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大宋時代週刊 作者:戴小樓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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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豪 2009-1-17 06:45:5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2 176568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0:57

第二章

月色如水,院子裏面霍蓉娘正站在那兒發呆,不知道想些什麼。
  “怎麼了?”保羅走到她身邊,聲音溫柔無比,探手摟住了她小蠻腰

  霍蓉娘縮在他懷中,搖了搖頭,卻不說話。

  “說罷!我可沒那麼小心眼兒。”保羅在她耳邊吻了一下。

  渾身酥麻之下,她戰抖著往對方懷中又縮了縮,咬了咬唇,唯唯諾諾低聲說:“奴……太沒本事了?不會武功,幫不上任何忙,只能是負累……”

  保羅失笑,“怎麼能這麼說,真要這樣的話,豈不是天下不會武功的女子都成負累了,別亂想,真要人又漂亮武功又好我可不要,完美的人跟妖怪沒什麼區別的……”『狀諸葛多智近妖』這句話他是聽說過的,人太突出完美並非什麼好事情。

  “可是,奴認識的這些江湖人幾乎個個都是人又漂亮武功又好啊!”霍蓉娘有些哀怨,“比如那位展大俠,比如大哥,還有那個白雲劍客……”

  “這怎麼能比,他們是男人啊!”保羅一邊解釋一邊忍不住在心裏面咒罵,Shit,是哪個缺德鬼排的武林俊傑榜啊!一個比一個漂亮,展昭英氣、白玉堂颯爽、夏侯仁俊俏……這些家夥穿裙子化妝打扮一下,天底下大半女子要跳河了。

  “對不起!”蓉娘靠在他懷中低聲呢喃。

  “你看,今兒月亮多好,說這些臭男人實在是對不起這月色啊!”他一邊哄著懷裏面女人一邊想:看來混江湖要人長得帥才值錢啊!

  蓉娘『噗哧』笑了起來,這個單純且苦命的女子,對目前的生活滿意得恨不能要快樂地大喊、呻吟才好,可是,生活真的如她所想象那麼簡單麼?

  白玉堂臀上的傷勢將養了七八天才好,保羅麼,還是老樣子,天天閑逛白吃白喝,他這段時間跟霍蓉娘好得蜜裏調油,放了阮阿蠻好幾次鴿子,把阮阿蠻氣得要死,帶著丫鬟就跑去四海武館,又追到四海春日,結果在四海春日門口上演了一出美女倒追男的好戲,保羅在大街上狂奔,後面阮阿蠻拎著裙角追趕,一邊追一邊喊:陳保羅你個淫賊,負心賊……

  東京城的人太半知道阮阿蠻是保羅的紅顏知己,有一句俗語叫『情人間的矛盾連狗都不願意管』,根本沒人想去多事。

  最重要的是,大家也樂得看這樣的好戲,這市井之間,就指望這樣的緋聞談資消磨時間啊!日後老了也可以吹噓:想當年咱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阮大家,大街上倒追美男子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行人紛紛側目,傳為一時佳話,咱大宋朝才子佳人的故事可是天下少有的。

  有這種想法的人實在不是少數,因為說書人已經編了新段子在各大酒樓說書:當年淫賊偶像柳七柳屯田被妓寨行首班頭狂追,不得不躲進大相國寺暫避風頭,今有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淫賊名頭直追柳屯田,鸞鳳樓行首阮大家狂追三條街,保羅館主抱頭鼠竄,從得勝橋繞過東十字大街到潘樓街,竄進界身巷,轉過小甜水巷,最後躲進了南門大街的米脂畫皮館,天下知名的神手琵琶阮大家在米脂畫皮館門口撒潑叫罵,畫皮館行首米香香保持沉默……

  當然,說書段子是絕對誇張了,阮阿蠻雖然名字當中有個蠻字,可還沒野蠻到在人家大門口叫罵的地步,實際上是保羅溜進了米脂畫皮館後阮阿蠻就悻悻而去了,不過,那時候的說書人,跟後世的娛樂記者一個腔調,沒緋聞也給你制造個緋聞出來,不然東京城一百多萬人口靠什麼娛樂啊!

  這時候,江湖上傳言寒江孤雁尚雲鳳再一次溜下峨嵋山,還把師妹一字峨嵋劍馬鳳姑也帶跑了,據說把峨嵋掌門普度氣得臥床不起,讓聽聞了這個消息的保羅不停搖頭歎氣,青春叛逆期的少男少女啊!好似他自己已經七八十歲一樣。

  四海武館的院子裏面,保羅雙手攏在袖子裏面看徒弟們練一趟太祖長拳,這趟拳腳是開國皇帝趙匡胤編練的,倍受禁衛軍重視,保羅自然要把這趟拳腳功夫當重點教授,這好比後世大學生考托福,學好了就是資本啊!

  旁邊阿風不知道怎麼的,突然來了雅興,居然要念詩給保羅聽。

  “師叔,我給你念一首詩,你好好聽著啊!”

  南疆北漠任飄零,

  俠行平身歎伶仃。

  展顏一笑風塵事,

  昭彰日月在我心。

  他念完詩,保羅噗哧一笑,接著板起臉蛋,“阿風啊!雖然說同性戀值得尊重,同性戀也有人權,不過……我個人來說,是不欣賞同性戀的,你可不能喜歡展昭搞同性戀啊!”

  阿風莫名其妙,臉上飛紅起來,啐了一口,“呸!你才喜歡展昭呢!”

  “不喜歡展昭你幹嘛做這麼一首打油詩?”

  “這詩跟展昭有什麼關系啊?”阿風還有點不服氣。

  保羅翻起白眼,“我說阿風,你把詩的每一句開頭一個字連起來念念看。”

  “南……俠……展……昭?”阿風目瞪口呆,尷尬得要死,“那個…..這是峨嵋派那個寒江孤雁尚雲鳳在開封府大獄裏面做的詩,開封府的獄吏覺得這姑娘文武雙全,在外面吃酒的時候把詩傳出來了,我准備拿來蒙蒙你的。”

  搖了搖頭,保羅歎氣,“阿風,我跟大哥都沒指望你考狀元,可你起碼也懂點詩詞再賣弄啊!”

  “誰要考狀元啊!”阿風不屑,“女子無才便是德。”

  保羅睜大眼睛看著他,“你是女子麼?”

  “師叔,你……”阿風恨恨,使勁在他腳趾頭上踩了一腳。

  正在笑鬧,外面有弟子進來通報,“館主,外面有人求見,自稱是展昭。”

  
 到了客廳,客人帶著金翼冠,穿著寶藍色鑲邊的黑色禦前侍衛裝,天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正是禦貓展昭,坐那兒很是悠閑地喝著四海武館價格低廉的茶葉泡的茶。
  四海武館弟子漸多,所謂『有事弟子服其勞』,保羅也因此多了許多不要錢的傭人一般,不過,這個時代講究『天地君親師』,別說是做點事了,就算是把全部家財孝敬了也是正常的。

  “展兄,怎麼有空到我這個小廟來喝茶。”保羅打著哈哈。

  “展某在酒樓吃酒,恰巧說書人講的段子是『四海館主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一時好奇,就來看看四海武館館主這位偶像級淫賊。”展昭好整以暇,臉上表情似笑非笑。

  任他陳保羅臉皮再厚,被展昭這麼一說也有些掛不住,幹笑了兩聲,說:“豈敢,小弟可不敢跟柳屯田柳大師比較,這偶像級淫賊實在是謬贊了。”

  展昭暗罵,這家夥,還真是油鹽不進,沒奈何,板了臉說:“實不相瞞,展昭今日來是有求與保羅兄。”

  嘿嘿,還真是用人臉朝前啊!保羅暗笑,“這個,展兄一代高手達人,武林俊傑榜高居第一,州橋獨鬥陷空島五鼠,手下八大巡捕數百衙役,小弟我可幫不上什麼忙。”

  展昭不理會他的調笑,繼續說:“這件事情,說起來跟保羅兄也有些淵源的,上次大街上刺殺遼國宜蘭侯的行動,那個被抓的刺客多臂魔陸小鳳被劫走了,展某也是怕對方報複,說起來,這牽機盟勢力龐大,在五派三教六盟十二幫中算是實力雄厚的一支恐怖力量,保羅兄紅顏知己無數,這萬一……”

  他打起了官腔,保羅還真是有些忌憚了。

  “這個……”他沉吟了一下,問:“展兄,這個牽機盟盟主到底是什麼來頭呢?”

  展昭早曉得他會問,說:“牽機盟盟主萬裏追魂彭海原本是摩尼教五大榮耀護法之首,後來據說喜歡上了一個女人,因此離教出走,創立了牽機盟,此人一身武功神鬼莫測,天下妖人榜排行第二,據說此人在回鶻國勢力龐大,能不需通報就覲見國王……”

  “喜歡上女人就出走?回鶻國不是大宋藩屬國麼?為什麼不直接讓他們交人?”他有些不明白,不過,摩尼教?這個名字很熟悉啊!

  “中土摩尼教禁止男女之事(摩尼教教義要求高級僧侶更加嚴格地要求自己,《下部贊》要求『具足善法五淨戒』,五淨戒是真實,不害,貞潔,淨口和安貧,貞潔就是禁止性交)摩尼教是西域回鶻國教,聰明如保羅兄,應該明白罷!”展昭一句話直接回答了所有問題,摩尼教在回鶻為國教之尊,勢力龐大,寺院擁有土地,可以征收租金、布匹、糧食、水果,飼養家畜,使用各種工役。高級僧侶豐衣足食,處于特權地位,別居一室,下屬不能隨便晉見,吃飯有人侍候,可以對下屬施行肉刑,這些與原本的教規有了很大的不同。

  曆史上的摩尼教從未成為居于統治地位的宗教,唯一的例外就是在回鶻統治下,它取得了崇高的政治地位,有了經濟特權甚至生殺予奪的大權。

  保羅雙手抱胸,哦了一聲,接著抬手一搓下巴,“咦!等一下,摩尼教,是不是明教啊?”

  展昭緩緩點頭,“不錯,中土摩尼教眾自稱明教,武林中則稱呼他們為魔教。”

  保羅苦笑,雖然他是美國華裔,但是明教麼,嘿嘿,名頭這麼響亮,畢竟,有華人的地方就有武俠小說,即便是在海外長大,他小時候也是看過不少武俠小說的,不然如何對陸小鳳這名字那麼敏感呢!

  他試探著問:“這個中土明教總壇所在是不是叫黑木崖啊?”

  展昭詫異,“不錯,摩尼教總壇的確在兩浙路溫州雁蕩山黑木崖。”

  歎了口氣,他心說江湖也不好混啊!走一步算一步了,看來逍遙日子要到頭啦!

