,心底發誓,不割了陳保羅做太監誓不為人。

    穿房躍牆一條直線,好歹比走小巷子來得近,也就幾十個彈指時光(大約三分鐘,彈指出自佛教計算時間,佛典上說︰一剎那者為一念,二十念為一瞬,二十瞬為一彈指,二十彈指為一羅預,二十羅預為一須臾,一日一夜有三十須臾。一須臾大約50分鐘。),便落在了四海春日後院,霍蓉娘正在依門待郎歸,他從空中落下,倒把蓉娘嚇了一跳。

    “爺,怎麼有門不走偏要穿牆躍室。”蓉娘小手撫了撫胸,快步迎了上去。

    “你先拿著。”保羅把包著小米給的百寶箱塞到蓉娘手上,這才齜牙咧嘴,那個蛋炒飯倒是一副好牙口,咬得他大腿根部生疼。

    蓉娘慌慌張張把他攙扶進房間坐下,這才看見保羅褲子上一個大洞,看情郎齜牙咧嘴,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撕開褲子,看見大腿根部烏紫一片宣腫起來,恰好是一個小小的口型,上面一個個牙印清晰可見。

    噗哧一笑,蓉娘微微臉紅,“爺,你這是怎麼了?跟米姐姐鬧的?”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3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五章 香艷的療傷

保羅不欲讓她擔心,好歹很輕松把剛才的刺客事件說了,末了還笑說︰“我輕松挫敗兩人,結果那女刺客一跤摔倒,我倒是憐香惜玉,扶了一把,結果自己也摔了,那女刺客倒是極潑辣,一口咬下……”說著,故意嘿嘿笑了起來。

    蓉娘怎麼能不心驚肉跳,又心疼他,轉過臉兒抹了幾滴眼淚。

    “沒事沒事,相公我天縱奇才,雖然只不過練了六年功夫,那可比普通人六十年還強,你看我什麼時候吃虧過?便是上次那個什麼天下十四杰的萬里追魂彭海,展昭兩招就受傷,最後還不是靠我的機關暗器,嘿,蓉娘,武功我不是絕頂,但自保足亦,加上一身機關暗器,對上什麼十四杰,照樣有一博之力。”說著,從百寶囊中取了上次白玉堂的藥膏來遞給蓉娘。

    “奴沒本事,只能在家天天祈求菩薩保佑爺長命百歲。”蓉娘強笑,伸指挑了一點兒藥膏,輕輕抹在他大腿根上,那藥膏效果極好,一抹上頓時一片清涼,眼瞧著就快要消腫。

    “你看,又犯傻了不是,整天把我伺候的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這不是女人天大的本事是什麼?難道還要你武功蓋世整天保護我不成?”保羅笑著把褲子脫了,換上蓉娘遞過來的干淨裙褲,順便伸手在她臉上揩油,哄得蓉娘破泣為笑。

    他這才把米香香給的百寶箱從包裹中拿出,頓時花了蓉娘的眼楮,小巧的嘴巴張了老大倒吸了一口涼氣。

    想了想,他還是把百寶箱給包了起來,“這些太貴重,還是放武館比較好,那兒畢竟我潛心經營了許久,牆頭上都有機關,什麼飛賊都進去得了出不來,何況還有鐵牛阿風和幾個一心習武的門徒住著,說起來,咱們院子里面倒是冷清了,你整天忙里忙外,婢女也不要,太辛苦……”

    “奴就是每天給爺做事,心里面才踏實,才開心。”蓉娘淺笑,伸手箍住情郎的腰部,“給爺洗衣做飯,給爺縫縫補補,給爺……生孩子……”說著,臉上泛起桃花,身子也滾熱起來。

    “小傻瓜。”他伸臂摟住蓉娘,兩人如膠似漆吻在一起,好一會兒才分開,拎起包裹轉身出門,“趕緊先睡覺,我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等他到了四海武館,站在門口,倒有些不敢進去了,這段日子他可是一天都沒回來過,都是鐵牛往返,萬一踫上阿風,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說話。

    想了想,終究要面對的,于是伸手拍了拍,沒一會兒,里面便開門了,一個長脖子大屁股挺結實的少年探頭,看見保羅頓時歡喜,“館主……”

    “火雞,睡覺了沒。”保羅笑了笑,這少年是附近人家子弟,拜師算早的,後來家里面遭祝融爺光顧(火災),保羅干脆就收留了他,姓林,因為屁股大脖子長,保羅就叫他火雞。

    他忙不迭開門,保羅進去後和他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回偏房睡了,自己往後進院子走去。

    鐵牛想必早早睡覺了,房間漆黑,而阿風的房間就在他隔壁,他緊走幾步,停下了腳步,有些猶豫起來,往阿風門口走了幾步,停下,嘆氣,又轉身往自己房間走去。

    到了房門口,保羅這才發現房門開著,里面油燈微亮,阿風正坐在他床上在燈下縫著他以前的舊衣服,一抬眼,看見他站在門口,頓時心神一顫,一針戳在了自己手指頭上,也不知道是喜還是惱,臉色怔怔,連疼痛都忘記了。

    看著眼前光景,這六年來和阿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頓時涌上心頭,剛認識阿風的時候,自己還是孤窮的少年,阿風也才十一歲,一轉眼,已經六年過去了。

    自己實在是欠大哥和阿風無數啊,保羅心里面一酸,說起來,阿風整日忙里忙外,從縫補、做菜到教拳,事事親為,自己卻整天游蕩,說書逛窯子看風景,實在不像個師叔的樣子。

    雖然,這也是他略微察覺到阿風對自己的感情而作出的一種無奈選擇。

    慢慢走到阿風跟前,保羅歉意微笑,“阿風,辛苦了你……”

    臉上淚珠滾滾,阿風扔下衣服撲在他懷中嚎啕大哭,彷佛十三歲虎口余生那時候一般。

    輕拍著對方脊背,保羅柔聲勸道︰“好了好了,讓我看看你的手。”說著扶她在床上坐下,自己蹲了下來,在油燈下看著阿風的手。

    這雙手,本該白皙無暇,最多便有些練劍的老繭,可眼前的手,摸起來卻絲毫無女孩子柔滑,指腹上還有數道裂紋,剛才那一針扎的極深,這時候滲了一汪血液出來,看得保羅心里面一疼。

    東京城地處北方,這一年四季的淘米洗菜洗衣做飯,再年輕,再麗質天生,也禁不住啊!

    想起自己的荒唐生活,再對比阿風的手,深深自責的保羅把這雙手捧在掌中,低下頭去把滲血的食指含在口中,再捏住了指端,“我真該死,天天吃喝玩樂花錢無數,卻從來沒想過要請個洗衣服燒飯的佣人,讓你受苦了。”

    油燈下,阿風臉上飛起嫣紅,雖然她從小便被當作男孩子一般養,可畢竟女兒身,十七歲的女孩子已經懂得許多許多,要不然她怎麼會去多事,要想法設法趕蓉娘走呢,說起來,那也是為了保羅,雖然,手段不對。

    抬頭看見阿風臉上表情,保羅有些黯然,他到底花花大少,看女孩子極少看錯,譬如看米香香那樣的錯誤,畢竟是難得失手,而阿風的感情,叫他如何接受,她是義兄歐陽春的女兒啊。

    “我給你包扎一下,明兒我就請洗衣婆子,燒飯婆子,再不能讓你受苦,原諒你混帳的師叔罷。”他掏出手帕,把阿風手指包扎起來,其實卻是在躲避阿風的目光。

    “你……你還走麼?”阿風怯怯,她不是什麼刁蠻公主出身,那天便後悔了,看到保羅咆哮如猛虎,又不敢去,又等不到他回來,每天輾轉反側,睡也睡不好,心都碎了。

        民間俗語『養兒才知報娘恩』,意思是生了小孩才知道身為父母付出多大,才懂得了自己以前多麼不孝順,思想著要報答父母,而保羅,正是和蓉娘同居後再對比阿風,這才知道,眼前這個男孩打扮的少女,洗漿縫補燒菜做飯里里外外……那是要付出多少。

    一時間心酸,他起身把阿風摟在懷中,“師叔不走了,師叔答應你,照顧你一輩子,讓你穿金戴銀吃喝不愁,給你找個英雄夫婿,幸福一輩子……”

    听了上半句心里面開花的阿風听到『給你找個英雄夫婿』,使勁一把推開他,臉蛋上全無血色,一瞬間,一股寒意冷到了骨髓,支撐著她的意念轟然倒塌……

    她在四海武館從沒個休息時候,兩年里里外外勞作下來,實在是超負荷運轉,大鬧四海春日的刺激,加上近日每夜思緒繚亂徹夜不眠,業已到了身體的臨界點,這時候被保羅這句話瞬間擊倒,內火攻心,頓時就覺得丹田一陣針刺一般的疼痛,氣血翻涌之下,一口殷紅燦爛的鮮血從口中涌了出來。

    一掌拍開嚇得撲過來的保羅,阿風慘然一笑,“師叔,我真的在你心目中就一點兒地位都沒有麼?你別過來……”她伸手拔出科爾特,反手對準自己脖頸,嚇得保羅連腳趾頭都不敢動一下,“阿風,別……千萬別做傻事。”

    科爾特機簧力道之強,一扣之下,鐵定把阿風的脖頸穿個通透。

    “我常常想,人要是永遠不長大多好,那樣師叔就是我一個人的,不會有人跟我搶,小時候你做了會動的布娃娃給我,我總是嫌太脂粉氣,從來不肯抱一下,現在我才知道,抱著自己擁有的布娃娃是多麼幸福……”她眼神中滿是對過去的回憶。

    “現在我只是想永遠在你身邊,也不奢望能像是獨佔布娃娃一樣獨佔你,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應該去干涉你的選擇,可……可你為什麼從來不問問我的選擇呢?”她聲若泣血,唇邊驚魂奪魄的嫣紅讓保羅心疼不已。

    “你先把科爾特放下好不好。”保羅心急如焚,大哥就這麼一個女兒,若是因為自己出了意外,自己一輩子也不會安心的。

    阿風慘笑,“我再也不想這樣子過下去啦,每天行尸走肉,東京城的天空灰蒙蒙一片,師叔,你告訴我,人活著的意義是什麼?”

    “男人可以選擇自己喜歡的女人,那我為什麼不能喜歡自己的師叔?阿爹出家,閉關不出,你又不要我了,你說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思?”

    保羅急得舌焦唇裂,“咱們慢慢商量,慢慢商量啊……”

    倔 地咬著唇,力氣之大把唇都咬破了,阿風緩緩搖頭,“師叔,你真的不肯原諒我,不肯接受我麼?我只想……我只想跟在你身邊啊!”

    她臉上兩行清淚滑落,眼神中,有死志,還有那麼一絲兒唯一的期待,修長的手指勾在科爾特的機簧上,手背上青筋勃起……

    保羅看她清麗又憔悴的模樣,心中難受,一咬牙,激發了性子,Shit,那個什麼唐明皇能娶自己兒媳婦,我保羅大爺身邊難道還容不下阿風?

    狠狠咬牙,他一字一頓說道︰“阿風,把科爾特放下,只要你別再像上次那樣,我保證,護著你一輩子……如果我做不到,我就不姓陳。”

    听了這話,阿風眼中突然綻放出歡喜,眼淚止不住滾滾而出,這真是喜極而泣了,手上科爾特掉在地上,一時間,彷佛天上人間走了一遭,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身體搖搖欲墜,大悲傷後的大歡喜,再一次刺激了了體內紊亂的真氣,一咳之下,又噴了一口血。

    保羅沖過去一把抱住她,門口傳來愣愣的聲音,“小師叔……你……你真要娶小師妹做小老婆啊?”卻是鐵牛被吵醒,恰好看見听見。

    阿風身子滾燙,體內真氣賊去樓空,十二經脈亂作一團,口中鮮血汩汩而出,臉上卻笑得燦若芳華,“師叔,我…我好歡喜……咳……”

    “鐵牛,給我護法。”保羅大喝一聲,阿風目前的身體,就算不自殺,也是半條命了,這個痴情的傻丫頭啊!

    少林易筋經號稱天下六大神功之一,最大的長處不在強橫的攻擊力,而在于蓬勃宏大連綿不絕宛如生命之泉,抗打、療傷更是冠絕天下。

    保羅一把撕開衣服,露出赤裸的上身,盤腿坐在了床上,把阿風摟在懷中,易筋經神功湮然而起,而鐵牛,雖然不算機靈,好歹听話,立馬轉身帶上房門,寺廟里面泥塑菩薩一般立在門口。

    伸手脫去阿風身上的衣服,露出里面緊緊纏綁在胸前的白布,輕輕一扯,那白布寸斷,兩個椒乳輕跳出來,雖不大,卻渾圓挺拔,阿風臉頰上本就燒紅,她雖然暗戀保羅,卻從沒有過類似曖昧接觸,姣好的處子身此刻在燈下暴露,如何能不羞,一時間,又是羞澀又是喜歡,仰面看著保羅,恍如夢中,一顆芳心忽上忽下,嬌軀輕顫,頓時滾燙起來。

    “阿風,你要是真喜歡我,便什麼也別想,氣走泥丸宮,直透丹田中,左右雙脈繞,蘊蘊真氣行……”說著,展臂緊緊摟住了懷中少女,他雖然是個好色浮躁的年輕人,可易筋經卻是佛家秘傳神功,此刻把阿風摟在懷中,一點兒淫褻感覺都沒,卻有了一股子密宗歡喜佛的味道,通過女色解脫,開悟,明心見性。

    “枯榮歲月,寒暑往來,一動一靜,處處如來……”他閉目,低聲詠念易筋經口訣,渾身真氣貼肉傳出,博大而精深的易筋經最玄妙的地方就在此處,任是再厲害的傷勢,只要心脈不斷,便能緩緩修復徹底療傷。

    阿風到底是未嘗過男女情事的少女,此刻慢慢平靜,又偎依在心中暗戀多年的男人懷中,數日勞累加上傷勢,居然便這麼睡著了。

    直到天光放亮,雞鳴數遍,阿風這才醒轉,剛一睜開眼楮,便瞧見了保羅似笑非笑的臉蛋,同時,身上觸感滑膩,分明還赤裸著身子偎在對方懷中。

        狠狠咬了咬唇,一陣疼痛,可她依然有些不敢相信,“我……這是在做夢麼?”

    “嘿!有這麼真實的夢麼?”保羅既然拋開所謂身份,便癲狂起來,只是,公然調笑了一句便收口了,好歹關心阿風的身子,何況,門口鐵牛把門,太過火了,面子上不好看。

    這時候阿風才想起自己還赤裸著上身,頓時臉上紅暈,宛若傍晚的火燒雲一般,下意識往他懷中一縮,椒乳上兩點蓓蕾頂在保羅赤裸寬闊的胸前輕蹭,酥酥麻麻,好不羞人。

    “我……我還能叫你師叔麼?”阿風突然問了個很是古怪的問題,倒叫保羅詫異,心說好端端的怎麼問這個,低頭看去,阿風臉上嬌羞,雖然是男孩子打扮,可胸前椒乳和那滑膩如脂的肌膚,活脫脫嬌羞小美女兒。

    當初阿風死活不願意喊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少年師叔,可十三歲虎口余生之後,保羅的影子便深深刻在了她心目中,從那時候開始,她喊師叔再也不勉強,甚至覺得這個稱呼便是兩人感情的見證,“我就是想叫你師叔,想跟以前一般靠在你懷里面,便永遠也長不大,做你的阿風……”

    她言語中盡是柔情蜜意,保羅想起自己和她六年來點點滴滴,心生感動,猿臂輕舒,把她又摟緊了一些,“阿風,師叔是個膽大包天的人,放心罷,君子一言,什麼馬都難追(向周星星同學的鹿鼎公致敬)。”說著,便低下頭去,叼住了阿風的雙唇,小嘴冰涼。

    臉上驟然滾燙,嬌軀一顫,阿風只覺得一股燥熱在小腹流淌,接著便沖到胸口,赫然漲開,一時間,心胸酸漲甜蜜,什麼滋味都有,幾年的暗戀,終于有了結果,微顫著眼睫毛,兩股熱淚從里面滲了出來,伸出雙臂,死死摟住了保羅,再也不願意松開。

    滿口馥郁芬芳,齒頰留香,處子甜蜜的淡香蘊蘊然醺醺然蒸騰出來,讓保羅一陣陶醉,雖然兩人是師叔和師佷的身份,可這卻激起了男人本性中喜歡刺激的特性來,他狠狠擁抱,差一點兒便把阿風揉碎在懷中。

    良久唇分,阿風滿臉小兒女姿態,漲紅著臉蛋只是大口呼吸,剛才那一吻實在動情,差一點連呼吸都喘不過來,雙瞳中盡是迷醉。

    “好了,鐵牛可還在外面呢?”保羅低笑,呵氣在阿風耳邊,早晨的陽光從床邊窗外射進來,雙耳晶瑩剔透,水晶一般,“以後可別整天穿著男孩子衣服,我帶你去白駝山買最新最漂亮的女子衣裳給你穿,好不好。”他有了錢,倒是準備腐敗起來。

    微微縮頸,保羅的呵氣讓她羞澀,搖了搖頭低聲說︰“不,我就要穿四海袍,跟你一模一樣,就像以前一般,做你的跟屁蟲……”

    男人和女人都是奇怪的動物,早一刻還行若陌路,可晚一刻又親密得蜜里調油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司空見慣,保羅和阿風一旦拋開了顧忌,這世上還有比他們兩個更加互相熟悉的人麼?阿風甚至連保羅愛吃什麼喝什麼,放屁響而不臭睡覺老是磨牙這些小細節都清清楚楚。

    “好罷好罷,跟以前一樣,做我的跟屁蟲,不過,可也不能跟的太緊……”保羅露齒一笑,伸手把衣裳拽了過來裹在了阿風身上,“趕緊穿起來罷,如今武館里面可不單單咱們兩個人。”

    兩人的關系終于恢復到以前,甚至比以前還要更加親密,阿風歡喜地出門去街對面白家包子鋪買包子,門口鐵牛滿眼血絲,看見阿風咧開大嘴一笑,“俺……俺以後叫你小師妹還是叫你小師嬸?”

    這呆子的話讓阿風頓時紅暈滿面,逃一般跑開,鐵牛摸了摸後腦勺,“這有啥害羞的?俺在羅漢堂的時候听那些俗家弟子說家里面婆娘不是這樣啊?”

    房間里面保羅听見鐵牛的話,啼笑皆非,天下僧尼幾十萬,有許多人當和尚只是為了吃飽肚子甚至干脆是江洋大盜剃個光頭拿了度碟隱身佛門,少林寺也並非什麼聖地,和尚們練習武藝,太半還是保護僧產,要知道少林寺的御賜田莊大的嚇人,放租給農民耕種也極為尋常。

    他笑著讓鐵牛回房補睡,自己便坐在床邊拿出拓本國書,好歹答應了趙槿,還是先通篇翻譯出來為好。

    沒一會兒,他便喝著雞絲羹,大口啃著包子,開始傷腦筋逐字逐句通篇翻譯國書,一直到下午些,這才滿意起身,頓時就有些困倦,連接打了幾個哈欠。

    “我送過去罷。”阿風沒一會兒便跑進來,她畢竟年輕,雖然終于好事多磨,可還是不好意思時刻賴在保羅身邊,這時候走進來,看保羅瞌睡,便自告奮勇,保羅搖了搖頭,心說阿風暫時還是不要跟兩位公主見面的好,便讓她把鐵牛叫來,吩咐小心送往長公主府邸,鐵牛大手拍著胸脯,拿著去了。

    “不行了,我得趕緊睡覺,桌子上的包裹是香香給我的百寶箱,里面有幾萬兩的銀票,你拿去先兌換些出來,其余的小心收好,那些金珠玉翠收到地窖里面好了。”說著衣服也不脫,四仰八叉躺在床上。

    阿風不是沒見過錢,而且的確也再沒比她更加親近貼心的人了,所以聞言雖然驚訝,卻學了乖,也不多問,從箱子里面取了銀票貼身收好,又挪開桌子,下面本是地毯,再掀開,便是地窖了,他們倆出來帶的銀錢便全部收在這兒。

    過去大戶人家收寶貝,都有類似的地窖,便好比今日的保險箱一般。

    保羅沉沉睡去,他可以說兩天沒睡,又勞心勞力,跟米香香和俏丫鬟大玩性游戲,遭人刺殺,給阿風療傷,又翻譯國書,真是比通曉趕作業還苦,一覺好夢正濃,正在夢到吃好吃的,有人便揪他耳朵,頓時生氣,迷迷糊糊說,別鬧,讓我吃完了這口,可那人愈發放肆了,把他耳朵擰得轉了個圈兒,頓時痛醒,一睜眼,窗戶外面陽光射進來,一陣刺眼,眼前人都不大看得清楚。

    “我這才睡一會兒,別鬧我。”他還以為阿風來著,一翻身又趴在床上。

    “還睡?豬啊你。昨晚我跟姐姐就來過,你睡的死豬一樣,大清早的,居然還沒睡醒,羞不羞?”趙嫻倒是不長記性,似乎忘記了剛跟保羅的不愉快,伸手就去拉他,“快起來洗漱,跟我走,皇帝哥哥要見你呢。”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5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六章 陳少保嚇蠻書

啥?皇帝哥哥?保羅一骨碌起身,這才發現跟前站著的是公主趙嫻,門口那兒長公主趙槿眼神淡淡立著,卻是因為不好意思往里面看,保羅還赤裸著上身呢。

    “我說趙嫻,公主殿下,我是你師傅,師傅,明白不明白啊!”保羅趕緊拿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披,心說這家伙神經大條,怎麼就沒個記性呢,自己似乎剛和她吵架,沒和好啊。

    “阿風,鐵牛。”他大喊,接著轉頭對兩位公主說道︰“這個,且容小生寬衣。”

    “稀罕,又不是沒見過。”趙嫻撇嘴,保羅頓時嘻嘻一笑,“難道,玉卓公主準備盡一盡對師傅的孝道?”

    趙嫻這才臉上一紅,一跺腳轉身出門。

    阿風進來後幫他快速梳洗了下,拿了袍子給他套上,略有些擔心︰“師叔……”

    “放心罷!”保羅伸手在她臉頰上輕撫了一下,“古有李太白醉草嚇蠻書,現在輪到我陳保羅嚇一嚇這蠻書了,說不定小皇帝一高興,賞我個什麼王爺侯爺當當,豈不美哉,據說除了趙嫻她老子愛管閑事忙得屁顛屁顛,所有的王爺都是輕閑自在……”

    阿風臉上微紅,雖然明知他是說笑讓自己不要擔心,可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不擔心呢,咬了咬唇,低聲說︰“我……我已經去春日那兒給蓉娘姐姐道過歉了……”

    她這番話,自然是要安保羅的心,順便表態,保羅心情大好,大喝一聲,“鐵牛,給師叔前面開路。”

    出了武館大門,外面居然是上百禁衛軍,旗幟嚴明,槍林如陣,兩輛四匹大宛良駒拉的馬車停在街中,其中一輛駕車的正是老熟人阿諾,看見保羅後咧嘴一笑。

    這條街上從來沒這麼熱鬧過,兩位公主也是霞帔鳳冠穿戴整齊,不少人被禁衛軍擋得遠遠的,看見兩位公主後頓時喧鬧,“看,是長公主殿下……是八賢王家的玉卓公主呢……”

    白雪兒家的包子鋪最是地段好,好多人擁擠在里面,竊竊低語,白雪兒瞧著保羅大哥出來,想高聲叫一聲,話到嘴邊,看了看兩位高貴的公主伴在保羅大哥左右,又生生咽了下去,一掩嘴巴,往後面奔去。

    老板白堅嘆氣,所謂人老精鬼老靈,他半生孤苦,就這麼個心愛的女兒,自然,一頭心思全部放在女兒身上,寶貝女兒的心思想法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他又嘆了口氣,看了看站到了最後面漲紅了眼楮卻還偷偷看的白雪兒,心說雪兒,咱們這樣的人家……你早就應該死了這條心。

    得意的保羅宛如總統競選接見選民,滿臉笑容揮手,恨不得也學人喊幾句同志們好,他的脾氣就是人一多便興奮,俗話人來瘋。

    “趕緊上車罷。”趙嫻一腳從裙幅里面踢了踢保羅,拉著他上了馬車,阿諾一揮馬鞭,“駕……”

    幾十匹騎馬的禁衛軍軍官在前面開路,後面馬車跟上,再後面步行的禁衛軍整整齊齊跑了起來,待他們一拐過街角,圍觀的群眾頓時把四海武館大門圍了水泄不通,有熟識的便拉著那些四海的徒弟們問長問短。

    “俺小師叔文采出眾,懂幾十國語言,被皇帝老子請去翻譯國書了。”鐵牛得意洋洋大聲宣布,惹得一干人等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長公主天香國色,果然是咱們大宋朝的第一美女,俺這輩子瞧見,也不枉活了……”

    “保羅館主莫不是神仙下凡罷,拳腳好,又是才子,咱大宋朝有這樣的人才真真是不得了哇。”

    “只是……保羅館主到底是文曲星下凡還是武曲星下凡哩?”

    “我看是文曲星,這詩仙李太白不也翻譯過什麼國書麼。”

    “不不,應該是武曲星,您什麼時候看見哪位狀元榜眼拳腳武功這麼厲害的?”

    一眾人在討論保羅到底是文曲星還是武曲星,爭執得差一點打起來,許鐵牛得意洋洋,彷佛被夸獎的就是他一般,阿風喜歡也帶著些擔憂,看著空曠的街頭,心里面默默祈禱漫天神佛。

    馬車直穿御街,從威嚴的禁宮正門進去,宣德樓左邊是尚書省,右邊是天章閣、寶文閣、秘書省,前面左拐,一塊一人多高的御碑被霸下龜馱著,御碑上四個氣勢磅礡的大字,『宰執下馬』

    早有小太監在那兒候著,屁顛顛跑來掀開馬車簾子,“長公主殿下,玉卓公主殿下……”

    保羅下了馬車,御碑前站著一個一身武將服飾氣宇軒昂極英俊的年輕將軍,看見兩位公主後行禮,“臣楊文廣見過碩華長公主,玉卓公主。”

    這人便是楊文廣?保羅倒是很瞧了他幾眼,楊文廣身為殿前龍衛指揮副使,又是東京城年輕的四大美男子之一,果然是氣度非凡的。

    楊文廣旁邊還立著一位穿著紫色袍服的老太監,相貌倒是平常,甚至面目還有些和善,可看服飾,分明是權柄極重的司禮監大太監,看見此人,連趙槿都有些尊敬,略微欠身,趙嫻是個到處招人喜歡的淘氣包,一把撲過去,“風叔,怎麼敢勞動你大駕。”

    “可折殺老奴了。”老太監笑眯眯,白淨的圓臉上一雙眼楮眯了起來,“兩位公主,官家和文武百官都等著呢,那兩個番邦使者好不傲氣,看得老奴也頗為生氣。”

    “這位便是能翻譯國書的陳公子?果然年少有為一表人才,英雄出少年啊!”老太監盯著保羅看了一眼,雙眼開閡之間,眼神宛若實質,刺的保羅心中一跳,心說好霸道的內功心法,怕那個萬里追魂彭海都頗有不如。

    這老太監正是大內昊天門『風雅頌』中的趙風,歷來負責大內,非但權柄極重,而且號稱大內第一高手,武功出神入化,有神鬼莫測之能,若不是隱居大內,怕江湖上天下十四杰的排位就要從新排過了。

    “不敢,小生陳保羅,見過趙公公。”保羅一笑,自己和對方又沒什麼利益沖突,自然無懼。

    楊文廣听見保羅的名字,也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只是職責在身,不好多說話。

    “請跟老奴來。”趙風領頭往前面走去。

    一路上警衛森嚴,保羅終于看見了前面大殿所在,從旁邊拐過,進了正門,大殿內官家高高在上坐在龍椅上,文物百官在台階下分列兩旁,里面頗有幾個熟人,譬如八賢王趙德芳、包拯,還有自己認識他他不認識自己的起居郎譚孝安也在文官行列後面些站著,至于有名的寇準、呼延贊之流,保羅沒打過交道倒是不認識。

    小太監尖聲宣布兩位公主駕到,陳保羅施施然,也這麼走了進去,一個原本普通的年輕人就這麼驕傲地走進了大宋朝心髒所在。
    好在北宋不是什麼清朝大辮子戲文,臣子動不動磕頭自稱奴才,總的來說還是君臣相得吏治不錯,保羅站在朝堂之上一抖袍子,極為拉風,彎腰行禮,“海外散人陳保羅見過吾皇萬歲。”

    兩位公主業已走到上面,趙嫻听他這麼一自稱,頓時回身撇了他一眼,心說這死淫賊花頭這麼多,怎麼又成海外散人了,卻不知道保羅純粹是給包黑子和趙德芳找麻煩惡心他們,誰叫這兩人動不動威脅他來著,包拯和八賢王听見他這麼一說,立馬臉色就有些難看,尤其是包拯,保羅自從拿了他開封府捕快牌子,一天沒來上過班不說,居然這等本事一聲不吭,如果官家知道保羅這位大才在開封府做個不入流的捕快,光是一個不舉薦賢良就夠他包黑子喝一壺的。

    龍椅上官家趙禎相貌頗清秀,不像是擁有天下的君王倒像是一個文弱書生,他吩咐旁邊太監端來錦凳給兩位公主坐下,趙槿和他姐弟情深,趙嫻又是個招人喜歡的調皮鬼,兩人和年輕的官家自小長大,平素也能聊些話題,尤其是對待皇後郭氏的態度,趙嫻更是旗幟鮮明站在自己皇帝哥哥的一邊,讓趙禎怎麼能不喜歡。

    這時候保羅悄悄四周打量,文官首位想必就是龐太師了,好一副皮囊,只見他天庭飽滿,面如冠玉,劾下五綹清須,手捧玉闋身穿一品朝服,果然是相貌堂堂,單論相貌怕是大宋四大美男子之首,怪不得能生出龐昱那樣俊朗的兒子,這時候龐太師眼觀鼻鼻觀心,好整以暇靜待朝堂之變化。

    龐太師旁邊那位恐怕就是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寇準了,這位宰相年紀垂垂老亦,滿面皺紋胡子白成一片,眼楮彷佛張不開一般眯著,不過保羅依然能從那細縫中透出的精光看出寇準的文韜來,一時間便給了個老狐狸的餃頭。

    正要繼續打量,上面趙禎開口了,“海外散人?不對罷,朕這兒可是有不少關于你的折子,都是言官御使們說我皇叔教女無方,玉卓公主整天跟一個叫陳保羅的四處冶游,甚至,還去看那個什麼五鼠斗御貓的比武……”

    保羅臉上一紅,心說這比自己還年輕些的皇帝倒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八賢王立馬出班,首先狠狠瞪了一眼無知無畏的趙嫻,她倒是仗著皇帝哥哥寵愛一點兒都不怕,坐在趙禎旁不遠甚至臉上還帶著笑。

    “陛下,臣教女無方……”

    “八叔,朕也就是這麼一說,嫻兒是母後的心頭肉,母後比疼朕還疼她呢。”趙禎笑著擺手,趙德芳這才退下。

    伸手從龍椅旁站著的趙風手上拿過國書原本,趙禎對保羅說道︰“陳保羅,朕原本也不信你能翻譯這十幾國文字寫成的番邦國書,不過兩位公主都極力推薦你,想必是有才華的,接下來你可要給朕、給大宋朝掙回個面子。”

    說話間,早有小太監把國書拿了下去遞給了陳保羅,上面有太監一嗓子又喊起來,“宣,番邦使者覲見。”

    一嗓子喊完,外面兩個外國使者進來了,兩人一高一矮,俱都高鼻深目,留著一把兜嘴胡,一個胡須色做黃,一個胡須色做黑,進來行禮後便傲氣地站在那兒不說話。

    這時候文物百官包括趙禎都拿緊張的神色瞧著保羅,到底是漲面子還是落面子,就全看保羅了。

    這時候的喀喇汗國伊斯蘭教為國教,保羅一笑,用伊斯蘭教禮儀、阿拉伯語向兩位使者問了個好,兩人眼神一愣,下意識地回禮。

    伸手一展國書,保羅終于等來了賣弄的機會,干咳了兩聲,便大聲念了起來。

    他流利地換著用拉丁語、希臘語、回鶻語、突厥語、粟特語、大食語、波斯語、甚至祆教語嘰里咕嚕不停,兩個使者臉色越來越難看,滿朝文武百官包括年輕的仁宗帝趙禎都目瞪口呆,唯有兩位公主神色正常,只是趙槿看保羅眼神有些怪異。

    待他一通念完,兩位使者面面相覷,這兩人自恃語言天才,今天可是踫到比他們更加厲害的了。

    良久,兩人才老老實實跪倒行禮,“西域喀喇汗國使者叩見天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這次,兩人再不敢賣弄了,倒是標準的大宋官話,只是發音怪異得很。

    寶座上的年輕的官家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大宋天朝威名遠揚西域,意味著大宋依然是名義上的天朝上國。

    下面左右文武百官亦是歡喜,當然,有幾個大學士的臉色不太好看。

    這時候喀喇汗使者一通突厥語(阿拉伯語為教會語言,喀喇汗國此刻大多數人還是說突厥語),開始介紹喀喇汗國疆域和風俗,保羅在旁翻譯,大殿內再一次陷入沉默,這一次,是驚訝于喀喇汗國之大。

    按照喀喇汗國使者的話,他們的國家包括回鶻、葛邏祿、樣磨、古斯、處月、突騎施、粟特等許多民族,疆域遠及蔥嶺(帕米爾高原)以西,國土面積大的嚇人,目前在位的桃花石汗心慕漢家文化,願意奉大宋為正朔。

    國書上寫得清清楚楚,喀喇汗國仰慕天朝上國,懇請永為大宋西域督護,日後年年進貢歲歲來朝。

    龐太師老謀深算,最先反應過來,一通馬屁就拍了起來,『皇上聖明、勵精圖治、國泰民安、聲威遠揚、番邦來朝』雲雲,立刻,阿諛之詞充斥朝堂之上。

    “保羅卿雖然白身,才學卻是天下無雙,可為民間表率。”仁宗帝趙禎此刻的心情大好,一顆糖豆砸給了保羅,下面八賢王趕緊舉著朝闋奏道︰“陛下,陳保羅還是我朝武義郎,是臣親自點的,並非白身。”

    保羅無奈,心說我怎麼又成武義郎了?嘿,政治。

    年輕的官家哦了一聲,這更加好了,證明朝廷沒把賢良疏漏與民間,證明朝廷辦事效率還是極為優秀的,高興問道︰“皇叔,怎麼從未跟朕提起如此大才呢?”

    八賢王看著保羅,心里面有些尷尬,心說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有這個本事啊,嫻兒居然瞞著老父,實在不該,說著,抬眼瞪了趙禎旁邊笑盈盈的趙嫻一眼,趙嫻看見,一抬袖子遮住,丁香舌吐出一截,對旁邊趙槿做了個鬼臉。

    趙禎這時候也懶得計較,笑著說︰“不管如何,皇叔慧眼,真是我朝伯樂,在政事上幫了朕不少,倒是讓皇叔勞心勞力了。”趙德芳連聲不敢,這才退回班位。

   
        “偉大的陛下。”兩個使者中矮個子黃胡須的伊坦爾勒突然開口,彎腰行禮後便問︰“不知道陳保羅大人官居何職,是天章閣大學士呢還是承謨閣大學士又或者是觀文殿大學士?”

    這兩位喀喇汗使者伊坦爾勒和阿布勒自恃才學,眼中除了幾位大阿訇和喀喇汗王,實在是目無余子,喀喇汗王弄出這麼一份國書再派次兩人出使,實在也有試探的味道,你宋朝自居漢家正朔華夏傳承,總要給大家看看實力罷。

    此兩人前來出使之前便好好研究過宋朝朝廷上那些大學士殿學士,倒是頗通『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孫子兵法,只是沒想到有保羅這麼個怪胎,亂七八糟的語言到了他嘴巴里面說的比唱的還順溜。

    雖然國書翻譯出來了,可想一想總有不甘,于是兩人便出頭了,只是兩人對宋朝官話的听力實在不行,剛剛官家趙禎都說『白身』這個詞了,他二人還傻乎乎問人家是學士還是殿學士。

    龍椅上的趙禎倒是猶豫了一下,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呀,說殿學士罷,那滿朝大學士們的面子往哪兒放?說什麼都不是罷,那朝廷的面子往哪兒放?

    若說機靈,龐太師當要數第一,立馬出班代替趙禎回答,他堂堂太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不算逾越,“這陳保羅為我朝直秘閣侍講兼武義郎……”

    滿朝大學士們心中噓了口氣,龐太師一言,這官階自然也就這麼定了,如果這服裝古怪的年輕人被皇上封個觀文殿大學士,那他們真要集體買豆腐去撞死了,趙禎也頗滿意,雖說直秘閣不入流,好歹侍講算陪官家讀書,也算恩寵,如此倒是面面俱到,龐太師果然老成謀國,這政事一時半會兒還真離不開他。

    唯一不快的就是趙嫻了,滿朝大學士狗屁不通,保羅能翻譯國書,怎麼就做不得觀文殿大學士啊,才直秘閣侍講,該死的龐太師,不由恨恨跺腳,還是旁邊趙槿拿眼剮了她一眼,這才恨恨作罷沒當場挑起來拔龐太師的胡子。

    “不知道這兩個官職是什麼品階呢?”伊坦爾勒有些鬧不懂到底什麼是『侍講』,旁邊保羅笑笑,一豎掌掩在唇邊低聲用突厥語替他解開謎底,“陪皇帝讀書的唄,不入流的小官。”

    果然,龐太師一指文武百官,“便站在最末尾那些官員,大略與此官職彷佛,我大宋朝能人無數……”上面趙禎旁邊坐著的趙嫻氣得呀,恨不得拔了龐太師所有的胡子,老東西你就吹罷,要不是保羅你早回家吃老米飯了。

    兩人面面相覷,又心有不甘,伊坦爾勒有些佩服保羅的氣度,不過,國事,天下大事也,好歹他還要為難一番,“使臣這里還有兩道題目,想請天朝各位大學士看一看。”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個羊皮卷,一手拎起,豎著展開四周展示給眾人看,滿朝大學士們又傻眼了,上面畫著無數似懂非懂的拐了彎曲的文字和圖形,難道是上古文字?