  “展兄稍等片刻,小弟我准備點防身的家夥。”他轉頭匆匆離去。

  等他把家夥准備妥當,吩咐了阿風看門,拉了展昭就走。

  展昭微一掙力甩開他的手,似笑非笑拱了拱手,“武義郎請了。”

  保羅愣了愣,接著在心裏面大罵趙德芳這老狐狸,他武義郎的虛銜根本沒人知道,展昭知曉自然是八賢王告訴他的。

  沒奈何,上了賊船,不得不為之,保羅有些垂頭喪氣。

  兩人一路走去,保羅跟在展昭旁邊,眼看前面就是四海春日了,有些奇怪,“展兄不會是准備去春日喝不要錢的酒罷!我雖然是老板,我的武館酒館也都掛著四海的名頭,不過,我為人可不夠四海……”

  “非也,展某只是希望保羅兄能叫上白玉堂,況且,現在天色尚早,我這一身打扮也不適合。”

  這身打扮恐怕就是為了去嚇唬我的罷!保羅聳了聳肩膀,覺得展昭不見得能想出這麼奸詐的主意拉自己下水,出主意的一定就是八賢王趙德芳。

  保羅好歹勸說了白玉堂,道理說了一大堆,白玉堂在他『你的辦事能力要是比展昭厲害豈不是抹了他的面子』這樣的理由下,勉為其難,貓鼠合作了。

  天色漸晚,展昭換下了官服,一身黑色勁裝打扮,保羅身上的『四海袍』黑色,裏面的衣服土黃色,正是最適合的夜行衣,而白玉堂,這段時間習慣了穿保羅的四海袍,甚至瞧上了他的牛皮靴子,很是花了保羅幾個錢,不過,他拿了人家五千兩,這些細節也就不計較了。

  三人在四海春日的後院打扮妥當,保羅從肋下掏出兩個小圓筒來分別遞給了展昭跟白玉堂,“這叫天羅網,一按就能噴出一張大網,對付高手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展昭跟白玉堂都見識過威力的,塞外四魔的老大老三就因為這個而死,像他們這樣的高手,只要對手有剎那間的失神就足夠制敵于死地,根本不客氣,直接收了起來。

“桃花瘴,一按噴出能籠罩方圓接近兩丈的煙霧來,在這個範圍內會迷眼、流淚、咳嗽,再厲害的高手也一樣。”保羅又掏出兩個圓筒塞過去。
  白玉堂大吃一驚,“你什麼時候弄的?”旁邊展昭也十分感興趣。

  保羅嘿嘿一笑,這是他那天看塞外四魔玩桃花瘴受到啟發,立刻萌生了制造催淚瓦斯的念頭,于是就用芥末混合胡椒加上一些別的植物混成粉末,也算是生化武器了,類似後世的女性防狼噴霧器,跟四魔用的桃花瘴比起來那是要方便快捷許多。

  “剛做出來,這個……別盯著我看啊!”他被兩人盯得渾身不自在,“人家柳三變隨便寫寫詞就能討女孩子喜歡,我要是不會做點兒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兒,怎麼能讓阮阿蠻那樣的花魁喜歡上我,我的長處就這一雙巧手,跟兩位武功高強不好比的,這些只是自保的小玩意兒,不足掛齒。”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再看看保羅,難得有共識,“淫賊。”

  “好了,我們先來看看地點。”展昭從身上拿出東京城地圖來鋪在了桌子上,伸手在上面一點,說:“根據拱衛府送來的情報,四魔的同夥應該就在這裏……”

  保羅看了看展昭手指的地方,大吃一驚,“什麼?殺豬巷的千金一笑樓?”

  ……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州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汴河上起河洛,下至淮泗,直通長江,四方物品就是沿著這條河源源不斷運往京城,可以說汴河是大宋的經濟大動脈。

  州橋的繁華,依靠的就是汴河,而殺豬巷旁靠朱雀門側依汴河,是州橋一帶不可多得的好地盤,雖然名字不怎麼雅觀。

  殺豬巷,這巷子原本是屠宰業的天堂,而且執刀的幾乎都是女人,殺豬巷因此而得名,後來殺豬巷產業結構調整,女人們不殺豬改殺人了,殺的就是各色男人,只要你喜歡嫖妓,一定會聽說過殺豬巷的名頭,這裏可是東京城勾欄妓寨最稠密的地方,這裏面的女人殺起男人來可是厲害得緊,男人們被殺了一次免不得還想著第二次。

  妓女和殺手,原本就是最古老的兩大行業,說起來,這個殺豬巷的名字,還真包含著哲理。

  千金一笑樓,就在殺豬巷裏面,東京城四大花魁之一的孫七斤就是千金一笑樓的行首,擅長舞蹈,尤其是公孫大娘劍舞,耍起來天下無雙。

  孫七斤的腰肢極軟,在舞劍的時候往往能從匪夷所思的角度扭曲,再刺出華麗的一劍,有人說,孫行首的腰肢,那是足足值一萬兩銀子的。

  男人們總是這樣,喜歡管中窺豹,把兩種不相幹的事情能聯系到一起去,看著一位美女舞劍,心裏面想的卻是這位美女赤裸著身子坐在自己身上扭動腰肢。

  此刻,汴河水靜靜流淌,隱約有絲竹管簫、男女呻吟滲透在空氣中,和胭脂水粉的香氣混合成一種極具誘惑的特殊味道,當然,還夾雜著句把『你這殺千刀的醃醺瘟生嫖老娘居然敢不給錢』這樣煞風景的叫罵在其中,構成了殺豬巷獨特的人文景觀。

  保羅和展昭、白玉堂一起站在牆根處,白玉堂似乎有些尷尬,保羅摸著鼻子不說話,只有展昭,似乎熟視無睹。

  “我去踩踩盤子。”白玉堂覺得站在牆根聽嫖客和妓女們的叫床聲實在是丟他錦毛鼠的名頭,何況旁邊還站著宿敵禦貓展昭,于是一伸手撩起袍角,嗖一聲就上了房頂踩探路線去了。

  兩人繼續在黑暗的牆根站著,嗅著空氣中的胭脂水粉的味道。

  “陳保羅。”展昭突然低聲說,“有些事情我想要跟你說一下比較好。”

  保羅哦了一聲,不置可否。

  “天下能人異士很多,像我跟白玉堂這樣的身手,大約也就在前百位徘徊……”

  “我知道,武功不代表一切嘛!”

  “不!”展昭的聲音在黑暗中低沉且堅定,“武功到了一定的境界,就代表了一切。”

  他慢慢轉過頭來,雙眼在黑暗中宛如星辰,“江湖上前三十位的高手,即便像是那天州橋一樣有幾十把諸葛連弩對著也會若無其事的,當然,這樣的超級高手難得一見,不過,萬裏追魂彭海乃是天下十四傑之一,他的十三枚回魂燕子鏢以真氣催發,三五丈內威力無匹。”

  保羅愣了愣,低聲說:“多謝,萬一真是彭海的話我會小心的!”心裏面卻在嘀咕,展昭莫名其妙關心我做什麼?

  “八王爺跟我提了一下,說以後你會去拱衛府做事,有些事情,自然是要提前讓你知道。”展昭抱著巨闕劍靠在牆上漫不經心說:“你這個人太散漫,連玉卓公主都敢帶出來,不管是我還是陷空島五鼠,武功都是前一百位的,一個不小心就是血濺五步的結果,你居然還敢帶她去看我們比武……”

  保羅打了個哈哈,心裏面卻大罵八賢王:這老狐狸,我什麼時候答應他去拱衛府做事了。

  正說話,白玉堂回來了,輕輕撣了撣衣角,低聲說:“四周就幾個妓院的打手,那位花魁孫七斤正陪一個客人,那客人還帶著兩個保鏢,一個是陝中巨盜陳汝均,一個是少林棄徒畢鐵熊,陳汝均擅長快刀,畢鐵熊一身十三太保橫練了得,這兩個人居然給人做起了保鏢,看來那客人不是常人。”

  展昭沉吟,看了看旁邊沒說話的陳保羅,心想三人聯手即便直接面對萬裏追魂彭海也不會吃虧,就點了點頭,壓低了嗓門說:“咱們見機行事就是了。”

  看展昭第一個躍入黑暗中,白玉堂撇了撇嘴巴,哼了一聲,“你說展昭是不是因為那個什麼宜蘭侯被殺而被怪罪?我看這次懸,堂堂一個遼國使者在京城被刺,展昭要是解決不了這棘手的事情,腦袋都難保,因此來找咱們……”

  保羅低笑,“我估摸著也是,相機行事就是了。”他也有些煩惱,趙德芳老是拉攏他,眼看展昭這個開封府總捕當的窩囊,實在有點兔死狐悲的味道,心說這官家飯不好吃啊,說著一拉白玉堂,在牆根尾隨展昭而去。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0:58

第三章

殺豬巷和麥秸巷不同,殺豬巷整條街都是勾欄瓦肆,檔次不高,唯獨孫七斤的千金一笑樓占據著殺豬巷唯一的河邊船岸,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喜歡從水道而來,用來彰顯身份。
  千金一笑樓分成主樓和副樓兩座,樓和樓之間有閣道可以通過,閣道中間還有個很大的舞台,那是孫七斤和手下婢女跳舞的地方,一笑樓高四層,只要有錢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玩耍,千金樓卻只有兩層,是孫七斤和幾個貼身婢女住的地方。

  一笑樓裏面喧鬧的調笑聲和吹拉彈唱聲不絕,靠著河岸邊的千金樓卻毫無聲息,汴河河水蕩漾,河面上幾艘船輕輕蕩過,有幾個貴公子打扮的從一艘畫船上下來,看了一眼千金樓,樓上高高掛著大紅燈籠,踏花牌高懸在燈籠旁,顯示今天孫七斤業已有了客人。

  為首的公子一身錦袍,外面套著縫綴狐裘的夾襖,頭上帶著錦葵冠,氣度也是非凡,一看就知道身份非富就貴,旁邊幾位也俱都打扮華麗,腰間的錢袋子描金嵌玉,顯然也不是普通人家。

  “孝安,看來今兒又是白跑一趟了。”一個貴公子對為首的公子說道。

  這位被稱為孝安的公子正是當朝起居郎譚孝安,調戲過阮阿蠻,被扇了一巴掌,調戲過米香香,被罵了個狗血淋頭,調戲過梅忒麗,梅忒麗直接飛起一腳踢在他褲襠上,有好事者稱他為『譚潑皮』,他不以為忤,反倒沾沾自喜,是個架鷹遛狗的主兒。

  他運氣極好,從小是仁宗帝的伴讀,長大後雖然一直做起居郎沒升官而另外一位起居郎龐昱已經做了兵部侍郎,但是,仁宗帝對他極好,可謂聖眷正隆,因此他向來惹是生非,仁宗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得他胡鬧,連包黑子參他都若無其事。

  過去做官,文采固然重要,還有更加重要的一條,『美豐姿』,就是要氣派好相貌堂堂,三國的龐統為什麼不招人待見?無他,長的太醜,而譚孝安完全稱得上美豐姿,自然就覺得自己高人一等,連續被三個花魁拒絕,這次,怎麼也要找回這個面子才是。

  大冷的天,這位被仁宗帝叫做『譚青皮』的起居郎『嘩』一下展開扇子,挺秀氣的眉毛一皺,“哼!我倒要看看孫大家今兒的客人是誰。”

  旁邊幾位公子也都是愛惹事的主兒,一聽他這麼說,都來了精神,七嘴八舌慫恿他上去一看。

  岸邊曆來都有幾個龜奴伺候著隨著領客人上樓,從水道上來的客人,身份那是顯而易見的,其中一個膽大的龜奴彎腰上前,“幾位公子,實在不巧,今兒孫大家……”

  “啪”一聲,譚孝安一扇子扇在龜奴的臉頰上,“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好狗不擋道,給爺讓開。”

  那龜奴看幾人耀武揚威上樓,捂著臉頰往地上唾了口唾沫,“我呸,什麼東西……”

  旁邊一個相好的龜奴過來,低聲說:“這人是起居郎譚潑皮,出名的無賴,不過……嘿嘿嘿……今兒他可要吃虧了,樓上那位主他得罪不起。”

  這邊龜奴閑話,那邊譚孝安帶著幾個狐朋狗友,業以上了二樓,一個站在樓梯口的婢女低聲呵斥,“喂!你們幾個,誰讓你們上來的?”