    保羅噗哧一笑,得,這兩人拿出來的可不是解二次方的方程式麼,忍不住便好笑,只是朝堂上大笑不雅,只能克制著。

    阿拉伯世界的學者在數學上面的研究領先全球,第一個解開二次方程式的,第一個系統研究三次方程式的,俱都是阿拉伯世界的學者,此刻的阿拉伯學者卡亞姆尚未寫出研究三次方程式的《代數學》,但是這二次方程式已經夠滿朝大學士們瞧的了。

    四周緩緩展示了一次,大學士們個個鴉雀無聲,伊坦爾勒忍不住有些得意,看了旁邊高個子一眼,又看看陳保羅,心中篤定。

    包拯和八賢王心焦,同時干咳了一聲,兩人居然都興起保羅應該能解決的念頭,接著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眼神中看出些端倪,有些苦笑。

    “啟奏陛下,臣以為,這等簡單的題目,這陳保羅想必便能解決,何必勞動大學士們,俗話說殺雞焉用牛刀……”龐太師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保羅拿翹,頓時就拿這話搪塞,而且拐彎抹角馬屁拍得藏而不露,真真是……壞了透了。

    趙禎嗯了一聲,倒也一心期待陳保羅有所作為,有心顯示一下自己關心對方,直接稱呼對方的字顯得重視,便問︰“卿家可有表字?”

    “臣字少保……”

    “大膽。”包拯呵斥了一聲,接著出班,“少保衛列三公九卿,是你隨便能用的麼?”頓時,一干學士、言官御使們也是紛紛作和。

    這包黑子,還真是一根腸子,保羅實在懶得搭理,“小臣不敢,只是……臣本海外散人,這字是長公主殿下賜的。”

    他一個太極推手便把問題推掉,上面趙槿臉上微紅,低頭暗啐了一口。

    趙禎偏過身子低聲問,皇姐,可有此事,趙槿只好點頭。

    “包卿,少保有拳拳報國之心,便用這字也無妨吶,他既然腹中錦繡,日後朕便封他做個少保又如何,長公主慧眼識人,不使我大宋有遺珠之憾,乃是美事,眾卿休要再議論了。”

    官家都開口叫人家少保了,又是長公主賜的,再議論便不識趣了,包拯只好瞪了保羅一眼,無可奈何。

    “少保,你便替朕回答兩位使者的問題如何。”趙禎倒是和藹,仁宗廟號的確沒錯,難得厚道的皇帝。

    “臣謹尊旨,還請吾皇賜下筆墨桌凳。”保羅略一彎腰。

    趙禎揮手,頓時一眾太監搬來桌子凳子,筆墨紙硯樣樣齊全,便擺在了朝堂之上,保羅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屁股坐下,真是開國以來第一回尊寵待遇。

    “我給你磨墨。”趙嫻膽大妄為,不知規矩為何物的主兒,一起身,   從上面下來走到保羅旁邊,一撩廣袖便給他磨墨,滿朝文武嘩然,有那些熟悉八賢王的譬如寇準呼延贊,只笑眯眯瞧著八王爺,趙德芳老臉燒得通紅,一頭踫死在金鑾殿上的心都有了。

    “臣謝過玉卓公主。”保羅起身,接著大聲嚷嚷,好歹給皇上跟八賢王一個台階下,“我大宋朝君臣一家,皇上愛民如子,公主給臣磨墨,臣感激涕零,不知所雲,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官家暗中點頭,這人倒是知情識趣,怪不得趙風在朕跟前提起過(這是公主趙嫻讓老太監趙頌提前走的後門,風雅頌在太監中勢力極大,趙風又是大內第一高手,前後侍奉兩位官家,說話還是管用的。),日後便給他一場富貴好了,只是嫻兒似乎鐘情與他,怕八叔那兒不好過關。

    保羅謝恩後,趙嫻素手輕抬,拿舔了墨汁的上好羊毫筆遞了過來,真真是給保羅漲了十足面子,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戰爭便是如此,女人慣會假撇清,男人便要小心翼翼陪不是,這男人如果慣會假撇清,女人可就要一點點拋開面子倒過去奉承。

    伸手接過筆來,他一撩袍子坐定,在滿殿文武注視下,刷刷刷在紙上隨便寫了一道三次方程式的解法,伊坦爾勒和阿布勒在旁邊看他快速寫來,越看越心驚,背後冷汗淋灕,保羅還沒寫完全,兩人頓時匍匐在地,“天朝上國果然人才濟濟,使臣罪過,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禎起身哈哈大笑,一時間,得意非凡。

    這件事情可以說是趙禎親政以來最為開心的事情了,頓時就御口移開,大肆封賞。

    西域喀喇汗國心存歸順之心,封其大汗為『歸忠保順黑汗王』,一眾使者皆有封賞,另賜下無數綾羅綢緞各色回禮(大宋朝極為厚道,番屬國進貢,總要回等于甚至數倍與進貢的禮物)。

    碩華長公主和玉卓公主舉薦賢良,可為表率,各賜金十斤,綾五匹,絲綢十匹,胭脂水粉十盒。

    賢才陳保羅為國效力,賜金十斤,特賜進士出身、銀魚袋、直秘閣侍講,食邑兩百戶。(賜金一般是指賜銅,並非真的黃金,這段不太了解,若有高人還望指點。)

    這個侍講雖然跟學士、大學士、殿學士比起來還有很大差距,不過已經是恩寵萬分了,相當于後世的知名大學客座教授了,而且是帶職階官,不用上班就能干領薪水,實在舒服得緊(宋朝寄祿官與職事官極為混亂,所謂寄祿官,就是登記在冊可以領朝廷的銀子但不需要上班,如果沒有職務,便抄手賣餃子——無所事事,職事官才是真正管事的,類似什麼直秘閣侍講,龍圖閣學士,應該都歸在寄祿官。)

    這時候的保羅,可以真正算得上文武雙全,直秘閣侍講和武義郎雖說品階不高都是從七品,不過賜銀魚袋可是非同小可,五品以上才能賜銀魚袋,他這個特例,實在是大宋朝獨此一家了,風光無比。

    年輕的官家在獎賞的事兒上甚至不大不小開了他一個玩笑,听聞他在東京城出名的風月班頭,笑著就說『少保素有風月之名,這食邑封地不如……就封在揚州府罷,給你實封一百戶』。

    揚州號稱風月天下第一,這番話自然是調笑,但是享有實際的食邑封地,依然讓朝堂之上掉了滿地的眼楮珠子,大宋朝享有食邑的高官不少,但大多只是虛封,沒實際封地的,也就說了好听罷了,有了封地,便可以在封地享受收稅的特權,而食邑三百戶,便是十二等爵位最末開國男爵的待遇了。

    一般來說,朝廷的規矩是,就算有實際封地,實際封地也只是虛封的十分之四,而保羅不但撈到了實際封地,甚至還是虛封的一半數字,實在可以說是得了天大的好處,要不然那些朝臣怎麼會妒忌得很呢。

    這麼大的好處,保羅自然要做做樣子,三呼萬歲。

    “對了,少保成家否?”官家趙禎突然問道。

    此話一出,大殿上幾個人臉色各自變化,八賢王臉色難看,趙嫻頓時歡喜卻又帶著些期待,趙槿神色淡然,保羅神色尷尬。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6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七章 你娶是不娶

按道理來說,皇家嫁女一旦賜婚,這金口一開便收也收不回來了,而被賜婚者莫不因此富貴。

    只是,皇家規矩之下,公主與駙馬間能否融洽呢?關于公主虐待駙馬爺的事情歷史上劣跡斑斑,宜城公主(割了和丈夫有染的侍女的耳朵鼻子,還拿刀割了丈夫的頭發)、山陰公主(沒成親前便娶了三十個男面首)、太平公主(還需要說麼)、永嘉公主(前後兩個丈夫還面首無數)、蘭陵公主(這位公主把駙馬的侍女殺了,而當時侍女已身懷有孕,更恐怖的是她還在侍妾命尚未絕的時候,就命令侍衛將她腹中的胎兒活生生剖出來拿去喂狗,在侍女尸體內填滿稻草)……真真是數不勝數。

    皇家嫁娶,齷齪無比,又比如遼國的蕭太後,景宗死後她便和漢臣韓德讓行則並坐,坐則交膝,臥則交股,並且賜毒酒給韓德讓的發妻,韓德讓因太後而貴,賜姓耶律,拜大丞相,進封齊王,總理北南兩院樞密院事,恩寵極至,天大的好處,聖明背後是發妻血淋淋的性命。

    保羅再天大的膽子,總要想想清楚的,長公主趙槿性子溫和還便罷了,趙嫻雖然心地不錯,問題是,刁蠻性子一發,可就有點爆走,到時候依仗公主的身份做出點什麼事情,保羅想後悔都來不及,女人一旦妒忌心起,可是很恐怖的。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八賢王首先出班了,“吾皇,陳保羅年少有為腹中錦繡,理應在諸大臣家中擇一般配的佳麗,由吾皇親自賜婚,方顯得皇恩浩蕩……”

    他這話一說,頓時不少文武就在肚里面罵開了,凡是能站在這金鑾殿上的,哪一個不是眼眉通挑,何況公主趙嫻的舉止,瞎子都能看出來官家開口是什麼意思,你八王爺倒好,禍水東引,糟蹋人家姑娘也不是這麼個糟蹋法,啊,公主趙嫻是父母養的,咱們家里面閨女便不是父母養的?

    自家閨女嫁過去雙方有情便罷了,問題是剛才官家都說了,此人素有風月之名,怕房里面妾室不少,人又年輕英俊,還文武雙全,誰能羈留住這一顆風月班頭的心?這些文武個個都是妻妾滿堂,疼小老婆的佔據絕大多數,里面的道理用屁股想便也想得明白,嫁了閨女給這位爺,那不是拿去做擺設麼,自家心愛的閨女誰舍得。

    保羅也正好就坡下驢,“萬歲,臣家里面頗有寵愛……”這話一說,好歹讓那些擔心挑到自家女兒的文武官員心稍微放下了些。

    趙禎無奈看了趙嫻一眼,意思是說,朕可也幫不上你了。趙嫻看看老父,再看看陳保羅,氣得小臉蛋刷白,狠狠跺腳。

    龐太師冷眼旁觀,心中得意,心說你八王爺也有今天啊,眉頭一皺,頓時計上心來,一舉朝闋道︰“啟奏陛下,臣以為,陳保羅文武雙全,又有忠君愛國之心,而且……”

    他眼珠子一轉,撇了一眼臉色大變的八賢王,心中嘿嘿笑,繼續說道︰“而且據說玉卓公主和陳保羅情投意合,便一發賜婚,方顯得皇家識才,也可為朝野增添一段佳話,豈不美哉。”

    “龐太師,你這是何意?”八賢王怒氣勃發,臉膛漲紅,劾下清須無風自動,想是惱羞成怒,“我女兒怎麼能嫁這無才登徒子。”

    “八王爺此話差矣,這番邦使者可是剛剛離開,陳保羅有才無才,滿朝文武可是瞧得清清楚楚。”龐太師可不畏懼他八賢王,兩人本就是冤家對頭一般,你說往東我偏要往西的,這時候怎麼不落井下石。

    兩人這麼一吵,頓時朝堂上壁壘分明,一方支持八賢王一方支持龐太師,彷佛把正主兒陳保羅忘記了一般,剛才保羅那一番嚇蠻書的舉動似乎就是那屁一般消散了,讓保羅站在那兒好生郁悶,心說各位,你們吵吵什麼啊,怎麼不問問我的意思,我難道是菜場上的豬肉十文錢一斤隨便買賣的麼。

    “陛下。”龐太師伸手阻止依附在自己門下的那些官員,對皺著眉頭的趙禎說道︰“為何不問問玉卓公主自己的意思?”

    他這句話可是殺手 ,頓時,八賢王心一沉,臉都黑了,那些文武看著官家身邊那位顯然臉色歡喜的玉卓公主,心說這還要問?瞎子都看出來了。

    官家剛要開口發問,保羅大聲咳嗽了一聲,“萬歲,怎麼便沒人問問臣的意思呢?”

    這話一說,朝堂上文武個個目瞪口呆,誰這麼大膽敢這樣說話的,難道公主還配不上你這小子不成?

    趙禎來了興趣,“哦,少保心中如何想法,說來朕听听。”

    “臣以為,男婚女嫁,必須情投意合方能琴瑟和諧,若是指手為婚,這嫁娶之後能否和諧呢?想必陛下應該深有體會罷。”保羅根本不理會趙嫻在上面擠眉弄眼恨不得鬼附身一般上了他的身替他說話,把雙手往袖子里面一抄,不卑不亢說道。

    這話一說,滿朝嘩然,這……這簡直就是公然咆哮朝廷了,皇上的後宮生活是你能議論的麼?頓時,龐太師、八賢王、包拯等等俱都口吐兩字,大膽,只老狐狸寇準捧著朝闋彷佛睡著了一般。

    趙禎一皺眉,想起自己當時大婚,和曉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互相看對了眼,偏偏太後欽點郭氏為後,鬧得自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郭氏善妒,動不動在自己和張美人親熱的時候跑來大鬧,實在是傷透了腦筋,一時間,倒是猶豫起來。

    八賢王可是怒了,他拒絕對方是一回事,對方拒絕他可是另外一回事了,雖然他還頗為賞識保羅,可眼前的局面,若不說話,皇家顏面何在?

    他兩個大步跨到保羅跟前呵斥,“混帳,咆哮朝堂,妄自議論後宮,該當何罪?”接著壓低了嗓子用只有兩人听見的聲音說︰“我倒是沒想到你如此大膽,真是了不得啊,嫻兒若有什麼差池,我唯你是問。”

    保羅才不在乎,聳了聳肩膀,他脾氣便是如此,你越是給他壓力他越不爽。

    趙嫻在上面又羞又惱,保羅話里面什麼意思還要說麼,一汪眼淚便在眼眶中打滾,恨恨跺腳,一起身往後面奔去,趙槿有些嗔怪看了保羅一眼後追了過去。

    一干文武對保羅的佩服那叫一個滔滔江水,本朝開國以來,誰在朝堂上坐過?誰有公主研墨?誰敢讓皇帝問問自己的意思?誰敢妄自議論後宮?誰能惹得公主當著文武百官哭哭啼啼而去?真真是……本朝第一牛人也。

    趙禎有些心煩,看看下面文武百官,瞧見老臣寇準眼楮半睜半閉,便有了主意,心說怎麼不問問這位老宰相,此人不鳴則矣一鳴驚人啊,于是便揮了揮手,“八叔,少保說的俱都實情,也不要為難他。”他主要因為保羅說出了自己的苦楚,覺得此人倒是深曉朕心,的確是個人才。

    “寇老卿家……寇老卿家……”

    老頭站那兒似乎睡著了,還是身後有人推了他一把,他這才還神,“啊……哦……萬歲,請恕老臣無禮,老臣實在是年紀大了。”

    這寇老西裝傻的功夫聞名廟堂,趙禎也不跟他計較,于是便略說了幾句,末了問︰“老卿家腹中韜略,覺得該當如何啊?”

    “陳少保無禮,該當責罰,不過……又剛剛立下大功,便暫且記下容後再議,至于賜婚,玉卓公主年紀尚齒,又深得太後喜歡,若早早嫁了,豈不是傷了太後的心了?萬歲純孝,理當體會太後苦楚,不若擇日問問太後的意思。”

    他一番話條理清晰滴水不漏,一個都沒得罪,個個都有了面子,實在是深得道家沖虛無為的真諦,實在是老狐狸一個。

    頓時,一干文武紛紛稱贊,趙禎想想也是,大手一揮,退朝。

    保羅看趙禎從旁邊離開,立馬掉頭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這做官便是如此天天扯皮,累也累死。

    他速度極快,轉眼不見,包拯八賢王等本來準備叫他了,看他幾步就走了沒了影兒,只好作罷,八賢王跟龐太師互相瞧了瞧,同時拂袖,鼻中哼哼,那些文武百官則低聲議論剛才一番好戲。

    保羅回去後,自然有宮中送來賞賜到四海,頓時又惹得人群洶涌,一時間四海武館的門檻也要踏破了,許多殷實人家也要把子弟送來學武,純是看中了保羅的名頭,讓鐵牛阿風和一干入門早的弟子們歡喜不已。

    這件事情,沒幾天就被說書人改編成說書段子在東京城大肆宣揚了,題目就叫『番邦來朝,滿朝學士寧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這六藝包括騎射,自然是說他文武雙全了。

    這說書段子的題目實在是狠狠刮了滿朝大學士一個大嘴巴子,很快朝廷便禁止說書人講這段書,但是市井之間依然愈傳愈烈,甚至有一位無所事事的高衙內專門以此為背景,增了許多噱頭做藝術加工寫下一本書來,原本準備用『爾知也有涯,爾學也無涯』做書名,由于朝廷禁止出現『學士』之類的字眼,便只好換了個通俗的市井書名,又把陳保羅的姓名兒隱了,起名叫做《高衙內新傳》,結果一時間洛陽紙貴,人人傳讀,甚至還出口外國,直到百年後理教興起,說此書道德敗壞,這才被打成禁書,再不得見。

    保羅有了錢,便開始腐敗起來,首先當然是花錢請一些下人,阿風終于不需要再去洗衣做飯,而且多年心思驟然實現,彷佛再次發育一般愈發明艷,倒是愈發小兒女姿態出來,尤其鐵牛老是糾纏與到底叫她小師妹還是小師嬸,惹得她羞惱一頓教訓鐵牛,偏偏鐵牛又怕她,結果老是在四海武館內被她追殺。

    由于當朝劉太後壽誕快到,一時間居然沒什麼包拯八賢王玉卓公主之類找保羅的麻煩,讓他很是逍遙了兩天,只是有些傷腦筋,這到底是住四海春日呢還是住四海武館,兩頭跑嫌麻煩,合並罷又有些操之過急,實在傷神,唯一安慰的是阿風也不板著臉兒對蓉娘了,倒是有些開心。

    這天上午,他正在四海春日內享受蓉娘小手按摩,因為他很是請了些下人,蓉娘也不需要時刻在四海春日掌櫃了,而且只要他在四海春日,總不能站在酒館里面和蓉娘調笑罷,自然是後院方便。

    “嗯……嗯……這兒舒服。”保羅大爺坐在屋子里面享受,背後靠著蓉娘豐滿的胸部,一雙小手在肩膀上捏動,這種腐敗的日子真是所有風流大少們所向往的啊。

    “爺,您真不準備答應賜婚啊?”蓉娘一邊捏一邊問,倒不是她爭寵,實在是趙嫻的性子讓人有些擔心,她自慚身份,雖然並無什麼奢求,可萬一趙嫻進了門便干那些杖責小老婆的事情,便誰也會害怕。

    “這野丫頭沒規矩,誰愛要誰去好了。”他閉著眼楮享受,心說好不容易遍地賢良淑德的女性,難道再去找個野蠻女友?哪個男人這麼傻,現在多舒服,領著兩份寄祿官薪水,又不用干活,身邊有美人服侍,多舒坦,找個公主不是替自己褲襠里面抹黃泥麼,何況據說跟公主行房還有一套皇家規矩,公主需要了,傳召駙馬,公主不想了,駙馬爺得憋著,多沒趣兒。

    “其實……”蓉娘猶豫了下,還是說道︰“其實玉卓公主雖然性子急躁(說了好听,其實就是刁蠻的意思)了些,但心地還是好的,爺要是娶了她,富貴榮華……”

    保羅立刻打斷了她,“我要富貴榮華不能自己去掙?我還要靠她?”

    听保羅有些生氣,蓉娘曲意奉承,把胸前雙峰壓在保羅背後低聲陪著不是,“蓉娘說錯話了,爺是蓋世的英雄,蓉娘知道錯了。”

    背後兩團柔膩,保羅心情大好,反手摟著她能掐出水來的腰肢,“你啊,別整天惦記著我,有些事情,並不是需要站在我的角度去想的,萬一全天下的公主都喜歡我,你還準備把她們全部拉進房來不成?我倒是喜歡你能多吃點醋,吃醋可是女人的特權哩。”

    听著保羅這不是情話、偏偏勝似情話的語言,蓉娘心里面吃了蜜糖一般,整個身子壓在他背後,恨不得融進去才好,聲音甜膩得要化開,“奴不惦記著爺惦記誰,奴整天便把爺在心里面裝著,時時刻刻兒,便覺得活得特別有滋味,看什麼都覺得那麼好。”

    她這一發嗲,保羅有些坐不住,低笑著說︰“我們不如回房間……”

    “爺,大白天哩。”蓉娘紅了臉兒,趕緊站直了身體,繼續用小手捏他肩膀,“等天晚了,奴仔細服侍爺……”

    正調笑著,外面有下人婆子來稟了,說是米脂畫皮館一位喚作明輝的小廝求見,自稱有要事。

    “別是米姐姐有事兒找爺罷。”蓉娘趕緊讓婆子去領對方進來,接著便收拾了一下衣衫,剛才被保羅一陣鬧有些不像樣,叫外人看見了恥笑。

    沒一會兒,下人婆子領了畫皮館的小廝明輝進來,小廝小心翼翼給保羅請安,接著摸出一張素箋紙來,“保大少,這是米大家托小的給您送來的。”

    保羅接過來一看,上面一筆小楷,分明米香香的字跡,乃是寫的一首詩詞︰

    玉爐冰簟鴛鴦錦,粉融香汗流山枕。簾外轆轤聲,斂眉含笑驚。柳陰輕漠漠,低鬢蟬釵落。需作一生拼,盡君今日歡。

    素箋紙上這首詞字跡越來越繚亂,想必寫字的人兒心思都亂了,更還有幾滴潮濕痕跡,顯是淚珠兒滴在上面,看得保羅心思也越來越亂。

    “香香現在人呢?”

    明輝低聲陪笑,“保羅爺,米大家脫籍而去,只身帶著小星走了,誰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保羅跌坐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喃喃自語道︰“我怎麼就那麼笨,居然沒瞧出來……”

    看他臉色難看,明輝也不敢打攪,倒是蓉娘,草根階層出身,極懂體貼下情,對明輝抱歉一笑,從腰間摸了幾錢碎銀子塞給了他,小廝千恩萬謝的去了。

    “爺,您別心亂,好好想一想,米姐姐之前到底有什麼異常的舉止,或許,便有頭緒了。”蓉娘走到保羅身後,伸出縴縴玉指在他肩膀上揉捏起來。

    渾身無力靠在蓉娘懷中,保羅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還尋思什麼,她都說那麼清楚了,需做一生拼,盡君今日歡,嘿,今日之後遙遙無期……香香,你走的可真絕決啊,宛如仙子返回天宮,連看,都不回頭看一眼。”

    蓉娘忍不住流淚,“爺,蓉娘不是在您身邊麼,米姐姐仙子一樣的人物,或許,她真的便是回天宮了,爺,千萬別惱壞了身子……”

    “我有什麼好惱的,說起來,是我對不住她,早就該給她贖身出來……”保羅心里面酸疼,一閉上眼楮,米香香那日在樓上窗口,俏目含淚大喊『保羅,我愛你,這一輩子,就愛你一個兒』,忍不住自責,怎麼偏就沒瞧出來哩。

    “或許,我應該去給阿蠻贖身。”他喃喃自語,梅忒麗便還好,那火焰山老板哈塔米和她情同兄妹,她又是祆教大長老許亞德的義女,可阿蠻到底是孤身在東京城,什麼花魁的名頭,哪兒抵得上在自己男人身邊。

    “不行,我得現在就去。”他被米香香突然脫籍離去刺激了,一刻也坐不住,頓時站了起來。

    “爺,穿上衣服。”蓉娘奔回臥室拿了四海袍出來給保羅套上,他剛走到門口,卻看見趙槿一身士子打扮,帶著頭巾,手上捏著一把折扇,正站在門口。

    “你怎麼來了?”保羅其實對長公主很有好感,主要因為趙槿性子溫和,有時候說幾句隱性調情的話,看著她臉紅,襯著她雪白下巴上那個紅色血痣,讓人心里面癢癢,調戲公主這種技術活總是很有成就感的。

    他一把拉住趙槿玉手就往外面跑去,趙槿總覺得在這種情況下被保羅拉著飛奔實在是難為情,尤其是後面霍蓉娘顯然在看著,更加臉紅,使勁掙扎甩開他的手,有些薄怒說︰“干甚麼,有話便不能好好說麼。”

    “你不去我可走了。”保羅看她一臉薄怒,也顧不得跟她解釋,生怕阿蠻便也如米香香一般不聲不響悄無聲息走了,那怎生是好,上哪兒買後悔藥去啊。

    他快步從側面出去,蓉娘便過來窈窈萬福,“殿下……”

    “他這是怎麼了?風風火火的,一點兒也不顧忌身份。”趙槿伸手去拉了蓉娘一把,“別太生分了,那些朝堂上的稱呼私下便不需要了。”

    “米姐姐脫籍,便只留了一封書,相公發了急,這是趕著去給阿蠻姐姐贖身呢。”蓉娘先謝過趙槿,接著把事情說了。

    趙槿一跺腳,“這人,看起來聰明,可做事便一點兒也不穩重,這花魁是說贖身就能贖身的麼。”當下便高聲叫道︰“若雲,若飛……”

    從院子外面急急進來兩位尋常打扮的漢子,正是長公主府邸的侍衛,極忠心的,每次都是兩人跟隨。

    趙槿這番擔心不是沒有理由,培養一個花魁費銀數萬,又可帶來滾滾利益,人家怎麼可能隨便把人放走,何況鸞鳳樓背後的東家是代國公、同平章事潘仁美的後裔國公,豈是保羅一個小小的武義郎、直秘閣侍講能惹的起。

    她兩個侍衛之一的林若飛以前是個飛賊,腳下的功夫了得,號稱『日行八百里飛賊林』,只是千日作賊終有失手,被發配充軍,好歹他以前作賊頗有些收藏,上下打點,不兩年便免了罪,又因為斥候軍情撈了些軍功,居然便搖身一變成了下級軍官,再後來又混到了長公主府侍衛副頭領,業已是從七品的官階,風生水起大發起來,對長公主倒是忠心耿耿,可也不是,做飛賊哪兒有抱住公主大腿做官來得體面。

    趙槿低聲吩咐林若飛,你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林若飛得了吩咐,掉頭而去,這種跑腿事情,日行八百里飛賊去做自然是得心應手。

    看蓉娘臉上擔心,趙槿笑笑,“你也別擔心,你這位相公膽大包天,朝堂上便差一點兒獨自跟文武百官吵起來,官家也護著他哩,人家不敢奈何他也說不定,我再跟去瞧瞧便是了。”

    蓉娘滿面感激,又要道謝,趙槿拉她起來,帶著另外一個侍衛木若雲匆匆去了。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7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八章 鸞鳳樓群P

話說陳少保獨身一人到了麥秸巷,鸞鳳樓前車水馬龍,真真是迎來送往萬般風流,多少殷實人家風流書生把潑天般家私盡撒在這等風月之地。

    此處有詞為表︰

    麥秸巷頭鸞鳳樓,好妓好歌喉,如此春來又春往,不醉不休。五花馬,千金裘,長歌一嘆,輕敲金甌,隨奴進閨樓。勸君滿飲杯中酒,散盡萬金也風流。

    門口點頭哈腰的龜奴小黃魚,是個極機靈的小官兒,一眼瞧見保羅,便趕緊迎了上來,諂笑著說︰“保羅爺,您今兒怎麼得空,這幾天各大妓寨酒樓莫不傳頌您朝堂上公主磨墨,氣宇軒昂嚇蠻書的段子,小的們好不高興,那面子便如同給自己漲了一般,這不是,昨兒還拿這段子下酒學了一回風雅……”

    馬屁人人愛听,保羅笑著打賞,小黃魚千恩萬謝,“爺您這便跟小的來,阮大家這幾日有些小性子,媽媽好不容易勸說了,正好要彈奏作秀,小的給您弄點好茶,您先歇息著,等阮大家表演完了,小的再去通稟,阮大家知道爺您來了保管歡喜。”

    保羅笑罵,“怕討賞錢是真罷。”小黃魚也不隱瞞,干這行本就靠打賞,有討賞錢的機會還不上那便是傻了。

    把保羅帶到二樓找了個雅致的位置,他屁顛顛兒去了,保羅坐在那兒,心里面盤橫,待一會兒該如何跟老鴇說贖身的事情,他雖然急匆匆而來,又不傻的,這花魁每天給鸞鳳樓帶來多少收入,哪兒可能說贖身就贖身的,好歹,要尋思一番皆大歡喜又少花錢的法子才是。

    正尋思著,門外一陣子嘈雜,接著一伙兒穿短襟的壯漢(長衫一般為有功名的、有身份地位的人穿著,粗豪漢子便只好穿短襟,長度約在膝蓋處)罵罵咧咧走了進來,“日你娘,大爺們難道不使錢的麼?狗眼看人的東西,給爺們帶上二樓,不然仔細爺們拆爛了你這腌潑才的王八殼子。”說著,一幫子人一陣哄笑。

    為首的一個保羅倒是認識,長相粗豪,銅鈴大眼,乃是東京城最大的武館鎮威武館的副館主楊七,一身兒橫練功夫很是了得,雙拳如鐵一般,胳膊上怕不有千斤之力,號稱『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別看他相貌粗豪貌似三十,其實只才二十一歲,典型的少年老成臉。

    只是今天楊七似乎不是正角兒,他旁邊一個臉色陰郁的白臉膛漢子派頭極大,十來個拳腳教頭俱都圍著兩人,十句話倒有七八句是拍那白臉膛漢子的馬屁。

    這白臉漢子姓高名禾,是鎮威武館館主重金從南方請來的總教頭,是江南東西兩路出名的掌法大師,有個綽號『一掌斷岳南霸天』,剛到東京城鎮威武館,便單掌連接開了十塊足足七八寸厚的青石碑,嚇住了一眾教頭,說一掌斷岳便夸張了些,可一掌斷碑倒是確確實實。

    有些心存巴結的教頭便要給日後自己的頂頭上司來接風洗塵,七嘴八舌,便說麥秸巷好,鸞鳳樓佳麗無數,又有花魁阮阿蠻坐鎮,琵琶彈奏天下無雙,去那兒喝酒叫姑娘好,恰好那副館主楊七有個相好賽天仙便在鸞鳳樓落籍,也湊趣嚷嚷著一道,便十來個教頭耀武揚威往鸞鳳樓來了。

    這門口的龜奴不知道怎生得罪了這十來個教頭,被一陣好罵,臉頰上老大巴掌印子,哭喪著臉,帶著一幫人上了二樓,將將便在保羅對面,那副館主楊七是鎮威武館館主的親內佷,純一個渾人,看見保羅坐在樓對面好整以暇,忍不住哼哼,便大聲嚷道︰“高兄,我便要給你介紹一位妙人,咱們東京城吶有一位十個包子大俠客姓陳名保羅,開著一家四海武館,不管什麼人只要交十個包子學費便可以學功夫,又生得好一張標致的小白臉,盡拿了相好的私房錢去補貼那無底洞,大家說說,那可不是咱大宋朝最大的善人麼。”

    他說完便哈哈哈一陣大笑顯示自己的豪氣,樓上下的客人即便不認識陳保羅的,便也听說過些,听楊七公然挑釁,言語中夾槍帶棒的好不厲害,分明諷刺保羅沒真本事,只靠褲襠里面一條老二討好女人吃軟飯,頓時生了看戲的念頭。

    那南霸天高禾順著幾個教頭手指看過去,保羅嘿嘿一笑,懶得搭理這些人,跟他們計較,憑得掉身價兒,那機靈小官小黃魚送上香茶,有些擔心,低聲說︰“保羅爺,這些鎮威武館的爺們人多,您好漢架不住狼多啊,不如……小的給您跑一腿去叫您武館的人來,便打起來也利索。”

    保羅冷笑,這十來個人他還真不放在眼里,便又摸了一個金瓜子兒塞過去,“前幾日官家賞了不少,拿去。”

    小黃魚笑著把金瓜子又推回來,“爺,瞧您這客氣,我給您和阮大家穿針引線的得了不少好處,哪兒能老是要您的好處。”他倒是眼眉通挑又不貪心,這樣的小官兒,以後想不大發也難。

    “給便給你了,哪兒有回手的道理,你收著罷,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多積攢點錢討一個老婆,正經過日子才是。”保羅笑著又把金瓜子塞給他,惹得小黃魚眼眶兒一陣發紅,“保羅爺,您可真是一等一的好人,阮大家日後嫁了你一定幸福。”

    保羅笑著虛踢了他一腿,“趕緊去了,你又不是阿蠻,給我弄什麼煽情。”

    對面楊七看他不搭腔,狠狠罵了一句日你娘,大聲呵斥那可憐的龜奴,“還不好酒好菜拿上來,把小仙兒也叫過來,再給咱們這邊每人安排一個姑娘,若丑了,仔細你的皮。”

    那龜奴捂著臉頰宛如剛被開苞的妓女一般,哭喪著臉趕緊離去,心里面已經從楊七一直罵到他上面十八代祖宗,和楊家無數女性發生了不知道多少親密關系,罵歸罵,速度還是快的,沒一會兒,那些鶯鶯燕燕花紅柳綠的過來,為首一個梳著丹鳳髻頭插金釵的姑娘便是鸞鳳樓的紅牌姑娘賽天仙了,賽天仙是夸張,但的確是個風騷刻骨的漂亮女子。

    “七爺,怎麼半個多月也不來瞧人家,都想死奴了。”賽天仙慣會膩人,一屁股便坐在楊七懷中調情,那些教頭們眉花眼笑各自拉了一個姑娘坐了,只高禾,在江南見慣水鄉女子,便不怎麼喜歡這北地女子的風情,略皺了皺眉頭,推了那歌妓在旁邊坐下。

    楊七看他臉上不喜,一邊拿手在賽天仙臀上一陣揉捏一邊轉頭問︰“高兄,怎麼?不合你胃口?”

    高禾架子十足,說,哪兒抵得上江南水一般的女子,惹得楊七一陣意淫,“可不是,這鸞鳳樓的阮阿蠻便是江南女子,真真水做的一般,便看一眼也銷魂,日他娘,好×都讓狗操了。”說著,又狠狠撇了對面保羅一眼。

    賽天仙拿雪白的手指狠狠點了他腦門一把,“小剮毒,奴哪里不好了?盡吃著碗里面看著鍋里面,你們男人全一個德行。”

    楊七嘿嘿笑著,“小心肝,我這不是說說麼。”

    正說話著,樓中間台子上一聲弦絲響,阿蠻的貼身丫鬟秋月伸手撩了珍珠簾子,阿蠻抱著琵琶出來了,頓時一陣掌聲。

    縴縴素手輕動,絲弦棕棕,曲子便如流水一般出來,頓時便有客人拿手在腿上輕擊拍子,搖頭晃腦很是入迷。

    阮阿蠻彈奏的乃是一首《綠腰》,原本是唐代宮廷樂工向德宗敬獻的樂曲,曲調清新委婉,德宗十分喜愛,但又嫌其太長,于是命樂工將樂曲進行刪減,將其中最精彩、最動听的部分摘要出來,『錄出要者,因以為名』,這個摘錄出來的部分即是《錄要》,以訛傳訛成了《綠腰》,在民間廣為流傳,音樂一起往往便有人隨著節奏翩翩起舞,綠腰舞便風行一時。

    唐代詩人李群玉觀綠腰舞後寫下一首詩來『南國有佳人,輕盈綠腰舞。華筵九秋暮,飛袂拂雲雨。翩如蘭苕翠,宛如游龍舉。越艷罷前溪,吳姬停白苕。慢態不能窮,繁姿曲向終。低回蓮破浪,凌亂雪縈風。墮珥時流盼,修裾欲朔空。唯愁捉不住,飛去逐驚鴻。』極盡夸贊之能,這曲子便漸漸普及開,到了宋朝,學琵琶的都要學這一首,凡是琵琶大家莫不以彈奏綠腰為榮,皆因彈奏起來頗需要功底,易學難精。

    那高禾自阿蠻出來,便看直了眼楮,越看越有趣,心說真真是如水一般的佳人,便在江南地界也難得尋到這般美麗的,還生的好一雙玉手,實在是萬里挑一,瞧那十指如蔥管一般兒,修長白皙卻又不見骨,若是撫摸上身子,還不知怎生爽利,一時間欲火中燒,眼神中全是野獸般的欲望。

    賽天仙眼光毒,看出了他的心思,低笑了一聲說︰“這位爺,您瞧瞧便是了,可千萬別有什麼想法,阿蠻是咱東京城花魁,出名的傲性子,連當朝的起居郎調戲,都被他狠狠一巴掌扇青了臉頰……”

    楊七又來了一句口頭禪日他娘,他雖然粗鄙,好歹是東京土生土長,“高兄,這女人麼……”

    高禾伸手阻止他說下去,“楊兄弟,你若能讓哥哥我和這位小娘子親近一夜,我便從江南喚來一眾師兄弟給武館壯威。”

    他這麼一說,楊七心動了,鎮威武館是東京城最大的武館,不少弟子便在軍中任職,他舅舅胡靜水、鎮威武館的館主更加是掛著禁軍副總教習的名頭,而高禾藝出江南鐵掌幫,這次鎮威花了不少銀子才請他來,如果高禾肯再拉一幫師兄弟前來鎮威武館,怕立刻水漲船高勢力大增,那麼,他舅舅便窺一窺禁軍總教頭的職位也不是沒可能。

    這位南霸天也是個花中色鬼,這時候火燒火燎一般恨不能滾上阮阿蠻的床,頓時又加了籌碼,“楊兄弟,這事情若是成了,我和幾位師兄弟便在東京城安家又如何。”

    楊七一喜,原本只是聘請,而現在對方顯然有投靠之意,好比今日一家大公司挖來一家跨國集團的頂級CEO,CEO說了,給我一個美人,咱們便簽下終身合約,這樣的條件自然誘惑。

    賽天仙心里面那叫一個著急,心說這是能答應的麼,暗底下踩了楊七一腳,楊七只當不知道,看了看對面陳保羅,又看看高禾,一咬牙說道︰“如此,這個忙我便幫高兄了。”

    高禾哈哈一笑,轉頭眯著眼繼續看阮阿蠻表演,楊七便喚來龜奴,低聲吩咐了一番,末了,從腰間摸了一個金錁子出來塞過去。

    別人不知道,這賽天仙是清楚的,心說你瞎了眼楮不成,人家的情郎便在樓對面坐著,那人誰不知曉,和開封府總捕御貓展昭交好,剛剛又在朝廷得了潑天好處,這樣的人你惹他去做甚。忍不住便微嗔,擰著他耳朵低聲說︰“這事情怎麼能做?”楊七只做听不見了,氣得賽天仙一跺金蓮,“姐妹們,走了。”