  譚孝安眼前一亮,這婢女穿著翠色長裙,頭發幹幹淨淨簡簡單單梳著雙丫髻,十五歲模樣,圓溜溜的一對漂亮大眼睛,皮膚尤其出色,居然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一時間這位譚潑皮露出了潑皮性子,笑著就用扇子伸過去一挑小姑娘的下巴,“怎麼以前從未見過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舉動其實還真沒什麼不妥,不過,大眼睛的婢女不幹了,一瞪眼,『噌』一聲拉開腰間懸掛的寶劍,譚孝安眼前一花,覺得脖子處一涼,接著爆起了一粒粒雞皮疙瘩來,嚇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保羅他們三個此刻正好趴在一笑樓頂,位置恰好把千金樓裏面盡收眼底,自然就看見了這一幕,難得展昭低哼一聲,似乎對那位譚青皮很不感冒,而白玉堂則伸手一指,低聲說:“那門口站著的高個子白慘慘臉膛的就是快刀斬亂麻陳汝均,另外那個光著腦袋的大塊頭就是花羅漢畢鐵熊。”

  “銀鳳,太沒禮貌了,怎麼能對譚公子這麼無禮?”從屋子裏面傳出一把沙啞的聲音,接著,一雙修長的手從門簾處伸出,一位梳著雙鳳鎦金尾發髻的女子輕輕走了出來。

  美人胚子氣哼哼收起寶劍,一扭頭,退到了一邊。

  譚孝安嚇得三魂掉了倆魂,腿都有點兒哆嗦,旁邊幾位貴公子也面面相覷,他們出來嫖妓可還真沒被人用寶劍指著過。

  “譚公子,這丫頭是我遠房的表妹,剛剛從老家來,還不懂規矩,您可別見怪……”梳雙鳳鎦金尾發髻的自然就是孫七斤,身上穿著寶藍色鑲嵌了無數瓔珞的馬甲,雪白的腰肢就那麼暴露著,下面同樣鑲嵌無數瓔珞的圍胯,圍胯下則是燈籠底的長褲,顯然是武將盔甲改編的一種舞蹈服飾,鵝蛋臉上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一笑的時候漂亮的大眼睛一眯,一副明眸善眯的感覺,可一挑眉毛,卻又英氣勃勃,很有女將味道,是一種讓人感覺很奇怪的美,加上裸露在外面的雪白腰肢,構成了獨特的魅力。

  大多數男人看見孫七斤的第一感覺就是眼前是一匹野性難馴的漂亮母馬,恨不得立刻騎上去才好,尤其孫七斤的嗓音,低沉沙啞,換了別人,必然糟糕透頂,可在孫七斤身上就不一樣了,配上這把沙啞的嗓音,更加誘惑男人。

  譚孝安咽了口口水,有些後怕地看了一眼不遠處小美人胚子,小美人一瞪眼,嚇得他再次收回眼光,掩飾般咳嗽了兩聲,“不妨事,我怎麼會跟小姑娘計較。”說著幹笑了兩聲。

  “不如,譚公子和幾位公子一起來坐坐?”孫七斤的口氣似乎在邀請,不過,顯然沒什麼誠意。
 譚青皮可聽不出來,色膽壯了壯,點頭說:“那倒是好……”
  可門口一直站著不說話的兩位不樂意了,高大的光頭漢子首先哼了一聲,“我家主人今天包下了孫小姐……想進去?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狗膽。”

  幾位公子同時臉色一變,這話罵人太毒了,孫七斤在門口掩嘴低笑,譚孝安立刻忘記了剛才的教訓,想在美人跟前逞威風,“你什麼東西?一個下人,什麼時候輪到你說話了?孫大家是能包的麼?”

  光頭漢子自然就是少林棄徒、花羅漢畢鐵熊,被驅逐出少林寺以後殺人放火強奸什麼壞事沒幹過,怎麼能服氣被眼前這位貌似兔兒相公的人罵,頓時一瞪銅鈴大眼,“直娘賊,老子活撕了你。”說著向前邁了一步,一雙大手老鷹抓小雞一般張開,把譚孝安嚇得往後連接退了兩三步。

  “鐵熊,住手。”一聲輕咳後,一雙修長的手從門簾處伸出來,手上帶著兩個式樣奇古的戒指,指甲修剪得幹幹淨淨,一看就是非常有身份的人。

  門口臉色白慘慘的快刀斬亂麻陳汝均趕緊伸手給自己主子撩起門簾,裏面的男人慢慢走了出來,一身淡黃色廣袖長袍,頭上帶著由金絲編織成的便帽,腰間掛著一塊玉佩,一張臉帶著幾分滄桑,下頜短須修剪得體,雙眼開閡之間神采奕奕。

  譚孝安一看這人,剛才飛出去再回來沒多久的倆魂再次飛了,“王……王爺……”

  此刻千金樓頂,展昭正奇怪,低聲說:“怎麼襄陽王也出現在這裏?”

  “我說展大俠,你能不能說一下到底為什麼來殺豬巷啊?”保羅終于得到機會問這個問題了。

  展昭沉吟,低聲說:“拱衛府的消息是孫七斤跟摩尼教關系密切……”

  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比較愉快,如果那個綠睛胡女陸小鳳脫困,還真可能來這兒,甚至萬裏追魂彭海也可能藏身與此,保羅甚至懷疑,那個陸小鳳是不是展昭故意放走的。

  低哦了一聲,保羅繼續往下面看去。

  那人正是當今天子的皇叔,襄陽王趙鈺,權柄極重,手握一方軍政,豈是譚孝安能惹得起的?

  趙鈺笑了笑,走到譚孝安跟前,“孤三年前跟孫小姐有幾面之緣,頗為投機,今兒便來和孫小姐清茶一杯暢談,孝安,娘娘、官家和聖人(娘娘指太後,官家是皇帝,聖人是皇後)身體可好?一年多不見你,越發氣派了,你父親有福啊!”

  譚孝安冷汗淋漓,彎腰說:“回王爺話,今上,娘娘,聖人身體俱都安好,下官不敢打攪王爺,先告辭了。”說著拉了一幫狐朋狗友抱頭鼠竄而去。

  畢鐵熊哼哼了兩聲,“王爺,給這 什麼好臉色看,一巴掌扇出去就是了。”

  “他老子有福氣,兒子自小給今上伴讀,女兒又是個大美人,據說就快要進宮給今上做娘子(妃嬪)。”趙鈺冷笑,“他老子那個『尚書左仆射』很快就要加上『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的職務了。”

  孫七斤在趙鈺跟前一點兒都不拘束,笑著說:“王爺,此人在東京城有個綽號叫譚潑皮,出名的無賴,不過今天可是踢了鐵板一塊。”說著笑個不停。

  趙鈺一笑,“進去罷,外面還真有點冷。”

  畢鐵熊和陳汝均趕緊給自己的主人撩起門簾,趙鈺轉身,一腳剛踏進門檻,異像突現。

  一笑樓和千金樓之間距離大約兩丈,就算從一笑樓頂到千金樓孫七斤站的地方,滿打滿算,最多三丈。

  陳保羅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就離他們不到兩丈的地方,居然一直埋伏著一個人,就藏身在飛簷下像個蝙蝠一般吊著,誰也沒發現。

  今夜月色很美,可月色下的殺機冷森森的,兩道白光,帶著怪異的嗚嗚聲,月色下劃出淒美的曲線,對著襄陽王趙鈺而去,接著,那刺客宛如大鳥一般盤旋在空中,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

  一直沒說話的陳汝均反應最快,他綽號快刀斬亂麻,的確沒有誇張,手在腰間鯊魚皮鞘上一拍,單刀出匣,刀光一閃,一刀就擋住了一枚暗器,『當』一聲巨響,白慘慘的臉色更加白了,接著出現一絲奇異的紅暈,一張嘴,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踉蹌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也沒力氣起身。

  畢鐵熊反應也不慢,一橫身,攔在了主子跟前,那白光毫不停留,暢快地穿過了畢鐵熊的肩膀,血花四濺,畢鐵熊一身江湖聞名的十三太保橫練功夫楞是沒擋住那要命的暗器,這位自恃身子如鋼似鐵的粗豪大塊頭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鮮血,銅鈴大眼一愣,居然暈了過去。

  那暗器穿過畢鐵熊的肩膀,依然射入襄陽王的後背,趙鈺噴出一口血,面朝下跌倒,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孫七斤捂著嘴巴,一翻眼白,暈了過去,那大眼睛美人胚子奔過去抱起她,一連聲急聲叫道:“姐姐……”

  這,也就剎那間發生,武功高如展昭,也來不及阻擋。

  三人都很慚愧,居然這麼個人就埋伏在自己身邊不到兩丈的地方,尤其是展昭和白玉堂,都是年輕四傑之一,白玉堂之前還踩了盤子,居然都沒發現此人,實在是等于在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歹徒休得猖狂。”展昭爆起,人在空中,巨闕劍出鞘,對著刺客一劍劈去,這一劍帶著真怒,用了十二分功力,加之從四樓高處飛身而下,發出淩厲的劈空聲。

  業已站在下面的蒙面人冷笑,雙掌一合,『彭』一聲悶響,居然把展昭的巨闕劍夾住了。

  而這時候,千金一笑樓亂成了一團,各種女子尖叫聲不絕于耳。

  展昭整個身體就橫著凝在了空中,只覺得自己劍上的力道宛如泥牛入海,這是他從來沒碰到過的情況,大吃一驚之下,腰肢一挺,雙腳往上方一甩,意圖借助整個人的體重甩動脫離對手。
     陳保羅和白玉堂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在腰間抽出軟劍,腳下一點,飛身而起對著那蒙面人兩肋刺去。“米粒之珠,也放毫光。”(這句台詞可真夠老的)蒙面人冷笑,輕輕松手。

  展昭人在空中滴溜溜轉了一個圈,巨闕劍帶著風聲再次劈下,蒙面人右手一揮,手背敲在了劍脊上,發出金鐵交鳴之聲,撥開巨闕劍,另外一只手快若閃電,一掌拍在了展昭胸口。

  『波』一聲低響,展昭悶哼了一聲,身子倒飛了出去。

  說時遲那時快,保羅和白玉堂的軟劍這時候已經刺到了蒙面人肋下不足一尺的地方,蒙面人雙手一張,兩手同時捏住了刺來的軟劍劍尖。

  『茲』

  叫人牙酸的聲音銳利刺耳刮到人心裏面去一般,宛如發春的貓在用爪子抓琉璃瓦,保羅和白玉堂的劍同時慢慢從中間彎曲,兩人臉色同時都變得慘白。

  “Shit,這他媽還是人啊!”保羅大罵,他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高手,展昭的武功已經是一時之選,可碰到眼前的蒙面人,居然兩招就受傷了。

  『喀喇喀喇』一陣響,保羅和白玉堂腳底下的磚頭同時碎裂了好幾塊,而蒙面人腳下卻一點兒異樣都沒。

  保羅只覺得從自己的寶劍上傳來一股陰陰的霸道內力,而白玉堂,也覺得自己的霜月軟劍上傳來一股陽剛內勁,那內勁雖然不猛烈,卻綿綿不斷如長江江水拍岸,汩汩然有隱然不絕之意,頓時大驚,“這 會少林易筋經……”

  他這話一出,保羅倒是反應過來了,他義兄歐陽春的老子歐陽忠惠是少林寺第一高手,他的內功就是學自師公的易筋經,怎麼眼前這家夥也會易筋經呢?

  腦海中靈光一閃,他大喝,“乾坤大挪移,玉堂,撒手。”

  白玉堂聽他大喊,下意識一松寶劍,與此同時,保羅也松開了自己的劍。

  蒙面人詫異,一松手把兩把劍扔下,一雙寒光閃閃的眼睛盯著陳保羅,“小子,你怎麼知道乾坤大挪移?”

  保羅嘿嘿一笑,“萬裏追魂彭海彭先生,中土明教第一高手,五大榮耀護法之首,牽機盟盟主……”

  蒙面人眼中凶光一閃,“小子倒是有點見識。”

  “@#$%^&*……”從不遠處岸邊站起一個人來大喊,保羅看得真切,正是那個明豔的胡女,多臂魔陸小鳳,在用回鶻語大喊:“師傅,這小子奸猾無比,殺了他……”

  保羅笑著說“彭先生……”突然就臉色一變,看著彭海身後“咦?”

  彭海冷笑,“跟我動這種心機……”話說了一半,就聽到自己的徒弟大喊,同時心中一跳,危機感頓時產生,下意識地,就往一側閃了閃,但肩膀上依然一疼,顯然被什麼暗器給射中了,而且傷口帶著古怪的酸麻,顯然還有毒。

  他心思狡猾疑心極重,一時間也猜不透對方到底還有什麼埋伏,腳下一跺,人就往汴河飛去,人在半空,回魂燕子鏢還不忘記發出兩枚,這個回魂燕子鏢是用海外合金打造,狀如飛燕,兩側翅膀打磨得鋒利無比,前面尖緣更加混合著天外隕鐵,再厲害的橫練功夫也吃不消它,而且飛燕腹內還藏著牛毛細針,一旦入肉,牛毛細針立刻噴出,實在是歹毒無比。

  不過他肩膀受傷,還沒換氣又用輕功飛在空中,一時間真氣來不及回轉,這燕子鏢只得平時三四成功力。

  白玉堂還好,江湖經驗充足,保羅差一點鬧個灰頭土臉,這也不怪他,他萬萬沒想到,這燕子回魂鏢居然會拐彎,這才深深明白回魂二字的厲害。

  這時候彭海人已經在七丈之外,一聲冷笑,“小子,今天算你厲害,不過,准備替那個展小子收屍罷!”