    好歹是紅牌姑娘,有些氣勢的,那些歌妓雖然不明白怎麼回事,但大多都站起來跟著賽天仙離去,只幾個貪銀子的,賴在恩客懷中不起來,留下一幫目瞪口呆的教頭們揚長而去。

    要不怎麼說楊七是個渾人,眼光連一個歌妓都比不上,賽天仙心里面亮堂,這楊七不過是花錢的恩客罷了,又不是自己的男人,好心提點他了還听不進去,那白臉漢子高禾以為自己是俊俏小官,傻的可以,也不想想站的是什麼地界,東京城啊,天子腳下,就憑你也想泡花魁,真真是作死,再不走,惹火上身不成。

    楊七狠狠咒罵了一句日他娘,旁邊高禾倒是更加來興趣了,心說這花魁倒是好手段,居然連一個樓里面的紅牌都不妒忌她,想必平日也是善待姐妹的溫柔可人,一想到這兒,好像阿蠻的身子已經在自己身下嬌啼婉轉化做了水一般溫柔,小腹一陣火熱。

    這時候阿蠻琵琶噌一聲響,全曲撩然而終,頓時樓上下的客人們把手掌都鼓紅了,“阮大家果然天下無雙……阮大家便再來一段……”

    阮阿蠻微笑萬福,秋月撩起珍珠簾子,正要走出台子,那得了楊七一錠金錁子的不知死龜奴從後面走出來低聲便跟阮阿蠻說了幾句話,又指了指樓上,高禾頓時挺胸微笑,頷首示意,便以為自己是天下俊杰榜排名第一一般。

    阿蠻的脾氣可不是高禾所想溫柔可人,她的溫柔便之給保羅一個,這高禾三十出頭老男人了,怎麼跟保羅比較。

    『啪』一個老大耳刮子扇在那龜奴臉上,阿蠻滿臉怒色,一腳又踹了過去,東京城但凡喜歡出來耍的,誰不知道『四海保羅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的段子,阮大家的蠻脾氣頗有許多人喜歡,要不怎麼都說男人賤呢,別的女人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便阮大家那種性子,才有味道。

    頓時,有一眾閑客呱噪,“對,扇這不知死的烏龜……不知道得了什麼瘟生的好處……腌貨,馬不知臉長便想泡咱們東京城的阮大家……”

    樓上高禾怒極,他恰巧臉頰有些長,最是忌諱別人說這馬臉二字,一時間臉色鐵青,心說自己在江南地界何曾吃過這等悶虧,撒了性子,一撩手,把桌子掀翻在地,嚇得剛才大膽的幾個歌妓立刻跳了起來。

    東京城的閑漢慣會罵架,出來玩的更加如此,哪個男人不肯在女人面前充一充門面?頓時就有不少膽大的紛紛罵開,東京官話換著花樣貶低高禾,大多數便站了一旁瞧熱鬧,一時間雞飛狗跳。

    “伊格些寧是作死叻。”高禾怒極,家鄉話都出來了,往前面走了兩步,鐵掌一伸,啪一聲悶響,把花梨木的樓梯架子拍得四分五裂四下飛散,倒是好掌力,嚇住了幾個謾罵的。

    這時候保羅瞧不過,飛身從樓上躍到中間台子,一把挽了一個,帶了阿蠻和秋月腳下一頓,又往樓上飛去,他姿勢優美,飛動間四海袍飄飄,懷里面還挽著美人,看得一幫歌妓恨不得變成他懷中人兒,看得閑漢們恨不得變成他,頓時一片哄然叫好聲,他腳一落地,摟著大小兩個美人回轉身子,好整以暇說道︰“喂,對面的,打壞東西是要賠償的。”

    “你要死啦。”阿蠻在樓中間台子上看不見他,這時候情郎突然現身摟著自己,臉上微紅,豎起粉拳輕擂了他幾下胸膛,頓時又是一片起哄聲,才子佳人的故事誰不愛看?有個賊壞的大聲喊,“阮大家,保羅館主,親一個嘴兒我們大伙兒瞧瞧啊。”

    听了這話阮阿蠻臉上紅暈便紅到了耳朵根,連臉兒也不敢抬了,一眾客人閑漢哄然叫好,“對,親個嘴兒,還得是個肥嘴兒(大抵便等若今天的法國濕吻),不然咱們便不罷休……”

    保羅本就是個人來瘋脾氣,這時候一想,干脆來個霸王硬上弓,便把雙手從阿蠻秋月腰間收回來,在胸前一拱笑著大聲道︰“各位街坊鄰居老少爺們,小弟陳保羅先告個罪,日後各位怕是要瞧不著阿蠻的琵琶絕技了,因為我今兒便要給阿蠻贖身……”

    他說到這兒,猿臂輕舒摟過驚訝激動的阿蠻,探首便吻在了那嫣紅的小嘴兒上,阿蠻心中又羞又喜,冷不防眼前冤家吻過來,身子一滯,接著唇中便覺得渡來一物,卻是冤家舌尖輕吐,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就把舌頭伸進嘴來……

    頓時,樓里面起碼上百人鼓噪,“好肥嘴兒……”倒像是把高禾楊七給遺忘了一般。

    高禾妒火中燒,臉拉的愈發長了,腳下發力一踩,身子便躍起空中,“小白臉接招……”楊七一看身後十幾個教頭,大喝一聲,“還看什麼,弟兄們給我上。”

    秋月一聲尖叫,保羅收回唇來把兩女往身後一攏,前腿弓後腿箭,一擰腰兩掌對著空中而來的高禾雙掌而去。

    四掌相交, 一聲悶響,高禾滴溜溜在空中轉了好幾個圈子才消去大力,飛落回原地一個踉蹌這才站穩,而保羅雖然易筋經全力發出,也覺得雙掌手腕劇痛,高禾到底是鐵掌幫的,掌上功夫果然了得。

    “想群毆?”保羅看十幾個鎮威武館教頭從前面樓梯口沖過來,便一撩袖子,“秋月,帶著阿蠻先上樓。”丫鬟秋月趕緊拉著阮阿蠻從側面樓梯往上走,阿蠻還要掙扎,秋月使勁拽她,“小姐,咱們在這兒不但幫不上忙還是爺的累贅呢。”

    說話間,十幾個鎮威武館的教頭沖了過來,一時間雞飛狗跳夾雜著歌妓們大呼小叫還有些閑漢大罵,把鸞鳳樓攪和得一鍋粥一般,站在第四層的老鴇急得跳腳,“各位爺,別打壞了我的家什。”可這時候誰理會她。

    這些鎮威武館的拳腳教頭雖然功夫不錯,可保羅卻更加厲害,一時間拳拳到肉乒呤乓啷打成一團,桌子凳子掀翻了無數,楊七和高禾倒是插不上手了。

    一個教頭被保羅一腳踢出混戰圈子,打紅了眼楮,隨手撈了一張花梨木圓凳一下躍起對著保羅頭上砸去,“老子砸死你個小白臉。”他剛才上下齊手玩弄歌妓好不快活,突然間歌妓便起身跑了,一肚子邪火正好沒地兒發,這會兒殺得性起了。

    好漢架不住狼多,保羅兩手兩腳,對方幾十只手幾十只腳,何況這二樓地方又小,連個閃躲騰挪的地方都沒,雙手繞著圈子打退幾個教頭,冷不防頭上風聲壓來,暗叫不好,身子一側,依然沒躲過,那花梨木的圓凳結結實實砸在了他肩膀上,一陣火辣辣疼痛,樓上阿蠻看了心疼地尖叫了一聲。

    保羅動了真火,“Shit,你們人多我保羅爺便沒人了麼。”一個朝天蹬一腳把那砸圓凳子的教頭踢翻,飛身脫出人肉圈子往樓下落去,腳甫一落地,仰天長嘯,易筋經內力催逼下的獅子吼便把樓上琉璃燈震得嘩啦啦直響,聲音尖銳直入雲霄,怕方圓十里地都能听見,那些閑漢歌妓們個個捂住了耳朵,連高禾這樣的高手听了也胸中氣血翻騰不已,頓時臉色難看,心說這小子居然會少林獅子吼?

    “日他娘,這廝是在叫人。”楊七被獅子吼震得差一點兒吐出血來,這時候臉色一變,“高兄,你便先在這兒撐著,我得去叫一批禁軍兄弟前來。”說著身子一躍穿窗戶而出。

    高禾冷笑,都說北人膽大,如今看起來也不怎麼地,他在江南也是欺男霸女的狠角兒,這時候發了性子,偏要叫保羅好看,一聲喝,便飛身而下,雙掌豎起借著全身力道往樓下保羅拍去。

    “保羅爺小心哩。”不少歌妓閑漢齊聲呼叫,保羅到底算是東京城的人,這白臉漢子顯然是個外地蠻子,這天下哪兒有幫外地人欺負本地人的道理。

    保羅怒罵了一句粗口,身子一矮後雙掌一抬,便是一招『天王托塔』,易筋經蓬勃而出,他是打出真火來了。

    這一掌啪一聲拍在一起,保羅身上四海袍無風自動,地上灰塵被高禾掌力壓得飛起,保羅只覺得胸中氣血翻涌,   往後退了幾步,高禾得理不饒人,一搖身子,一掌直劈保羅頸項,另外一掌則從袖中穿出往他小腹按去。

    這一招明著是上面劈頸項的一掌厲害,暗底下從袖中穿出的一掌才是真正的殺招,正是鐵掌幫成名絕技『掌中掌』

    保羅卻不肯跟他硬踫,那十幾個教頭也從樓上沖了下來,他身子一轉又往後退了兩步,一往腋下一摸,一管桃花障摸了出來,對著那十幾個教頭一按機關,一股煙霧噴出把十幾個人籠罩進去,頓時咳嗽聲起,“這小白臉放毒煙……”

    高禾一招落空,實在怒極,心說一幫沒用的東西,從袖中摸出一雙奇怪的手套出來套在手上,頓時手做五彩顏色,這手套是天蠶絲夾雜海外烏金絲織就,不畏刀劍,配合上鐵掌幫的鐵掌功夫,實在是如虎添翼。

    保羅一看,對方手套似乎和身上護身防彈衣差不多的料子,便一按腰間,軟劍噌一下彈了出來,刷刷刷幾劍刺去。

    “來得好。”高禾大喝,雙手一錯,手掌和軟劍相交,叮叮一陣亂響。

    他們兩個一個是江南鐵掌幫高手南霸天,江湖上數得著的好漢,一個是東京城四海保羅爺,把江湖上好漢不放在眼中的桀驁不遜的主兒,一時間,正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乓乓乓打在了一起,混戰一團。

    將將過了幾十招,樓上站在窗戶邊眼尖的小廝小黃魚一聲叫,“保羅爺不好啦,有上百軍爺氣勢洶洶要殺進來啦。”

    說話間,外面楊七帶著在禁軍中的鐵桿鎮威武館弟子氣勢洶洶從門口沖了進來,一看自己手下那些教頭一個個蹲在地上捂著脖子劇咳不已,眼楮便腫大如熟透的桃子一般,眼淚鼻涕還在不停留著,而高禾正和保羅戰在一起,立馬脫口大罵,“日他娘,給我狠狠的打。”

    這些禁軍都是些鎮威武館出去的下級軍官,如狼似虎一般,齊齊一聲吼,把樓上老鴇嚇得尖叫不已,而那些看戲的客人閑漢歌妓們早就全部上了二樓,一樓業已狼藉一片。

    正在這時候,樓上小黃魚歡喜叫道︰“保羅爺,您武館的人來啦。”

    一個啦字還沒落下,穿著特大號四海袍的許鐵牛掖著兩個四十九斤獨腳銅人沖了進來,便如鐵塔一般,影子在地上拖了老長,“好球囊的,哪個潑才敢打俺鐵牛的小師叔……”

    “師叔……”阿風小臉蛋上滿是焦急擔心,身後是幾十個四海弟子。

    “日你娘,給我打。”楊七發了狠,一揮手狠狠叫道,鐵牛一瞪比楊七還大的眼珠子,一抽腰間家伙,兩個獨腳銅人一踫,『亢榔』一聲巨響,震得房梁上灰塵撲撲直落。

    “直娘賊,打的就是你這廝。”鐵牛大喝一聲,兩個獨腳銅人一掄,嗚嗚作響,把幾個攔路的禁軍撥得東倒西散,直直往楊七殺去,後面阿風軟劍一彈,飛身躍起往保羅高禾戰團中落去,那些四海武館的弟子們一個個發了一聲喊,也沖了過去,一時間,樓里樓外,桌凳家什亂飛,打得好不熱鬧。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8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九章 史上最大群架

一時間,里里外外街頭潑皮一般打起了群架,保羅看阿風來了,頓時一收軟劍,捏著拳頭便去教訓那些教頭禁軍軍官,好不快哉,鐵牛兩個獨腳銅人砸椽子一般毫無花哨只一下下對著楊七猛砸,楊七原本帶了一口腰刀,是一把淨重十來斤削鐵如泥的寶刀,可惜被鐵牛這天生神力一砸,連刀鞘也沒脫,只好雙手拿刀側面頂著,對方一下下砸來,手臂陣陣發麻,心里面一陣叫苦,日他娘,哪里來的蠻漢這般大力。

    “直娘賊,砸死你。”鐵牛撒發了性子,雙臂掄起把楊七砸得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他上千斤的石獅子都能抱著玩兒,這會兒簡直就是大人欺負小孩子一般,便有那嘴巴毒的閑漢在二樓陰陽怪氣喊︰“喲,感情這千斤神力打遍半個東京城無敵手就是被人家大人欺負小孩一般玩兒啊?”

    保羅帶著一幫子徒弟在上百禁軍中橫沖直撞,這時候他平日調教四海門徒們苦練太祖長拳的威力便顯露出來了,這太祖長拳本就是戰場拳法,加上他的改進,肌肉學運動學力學等運用的徹底,而那些禁軍向來號稱老爺兵,這次楊七帶來的一批雖說是鎮威武館出身的下級軍官,可常年喝酒打架逛窯子,又不比保羅,好歹易筋經神功在身,哪兒抵得上四海武館這些年輕小伙子肯吃苦,一時間被打得哭爹喊娘。

    而阿風替下保羅後,鐵掌南霸天高禾更加撈不到好處了,別忘記阿風自小跟父親苦練,十幾年下來,純論劍法比保羅還厲害,便比起展昭白玉堂也只是差了些實戰經驗和火候罷了。

    頓時,保羅這邊便佔了上風,那些客人閑漢在二樓大聲叫好,這上百人打群架,平時也就是禁軍之間爭風吃醋能看見,何嘗能看見白丁打禁軍的,一時間紛紛叫好,四海的門徒們愈發來勁,正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唯一跺腳大哭的也就鸞鳳樓老鴇了。

    “保羅爺,不好啦,又有禁軍來了,起碼兩百人。”眼尖的小官小黃魚一聲大喊,外面街道上幾百禁軍在為首的十幾個騎著高頭大馬軍官帶領下殺氣騰騰從東邊相國寺橋方向快速過來了。

    “Shit,鐵牛,把家伙收起來。”保羅大喝,好歹混戰一團的都是肉搏,只鐵牛和阿風拿武器,打群架本沒什麼大不了,東京禁軍起碼二十萬以上,一盤散沙一般各自屬于一方勢力,互相打群架稀松平常,但聚眾械斗可不妙。

    “日你媽的瘟生,你拿著老娘的錢還胳膊肘子往外拐……”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老鴇潑口大罵,探首趴在窗戶口往外面看去,她眼力勁兒沒小黃魚好,剛看出為首的正是自己的後台潘小公爺潘文章,頓時就使勁捏著沾滿了眼淚鼻涕的手帕招搖大聲喊叫︰“小公爺吶,救苦救難的菩薩啊,您可來了……”

    說話間,為首騎馬的十幾個已經沖到鸞鳳樓門口,為首的年輕人胯下一頭雪白的大宛良駒,頭戴金絲冠身上紫錦袍,雙眉飛起相貌堂堂,只鼻子有些鷹勾,看起來城府極深,後面騎馬的個個都是滿臉橫肉的中級禁軍軍官,殺氣騰騰。

    “哪個王八蛋敢在本公爺的地盤鬧事?”潘文章一拽馬韁,大宛良駒一聲長嘶,人立起來,原地踩著馬蹄嘀噠嘀噠,鼻中噴氣不已。

    這潘文章是代國公潘仁美的嫡孫,潘仁美過世前一直手握兵權,潘文章的姑姑還是皇太妃的身份,實在是有權柄的外戚,听著鸞鳳樓的人來報說有人鬧事上百人打得雞飛狗跳,頓時火冒三丈,帶著一幫忠心代國公府的禁軍軍官和一票手下匆匆殺來。

    “開封府的人來啦,為首的是御貓展爺。”嗓門極大的小黃魚再一次通風報信。

    開封府便在西角樓大街上,離鸞鳳樓只隔著四條街,原本應該來的極快才是,只是開封府對于以前禁軍之間打群架向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想到事情越鬧越大,好幾撥探子衙役來報說是打了一塌糊涂快要把鸞鳳樓給拆掉了,還說為首鬧事的是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展昭坐不住了,帶著上百衙役匆匆趕來。

    潘文章冷笑,一揮手上馬鞭,“給本公爺打,是人都打。”他才不管什麼開封府,包黑子難道還敢拿他怎麼樣麼。

    麥秸巷頭老早就圍上了起碼上千人看戲,這鬧哄哄的群架花錢也難看著,怎麼不遠遠瞧著大飽眼福呢。

    大伙兒都是有腦子的人,聚眾械斗和打群架的區別還是知道的,潘文章一聲喝,他手底下那些軍官家丁一哄而上,見人就打,便只有拿家伙的也是代國公府上的家丁拿著水火棍子,一時間愈發混亂了,幾百人在鸞鳳樓大門前打成一團,鐵塔一般站在大門口的鐵牛最是惹眼,十停人倒有三停人沖著他去,鐵牛一腳踢在早就沒了力氣被砸得癱倒在地的楊七身上,楊七整個身子飛了起來,壓倒了五六個,他金鐘罩在身,一個人往門口一站一夫當關,鸞鳳樓里面的大多都躺在地上哼哼,外面沖來的來一個打一個,一時間好不快活。

    “保羅,小心……”阿蠻和秋月早就跑到靠近街頭這邊的窗口,看著保羅直嚷嚷,一顆心拎到了嗓子眼。

    那高禾自阿風收了劍,一雙鐵掌頓時發威,把阿風打得節節敗退,沖上去幾個四海門徒便也擋不住,保羅一看便沖過去擋在阿風身前,“阿風,散花掌。”兩人頓時心意相通,同時腳下小碎步連進兩步,收拳,出掌,迎著高禾一雙鐵掌而去。

    唐宋以來許多極有才智的人士俱都研究佛法,天下幾十萬僧眾,好比今日有本事的紛紛投身商界一般,少林實在聚集了不少才智之士,而上任方丈福居又是個極有魄力的和尚,一力邀請各路名家進少林傳授武藝,漸漸編出少林七十二絕技,這散花掌本是一位武林俠女成名絕技,她苦戀某俠士不成,便在少室山後庵出家為尼,把散花掌傳授開來,只是她雖然出家但心中依舊牽掛那人,這散花掌便多了一份柔情蜜意,論威力,跟大力金剛掌、般若掌之類實在不能比較,但雙人合使卻又多了許多奧妙,威力頓時成倍增加。

    這散花掌的奧妙實在不是少林和尚們所能體會,掌譜冷藏在藏經閣落滿灰塵,而保羅練功便大多時候和阿風一起,散花掌便是最先練的一種掌法,虎口余生事件突然雙掌合璧,發現了其中奧妙,就成了兩人的秘密了。

     一聲悶響,四掌相交後高禾騰騰騰連接退了三步,而保羅阿風同時退一步後互相轉了個位置,消去鐵掌大力,同時進身,刷刷刷又是幾掌,打得高禾毫無招架之力,心中暗暗叫苦。

    這時候開封府衙役在展昭帶領下到了鸞鳳樓門口,展昭一聲厲喝,“通通停手,開封府展昭在此。”

    “此你老母。”幾個被鐵牛打退的小公爺潘文章手下的禁軍軍官紅了眼,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下撲了過去,頓時打翻了幾個衙役,這一府的同事被打,還有不幫忙的麼,平日交情好的弟兄就沖了過去,這邊一沖,那邊自然又騰了一幫人來把他們卷了進去,拳拳到肉打的好不熱鬧,坐在馬上的潘文章嘿嘿冷笑。

    展昭氣白了臉,還沒說話,手底下衙役又沖進去一幫,你幫我我幫他,上百人全卷進戰團。

    楊七的一百多人,保羅的五六十人,潘文章的三四百人,加上上百開封府衙役,不提那些躺在地上哼哼再無戰斗力的,足足超過五百人繼續在麥秸巷頭混戰一團,圍觀者越來越多,業已達到上萬人,已經把路堵到了州橋上,只听見亂七八糟叫罵,不時有人飛起後重重慣在地上,還有依舊騎在馬上揮舞著皮鞭大聲喊給本公爺打的潘文章的和樓上老鴇搶天呼地死了老娘一般的叫喊。

    這時候保羅一掌逼退高禾,旁邊阿風搶上,蝴蝶穿花一般飛起數掌,掌掌都是掌緣翹起對著高禾脈門,駭的高禾膽戰心驚,鐵掌最忌脈門受截,踫到功夫高的甚至有廢功的危險,他雖然手上帶著刀槍不入的手套,可卻被保羅阿風聯手給打怕了,何況內力消耗巨大,確實也到快支撐不住的時候。

    連接退了幾步的他身後一腳踩在一個倒在地上的禁軍軍官,下盤一晃差一點兒摔倒,保羅哪兒有放過如此良機的道理,從阿風身邊閃出,“姓高的,再接一掌試試。”說著雙掌連連拍向高禾胸前大穴,高禾抬掌便擋,卻再也擋不住,易筋經的好處在這個時候便能看出來,雖然打了許久,保羅依然生龍活虎,後勁綿長,這一掌相擊,高禾頓覺對方內力彭湃而出,頓時氣血翻涌,業已強弩之末,好歹堂堂鐵掌幫高手,武林中號稱南霸天的有數好漢,硬生生把一口血居然便這麼咽下肚去了。

    冷不防這時候阿風竄出,身子一矮便一掌拍在高禾空門大開的胸前,一聲低響,怕足足斷了五六根肋骨,高禾便再也撐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張嘴吐出一大口鮮血來,“你……你勝之不武……”

    “神經病,我師叔要是出暗器你連一招的機會都沒,還勝之不武……”阿風怒極,一腳踩了過去把他踢翻在地,堂堂江南頂尖高手南霸天被她一腳踢暈了。

    保羅看著她,剛才一番散花掌聯手,想起許多以前的故事,居然在這當口柔情蜜意起來,口花花玩起風流大少手段,伸手過去拉了她手,“阿風,平時我對你忽視了,真真是混帳透了,阿風,日後我便一定要對你好……”

    小姑娘自小女伴男裝,雖然暗戀師叔,可對于調情實在是 面杖吹火——一竅不通,何況這時候這麼多人,臉上頓時一紅,抽出手來說︰“師叔……”

    鐵牛一聲喊打斷了兩人,“直娘賊,老子砸死你們。”

    他雖然執教四海不久,可羅漢堂出身的他卻把羅漢陣給傳授了出來,剛才人一多四海武館的門徒們便個個收攏起來聚成一團結成了幾個簡單的羅漢陣,可一來欠缺練習,二來的確對手人多,這時候已經只剩下兩個羅漢陣勉強支撐,這還是因為開封府衙役們分去不少對手的原因。

    鐵牛撒了性子,一把扯開身上衣服露出赤裸結實的上身,兩個醋壇子一般的大拳頭四處亂砸,他身懷金鐘罩,在這等混戰中最是佔便宜不過了。

    保羅阿風對視一眼,頓時會意,兩人聯手又沖進人群,看得不遠處展昭臉色刷白嘴皮子直哆嗦,心說陳保羅啊陳保羅,你好歹已經是是朝廷命官,居然當街領著人打群架,氣得差一點兒吐血,他自恃身份又不能沖進去,拉也拉不開,這群架已經打成一鍋粥了,怎麼拉法?

    就在這時候,只听見地下一陣沉悶的震動,彷佛千軍萬馬殺了過來,有圍觀者外圈的大聲呼喊,只是人太多不知道喊些什麼,樓上阿蠻秋月看去,便只瞧見御街方向黑壓壓一片,分明是有軍隊過來。

    機靈小官小黃魚看著遠處,渾身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瞬間背後的衣衫都被冷汗打濕了,雙手在嘴邊捂成喇叭狀,用盡全身吃奶的力氣喊道︰“龍衛軍來啦龍衛軍來啦……”

    說時遲那時快,御街方向軍隊業已看得清楚,衣幟鮮明整齊,深黃色內衫外面魚鱗甲,雪亮的長槍便如林一般豎著,個個黑色駿馬,馬蹄聲便如踏在一眾人心里面一般,這隊人馬怕不有上千,為首的一位少年將軍,胯下四蹄踏雪烏椎馬,手上一桿白色犀牛尾纓爛銀槍,面如傅粉唇紅齒白,頭上翎毛紫金盔,胸前雪亮護心鏡,腰間燦紅系滌絲,腳下寶相織錦靴,好威風好殺氣。


    龍衛軍為諸軍之首,大內禁軍,軍中將領更可以見官不拜,在大宋朝威名顯赫,圍觀的群眾如潮水一般呼啦閃開,自動讓出道路來,潘文章臉色一變,頓時往自己手下打了好幾個眼色。

    打群架的機靈的便早就住手,便還剩下那些個愣頭青、夯貨、打紅了眼的家伙還在廝打,這時候那粉面小將放緩了胯下坐騎腳步,從後面潑刺刺又跑出一匹黑馬來,上面坐著一位拎黑黝黝鐵棍的女將,一聲叱,手上鐵棍舞了個棍花背在身後,銀鈴一般的嗓音,“還不通通住手,殿前龍衛校尉楊金花在此,兒郎們,圍將起來。”

    保羅目瞪口呆,那鐵牛更是看直了眼,“這……不是那天跟俺比武的楊家小妹麼。”

    “都說老楊家一門忠烈,男女老少莫不在軍中報國,瞧瞧,人家小姑娘怕只才十六七歲,便是一副將軍架勢……”

    “這位怕就是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大人的妹妹了,都說楊家一門盡出美女,果然不假呢。”

    一眾圍觀者低聲竊竊私語,那些龍衛軍雙腿一夾胯下馬匹,殺氣騰騰圍過來大約幾百人,一時間只听見馬匹的喘氣響鼻聲,而龍衛軍們個個臉色冷俊,手中長槍沉下指著一眾人等,連身上魚鱗甲摩擦聲音便也沒一點兒,果然是大宋朝最精銳的部隊。

    “潘文章,又是你。”楊金花俏臉上能剮下一層寒霜來,眼中仇恨神色,恨不得便立刻摟頭一棍子砸死潘文章才甘心。潘楊兩家從楊老令公和潘仁美開始便解下仇怨,潘仁美為監軍時故意停滯大軍不救,導致楊家七郎八虎血濺金沙灘,弄得堂堂天波府一門寡婦,實在是個死結。

    “楊校尉,本公爺接到舉報說有人在這鸞鳳樓鬧事,前來制止,這些刁民才是聚眾鬧事主謀。”潘文章拎了一下馬韁控制被龍衛軍殺氣驚得有些不安的坐騎,伸手一指鐵牛,蓋因鐵牛塊頭大,最是吸引人的注意。

    “直娘賊,便只會放屁,鬧事的……”他原本準備指鎮威武館楊七高禾,卻不想楊七被他自己打暈了,高禾被阿風踢暈了,哪兒還有人給他指,“咦,人哩?反正便是這撥人就是了。”他只好指了指那些被打得大部分躺在地上哼哼的鎮威武館出身的禁軍軍官。

    潘文章冷哼,“你說他們鬧事,本公爺來了便怎麼又連本公爺手下的人也打。”他一聲厲喝,用馬鞭指著自己那些被打得鼻青臉腫東倒西歪的手下,“本公爺幾百人來維持秩序,便是你這個蠻漢撒潑,帶著一干刁民襲擊本公爺。”

    “你這烏龜公爺好不曉事,俺便只用了拳頭,要襲擊你你以為現在還有命在麼?”說著一下把插在腰後的一對獨腳銅人抽了出來,哈哈笑著說︰“似你這般小雞兒身子,像是個沒尾巴的兔子,爺爺一下便把你砸成肉餅。”

    鐵牛雖然粗豪,罵人忒毒,把堂堂國公爺罵成閹割了供人玩弄後庭花的兔兒爺,潘文章氣得臉色醬紫,嘴皮子直哆嗦,手上馬鞭指著鐵牛,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實在是被氣狠了。

    潘文章手下還有一百多雖然鼻青臉腫卻還能站著的,頓時一陣破口大罵,頗有再動干戈的意思,龍衛軍一控馬齊齊往前進了一步,頓時又把他們嚇住了嘴。

    這時候龍衛軍領頭粉面小將從州橋那邊緩緩帶馬過來,一開口,聲若黃鶯,“潘文章,你是怎麼辦事的?帶著禁軍喝花酒逛窯子打群架本事不小啊,看來明兒我要在官家跟前好好說說。”

    潘文章一看馬上這位,頓時臉色變得刷白,滾身下馬單膝跪倒在地,“臣,代國縣公潘文章叩見碩華長公主殿下。”他身後呼啦拉半跪下黑壓壓一片,凡是能起身的莫不掙扎起來單膝跪倒在地。

    保羅看著全身裹在盔甲內的趙槿,那表情便好像看見了超人在天上飛,這便是那溫柔和藹美麗的長公主麼?阿風有些不知所措,伸手在袍內緊緊拉住了他的手。

    “展昭……”趙槿故意不去瞧保羅,扭頭便問展昭。

    “臣在。”

    “你且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槿純是裝模作樣,事情的由來她還不清楚麼,她先吩咐手下林若飛回去長公主府帶侍衛前來,接著自己帶著另外一個侍衛木若雲前往鸞鳳樓,只是到了鸞鳳樓保羅已經跟人家打了起來,又看見鸞鳳樓有人往西邊(西城區是顯貴、大臣們所居之地)匆匆去了,深知這鸞鳳樓背後最大的東家是代國公府,那潘文章不是什麼善主兒,何況禁軍打群架在東京城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幾十萬禁軍駐扎在東京,沒事不打打架反而怪了。

    于是她扭頭便走,回去拿了特旨的龍衛軍虎符調來大內龍衛軍,楊金花在龍衛軍任校尉,本就和趙槿認識,正好看見趙槿調軍,便自告奮勇帶著手下兒郎,兩人帶著上千龍衛軍便殺氣騰騰而來了。

    且先不說趙槿所做的事情是否承合朝廷制度,眼前的局面便是再笨的人也想得清楚,保羅有了趙槿這個護身牌,還有什麼怕的呢?雖然他本來就不怕。

    展昭把自己手下所得到的情報一一稟來,坐在馬上的趙槿俏臉一板,拿手上雪亮爛銀槍一指,“潘文章,你還有什麼好說的?你膽子是愈發大了,公然帶禁軍打群架不說,還連開封府執法衙役也打了,我明兒倒是要問問潘太妃,這東京城什麼時候歸你代國公府管了?”

    潘文章額上便一滴滴往下滴著冷汗,背後衣裳早就被冷汗打濕了,趙槿句句誅心之言,分明是要他去牢獄里面吃老米飯啊。

    “少保……”

    保羅看她在馬上好不威風,一個個被她訓斥得話也不敢說,這時候在袖內輕拍了拍阿風的手,懶洋洋走過去,假惺惺彎腰行禮,“臣,特賜進士出身、直秘閣侍講、武義郎、食邑二百en銀袋陳保羅,見過長公主。”

    楊金花看他走過來,眼光有些羞澀,心說保羅大哥還是那邊懶洋洋什麼都不在乎的帥氣,趙槿心里面恨恨,這人,連這時候還不忘記出出風頭,傲得尾巴上了天,忍不住便用俏目剮了他一眼。

    後面圍觀者便有膽兒大的興奮大叫,“瞧哩,本朝文曲星下凡,朝廷上公主給他磨墨,嚇蠻書的大才子陳保羅……”頓時引起一片低聲嗡嗡議論。

    五樓樓上窗口心兒落下來的阿蠻看看旁邊丫鬟秋月,兩人一陣在心里面笑,保羅什麼都是,可這大才子、文曲星下凡,真真是從何說起,別的不說,就那筆螞蟻爬一般的字便要嚇死人了。

    潘文章心又一拎,這朝廷上嚇蠻書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便是此人,頓時又出了一身冷汗,這可是官家眼前的大紅人,頓時便搶著開口申辯,“殿下,臣亦是被奸人蒙蔽,往長公主明察啊。”

    那個在樓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鴇沖了下來,指著地上昏迷的楊七和高禾罵道︰“殺千刀的瘟生啊,便是你們帶人沖了我的鸞鳳樓還渾水摸魚……”

    “閉嘴,長公主面前休得無禮。”潘文章嘴上呵斥老鴇,心里面卻感激起來,心說這娘們果然有些手段,這句話一罵,便把所有責任推卸掉了。

    可憐昏迷的楊七何嘗知道,頓時所有罪過都成了他的,本來,拉禁軍打群架司空尋常,東京城里面大凡有些權勢的高官子弟怕都干過這事情,只是他運氣不好,踢到了保羅這一塊鐵板,又踫上個不知道規矩的長公主。

    所謂刑不上士大夫,貴族高官們如果逛窯子爭風吃醋,根本不會找開封府解決,拉人打架看誰本事大才是正途,誰沒幾個朋友,幾十萬禁軍駐扎在東京城便干吃軍餉不成,那些中下級軍官哪個沒帶著手下出去幫人打架打秋風的事情。

    “這禁軍里面一些軍官是愈來愈膽大了。”趙槿拉長了臉,那機靈小官小黃魚早就從樓上下來,靈機一動,便大著膽子往前走幾步跪在地上,指著昏迷的楊七大聲說道︰“長公主千歲,草民知道此人,此人是鎮威武館的副館主,這些禁軍軍爺都是鎮威武館出身……”

    “在軍中拉幫結派,視軍法如無物,混帳透頂,都該砍了腦袋。”楊金花指著楊七帶來的那些禁軍軍官怒罵,那些人本就剩下沒多少能站著的,這時候被一嚇,又嚇暈過去幾個。

    這一句話,便斷送了鎮威武館的活路。

    “臣該死,受奸人蒙蔽,多虧長公主殿下慧眼,撥開烏雲見著真相。”潘文章趕緊拍馬屁。

    “展昭,這善後事宜便由開封府來辦,潘文章,你且自己領罰罷。”趙槿淡淡說道。

    “臣謹遵綸旨。”

    潘文章哭喪著臉,“臣甘願受罰,臣自罰一年俸祿。”

    趙槿這才轉頭,看著保羅說︰“少保,你且跟本宮來,本宮有事要尋你去做。”旁邊潘文章哪個怨啊,瞧瞧,長公主叫人家表字,多親熱,自己實在是虧大了,不由垂頭喪氣。

    “殿下,臣還有一事。”保羅一指樓上阿蠻和秋月,想了想,又指了一下小黃魚,“臣和鸞鳳樓花魁阮阿蠻阮大家情投意合,便要給阿蠻和她的丫鬟秋月贖身,還有這小廝,一並也買了。”

    下集簡介︰

    保羅隨同長公主趙槿去白駝山拍賣會,拍賣會上出現天價的雙胞胎揚州瘦馬,趙槿敲了譚青皮竹杠買下雙胞胎,卻送給了保羅,保羅上門想問個究竟,卻撞破長公主洗澡……

    鸞鳳樓打群架事情讓保羅再一次大出風頭,頗有一些朝廷文武認為此人願意為自己喜歡的女人出頭,便嫁女兒給他一定也能幸福,結果媒婆踏破了門檻,其中尤以柴郡主為最,帶著楊門女將前來逼婚要保羅娶了楊金花……

    這時候宋遼邊疆摩擦再起,朝廷決定派遣使者團前去遼國,保羅為了躲避逼婚,自告奮勇要前去遼國,被委為使者團副使,大遼的美女在向保羅招手。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出使『上京』城。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9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一章 白駝山拍賣會

保羅這麼當著上萬人在長公主跟前一說,頓時給人感覺有情有義,更加漲了阿蠻的面子,哪個女人不想在眾人面前風風光光,尤其這男人還是出名的大才子大英雄,所謂美女愛英雄,大抵便是這個意思了,頓時,樓上阿蠻先是臉上一紅,接著便眼淚水滾滾而下,快兩年了,這冤家……自己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做他的女人。

    小龜奴小黃魚也感動,跟著這樣的英雄,前途自然光明,比起做妓寨的龜奴,那是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跪著往前膝行幾步便磕頭,“保羅爺,小黃魚的性命便任憑爺處置了。”保羅笑著拉他起來,“你的命便不是命麼,只是我那兒月例銀子可不多,還得能吃苦。”小黃魚連連點頭。

    趙槿瞧了保羅一眼,低啐了一口,暗罵保羅慣會假撇清,可這面子總要給他做的,便對那老鴇說︰“一起多少錢到本宮府邸來算便是……”

    那老鴇心里面在滴血,培養一個花魁豈是容易的,可她哪兒敢上長公主府邸去收錢,臉色一紅一白,剛要說話,旁邊潘文章便諂笑著說︰“殿下,這鸞鳳樓臣也有些股份在里面,阮大家是東京城出名的琵琶名家,這武義郎又和臣同殿為臣,兩人情投意合乃是市井間一段佳話,怎麼能要銀子,當要如嫁女兒一般給嫁妝才是……”

    這時候不拍馬屁便什麼時候拍?潘文章雖然紈褲,好歹是堂堂小公爺,這點心思還是有的,一番話說的極為漂亮,當然,心里面也極為肉疼的,心說這花魁便自己也沒舍得偷吃,倒便宜了此人。

    “如此,本宮便替他領情先謝你了。”趙槿似笑非笑,“只是你要小心我八皇叔,前幾日官家準備把玉卓賜婚給少保,眼瞧著母後快大壽這才耽擱了,小心我八叔去你代國公府尋麻煩。”

    潘文章尷尬,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只好嘿嘿陪笑,心里面那叫一個後悔,心說自己在府上喝酒看戲便多爽快,今兒這事情,太憋屈了,實在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把當家花魁送出去還得倒貼銀錢,這便罷了,居然還拐了彎子得罪了八賢王,一時間撞牆的心都有。

    趙槿其實也就故意嚇唬他,這時候看滿地哼哼喲喲的人,略皺了皺眉,展昭一看長公主臉色,趕緊讓手底下還幾十個沒受傷的衙役各自救助同伴,潘文章嘟了嘟嘴皮子,手下人也紛紛收拾,這邊保羅阿風各自去瞧前來打架的門徒,保羅從懷中拿了白玉堂留下的藥膏,心說這玩意兒少了點,親自小心翼翼給那些受傷的抹藥,那些受傷的明明是來為了他打群架,這時候還得感動得痛哭流涕,好人盡被他做盡了。

    楊金花把鐵棍在馬綹子上一掛,招手換來屬下讓他們收兵,龍衛軍緩緩收兵,便只留了百來個維持秩序,她這才下馬摘了頭盔,紅著臉到保羅身邊蹲下,“保羅大哥,我來幫你。”

    鐵牛是個大嗓門,看著楊金花直樂,“楊家小妹,沒想到你居然還是軍中校尉,俺鐵牛佩服你,你這樣的女中豪杰,俺看也只有俺小師叔配得上你。”

    這話把楊金花鬧了個大紅臉兒,偷眼瞧了旁邊保羅一眼,恰好和他眼光相對,頓時大羞,沒遮沒攔的,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旁邊幾個楊金花手下軍官恰好瞧見,互相看了看,心說完了咱們頭兒怕是動了心,這天鵝肉輪不到咱們了。

    待到鸞鳳樓受傷的人各自收攏,楊七高禾等一幫倒霉鬼被開封府下了監,圍觀群眾漸漸散去,阿蠻帶著秋月已經下樓,身無長物只抱著琵琶,秋月挽了個包裹,兩女窈窈走到保羅身邊。

    保羅笑著從阿蠻懷中把琵琶拿了順手遞給一指跟在旁邊的小黃魚,拉著阿蠻手輕笑,笑得阿蠻滿臉紅暈,想啐他一口,當著長公主卻又不好意思,掙了手,先給趙槿盈盈萬福,趙槿第一次看到阿蠻,果然是個大美人,看了旁邊保羅一眼,心說這人,日後也不知道要招惹多少女孩子,嫻兒那傻丫頭,唉,自己能幫便幫罷。

    “咦,剛才那個什麼潘小公爺不是說給錢的呢?”保羅四處張望,“便這麼小氣?居然跑了?”