  那個多臂魔陸小鳳用回鶻語恨聲喊道:“我知道你叫陳保羅,記住我的名字,我高車阿萊雪一定會回來殺了你……”

  果然,這個漢名陸小鳳只是化名罷了,那胡女複姓高車,叫高車阿萊雪。

  這師徒二人貼著河邊遁去,保羅苦笑,“我怎麼了我?殺她大哥的是展昭啊!”

  對面歐陽風收好科爾特,走過來把地上兩把劍揀起來,保羅接過,“阿風,要不是師叔聰明安排你跟在後面,不過……你倒是越來越機靈了,科爾特用的也好,不像上次。”

  “自吹自擂。”歐陽風橫了他一眼,其實也十分後怕,剛才電火石光之間自己還能恰好站出來,科爾特也沒射偏,實在連自己都有些意外。

  白玉堂沉默,彭海的功夫實在太厲害了,他和展昭雖然是一流好手,可面對彭海這種絕頂高手,卻頓時生出無力感,要不是保羅機靈安排了後著,今兒貓鼠一對冤家對頭的性命怕就要扔這兒了。

  “去看看那賴皮貓死了沒。”白玉堂伸手戳了戳保羅。

  展昭委頓在不遠處,巨闕劍就在他身邊他卻沒力氣去揀,臉色泛著奇怪的淡紫色,呼吸之間口鼻中還不停往外滲著血。

  白玉堂大吃一驚,“六陰截脈掌。”

  六陰截脈掌,顧名思義,是一種截斷人身上六陰脈絡的掌法,一旦拍實,人體六陰脈受損,臉色就會顯現怪異的淡紫色,渾身受陰火寒毒淫浸,如同掉進冰窟一般,功夫淺的當場身亡,就算功夫深的,也是遭受那寒毒侵體,活活多受幾天罪罷了,如果沒摩尼教獨門解藥,難免一死,實在是一種歹毒的掌法,武林中傳說這種掌法是魔教不傳之謎,是摩尼教教主和護法等高層才能學習的護教神掌。

  展昭苦笑,聲音低沉嘶啞斷斷續續,“我還是自視太高了,沒想到彭海的實力強大若斯,實在是深不可測,我們三人聯手居然只是這個局面,這次多虧了保羅兄,大恩不言謝,不過……保羅兄,能拜托你一件事情麼?”

  保羅覺得自己好像抱著一塊寒冰,展昭的話語也有點像是遺言,保羅只好點頭。

  “只要有一線希望,一定要救治王爺……”展昭說這話的時候,口中粘稠的血液還不停往外滲透著。

  跟聰明人說話,自然比較省事,保羅明白他的意思,遼國使者被刺,包拯鐵定要被當今皇上勒令限期拿辦凶手,這當口要是襄陽王這樣的人物再死在東京城,恐怕連八賢王都保不住包黑子了。

  “沒吃羊肉,惹一身腥膻……”白玉堂撇嘴,心裏面卻也有些兔死狐悲,禦貓和陷空島五鼠可是老冤家了,這會兒眼看展昭重傷,回想剛才面對彭海,頓時覺得天下之大,奇人異士之多,他們陷空島五鼠也只能算是一方豪強罷了,這天下,英雄無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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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05

第4章

且不說千金一笑樓亂成一團,保羅和白玉堂看了一下襄陽王三人,那位快刀斬亂麻陳汝均還在打坐,不過臉色倒是好了許多,想必沒什麼大問題,花羅漢畢鐵熊肩骨被燕子鏢透穿而過,失血過多,還在昏迷,而且以後這十三太保橫練怕是要打折扣了,襄陽王趙鈺的情況卻非常不妙,燕子鏢透過畢鐵熊的身體射在他背後,原本應該沒多大問題的,偏生恰好被射中脊椎骨大穴,燕子鏢腹中牛毛針直接釘在了脊椎骨上,死活實在是難以預料。
  歎了口氣,保羅只能說包黑子運氣不佳。

  按道理來說,東京城的治安是沒那麼差的,好死不死,那位遼國使者宜蘭侯要去調戲他陳保羅的女人,還只帶了幾個貼身親隨,對手又是凶名赫赫的恐怖組織牽機盟,自然,展昭也托大了點,這麼一位重要人物只是自己跟隨保護,的確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位襄陽王也會湊熱鬧,你沒事來嫖妓幹什麼?嫖妓也罷了,東京那麼多妓院,你隨便挑哪家不行,偏偏就挑了千金一笑樓,帶著兩位下人或許算得上高手,問題是,萬裏追魂彭海實在是太變態了。

  就像展昭所說,彭海的實力深不可測,果然不愧是天下十四傑之一,天下之大,還有哪裏是他去不得的地方?

  惹了這麼一個凶名卓著的妖人,保羅除了苦笑,還能幹什麼。

  那位花魁孫七斤還沒醒轉,倒是一直摟著她的那個大眼睛美人胚子盯著保羅仔細看個不停。

  “這位姑娘,你認識我?”保羅倒是有點苦中取樂的阿Q精神,實在是天津人後裔本色,這時候還不忘記貧嘴小姑娘,旁邊攙扶著展昭的白玉堂直哼哼,顯然對他的行為很是不滿,歐陽風也狠狠瞪了自己這個不大要臉皮的師叔一眼。

  這位名叫白鳳的十五歲小姑娘臉紅了下,卻也不怎麼怕羞,“你不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麼!江湖上盛傳你一個人在陷空島五鼠聯手下還能傷了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一的鑽天鼠,我還以為你三頭六臂呢……”

  旁邊白玉堂原本白淨淨的臉膛立馬就變了顏色,保羅差一點暈倒,這謠言可傳的也太離譜了,真論實力,陷空島五鼠哪一個都比他強。

  正有點尷尬的時候,從主樓那邊傳來一聲大喝:“他媽的妓院的人都死光啦?老子花錢嫖妓連個招呼的人都沒麼?”

  千金一笑樓這會兒的確混亂,大多數嫖客走光了,妓院打手龜奴們忙著安排受到驚嚇的歌妓們各自回房,還要再查看四周有什麼異常的動靜,老鴇卻在自己房子裏面愁著該如何上下打點,畢竟,今兒這事情出的太大了。

  這聲音喊的快,人來的也快,一個『麼』字還沒落音,人已經從主樓順著閣道快步走了過來,“奶奶的,老鴇呢?姐們呢?都死光啦?咦歪?還真是死了一地的人啊!呸!真晦氣,老子嫖個妓都碰上這倒黴事……”

  這位口沒遮攔的客人一身青布長袍,看年紀不過三十,面孔倒算得上英俊,只是,左腮唇上有個黑色的肉痣,上面還生著幾根黑毛,頓時就把那份英俊給破壞的一幹二淨。

  白玉堂剛才聽那美人胚子說江湖上謠傳五鼠聯手還打不過保羅,一肚子邪火正愁沒地方發泄呢,碰上這麼一位口沒遮攔的主,頓時就要翻臉,不過,那人幾句話,立刻又把眾人給說懵了。

  “打坐的這個一定是被傷了手太陰肺經,怕是強自接了什麼厲害的攻擊,昏倒的大個子……一身不錯的橫練功夫啊,可惜,琵琶骨被穿,日後武功起碼打個兩折,這傷口……好像是那個天下妖人榜第二萬裏追魂彭海的回魂燕子鏢所傷,這個臉色淡紫昏迷過去的小白臉……六陰截脈掌啊,運氣真好,換別人怕一輩子也碰不上一個會六陰截脈掌的,准備收屍罷,這個背朝後的……果然是回魂燕子鏢,可惜,被傷了督脈,也命不久已,嘖嘖!這位小娘子真美,想必是本樓花魁孫七斤罷,果然天香國色……咦歪,這小姑娘,小妹妹,這會兒大相國寺門口的夜市想必還繁忙,叔叔給你買糖,再帶你看大相國寺放生池裏面的鯉魚如何?”

  這人一張破嘴,說話又快,一時間,眾人幾乎被點全了,而且說話極為不客氣,連保羅都差一點翻臉,更加別說那個脾氣極大的美人胚子和白玉堂了。

  美人胚子第一個生氣了,還十分稚嫩的臉蛋上紅暈一起,一撒手松開孫七斤,噌一下寶劍出鞘就要跟對方拼命,倒是保羅一把拉住了她,“這位先生,好眼力啊!還沒請教尊姓大名?”

  伸指撚了撚唇上肉痣寸許長的黑毛,這人很是得意地說:“嘿嘿!不才毒手庸醫殷陽霍……”

  “你就是毒手庸醫殷陽霍?”白玉堂倒是大吃一驚。

  “正是區區了,閣下眼中神光奕奕,想必是一方武林大豪,敢問……”

  白玉堂轉過臉去,根本不理會此人。

  他這個舉動很是怪異,似乎非常瞧不起這人,保羅深知白玉堂的脾氣,這會兒也不去問他,直接說:“殷先生眼力獨到,想必一定能救治我幾位朋友罷!”

  “我倒是有些把握,不過……就看你出不出得起價錢啊!”這位毒手庸醫倒是深通就地起價的道理。

  保羅可不怕,好歹展昭背後有開封府,襄陽王更加是富有天下一壑,還怕花錢不成?

  “殷先生直接開價好了。”

  “你又是誰?”殷陽霍不忙開價,卻先問起保羅,保羅一拱手,“小弟四海武館館主陳保羅……”

  他這話剛說出來,殷陽霍眼睛一亮,似乎看見什麼奇貨可居的東西,一下跳過來拉住他的手,“你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這東京城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

  這人的手濕答答的,使勁捏著保羅的手似乎保羅就是千金一笑樓的姐兒一般,倒把保羅嚇一跳,他在舊金山長大,舊金山號稱同性戀者的天堂,他看多了雖然不反感,但是眼前這人這麼熱情,的確讓他有些很“惡”的感覺,別人搞那是別人的自由,但是搞到自己頭上就嚇唬人了。

  點了點頭,“我那個武館又不是東京第一大的鎮威武館,應該沒什麼人冒充罷!”

  殷陽霍這會兒笑了起來,眼睛眯起,這眼神保羅太熟悉了,分明是個很淫賊的笑,嚇得趕緊抽出手來。

  不過,接下來的話在打消了保羅的恐懼後,又讓他差一點一巴掌把殷陽霍的臉給抽腫。

  “聽說鸞鳳樓花魁阮阿蠻是你的紅顏?只要你讓她跟我睡覺,萬事好商量。”殷陽霍笑得唇上的肉痣輕輕顫抖,顯然很是高興得意。

  這就是白玉堂剛才扭過頭去不屑跟他答話的原因了,此人醫道極為高明,但又好色如命,在江湖淫賊榜上排名第二,江湖上的人都叫他淫羊藿(一種中醫必不可少的壯陽藥材),他給人家治病,就會要求對方家裏面的家眷家屬陪自己睡一次。

  這麼無恥的要求,自然會得罪人,問題是他的醫道的確是很厲害,尤其是刀劍創傷、毒傷、暗器傷、古怪內力傷等江湖人常常容易遭受的傷痛上,簡直算是天下第一,對這麼一個萬一受傷能救命的無恥之人,江湖上的人還真不大願意得罪他,何況他精研下毒,一般江湖人拿他也沒辦法。

  好在他只是對那些上門求醫的人提出要求,而且是只睡一次,絕對不會要求第二次,也算是一個淫賊中的妙人了,故此淫賊榜上高高排名第二位,上門求醫的人也只好捏著鼻子忍讓了,後來大家都學乖了,上門求醫,幹脆就直接在妓院買個美豔的妓女帶著謊稱自己家眷家屬,說起來,也算是間接救了一批妓女脫離皮肉生意的苦海,實在是個亦正亦邪的人物。

  
 即便是保羅這種沒事喜歡咧嘴一笑的家夥,碰上比他更加無恥的人,也差一點一巴掌扇過去,眼眉跳了幾下,好歹才克制住,冷冰冰說:“沒可能……”
  “別這樣啊!”這位自來熟笑眯眯毫無廉恥的樣子,“要不,聽說你跟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也是情投意合?那就米香香罷!”

  保羅這邊幾個人都是眼皮子一陣跳,這人實在太無恥了,那美人胚子居然生就一副好打抱不平的脾氣,瞪大漂亮的眼睛,柳葉眉豎起老高,“無恥……”

  “別啊!要不,梅忒麗也可以啊!你可千萬別說你跟火焰山的梅忒麗沒關系,整個東京城都傳遍了,我只要隨便一個,睡一次就行,怎麼算你都是賺了。”殷陽霍說到這兒,努力鼓起一個自以為很英俊的笑容轉頭對美人胚子說:“小妹妹,我們是周瑜打黃蓋的買賣——願買願賣啊!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說著一雙眼睛還在她身上滴溜溜轉個不停,顯然很是垂涎對方的美色。

  保羅終于忍不住了,一把扯住殷陽霍的衣領,“Shut up。”他難得發火,這會兒臉色鐵青,額頭上勃起幾根青筋來,“你以為爺是開妓院的麼……”

  阿風第一個拉住了他,“師叔,你何必跟這種不要臉的人生氣。”他說是這麼說,可臉上表情,顯然也恨不得把殷陽霍唇上的肉痣給割掉然後使勁扇對方幾十個耳刮子才好。

  殷陽霍果然妙人,保羅這番發怒抓住他衣服,他居然神色平靜好整以暇,想必是自信整個東京城沒別人能救展昭幾個。

  孫七斤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的,突然插嘴說:“殷先生,這件事情我先答應了,你盡管救人,若不嫌棄我蒲柳之姿,我陪你一次又如何。”

  殷陽霍大喜,“在下雖然是個淫賊,卻也淫有淫品,如此,我盡力救治,希望孫大家也別失信于我才好。”說著,伸手入懷就掏了一個布包來,一展開,裏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金針。

  那小姑娘著急了,一把拉住孫七斤,“表姐你傻啦,這種死不要臉的人開的如此齷齪的條件你也答應。”

  孫七斤一笑,卻不說話,只是轉頭看著保羅和白玉堂,“想必兩位就是四海館主保羅大俠和錦毛鼠白玉堂大俠,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多謝兩位了。”

  保羅看了一眼旁邊面無表情的白玉堂,苦笑著說:“我們也是差一點喪命當場,談不到什麼謝不謝。”

  正說話當口,開封府衙役們姍姍來遲,老鴇自然早就迎了上去,領頭的八大衙役之一薛霸看見自己的頭兒昏迷不醒,頓時慌張,還好,保羅也算認識他,安慰了幾句,說著低聲把襄陽王爺遇刺的事情一說。

  薛霸大吃一驚,這可是驚天大事,只是一抱拳希望保羅暫時照看展大哥,便急急轉頭走了,想必是回去找包黑子彙報情況,保羅把展昭抱進孫七斤的房間,頓時弄了一地的鮮血,他對旁邊孫七斤說道:“展昭的傷勢嚴重,叨擾孫大家了……”

  這邊毒手庸醫殷陽霍給展昭仔細把脈後突然說:“六陰截脈掌果然厲害,我有六成把握治好,可惜,我手頭沒有治療陰毒的聖品赤火蓮實,若有,我擔保半個時辰就能讓他活蹦亂跳。”

  孫七斤突然接口道:“巧了,今兒王爺過來,送了幾個新奇玩意兒給七斤,裏面好像就有赤火蓮實,是不是生長在火山口附近的蓮花結成的實,蓮蓬顏色略帶黃赤?”

  殷陽霍點頭,“就是這東西,孫大家若有,還望拿出來,只需要兩顆便足夠了。”他雖然淫賊,但是在醫道上卻不欠虧,答應治病,果然就盡心盡力了。

  孫七斤走進內房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蓮蓬,果然那蓮蓬帶著黃赤色,裏面蓮實個個飽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殷陽霍拿了兩個居然老老實實把蓮蓬還給孫七斤,旁邊保羅看他居然不貪汙,倒有些消氣了,心說這人雖然無恥,卻無恥的有品。

  他醫道實在算得上是當世國手,金針在展昭六陰脈彙穴上紮了幾根,展昭口鼻中緩慢滲出的血液就止住了,接著讓人把蓮實搗成漿狀,讓大眼睛美人胚子給喂了下去,禦貓兒呼吸漸漸順暢,身子也沒那麼涼了,臉色也從古怪的淡紫色轉回正常,只是失血過多略蒼白了些,說不定一會兒就能醒來,而襄陽王趙鈺背後的牛毛針業已經被取出,放了淤血後,趙鈺呼吸平穩,雖然還沒醒轉,但是臉上神色也好看了許多。

  至于襄陽王的兩個貼身護衛陳汝均和畢鐵熊,對于殷陽霍來說,實在是小傷了,陳汝均還是那幅別人欠他三萬貫錢的表情,畢鐵熊似乎覺得自己直接昏迷過去很丟人,一張臉拉得跟馬面一般,黑黝黝地臉膛居然能看出一點兒紅色來,兩人都焦急地守在襄陽王身旁。

  “這人雖然名聲極爛,但是在醫道上的造詣的確算得大宋國數一數二。”白玉堂低聲在保羅耳邊說到,這也是剛才他雖然鄙視殷陽霍但是卻一直沒說話的原因所在。

  保羅點頭,尋思著就要先走,開封府衙役們來了大幫,也不需要他了,何況,千金一笑樓這樣的場合,必然也是有後台的,孫七斤敢隨便答應,自然有她的道理,別的不說,襄陽王醒轉,殷陽霍還敢糾纏孫七斤?他倒是不相信了。

  即便是他這樣的人,碰上八賢王還未免低頭,他自己這個從小接受民主教育的人都害怕位高權重的人,而殷陽霍從小接受的是『天地君親師』的教育,待一會兒襄陽王醒轉,難道他還敢跟一個權柄一方的王爺較真不成?

  
 想到這兒,微笑著打了招呼,他拉著白玉堂和阿風扭頭就走。
  其實,他還真想差了,他們走後襄陽王還未醒轉,而殷陽霍已經拉著孫七斤求歡,結果被聞知襄陽王被刺匆匆而來第一次進妓院的包拯給怒斥,殷陽霍極有淫賊的淫品和高貴的淫賊傲氣,一怒之下,居然不管襄陽王死活,在一眾衙役的包圍下脫困而去。

  三人剛下樓,那美人胚子提著燈籠追了出來,紅著臉蛋欲言又止,保羅奇怪,“姑娘有事麼?”

  “那個……我……我叫白銀鳳……”小美人說著,兩頰胭紅一片,把燈籠塞到保羅手上,   上樓去了,旁邊阿風哼哼,似乎嘀咕了一聲小狐狸精,白玉堂不說話,不過看保羅的眼神顯然也不對頭,保羅苦笑,硬扯著兩人快步離去。

  回到四海春日,保羅覺得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很懸,第一次反省自己武功太差,不過,武功一道,不是想想就能進步的,明師傳授、天賦、苦練、運氣,實在是缺一不可,只好歎氣,希望日後別碰上彭海這樣的變態高手才好。

  白玉堂也是默默不語,一直沒睡覺的霍蓉娘乖巧地在一邊給自己這位義兄斟酒,不時含情脈脈看保羅一眼,眼神中帶著擔憂和深情厚意,似乎有好多話兒要說一般,讓旁邊的阿風氣憤不已,卻又拉不下臉來說什麼難聽話,板了臉蛋說:“師叔,我先回武館了,你回不回去?”

  “阿風啊!你回去罷,今兒我睡這兒了。”

  歐陽風恨恨一跺腳,“外死外葬了好。”說著很是不屑地看了霍蓉娘一眼,甩手出門,讓霍蓉娘極是尷尬,任誰都瞧得出來,阿風很是不喜歡她。

  “蓉娘,別跟他計較,這小子越來越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下次我好好教訓他。”

  霍蓉娘低垂著長長的眼睫毛,輕聲說:“奴只要能跟在爺身邊,什麼委屈都能受……”

  保羅歎了口氣,對于阿風越來越囂張的態度,他心知肚明,卻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白玉堂喝了幾碗酒,白淨的臉膛上紅暈了起來,一手撐著下頜在那兒發呆,桌子上油燈燈火搖拽,燈光照耀下居然有些絕代美人那種『懶臥牙床憶春夢』的嫵媚味道。

  保羅深知今天一戰不管對誰都有心理陰影,就故意拿他取笑,“玉堂,蓉娘說你相貌太是俊美,很是自卑,還說怕我喜歡你不要她了……”他這麼一說,霍蓉娘臉上頓時就燒紅了起來,想解釋,自己又的確這麼想過,一時間很是難為情。

  奇怪的是,白玉堂居然對他這個很過分的玩笑話沒生氣,如果平時,恐怕要跳起來狠狠罵『陳保羅你這個混蛋看我撕爛你的臭嘴』。

  保羅看他發呆不搭理自己,伸手過去在他眼前搖晃,“喂!玉堂,怎麼了?”

  白玉堂哦了一聲,轉頭問他,“你不覺得今夜的事情很是奇怪?”

  被他這麼一說,保羅倒是回味過來,尋思了一下,似乎還真有些奇怪,襄陽王為什麼跟孫七斤那麼熟悉,看兩人模樣,不像是單純嫖客跟歌妓的關系,倒是有些老友的味道。

  趙鈺是手握一地軍政大權的王爺,藩王一般情況下是不能進京的,孫七斤是怎麼認識襄陽王的?

  展昭說拱衛府的情報上表示孫七斤跟摩尼教過從甚密,她一個東京城的花魁,為什麼又跟摩尼教這樣名聲不大好的教派有關系呢?

  保羅想起後世好萊塢的電影裏面那些女特工,心說難道孫七斤是摩尼教在東京城的什麼負責人不成?

  他想到後,也就直接說了出來,白玉堂點頭,“當時孫七斤拿出赤火蓮實我就懷疑了,這赤火蓮實尋常難得一見,她怎麼偏巧就有,那襄陽王爺就算跟她熟識,送她什麼頭釵飾物珠寶古玩不好要送這個?”

  保羅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孫七斤自己也會這六陰截脈掌?”

  白玉堂點頭,兩人這麼一尋思,對啊!會六陰截脈掌才需要配解藥,有赤火蓮實就不稀奇了,能會六陰截脈掌,很可能孫七斤在摩尼教的身居高位,那麼,她在襄陽王被刺的時候裝作昏迷,顯然就是居心叵測啊。

  但是,如果她是摩尼教中人,為什麼又會跟襄陽王關系如此密切呢?

  縱是保羅這樣的腦袋瓜子,也想不出個明堂,只好作罷。

  “蓉娘,坐我身邊來,別老是伺候你義兄,我可是要吃醋的。”保羅往嘴巴裏面扔了塊牛肉片,把紅暈了臉的霍蓉娘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我說玉堂,這咱們先不考慮,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到開封府混啊?”