    一眾人個個低笑,展昭遠遠看他,嘆了口氣,陳保羅啊陳保羅,東京城沒再比你膽大妄為的了,今兒這一架怕明天便有無數折子放在官家的案頭上,恰好保羅對他招手,“展兄……”展昭扭頭懶得搭理他。

    “這家伙,算了。”保羅原本想找他送阿蠻和一干受傷的門徒回四海,看他不搭理自己,就轉了頭,微笑著對楊金花說︰“楊妹妹,哥哥我有件事請你幫忙,不知道你肯是不肯。”

    楊金花忸怩,哪兒有剛才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女將模樣,“保羅大哥吩咐就是了。”

    “能不能請你幫我把阿蠻還有我這些受傷的弟子送回四海。”他說完,轉頭對趙槿一笑,“接下來我可就是舍命陪公主了。”

    眾人都不明白他什麼意思,只趙槿心里面嘆氣,心說沒什麼事情能瞞得過他,今天是那白駝山拍賣會的日子,她原本想叫保羅陪自己去看看,瞧瞧是否有什麼稀罕東西,好買了當她母後壽禮,可這時候人多多的,叫她怎麼好意思說出來,難道說,陳保羅,你便陪我去如何如何,那面子往哪兒擱啊。

    保羅心知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拉了阿風一把,低聲說了幾句話,又看一眼阿蠻,阿蠻好歹幾年花魁,高官顯貴們瞧多了,自然知道此刻不適宜多開口,反正現在自己已經是自由身,他的人,日後還怕他跑了不成。

    “阿蠻,我跟長公主殿下有些要緊的事情,你先跟阿風回去,晚一些咱們再慢慢說話,好麼。”保羅軟語對阿蠻說道,阿蠻紅著臉點頭,他這才轉頭對楊金花說︰“楊妹妹,拜托了。”

    交待好後,他嬉皮笑臉走到趙槿那匹烏雲踏雪烏椎馬前,“殿下,臣便給您當一回馬前先鋒官了。”

    趙槿低啐,沒個正經的,走過去跨身上馬,冷不防保羅托了她一把,正在渾圓的臀部,一時間羞的要死,想發作,看看四周,實在不好意思,那不成了當街打情罵俏了,狠狠瞪了他一眼,招呼兩個家將侍衛跟上,雙腿一夾馬腹便往前跑去。

    “阿風,我心里面有數,別擔心我。”保羅一笑,腳不沾塵便當街賣弄輕功跟了上去。

    長公主府邸便在西水門金梁橋附近,到了宅子前,早就有侍女太監迎了上去,牽馬的攙扶的引路的,趙槿下馬,保羅咳嗽一聲,“殿下,臣便不進去了,臣等女人,最多不過半柱香時間……”那些個太監侍女個個駭得瞪大眼楮,心說這主兒是誰啊,敢跟長公主這麼說話,趙槿恨恨一眼,彷佛對方的手還貼在屁股上一般,“等著。”說完甩手進去了。

    那兩個家將侍衛林若飛和木若雲也在旁邊伺候著,保羅左右無事,就拉著倆人在大門石獅子旁邊拉起家常來,這兩人原本不想跟他說話,只是保羅葷段子實在是天下無雙,扯了幾句便吊了兩人的胃口,男人還有不愛听葷段子的麼,沒一會兒,居然稱兄道弟起來。

    “保羅兄弟,不是哥哥我說你,這東京城怕是你最膽大了,今兒要不是咱們長公主,你還真有點懸。”倆人在保羅跟前表起功來了,保羅便笑笑,虛套了幾句。

    趙槿回府換了盔甲,又作一身男子打扮,急急出來,好一個偏偏濁世佳公子,一身白錦袍,頭上學子冠,腰間一方玉佩通體碧綠,潔白的手上捏著折扇,嘩一展開,上面四個風骨昂然的大字,金梁曉月。

    她出來後也不搭理保羅,徑自上馬,這時候有家將從側門牽了一匹五花驄出來到了保羅跟前,保羅聳了聳肩,接過馬韁,飛身上馬跟在後面,兩個家將便遠遠跟著。

    “我說老林,你不覺著今兒長公主透著奇怪麼?”高個子的木若雲騎在馬上,看著前面趙槿,壓低了嗓子跟自己搭檔說。

    那矮些的林若飛好歹過去是飛賊出身,也干過些偷香竊玉的事情,也勾搭過良家婦女,也逛過窯子吃過花酒,這撈偏門下九流的個個眼光賊精,便壓低了嗓子說︰“木頭,你這便不懂了,長公主這次恐怕是……听過一句話麼?『含花女為媒,自身難保』……”

    木若雲駭了一跳,“你是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咱什麼話也听不見,什麼事也看不見,老老實實跟著便是,就當自己眼楮瞎了。”林若飛目不斜視,木若雲縮了縮脖子,砸舌不已。

    眼前沒了人,保羅一拎馬韁並排跟趙槿走著,“我怎麼就沒瞧出來曼瓔居然還是文武雙全呢,走了眼,走了眼啊。”

    鼻腔里面出氣,趙槿哼了哼,這才說︰“這東京城的人也沒瞧出來你陳少保還是文曲星下凡啊。”

    保羅嘿嘿一笑,顧左右而言他,說怎麼沒看見野丫頭呢?趙槿扭頭狠狠瞪他一眼,“嫻兒便是上輩子欠你的,花了無數心思在你身上,你不領情便罷了,就不能收斂些口舌麼?滿朝官員哪個似你這般的,喝花酒打群架,一刻兒也不得消停,當真以為東京城是你家後花園不成。”

    “殿下這大帽子扣的,臣可擔待不起。”保羅有些耍無賴,“再說,我也沒說趙嫻不好,只是八王爺親口邀我做她的老師,這天地君親師……”

    趙槿狠狠剮了他一眼,“那我皇弟賜婚,你怎麼便耍起心機了,這般假撇清,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麼。”

    保羅笑笑,“曼瓔,下面這話我不當你是長公主,就當你是好友知己,你也知道,我性子疏懶,又愛冶游,好比野馬,最怕有嚼口籠頭套上,大宋律法公主和駙馬行周公之禮,需得公主傳召,又要夜深人靜,可市井都知道我是個淫賊,這白晝喧淫便是家常便飯一般……”

    趙槿頓時鬧了個大紅臉,一副小兒女姿態,低啐了一口,這話題便不好意思繼續談下去了,只拽著馬韁,讓馬不緊不慢在街上走著。

    沉默了會,保羅笑著又轉移話題,“這便是去白駝山罷,曼瓔定是想瞧瞧有什麼稀罕物件買來給太後賀壽,只是……這次白駝山一定請了不少貪官,你就不怕被認出來?”

    “就你機靈,你瞧瞧我和平日有什麼不同。”趙槿低聲說話,心里面卻被他剛才白晝喧淫的話攪得亂七八糟,這便好比小姑娘不小心瞧見男女荒淫,自然心中慌亂不已。

    這時候保羅才發現對方下巴上的血痣被白粉遮了,這與眾不同的血痣幾乎便是她長公主的身份,那些文武怕也沒幾個敢盯著長公主臉仔細看的,最多也就對下巴上的血痣有深刻印象,沒了血痣,就算看出些什麼也不能斷定,倒有些佩服趙槿深得改頭換面的三昧。

    “你一個女子,喊價必然不方便,不如,我替你收著錢……”陳保羅是個壞胚,想法設法刮人家公主的好處,譬如某些激揚國事的年輕人往往抨擊當朝弊政,認為朝廷文武百官個個拉去菜市口砍頭一定有冤枉的,可拉一半去砍頭必然會漏掉好多貪官污吏。

    做生意真金白銀,過去也沒什麼皮包公司空手套白狼之說,自然是流通貨幣銅錢了,只是大宗銅錢攜帶不易,最妥當的自然是有皇家股份的萬通錢莊的銀票來得方便,趙槿從袖中摸出一疊銀票來,低聲說︰“我也不是什麼千萬家私,只帶了二十萬,你便瞧著稀罕的物件覺得合適就買了。”

    保羅在馬上伸手接過,還是一陣咋舌,只帶了二十萬,這口氣,怪不得個個都想做皇帝,果然好處多多,二十萬,放在一府一州,恐怕已經是富甲一方了,可听听眼前這位的說法,『只』帶了二十萬,嘖嘖。

    “放心好了,我必然挑個稀罕物,只是你怎麼不早說,我便花心思做個稀罕物好討你的歡心啊,這機關消息,奇技淫巧,我自認天下第二,恐怕沒人敢自認第一。”保羅嘿嘿一笑。

    “我怎麼敢麻煩你這位文曲星下凡的貴人。”趙槿秋波一橫,瞥了他一眼,看得保羅心中一跳,心說她今天怎麼這麼嫵媚,一時間動了壞心思,策馬並排,兩個人腿都踫到了一塊兒,恬著臉說︰“今天曼瓔天大的恩情,我也不知道如何報答,這樣罷,我那兒還藏著不少自己做的好茶,我大哥歐陽春出家為僧一心參悟佛法,喝了這茶也夸說能直入三摩地,外面絕對沒有,一等一的稀罕,晚些時候我便找東西包了送去你府上就是。”

    趙槿一喜,“這倒好,我母後頗信佛道……”接著才發覺保羅傾著身子,差一點兒便要坐到自己馬上來了,粉面一紅,薄怒微嗔,“沒規矩,便不能坐好了說話。”說著一抖馬韁,胯下烏椎馬潑刺刺跑了出去。

    保羅一笑,這調戲公主的感覺實在是好,雙腿一夾馬腹,也跟了上去,真真是五陵俠少,輕裘緩袍,鮮衣怒馬當街疾馳,美人如玉劍如虹的感覺。

    一陣疾馳,前面便是白駝山東京店了,這時候天色傍晚些,街兩邊店家紛紛掛起氣死風燈,正是華燈初上,人流如稠,白駝山今日拍賣會早就在上流社會間傳開,有請帖的非富即貴,門口早就拴了良駒,停了華車,起碼上百挺胸顛肚的保鏢護院四處巡邏,便有些鬼頭鬼腦的立刻上去驅趕。

    四人放緩了馬速,早有白駝山的機靈伙計迎上來牽馬,兩個家將在外面候著,白駝山的伴當在前面引路,穿堂入室到了後進院子,院子中間早就搭起了高台,台上還蒙著厚實的簾子,好像唱戲的幃幕一般,那四下放著紅木桌子錦凳,桌上四時鮮果八節蜜餞俱都有備,早有幾十個富商顯貴到場,便幾個熟悉的人一個小圈子坐定,喝著茶說些閑話,有些身邊還陪伴著自家愛妾歌姬,甚至有的還帶的是東京城出名的艷妓,其中一個保羅還特別熟悉,和他春風一度過的東京小八艷中的賽海棠尤玉煙。

    院中小廝侍女川流不息,不停送上香茶手巾,還有些一看便是便衣的保鏢,有幾個更是眼中神光閃動,乃是白駝山揚州總店特意派來坐鎮的江南武林界高手,顯然是防止有人鬧事的,想必白駝山這次拍賣會的確費了不少心思

    “陳公子,果然來了,鄙店蓬蓽生輝,歡迎歡迎。”白駝山東京店掌櫃雲淡風笑著迎了上來,他原本是瞧上了保羅一雙巧手,沒曾想這幾天保羅因為嚇蠻書事件又大發起來,目前官家跟前的大紅人啊,怎麼算,都覺得自己這筆生意做的不壞,因此笑得格外開心。

    趙槿上次來便沒報過姓名,這時候雲淡風看著她,又是書生打扮,有些猶豫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保羅笑笑,附耳過去低聲說了幾句,雲淡風點頭,便招呼手下,安排兩人坐在了院中角落,點心香茶流水價一般送了上來,雲淡風笑著抱歉,打躬作揖的去了。

    “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趙槿坐下後低聲問他。

    “只是給你編了個身份而已。”保羅笑得很淫賊,趙槿看他模樣,知道他不會老實交代,便轉過臉不再看他。

    “咦,那不是譚青皮麼?”保羅突然看見熟人,譚孝安跟一個二十來歲書生模樣的人走了進來,雲淡風上去招呼,接著,把兩人帶往趙槿保羅這邊。

    譚孝安從小就是當今官家的伴讀,怎麼能不認識趙槿,雖然趙槿隱去了下巴上的血痣,可譚孝安仔細看了幾眼後還是認出來了,臉色一變就要行禮,趙槿心中嘆氣,保羅起身一把拉住他,“這不是譚公子麼,還真是巧了,來來,我們正好便坐一起。”

    譚孝安這時候也瞧出端倪來了,小心翼翼陪坐,連錦凳也只佔了半個屁股,旁邊那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倒是好整以暇,真是無知者無懼,“兩位,在下顧熹來。”

    “顧兄請坐,小弟陳保羅,這是我一個遠房表弟陳曼才……”保羅打著哈哈,“來來,請茶。”

    那顧熹來倒有些自來熟的脾氣,拍打著手上折扇說︰“據說這次白駝山拍賣會不少珍稀,陳兄和令弟若看上什麼手頭不湊緊,只管跟小弟招呼一聲就是。”

    顧熹來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像是個姑娘,說話卻頗為豪氣,讓保羅直樂呵,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顧兄,你家開銅礦鑄私錢的罷?”

    “小弟是戶部收支員外郎。”顧熹來嘿嘿低笑,保羅一笑,沒見過做貪官做這麼老實的,剛準備逗他幾句,顧熹來又說道︰“不過,陳兄明鑒,小弟家族在江南西路倒的確是有一個自家的私人銅礦……”

    保羅咋舌,嘖嘖,原來真是開銅礦鑄私錢的主啊。

    須臾,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院中各處掛著燈籠,尤其中間還吊著個巧手走馬燈,燈光四下撒射,把整個院落裝點得如夢似幻一般。

    台上厚實的簾子捂著,誰也不知道後面到底放了什麼稀罕物品,這時候雲淡風微笑著從旁邊過來,“幾位公子,下面可就是正角兒登場了。”

    他知道保羅近日大發,譚孝安又是起居郎,兩人雖然不是什麼尚書宰相,可都年輕,且是官家跟前紅人,因此跑來相陪。

    譚孝安因為趙槿的緣故不大敢說話,那顧熹來好似跟雲淡風不熟,趙槿更加不必說了,因此保羅笑笑,“想必是什麼獻藝節目罷,不過……”

    雲淡風消息快,當然知道今天阮阿蠻被保羅贖身,笑著就說︰“淡風知道陳公子和幾位花魁的逸事,不過,今天這位,可是因為和本店山主交好特意前來的,論歌喉,怕不輸火焰歌神,幾位便請瞧。”

    這時候,燈火沒由來地一暗,接著,台上厚實的簾子緩緩往兩邊揭開,一位穿著打扮迥異與當時女子服侍的女子俏然站在台上,一身潔白,舒袍廣袖,頭上蒙著黑紗,脖子上圍著一個金屬狀的古怪東西,胸前掛著黑色十字架,只見她雙手撐開,宛如在祈禱天主,走馬燈把燈光一絲絲撒在她身上,一時間,一股聖潔的味道四處彌漫。

    聖母瑪利亞啊,保羅心里面大叫,這不是基督教聶斯托利派(Nestorian)麼?

    院子里面一眾人驚嘆,雲淡風得意笑笑,壓低了嗓子說︰“這是大秦景教聖女文丑丑,素來和我白駝山山主交好,此次特意前來助興。”當然,他還有沒說的話,這次拍賣會利潤的三分之一,將會捐獻給景教教會。

    那大秦景教聖女在台中站著,慢慢低吟,雖說是低吟,卻不知道為何,一眾人等個個能听得清楚,便宛如在自己耳邊輕哼一般,那聲音悅耳動听,說不出的曼妙,宛如一眾裸女在眾人眼前翩翩起舞,偏又讓人無法生出褻瀆之心來。

    Shit,保羅暗罵,這白駝山可真夠本事的,居然請了景教聖女來唱聖詩,眼前這些人雖然大富大貴,可誰又瞧見過這般,果然是有些手段,只是,這景教聖女文丑丑似乎身懷奇妙內功心法,怎麼便能跟自己用獅子吼唱歌一般,一時間十分好奇。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30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二章 天價雙胞胎和春宮圖

這歌聲和大宋朝流傳的不同,既無絲竹也無管弦,只那麼原音輕吟,聲音忽高忽低卻又聲聲入耳,一忽兒低吟淺唱一忽兒高亢入雲,把下面客人听得神魂顛倒,便幾個平時得意歌喉的歌妓也羞愧死了,怕是比火焰歌神梅忒麗也還厲害一些,畢竟梅忒麗沒保羅那般獅子吼唱歌的本事,而這位聖女,似乎在這方面和保羅不相上下。

    歌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結束,那簾子緩緩放下,只留下院中一眾客人如痴如醉,趙槿嘆了一聲,看旁邊保羅一眼,低聲說︰“以後便也別說自己唱歌好了,我看這什麼景教聖女唱的就比你那晚強。”

    保羅揉了揉鼻子,心說我一個大老爺們跟人家姑娘比什麼歌喉啊,人家景教聖女,唱聖詩自然是拿手的,我要跟她比,怎麼也得比個流行歌曲罷,比聖詩不是自討沒趣麼。

    這時候雲淡風上了台去,輕咳一聲,那些客人這才紛紛回神,頓時贊美之聲四起,雲淡風滿面得意,“諸位貴客滿意,小店便歡喜之極了,接下來本店拍賣會正式開始,諸位,請看。”

    他微笑著伸手一拍,那幔簾又緩緩拉開,兩個穿著新嫁娘大紅裙袍頭上蒙著紅蓋頭的女子便窈窈並排站在台上。

    難道是大變活人?底下豪商巨富們各自交頭接耳,連保羅都好奇了,只趙槿,似乎不太習慣眼前這種男人們的腐敗,第一件便是買賣人口,想必是什麼美艷女子,便略哼了哼。

    “這第一件寶貝全名『貼心寶貝』,至于妙在何處,不如請哪位客人上來,淡風好講解一番。”

    立刻,便有一位三十許的客人跳上台去,雲淡風一笑,拍手示意,後面兩個大腳婆子送上錦凳,接著扶雙胞胎坐下,又有一個小廝托著一個盤子上來,盤內是一根孔雀尾羽。

    大腳婆子除去雙胞胎腳上的繡花鞋,下面又是一陣低哄,好一雙金蓮,真真是可堪一握,絕品蓮足,足足值千金的,尤其腳趾根根雪白毫無瑕疵,看得一眾人垂涎不已。

    雲淡風拿起尾羽遞給那客人,“請客人用這尾羽搔弄隨便哪個的腳心。”

    這是大戶人家常常玩的一個閨房游戲,蓮足是大多數男子喜歡把玩的,腳心又是性感地界,拿羽毛這麼一搔,身子敏感的,很快便能高潮,是最為一些年紀大的男人喜愛的游戲。

    那客人蹲下身子,好奇地用孔雀尾羽去搔其中一個的腳心,頓時,一陣銀鈴般的淺笑從紅蓋頭里面傳出,雙胞胎同時顫抖著身子,連腳趾翹動的動作都一模一樣,台下嘩然一片,姐妹同心?

    得意一笑,雲淡風高聲宣布,“此乃萬中無一的姐妹同心,不管是撫弄哪個,另外一個立生感應,端地奧妙無方……”

    那客人還有些懷疑,又去搔另外一個,結果依然一樣,雙胞胎姐妹笑得花枝亂顫,笑得一眾人心癢難搔,恨不能立刻抱回家去享受。

    大家都在想一個問題,如若雙胞胎姐妹面容姣好,起碼值一萬貫錢。

    請那客人下台後,雲淡風深知下面人的心思,一擺手,大腳婆子又扶起雙胞胎,撤去錦凳,他走到雙胞胎身後,“各位,且來瞧瞧並蒂蓮花美是不美……”說著,雙手一伸便揭去蓋頭。

    台下客人們個個眼前一亮,好漂亮的一對雙胞胎妙人兒,怕只十來歲模樣,一模一樣清秀絕倫的小臉蛋,皮膚如凝脂般吹彈得破,雙目如水流瞳百轉,同時淺笑,千嬌百媚,真是一笑傾城,頓時叫人心生憐惜。

    可接下來雲掌櫃又做了一件大煞風景的事情,雙手在雙胞胎背後一扯,把大紅色裙袍扯了下來,雙胞胎同時發出一聲尖叫,雙手一抱護在胸前,眼中盡是楚楚可憐,肚兜和衾褲掩蓋不住窈玲瓏的嬌軀,雪白柔弱的胴體在空氣中宛如落翅小鳥一般微微抖動,異樣的刺激看得台下一眾男人血脈憤張,保羅身邊不遠處一個年過半百的豪商賈進財甚至流下了口水,眼光中透出瘋狂變態,似乎恨不能立刻撲上去撕掉雙胞胎身上最後那一點兒遮羞布一逞獸欲。

    “各位,揚州瘦馬貼心寶貝,姐姐郝寶寶妹妹郝貝貝,乃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生,便只相差片刻大小,芳華十三,十足處子,妙處多多,起價一萬貫。”雲淡風小眼楮中透出得意神色來,這樣的極品小美人還是一對同心雙胞胎,怕也只有富可敵國的白駝山揚州總店能培養出來了。

    “我出兩萬貫。”第一個跳出來的就是保羅身邊不遠那個半百老頭賈進財。

    “我出兩萬三”

    “兩萬五”

    沒一會兒,價格已經被抬到了四萬五千貫之巨。

    保羅嘆氣,眼前的情形,自然讓他不習慣,好歹是受過平等教育的,這麼公開買賣人口,還是兩個極品羅莉雙胞胎,真真是看著旁邊那個年過半百的賈進財,忍不住惡毒地腹誹,死老頭,都松下奔聯想了,還好這口,買回去戴綠帽子不成?

    譚青皮一直小心翼翼伺候在趙槿身邊,這時候趙槿遞給了他一個眼色,低聲說︰“把這兩個女孩買下來。”

    譚青皮一愣,看著趙槿嘴唇微動,分明說的是“本宮身邊正好缺兩個貼心的侍女。”雖然明知要破財,依然歡喜,一下站起身來,大聲喊道︰“六萬貫”

    這個高價一出,頓時滿場皆驚,六萬貫買兩個大活人,這可是天價。

    雲淡風滿臉喜色,大聲道︰“譚公子出價六萬貫,還有哪位貴客出價的?”

    賈進財臉色鐵青,猶豫了下,抖著嘴唇喊道︰“六萬五千貫。”

    “柒萬貫。”譚青皮這時候洋洋得意,好歹出了個風頭,雖然明知買來也享受不到。

    賈進財兩腿都有些搖晃,可看見兩個小可人兒站在台上,淫欲之心又熊熊燃燒,一狠心,叫道︰“八……八萬……”

    跟本大爺搶?譚青皮翻了個白眼,別說這是長公主開口訛詐,就算是自己買,那還不是一個極為重要的面子問題,好歹自己是東京城出名的大少,官家跟前的大紅人,未來的國舅爺。

    “十萬貫。”譚青皮呼啦一下展開手上高麗國進貢的白紙折扇,頗有氣派地搖了搖,又嘩一聲合起,拿在手上輕拍,一副不可一世的嘴臉。

    賈進財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再也沒力氣喊價了。

    這第一件拍賣的寶貝便是十萬貫天價,頓時就把拍賣會的氣氛炒了起來,保羅看了看趙槿,心說你這二十萬恐怕也難買到什麼東西,趙槿微微一蹙秀眉,似乎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正尋思,台上便又有小廝從後面抬出一面折疊屏風來,小心翼翼放下後,兩個小廝把屏風一展後豎立,一干人等個個發出驚訝之聲,那些貴客們身邊帶的女眷個個低啐了一口,顯是十分害羞,趙槿瞧了一眼,腦中嗡嗡作響,臉色頓時充血起來,嫣紅欲滴,一抹桃紅一直渲染到脖子,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鑽下去才好。

    正羞且惱,她突然感覺到手上一溫,便有一只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身子一頓之下,扭頭低看,保羅露出雪白牙齒一笑,只目光中卻毫無淫穢,似乎在安慰她,別怕,有我呢。

    自己的手被對方攥著,趙槿一顆芳心砰砰亂跳,想抽出手來,可那台上的東西實在是個魔物,一眼之下羞得她心中沒著沒落的,抓了東西自然不放,另外一只手使勁扯了扯衣袖,好歹遮蓋了些,拿眼瞧著自己腳上錦靴,便再也不敢抬頭,胸中酸酸漲漲好不難受。

    “各位貴客,這屏風乃是丹青大師戴曉樓嘔心瀝血費時三年完成,名喚『三十六宮都是春』,各位且看,畫中三十六對男女交合之圖莫不是栩栩如生,譬如這第一幅……”

    他伸手指點,大聲說︰“畫中這梳著雙丫發髻的侍女,年雖幼齒,但戴大師妙筆丹青,把這小妮子思春神情表現得淋灕盡至,這半推半就、若驚若喜的態度真真是活了一般,一股生澀春情頓時躍然紙上,實在可供把玩,旁邊題跋雲︰佳期幾度蹉跎,良會于今趁便,只因女愛郎貪,上郎身傾倒,玉腕挽郎肩,挑腮檀口煞相連,搖拽花心不倦,倒溜清泉一線,羞煞鴛鴦一片。”

    院中個個盯著那春宮圖看,連小心翼翼的譚孝安也不例外,只听見一片咽唾沫的喉嚨聳動之聲,甚至還有些女子輕聲喘息,整個院落的氣氛頓時淫靡起來。

    這聲音宛如魔音一般使勁往台下趙槿腦中涌去,她何曾經歷這般光景,恨不得便把耳朵蒙上才好,一顆心砰砰跳動,似乎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一般,胸膛火燒火燎,連呼吸也不順暢起來,一抬眼瞧了一下,那些裸體男男女女便活了一般鑽進她腦海折騰……

    正在這當口,突然從手上傳來一股溫涼氣息,順著胳膊往上竄動,立刻到了胸口,活潑潑四處游走起來,頓時就把那魔障壓制了下去,長長吸了一口氣,趙槿這才恢復過來。

    低頭瞧去,保羅微笑,眼神清澈如水一般,趙槿心頭一暖,知道他用內功幫助自己,便嘴唇輕動,從口型看似乎說了一聲謝謝,心中古怪,說不出的情緒,對保羅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心說他雖然被市井間傳為淫賊,可眼前舉止,實在是君子不過……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31

第四集 出使『上京』城 第三章 貝葉真經

她這個想法,實在是想當然耳,把保羅美化了上天,怎麼知道保羅這位爺看慣小電影,眼前這些,真真是毛毛雨了,就好比吃慣滿漢全席的老饕,對水煮雞蛋自然沒什麼興趣。

    “各位貴客,三十六宮都是春,一筆丹青描盡風流,起價八千貫……”

    保羅身旁那顧熹來第一個跳起,“一萬八千貫。”

    我出兩萬貫……

    兩萬五前貫……

    價格哄抬十分熱烈,這時候趙槿平靜下來,雙目瞥了保羅一眼,口唇微動,似乎在說,你們男人沒一個好的。

    保羅聳了聳肩膀,也學她那般張嘴,我可是冤枉死了,我什麼都沒干啊?便有那心,在曼瓔你跟前也不敢……

    俏面微紅,趙槿在袖內狠狠掐了他手一下,隨即醒轉,自己這不是跟他打情罵俏了麼?先是一羞,接著心中一痛,沉下臉來,把手使勁抽了出來,不知道怎麼,胸口痛的愈發厲害,似乎心髒被一只大手抓在手掌上一緊一松地攥著……

    這時候價格已經抬到了八萬貫之巨,便只寥寥兩三人還在競價,保羅郁悶,心說不就是春宮畫麼,可惜我不是美院畢業的,不然豈不是想不發財都難?

    “八萬八千貫。“顧熹來再一次伸手,想是志在必得。

    “十萬貫。“從另外一邊角落傳來一個年輕的聲音,眾人沒想到第二件物品居然也哄抬到十萬貫之巨,不少人低聲咦了一聲,都往那邊看去,只見一個文采風流的青年,一身錦袍手握折扇,正是龐太師之子,兵部侍郎龐昱,他旁邊一個白袍俊俏少年郎,臉色如水,似乎看那春宮就是一堆狗屎一般,眉間痣告訴保羅,這人正是南海小龍女水修眉喬裝打扮。

    保羅一皺眉,壓低嗓子說︰“不是說呼延家和天波府穿一條褲子的麼?這姓水的是呼延贊的外孫女,怎麼老是跟龐昱混在一塊兒?”

    趙槿不吱聲,他聳了聳肩膀,突然生出作弄的惡意來,大聲喊道︰“十萬五千貫。”

    譚孝安一愣,顧熹來也看了他幾眼,湊過來低聲說︰“陳兄,你如果喜歡,早說啊,兄弟我就不炒這個價格了。”

    他詭異地笑笑,拿嘴巴一撇龐昱那邊,說︰“譚兄,顧兄,您兩位瞧,那龐昱身邊的可是個大美人兒喬裝的,我就是給他搗蛋一番。”

    譚孝安是個花中魔王,這顧熹來也是個喜歡逛窯子的,何況龐昱和譚孝安曾經同為起居郎陪伴官家,兩人關系並不密切甚至還頗有齷齪,頓時就曉得了保羅的意思,三人互相嘿嘿一笑,都明白了。

    “十一萬貫。”譚孝安把手伸了伸,他剛才十萬貫拍得貼心寶貝,這時候一喊價,眾人都有些心驚肉跳,有這位喊價,就算買來了怕也是要花老大價錢了。

    “十三萬貫。”龐昱的老子到底是當朝太師,錢財還是有的,這時候院子里面除了台上亮若白晝,四下還比較昏暗,龐昱倒有些看不清楚這邊,只是水修眉看得清楚,冷哼一聲,一道目光宛若實質掃到保羅身上。

    嘿嘿,我就是要你花這個冤枉錢,保羅壞笑,又高聲喊道︰“十三萬五千貫……”

    這麼一來一往,立刻又把價格炒到了十七萬貫之巨,保羅得意的同時,不免暗嘆,心說這錢足足可以養五千禁軍一年了,腐敗啊腐敗。

    台上的雲淡風可是高興的要死,大聲說道︰“三十六宮都是春,龐公子出價十七萬貫,還有更高的麼?”

    連問三次,保羅覺得再抬也難以加價了,對譚孝安和顧熹來使了個眼色,這春宮屏風便被龐昱拍去了。

    這時候台上又搬出一個竹夫人(用竹子編成的筒狀物,夏天抱在懷中睡就不熱了,美起名曰︰竹夫人)來,仔細一看,居然是一整塊上好玉石雕成,通體碧綠,晶瑩可愛,居然雕刻成宛若女子狀,臉上面目清晰可辨,身材一彎美妙無方,里面卻是鏤空的,唐宋以玉為貴,這麼大一塊整玉石怕就是天價了,再加上巧手雕工,實在是動人心魄。

    那顧熹來撇了撇嘴,壓低嗓子說︰“別看這東西稀罕,里面都是空的,其實不值得花大價錢,我估摸著也就七八萬貫模樣。”

    話是這麼說,可這東西還是很快就抬到了十一萬貫之巨,保羅看了看不說話的趙槿,心說這東西買來給老太後抱著夏天睡覺倒是不錯,不過……老太後抱個玉美人不妥,便沒開口,最後被某個大腹便便的富賈用十二萬八千貫買走。

    接下來幾件東西無非就是珠玉之類,保羅瞧著也沒什麼稀罕,倒是顧熹來,花柒萬貫買一件珍珠衫兒。

    這龐昱花大價錢買春宮圖作甚麼?保羅還在不時看著龐昱那邊,這時候,台上小廝用金托盤托了一疊東西出來,雲淡風一臉虔誠,雙手合十後才慢慢說道︰“諸位,這件乃是神聖之物,佛教至寶貝葉真經,乃是天竺國一位高僧用自身血書寫在貝葉上的《增一阿含經》,費時十載這才書寫得成,我白駝山萬里迢迢從天竺國請來,乃是要尋一位大德保存。”

    這貝葉是貝葉棕的葉子,小乘佛教『五樹六花』之一,古代印度,西雙版納,緬甸用其葉片撰寫經文,稱為『貝葉真經』,而佛教寶物往往不能稱買,譬如去佛寺買開光佛像回去,不能叫買,必須叫請,因此雲淡風這番話說的極為含蓄,叫做『尋一位大德保存』。

    這時候趙槿眼中一亮,這個好啊,正好給母後賀壽,就看了保羅一眼,保羅自然明白,干咳了聲,低聲說︰“先等別人喊價,放心,最後我終究要買來就是。”

    凡是大富貪官,越是貪的厲害的偏門來錢的,愈發信奉宗教,這麼一件寶貝拿出來,自然就有許多人喜歡,沒一會兒,價格升到了五萬貫,還有五六人在競價。

    “八萬。”顧熹來突然伸手,硬是提高幾乎一倍的價格,嚇退了幾個競價的。

    “九萬。”保羅慢騰騰喊道,顧熹來臉上訝然,低聲說︰“陳兄,你怎麼又來?便喜歡也要早說啊,小弟丑話先說到前頭,這我可是勢在必得的。”

    保羅心中嘿嘿一笑,估摸著這機靈家伙也是準備買來孝敬當朝太後的,“顧兄,我丈母娘眼看快大壽了,還請諒解。”旁邊趙槿一听,臉上一紅,狠狠拿眼剮了他一眼。

    “九萬八千貫。”顧熹來一伸手,接著低聲說,“陳兄,實在不好意思,小弟尊長也十分禮佛……”

    他正說話,就覺得腿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腳,接著便看見譚孝安對自己擠眉弄眼,那意思分明就是讓自己不要去爭,有些訝然,接著又被踢了一腳,好歹是混官場了,眼眉通挑,頓時有些明悟,咳嗽了一聲,便說︰“君子不奪人所愛,陳兄請了。”

    “十二萬貫。”他剛說完,那邊角落龐昱也喊價了。

    仔賣爺田不心疼,保羅反正是拿的趙槿的錢,這時候還不跟龐昱別一別苗頭麼,一伸手又喊,十四萬。

    十五萬貫。

    保羅爺發狠,心說反正不是自己的錢,不好好落落你的面子當我是擺設不成,高聲叫道︰“十九萬八千貫。”

    一眾訝然,剛才春宮屏風十七萬貫高價立刻作古,十九萬八千貫這可是全場最高價,即便有信佛的,哪兒舍得花如許大價錢買個佛教經文回去,頓時個個收聲,龐昱拍得春宮屏風後恐怕也是現錢不湊手,不吭聲了。

    等雲淡風宣布貝葉真經為保羅所得,保羅得意,心說小龐你就拿春宮圖去討好老太後罷,一陣嘿嘿笑,對趙槿說道︰“曼瓔,這銀錢過手,我收兩千貫手續費不打緊罷。”

    無賴,趙槿微嗔,扭過頭去不看他,小兒女姿態把旁邊譚孝安嚇得心驚肉跳,看保羅愈發高大了些,簡直有英名神武的花中聖手味道。

    接下來便無什麼可說的了,保羅身上錢花光了,讓他自己掏錢買東西一來沒錢,二來那些金珠珍寶他也瞧不上,反正貝葉真經到手,也算完成任務了。

    拍賣會上幾家歡喜幾家愁,一場盛事終于落下幃幕,尤其是十萬貫天價的揚州瘦馬雙胞胎,雖然不是本場最貴的拍賣物品,卻是最勾魂奪魄的,而且還是活人買賣,怕要在上流圈子里面流傳一陣子了。

    那顧熹來跟譚孝安說了幾句話,首先告辭了,譚孝安倒是想走,不過,花了十萬貫,總要跟長公主交代一番,只能小心翼翼陪著,龐昱這時候才看清楚是陳保羅,又認出趙槿,先是一驚,後又一笑,一彎腰十足禮節,好歹是東京城四大美男子,當朝太師的兒子,果然氣度不一樣。

    那水修眉看著保羅冷哼,眼光上下掃動,拂袖而去,龐昱倒是知禮,抱歉一笑便跟了出去。

    這時候雲淡風滿面春風走來,“陳公子,好生豪爽,譚公子,好生了得,淡風佩服,還請內房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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