  白玉堂斷然搖頭,“我們陷空島神仙地界,有吃有喝,跑開封府受罪幹什麼,再說了,我跟展昭不對路數……”

  “我看展昭招募你們的意思很重,要不,來我的四海罷,咱把四海發展成全球……哦不,全大宋朝最大的武館……”

  白玉堂譏笑,“最窮的武館才是真的,你使勁拉我下水,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哎呀!這是什麼話,你不是蓉娘的義兄麼?咱們不是好友麼,我這人,最是孟嘗,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我請客嫖妓麼?”說著他就用看處男的鄙視眼光盯著白玉堂看個不停

  說到這兒,白玉堂臉上一紅,接著又拉長了臉,那天實在是他一生中最尷尬的時候,被人戳到痛處,終究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俊朗的臉上有些扭曲,他頗為咬牙切齒,壓低了嗓子說:“那天似乎是我付的錢……”

  “我們如此好友,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麼。”保羅打著哈哈,白玉堂實在拿他沒轍,黑著臉蛋起身說“我可是要去睡了。”

  看自己義兄出門,霍蓉娘看了情郎一眼,有些擔心,“爺,大哥他……”

  保羅大大咧咧一揮手,“沒事,他知道我跟他開玩笑呢!”他說著也站了起來,“蓉娘,今兒我還是回去罷,阿風那小子臉色不好,我怕他回去把武館給拆了,那可真就得不償失了。”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09

第5章

霍蓉娘默然,其實保羅基本沒在她這兒過過夜,雖然她很滿意自己目前的生活,可保羅一直沒要她的身子,讓她總是覺得保羅還是在嫌棄自己殘花敗柳的身子。
  低著頭,長長的眼睫毛一陣顫動,她伸手替保羅整了整衣服,輕聲說:“爺,夜深露重,小心……”

  保羅何嘗不知道她心中有想法,不過,太容易吃到嘴的美食難免無趣,目前這樣吃吃豆腐的生活還是蠻好的,等忍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再吃無妨,他又不是那種沒嘗過女人滋味的毛頭小子看見女人就使勁貼上去非要跟人家睡覺。

  不久後,他即將因為這個古怪的嗜好,被認為是個喜歡玩弄女性感情的花花公子、偶像淫賊,比那些玩弄女性身體的淫賊還要可惡,實在應該千刀萬刮,因此,上了江湖淫賊榜,讓他啼笑皆非了好一陣子。

  拉著蓉娘走到院子中間,他輕輕捏著對方的小手,低笑著說:“我知道你心裏面委屈,不過,你不覺的現在這樣很好麼?你看,我把你當成能說話的自己人,當紅顏知己,別把以前那些不開心的事情老是放在心上,記住……”

  他說著,伸指在蓉娘渾圓的胸口輕輕點了下,卻沒抽回手去,只是那麼放著,“自從你跟我以後,你就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苦命的姑娘啦!你是四海春日的老板娘,是我保羅的紅顏……”

  霍蓉娘聽著陳保羅這 不知道跟多少美女說爛了的情話,只覺得心中歡喜得快要爆炸,心口的酸漲刺激得忍不住流淚,恨不得能為對方一死,梨花帶雨一般伸手覆蓋在保羅放在她胸口的手,“爺,蓉娘知道,蓉娘是整個東京城最幸福的女人……”

  “對啦!”保羅輕輕合掌揉搓,臉上的微笑卻很純情,“以前種種,譬如昨日死。蓉娘,就做我的快樂小女人罷!”

  這招顯然叫做趁熱打鐵,霍蓉娘眼淚珠子斷線一般,臉上卻洋溢著快樂的笑,“是,蓉娘是爺的小女人。”

  士為知己者死,看來這句話不單單只對男人有用,對女人也管用。

  兩人依依不舍,在月色下纏綿許久,保羅是愈發控制不住自己了,蓉娘的身子柔軟異常,尤其是腰肢,撫摸上去,軟滑溫膩,似乎掐一把就會斷了一般。

  “爺,您就要了我罷!”霍蓉娘仰起雪白的下巴,死死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什麼叫人臉紅的聲音,可身子卻無力地癱軟在保羅懷中。

  保羅壞笑,“要了你可就沒那麼刺激了。”說著,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不過,這會子我還真舍不得走了。”

  伸手拍了拍她豐滿肥膩的臀部,“我今兒就在這歇著罷!我說故事給你聽。”

  他這一招,真不知道用了多少回,可惜,沒一個不上當的,這手段雖然老土,但當今幾乎沒幾個美人能抵抗這一招,實在是一招鮮,吃遍天啊!

  後來他左擁右抱享盡齊人之福的時候,他的女人們往往恥笑他『爺,您這故事說了幾百遍啦,姐妹們都能背誦了。』往往能讓他老臉一紅,也算是『善惡到頭終有報』的一種另類詮釋罷。

  第二天一早,保羅在蓉娘服侍下穿好衣裳,白玉堂卻不知去向,只是在桌子上留了張便條『我出去打探打探』

  貓有貓路,鼠有鼠道,想必他也是出去摸一摸孫七斤的底細和襄陽王被刺的原因,保羅也沒多想,在蓉娘不舍的眼光注視下翩然出門。

  回到揚州門四海武館,他剛走到街頭,就看劍了自己武館門前聚集了許多人圍觀,裏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大踏步就趕了過去。

  包子西施白雪兒正在人群外面,她眼尖,一眼就瞧見自己的偶像回來了,跳著腳使勁揮手,“保羅大哥,快點,有人踢館……”

  保羅分開眾人,“各位街坊鄰居麻煩讓讓……”走到武館門前才發現,武館門口兩個石獅子被人搬到了大門前,硬是堵住了門口。

  “館主,那踢館的家夥把咱們大門堵住了……”四海武館的學生都十分有規矩,剛才有人想把石獅子挪開的,可一個石獅子足有千斤,兩個往那兒一堵,沒趁手的家夥光靠蠻力還真挪不開。

  這踢館的人還真有創意,保羅笑笑,“人呢?”

  白雪兒拉了拉他袖子,回首指著對面,“在我們家鋪子吃早點呢!”

  “阿風跑哪兒去了?”保羅有點奇怪,正納悶,一個悶聲悶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武館的館主回來了?”

  人群紛紛讓開,保羅看見那人,嚇了一跳, !好家夥,這人的塊頭,這人的容貌,怎麼形容了?其實這人還是蠻有點帥氣的,有點兒像是放大了三套的展昭。

  展昭夠俊俏罷,俊傑榜第一,但是,一個大了足足三號,身高丈二,銅鈴眼,方下巴,還長著非常憂郁氣質的唏噓胡渣子……的展昭,實在就不怎麼招人待見了。

  這春天也還沒到暖和時候,大多數人都還穿著棉襖呢,這人居然還裸露著一條胳膊在外面,頭發只到腦後的長度,亂七八糟也沒紮起來。

  來踢館的這位,用說書人的話說便是『此人身高八尺,腰圍還是八尺,一雙銅鈴大眼,拳頭上可以站人,胳膊上可以跑馬……』

  保羅笑了起來,這人要是皮膚綠色,可真是綠巨人了,他看了對方一眼,“就你要踢館?”

  “館主,就是他……”上次交了十個包子學費的小石頭第一個跳了出來,他這段時間學武,居然養了點肉,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摸了摸他的腦袋,保羅笑了笑,只是上下打量那大漢,那大漢也在上下打量他。

  看了許久,大漢遲疑,“你就是這四海武館的館主?號稱以一當百的凶人?怎麼看起來像是個娘們,皮膚忒白,不像個好漢。”

  
保羅笑了起來,這人感情是個渾人,“這麼說皮膚黑就是好漢了?你叫什麼名字?”
  大漢一挺胸,“灑家叫鐵牛,大名許止,少林寺出來的,既然你是館主,那麼,咱們就比劃比劃,灑家贏了你,你就給灑家一百兩銀子。”

  少林寺出來的?那跟自己算半個同門了,還滿口灑家灑家的,保羅暗笑,臉上卻一本正經,“那麼,要是我贏了你呢?”

  “就你這小雞排骨的身子?”鐵牛咧開嘴大笑,憂郁氣質的唏噓胡渣子一陣抖動,“灑家先讓你三拳,不過灑家可告訴你,灑家的金鍾罩可是已經練到第七層了。”

  金鍾罩分九層,能練到第七層,普通刀劍已經奈何不了他了,怪不得誇下海口。

  保羅好整以暇,制止了四海的弟子們謾罵,撣了撣衣服上並不存在的灰塵,笑著說:“萬一我打敗了你呢?”

  鐵牛楞了楞,然後一挺胸,“灑家要輸了,就一輩子給你當下人。”

  “那咱們可就一言為定了,不過說實話,我贏了也不劃算啊,看你這塊頭,每天的吃喝都要花我一筆錢。”保羅微笑,而那位鐵牛兄弟居然臉紅了紅。

  “保羅館主,加油,贏了這大塊頭,你用不著下人就讓他到我的碼頭上搬貨去,我給你五百文一天。”說這話的是一個頗有腦筋的商人,尋思著這大塊頭力氣這麼大,一個能頂起碼二十個身強力壯的漢子,出五百文絕對劃算的。

  一眾圍觀的人大笑,“張老三,你這球囊,太奸猾了,這大塊頭的蠻力一天怕不要能抗兩千文的貨……”把這位奸商笑得臉紅,趕緊搖手表白,“我就是那麼一說。”

  保羅笑著拱手,“各位街坊鄰居太看得起小弟了。”說著故意摸著下巴猶豫,“那麼,咱們到底比什麼呢?”

  他抬頭看了一眼大塊頭,“要不,咱們比內力罷,誰堅持到最後,誰就贏,如何?”

  大塊頭一愣,“我說小白臉,你確定跟灑家比內力?比內力會死人的,你這麼漂亮,想必有不少娘子,那豈不是會傷了人家的心。”這家夥心腸倒好。

  圍觀眾人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起來,保羅笑著點頭,“就比內力。”

  比輕功,欺負人的感覺太明顯了,有兔子拉著烏龜比賽跑的道理麼?比力氣,人家天生神力,保羅還不如找農民伯伯比誰更加能挑大糞,比內力,保羅倒是還有點自信的,畢竟,易筋經是江湖上六大神功之一,尤其以後勁綿長著稱,眼前這大塊頭出身少林寺,比內力,自然是保羅占了大便宜。

  四海的學生們把眾人往後面隔了隔,保羅伸出一掌,笑眯眯說:“來罷!”

  大塊頭滿不在乎,蒲扇一般的大掌一伸,就跟保羅的手掌貼到了一起,還沒吸氣運功,就覺得對方手掌上層層疊浪一般的一股勁噴湧而出,措手不及之下,呼啦一下飛了出去,任是圍觀的人退了遠,依然有好幾個人被壓倒,頓時哎呀哎呀聲一片。

  許鐵牛一張臉如同充了血一般大紅,紅到發紫,大吼了一聲,一下又跳了過去,大摔碑手運起,一掌拍出,吐氣開聲,『嗨呀』

  蓬一聲悶響,這一掌宛如拍在了棉花堆裏面差不多,鐵牛大駭,想縮手,卻發現自己的手掌被眼前的小白臉使勁吸住,與此同時,對方的掌力含而不露,層層疊疊把自己的掌力包住,居然如蜘蛛纏絲一般把他纏住了。

  保羅依舊一臉笑,心裏面卻感歎,這江湖上誰內力強橫誰就是老大啊!自己碰上那萬裏追魂彭海就是一盤菜,可對于眼前這大塊頭,自己卻又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一般。

  “小白臉你使妖法?”鐵牛面紅耳赤,使勁掙也掙不脫,不由大罵。

  歎了口氣,保羅慢慢說:“你用的是大摔碑手罷,你再仔細體會一下我的內力。”

  他這時候聽對方說出大摔碑手的名字,嚇了一跳,頓時就仔細體察對方的內力,一時間,只覺得對方內力如春日一般,雖不剛猛,卻綿綿醇厚,一層層宛如長江江水拍岸,後勁無窮,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掌力源源送出,卻石沉大海,居然一點兒反應都沒。

  這感覺太怪了,好比一塊冰進了水桶,隨即融化一體,難道是……他雖然腦子不靈光,畢竟不是傻子,易筋經?難道是我少林的護寺神功易筋經?

  他胡思亂想,臉色也從白轉青再而血紅最後發紫,任誰都看出來已經強弩之末,返觀保羅好整以暇風度翩翩,這強弱自然是一目了然,四周圍觀群眾看了免不得大聲叫好。

  保羅笑眯眯一縮手,許鐵牛失去平衡一個踉蹌,差一點狗吃屎趴在了地上,這也證明保羅的內力吃得對方死死的,不然怎麼可能瀟灑隨意就結束內力比拼,比內力,水平差不多又沒有第三者解圍,實在是一個不死不休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這位許鐵牛的少林內功,跟保羅的易筋經不是一個檔次,易筋經可是站在少林七十二項絕技的顛峰,雖然保羅的易筋經也不過那麼幾分成就。

  “各位街坊父老,都散了罷,沒事啦!”保羅伸手過頭拍了拍,這邊四海的學生們便紛紛勸說眾人離去,自然,大夥兒離開的時候都是嘖嘖不絕與口,滿口誇贊保羅神功無敵,以後免不得又要有許多人把兒子送過來學武。

  人群散去,小石頭看著門口的兩個石獅子,說:“館主,這獅子怎麼辦?”

  保羅轉身看了一眼面紅耳赤蹲在地上不好意思起來的許鐵牛,“許大俠客,麻煩把我門口的石獅子給挪一挪罷!”

  許鐵牛怔了怔,趕緊答應,起身走到石獅子跟前,展開雙臂抱住石獅子,嗨一聲就把石獅子給抱了起來,惹得保羅旁邊的白雪兒和一眾學生直咋舌,上千斤的石獅子啊!

 “保羅大哥,這人一身牛一般的蠻力,你要小心點兒。”白雪兒怯怯拉了拉他袖子,生怕眼前的大漢突然發難一巴掌把自己的偶像給拍死。
  保羅笑笑,“哥哥我像是那麼好欺負的麼?雪兒,送十個包子……不,讓白老爹多送幾籠包子過來罷!還有雞絲羹……”

  白雪兒猜到了他的心思,“保羅大哥,你真是好人。”說著臉上一紅,接著又有點兒不高興。

  “小姑娘家家的,老是板著臉蛋不高興幹什麼!”保羅笑著伸手摸了摸她腦袋,惹得小姑娘嬌嗔大發,“我不是小姑娘啦!我已經可以嫁人了。”

  “好好,大姑娘,麻煩白雪大姑娘給你保羅大哥送點吃的好麼?”保羅打趣,白雪兒恨恨跺腳,轉頭回了自己家的包子鋪。

  這邊四海的學生們各自在中間武場開始打起太祖長拳,保羅徑自往內房走去,那大塊頭許鐵牛緊緊跟在後面。

  “咦!你還真跟著啊?”保羅回頭笑著看他,“我只是那麼一說,你別當真啊!”

  許鐵牛看怪物一般看著他,突然一骨碌跪倒在地,“俺知道,你一定就是歐陽忠惠師叔祖的兒子歐陽春,師叔,鐵牛無禮了,您以後就讓鐵牛跟著您罷!”他的榆木腦袋突然開竅,居然不自稱灑家而是自稱俺了。

  嘿嘿一陣笑,保羅說:“我可不是,我看起來很老麼?”

  “天下除了寺院的幾位長老和歐陽春師叔再沒別人會易筋經了。”他倒是認死理。

  “咱們東京城高頭街上,易筋經可是六文錢一本啊!”保羅大笑,“起來罷!歐陽春是我大哥,算你有道理。”

  “小師叔,俺不管你是誰,就讓俺跟著你罷!”許鐵牛才不管,師叔的弟弟那還不是師叔,反正會護寺神功易筋經就行,再說了,眼前這位小師叔顯然能讓他不需要游蕩就每天吃飽肚子,別的不說,看人家腳底下那蹭亮的牛皮靴子,起碼值五貫錢,這讓這位曾經饑寒交迫的前少林武僧大流口水。

  少林寺的和尚並不傻,少林寺那麼多和尚,也要放田租吃飯的,練武那是為了保護僧產,許止許鐵牛雖然不太通曉人情,可被驅逐出少林寺後半年多的流浪際遇還是讓他明白了很多事情,比如,有錢才能吃飽肚子。

  那麼,跟一個本事比自己大,又有錢,又是本門長輩的人,怎麼算,都是一件好事,起碼前少林寺羅漢堂武僧是這麼想的。

  “跟我說說,你怎麼離開少林寺的?”保羅這會兒倒是很好奇,大塊頭很直接,竹筒倒豆子一般就把緣由說了出來。

  這位許止許鐵牛,原本是少林羅漢堂的武僧,一次下山的時候救了一位小寡婦,人家感恩戴德,主動倒貼,不是說『女追男,隔層紙』麼,小寡婦追和尚,窗戶紙一捅就破,結果幹柴烈火成就了好事,後來不知道怎麼,被座頭僧知道了,結果,直接被驅逐出了少林寺。

  他從小就在少林寺長大,對人世一點經驗都沒,心說還是去找小寡婦罷,結果人家再嫁了,不知去向,他無奈之下,四處流浪,飽一頓饑一頓的,又死腦筋礙與寺規不街頭賣藝,不落草為寇,不為非作歹……仔細一尋思下來,似乎沒什麼能賺錢的活計,于是就四處跟人比武,賺那一點外快。

  羅漢堂的武僧到底是厲害,尤其他從小在寺院長大,練功心無旁騖,金鍾罩幾乎已經是寺院長老的功力,大摔碑手也有五六分成就,一路上還真沒碰上什麼對手,當然,跟他沒碰上江湖上真正成名人物也有關系。

  他就這麼胡亂游蕩,半年下來,就走到了東京城,恰好沒錢了,又恰好眼前看見一家武館,因此有了這麼一出事情。

  “小師叔,就這麼回事,寺裏面也不要俺了,你就收留俺罷!”許鐵牛說完,重重磕幾個頭。

  保羅嗯了一聲,也沒去拉他,很多時候,很多習慣不是喊一兩句人類平等就可以的,他陳保羅又不是神,不可能改變整個社會的習慣,所謂『天地君親師』,給天磕頭,給地磕頭,給君主磕頭,給同族父母長輩磕頭,給師門長輩磕頭,這些,他的確已經適應了。

  口號人人會喊,孔子老早就喊過『民為貴君為輕』,最後呢?保羅可沒覺得自己的號召能力比孔子還厲害。

  這時候白雪兒恰好送包子和雞絲羹進來,看見大塊頭跪在保羅跟前,嚇了一跳。

  “雪兒,回去忙罷!我這兒自己能照顧。”保羅把撅著嘴巴的小姑娘給哄走,這才對依然跪在地上的許鐵牛很是狡猾地笑了笑,“鐵牛,跟我也行,你會太祖長拳麼?”

  “俺的太祖長拳是寺裏面第一。”大塊頭抬頭,很肯定地告訴保羅,論練功刻苦,他的確算同輩中最能吃苦的。

  保羅偷笑,撈著寶貝了,他是打定了主意,以後要用這個免費勞工給自己打工。

  “那,你還會別的什麼?”

  “俺是羅漢堂出身,俺會太祖長拳、闖少林三十三路神拳、大摔碑手、醉八仙棍法、小夜叉棍法、大韋陀杵法,風魔杖法、金鍾罩……”

  他如數家珍,倒是把保羅嚇了一跳,這大塊頭居然會這麼多少林絕技,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寶貝疙瘩啊!

  保羅剛才漂亮地贏了對方,純粹是因為比拼內力的緣故,他的易筋經號稱少林護寺神功,跟大塊頭許鐵牛比內力,大塊頭自然是吃了大虧了。

  揉著下巴一陣樂呵呵,他把大塊頭拉了起來,指著桌子上的包子說:“你先吃點東西,我去找個東西送你,不能讓你白喊我這麼多聲師叔。”

  許鐵牛差一點感激涕零,這小師叔人真好啊,給吃給喝還送東西,他是打定主意以後要給小師叔賣命,卻不知道這位小師叔純粹就是先感情投資,想著撈一個免費的長期包身工。

  保羅要送的東西就是那塞外四魔老大用的一對獨腳銅人,他看那玩意兒是海外風磨銅打造的,想必很是值錢,因此把東西帶回來,一直放在自己房間,這時候正好拿來送人,惠而不費。

  他把一對獨腳銅人拿出來,許鐵牛已經風卷殘雲一般把桌子上的包子和雞絲羹吃樂個一幹二淨,保羅直樂,這小子還真能吃,不過,羊毛出在羊身上,不怕他能吃。

  “鐵牛,這兩個獨腳銅人一個淨重四十九斤,乃是海外風磨銅打造,即便碰上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都不怕,拿著試試合手不合手。”

  許鐵牛一抹嘴巴,伸手接過來,兩眼放光。

  獨腳銅人,就是打造出童子拜觀音姿勢的人形,兼有短鞭、鐵 的功用,一只蜷縮著的腿還能勾拿對手的武器,算是奇門兵器的一種,一般都是那種力氣大的人使用,許鐵牛天生神力,用這個還真是相得益彰。

  兩臂一叫勁兒,許鐵牛把兩個獨腳銅人使勁撞了一下,發出『當』一聲巨響,頓時房梁上的灰塵被震得噗哧噗哧直往下掉,把保羅的耳朵也震得嗡嗡直響。

  “小師叔,這玩意兒俺喜歡,夠勁。”鐵牛咧開大嘴呵呵直笑。

  揉了揉耳朵,保羅嘿嘿笑著,“喜歡就好,這就是小師叔送你的見面禮。”

  正笑著,小石頭快步跑了進來,臉上帶著奇怪的表情,“館主,又有人踢館……”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10

第6章

 花開兩頭,各表一支,保羅奇怪歐陽風上哪兒去了,其實,這時候歐陽風正站在碩華長公主府邸後花園跟趙嫻說話。
  碩華長公主是劉太後親生,比當今官家大一歲,尤其得太後鍾愛,而且,和官家的關系也可以說是姐弟情深,當然,跟八賢王家的那位小公主自然也是手帕交,關系好的不得了。

  說起來,太後和普通老太太其實也沒什麼區別,也是巴望著兒女滿堂,孫輩們繞膝不止,可唯一的女兒眼高于頂,死活不願意嫁人,她也是毫無辦法,平日裏倒是常常後悔自己太溺愛這個女兒了,慣出了她的懷脾氣。

  至于長公主府的建造,卻是當朝太師的主意,劉太後垂簾多年,還是蠻看重龐太師的,有時候為了表示自己重視太師,也拿一些家事來詢問,龐太師就說了,太後,長公主風華絕代,文采辭藻可堪比美比狀元郎,心氣兒高點也是正常的,又兼常年在禁宮大內,見識不到什麼出色的少年郎,不如,給長公主修建一座府邸,那麼,各大臣家裏面傑出的少年郎也比較容易接觸到長公主,說不定,哪天長公主就看中了哪一個,到時候賜婚,豈不是皆大歡喜。

  劉太後此人雖然是女子,但是腹中丘壑還是有的,對龐太師這個主意大加贊賞,因此就有了長公主府邸。

  趙嫻在八王府不老實,被她老子八賢王拿搪送去跟太後她老人家玩兒去了,小姑娘本就是個惹是生非的脾氣,怎麼高興整天呆在大內陪老太太,雖然劉太後論年紀其實還年輕的很。

  這不是,這位玉卓公主沒幾天,就溜到碩華長公主府去玩兒了,歐陽風上八王府找她,自然就被那位酷似加州州長的忠心太監阿諾帶到了長公主府。

  趙嫻正在後花園和碩華長公主趙槿說起叫人討厭的陳保羅拿高頭街上六文錢一本的太祖長拳糊弄自己,並且在長公主低笑聲中忿忿不平的時候,忠心的阿諾跑來稟報:公主,保羅爺的師侄歐陽風求見。

  “他來找我幹什麼?”趙嫻倒是很奇怪,自己在四海武館住了三天,歐陽風整天拉著臉蛋不待見自己啊,怎麼突然跑來。

  她正尋思,趙槿首先揮了揮手,“帶那人進來罷!”

  長公主除了心氣兒高點,實在沒什麼毛病,相貌風華絕代,氣度雍容華貴,腹中文采盎然,如果說『女子無才便是德』,那麼長公主是不合格的,但是如果說相貌和內秀,文采和相貌一樣出色的長公主的確是男人夢寐以求的佳人。

  趙槿剛把面紗蒙上,歐陽風在阿諾帶領下匆匆來到。

  “公主殿下,我來是想求你一件事,跟我師叔保羅有關,可以說關系到他的前程命運。”阿風雖然年輕,但是很聰明,他冷眼看出趙嫻對保羅的好感,這時候單刀直入,既把自己放在一個很低的位置讓趙嫻感覺很有面子,又很明確表示是跟保羅有關,您公主是不是願意幫忙就一句話。

  他如此坦誠,趙嫻倒是很意外,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旁邊不說話的趙槿,沒直接表態,只是說:“你說罷!看我能不能幫忙。”

  阿風咬了咬唇,他深知自己這番來求公主的事情很可能讓保羅大發雷霆,但是,他覺得這件事情依然要做。

  人,常常好心辦壞事,尤其是親人,比如父母幹涉子女自由戀愛導致悲劇發生的,哪一個是壞心了?都可以說好心辦了壞事。

  阿風所說的事情,很可能就是好心辦成了壞事。

  他把保羅跟霍蓉娘的事情一一道來,還把說書人『四海館主當街狂奔,畫皮館前花魁罵街』這個段子的前因後果說了仔細,頓時,就讓趙嫻皺起了眉頭。

  趙嫻差一點兒咬碎了滿口的銀牙,死陳保羅,不陪自己玩兒,原來是跟個暗娼勾三搭四,太不要臉了。

  這位神經大條為人很大路的公主暴跳如雷,差點兒就把說書人的段子改成『當朝公主撒潑叫罵』,“死不要臉的陳保羅,他現在好歹是朝廷登記在冊的從七品武義郎,居然跟個暗娼勾三搭四,也不陪本公主說話玩兒……”

  說到這兒,趙嫻在長公主的注視下臉紅了一下,顯然,她最後一句話才是真心話。

  長公主趙槿也很好奇,趙嫻跟她的關系,換民間的說法就是關系鐵了一塌糊塗的手帕交,閨中好姐妹,自然是知道趙嫻的心思的,而陳保羅這位十個包子大俠客,她也略有耳聞,現在,她是越發想看看,這個陳保羅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了。

  “公主殿下,我來,就是求你去跟那個霍蓉娘說明白,讓她主動離開師叔。”阿風把話挑明了。

  阿風其實也沒壞心,在他看,師叔遲早要名揚天下,甚至,出將入相封王封侯,對于這個,他有著盲目的自信,他實在不想看到師叔身邊有霍蓉娘那種出身的女人。

  阮阿蠻她們,他也忍了,好歹是清貧士子們吹捧的大家,東京上百萬人公認的花魁,清倌人,哪個英雄不風流,跟花魁有點什麼,別人最多妒忌一下,說點閑話,但是,霍蓉娘以前的『半掩門子』身份,實在讓他從心底無法接受,以後師叔若是走上廟堂,別人拿這個潑髒水,那怎麼辦?

  在他看來,霍蓉娘就該老老實實很自覺地消失在師叔陳保羅的視線當中,別去做那塊擋人前程的絆腳石,但是這人居然光明正大的做了四海春日的老板娘,甚至讓師叔整天夜不歸宿……

  這,實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風一邊想著一邊看著趙嫻,趙嫻猶豫了半晌,一咬牙,“好,我幫你。”

  而我們的保羅大爺,正在納悶,今兒這是怎麼了?可有一陣子沒人來踢館了,好嘛,今天一來就是倆撥,他看了看許止,大塊頭有點不好意思,居然明白了小師叔的眼神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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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今兒開始,有人物圖片鏈接,第一個人物就是保羅的師侄歐陽風了。


“走,瞧瞧去。”保羅站了起來,鐵牛趕緊把兩個獨腳銅人往腋下一夾,“師叔,有事弟子服其勞,看俺的。”
  保羅大爺直樂,大塊頭不笨啊!

  小石頭在前面領路,穿過前院,到了演武場,幾十個四海弟子們正圍在場子那兒,看著來踢館的倆人。

  保羅看見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來踢館的居然是兩位漂亮姑娘。

  前面一位看模樣最多十六歲,學男子一般把頭發在頭頂挽了,身上穿著練習兵刃家夥常用的竹片甲,下面是四棱甲,撒金花的袍裙(說是裙,其實是褲子,有點像後世女子穿的踩腳褲,褲襠極大,一般為士兵武將所穿著),紋著甲馬的寶相織錦靴,腰間也圍著武將常常圍的圍胯,一根暗紅色腰帶很利索地緊緊紮著,手上拎著一根黑黝黝的鐵棍。

  後面一位,臉上蒙著白色面紗,修長筆直的黑發只是在腦後挽著,修長的身材,修長的雙眉間一點天生美人痣,修長的手上捏著同樣修長的鯊魚皮鞘寶劍,低垂著眼皮只看見修長的眼睫毛……實在頗有那種絕代女劍俠的味道,一看就是心氣兒極高的主。

  保羅冷笑,又是個心高氣傲的人,當初第一眼看見展昭,似乎就這德行,後來被人家萬裏追魂彭海兩招就解決了,難道你還比展昭厲害?他還真不相信了。

  看見保羅出來後,領頭的少女一瞪鳳眼,柳葉眉兒挑動了兩下,“喂!你就是那個十個包子大俠客陳保羅罷!我姓楊,咱們東京城的人都誇你是東京城數得著的好漢,甚至說你跟那個禦貓展昭和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一樣是絕頂高手,我卻不信,咱們來比試比試。”

  小姑娘倒是直接,保羅笑了笑,伸手制止那些門徒們呱噪,慢慢往少女跟前走去。

  他的四海袍極長,在腳跟拖著,頗有掃帚的效果,不過,袍子長了,往往也能給人一種大俠的感覺,小姑娘看著他肆無忌憚走過來,眼神立馬變得尖銳,一雙手捏著鐵棍,上面似乎有青筋一爆而起。

  保羅眼尖,心裏面笑笑,這小丫頭也緊張著呢!他走到這位楊姑娘面前三丈處,停了下來,雙手往袖子裏面一攏,“這位小姐,為什麼你不去找展昭或者楊文廣比試呢?卻偏偏要找我?”

  有個嘴巴比較缺德的四海門徒夾雜在弟子中高聲喊了一句,“因為館主您比他們帥。”頓時,一眾門徒笑成一片,這句話的確不怎麼厚道,把小姑娘笑的臉都紅了,但是,一直沒出聲的蒙面姑娘卻一點兒異常都沒,連面紗都沒抖動一下,倒是讓保羅多看了兩眼,心說這女孩養氣功夫還真不錯。

  姓楊的姑娘咬著唇使勁把鐵棍往地上一戳,楞是把夯得十分結實後鋪上青磚的地面給戳了一個洞,“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個無賴館主教出來一幫潑皮弟子,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說到這裏,她嬌叱一聲,整個人躍起在空中,手上鐵棍在空中揮舞出一溜殘影,一棍子往保羅身上砸去。

  保羅手在袖子裏面還沒動,他身後的鐵牛就跳到了他前面,兩根獨腳銅人一晃,往上一架。

  當啷一聲巨響,幾十個門徒弟子紛紛捂住了耳朵,而那位楊姑娘落地後連接退了好幾步,依稀看見兩根小指輕微彈動。

  “想跟俺師叔過招,先過了俺鐵牛這一關。”許鐵牛大喝一聲,然後死死盯著小姑娘,說:“小丫頭,手勁兒真大啊!居然把俺砸得虎口發麻。”

  保羅探首,這才看見許鐵牛握著獨腳銅人的雙手在輕微顫抖,頓時大吃一驚,使勁看著那姓楊的丫頭。

  許鐵牛那是多大的力氣,上千斤的石獅子說挪動就挪動,居然被這小丫頭一棍子打得虎口發麻,雖然小姑娘人在空中占了許多優勢,可那也不得了,一個女孩子這麼大力氣,實在已經是天生神力了。

  一眾門徒還沒明白怎麼這踢館的大塊頭突然就變成了館主的師侄,許鐵牛已經竄了出去,獨腳銅人摟頭就砸。

  兩根淨重四十九斤的獨腳銅人和黑黝黝不知道多重的鐵棍那是針尖對上了麥芒,打得『亢啷亢啷』直響。

  許鐵牛一對獨腳銅人使的是少林大韋陀杵法夾雜著風魔杖法,兩個獨腳銅人化作兩道黃色光影,宛如猛虎下山,楊姓丫頭一根黑黝黝的鐵棍不知道施展的是什麼棍法,夾雜著槍法之妙,棍子跟一條黑龍一般盤旋飛舞,不時張口噬人,把觀戰的人都看傻了。

  保羅張大嘴巴,下巴差一點掉地上,這小姑娘也太猛了罷,跟許鐵牛打成雪花一片,翻翻滾滾一道黑色兩道黃色揮舞起來煞是好看,金鐵交鳴的巨響一聲接著一聲。

  小姑娘突然一抽鐵棍,身子往後退卻,口中還大聲說:“你這渾漢子,本姑娘不跟你比蠻力……”說著鐵棍就拖在地上,人蹭蹭蹭往後退了好幾步。

  許鐵牛哪兒肯罷休,“小娘們別跑。”那氣勢,居然有點潑皮在大街上調戲小姑娘的味道。

  觀戰的陳保羅一皺眉頭,這小姑娘怎麼這麼奇怪,她自己可是一身蠻力,居然說不跟別人比蠻力。

  他眉頭剛皺起來,異變突生。

  黑黝黝的鐵棍在地上一個詭異的扭曲,宛如活物一般,又如毒蟒爆起噬人,小姑娘霍然轉身,棍頭昂揚而起,『嗖』一下從一個詭異的角度刺了出去,目標正是許鐵牛的胸口,保羅大吃一驚,“這是……回馬槍?”

  這一下好快,許鐵牛根本來不及反應,那黑黝黝的棍子就到了胸口,『奪』一聲低響,狠狠紮在了許鐵牛的右胸口。

  大塊頭楞住了,看了一眼滿臉笑容的小姑娘,再看看自己的胸口,似乎還是不相信對方能紮中自己。

  “哼!本姑娘饒你一條狗命,只紮斷你一根肋骨……”小姑娘說到這兒,突然反應過來,剛才那一下,似乎對方的肋骨毫無動靜。

 四周一片寂靜,幾十個門徒一個也不說話,蒙面少女嘴角動了動,引起面紗輕微動彈,保羅用猜的,覺得對方說的就是少林金鍾罩五個字,小姑娘伸了伸手,用鐵棍在鐵牛被捅的地方使勁點了點,鐵牛神色正常,一點兒都沒肋骨被戳斷後疼痛的齜牙咧嘴的模樣。
  “怎麼可能?”小姑娘喃喃。

  許鐵牛這 咧開大嘴哈哈大笑,“俺第七層金鍾罩在身,除非你紮中俺……”

  “鐵牛閉嘴。”保羅一把把這個差一點說出自己罩門的師侄給拉到自己身後,這時候許鐵牛才一陣擠眉弄眼,小姑娘那一下紮得他還真有點兒疼,雖然他金鍾罩在身,可小姑娘的手勁實在大,而巨^稚鹹饗勻徊皇欠蔡?p>  “小姐,天波府楊家跟你什麼關系?”保羅臉上堆起自覺最和善最陽光的笑容,滿口白牙雪白得耀眼,其實心裏面早就把眼前的小姑娘畫上了楊門女將的符號,剛才那一招回馬槍,姓楊,開口就是『咱們東京城』,這些聯合在一起,還不足以說明一切麼!

  果然厲害啊,後世的『武經提要』上面說『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說的可就是這楊家槍,剛才那一招回馬槍,保羅自信就算自己碰上,怕也是要受傷的,而且這姑娘力氣奇大,實在是厲害得緊。

  保羅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力太低,連贏許鐵牛都是靠易筋經占的便宜,這年頭,可是內力天下第一的時代,誰內力高誰就是江湖上的天王老子,以柔克剛?早著呢,張三豐和太極拳都還沒影子。

  楊姓小姑娘突然覺得眼前一亮,差一點被保羅滿口白牙晃花了眼睛,看著眼前這位笑起來眼睛眯起嘴角咧開的男子,心跳沒由來地快速跳了幾下。

  後來保羅的女人常常說『咱們爺的笑容和歌聲,天上的仙女也能勾搭一個』這話雖然有誇張兼拍自己男人的馬屁之嫌疑,但是的確有些道理的。

  裝酷不是王道,微笑才是。

  小姑娘雖然被保羅的笑容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但依然一昂下巴,一副就不告訴你的表情,而那位蒙面少女,似乎石化了一般,連手指頭也沒動彈一下,好像就是來旁觀的一樣。

  “要不,我和小姐比劃一下罷!”保羅說著,一按腰間,軟劍蹭一下彈了出來,明晃晃的,瞬間筆直,他伸指輕彈,寶劍發出一聲龍吟。

  小姑娘頓時躍躍欲試,眼神看人都不一樣了,保羅暗笑,原來這位是個嗜武成性的丫頭。

  “對了,小姐跟我師侄鐵牛打了半天,還是先休息一會兒罷!不如,兩位先到內堂去試試我的茶道?”保羅說話極快,而且不容人反駁,說著就又把軟劍收了起來,“石頭,去把椅子好好擦拭,別怠慢了客人,還有,把我藏在床地下的一個小盒子拿出來。”

  他臉皮之厚,連白玉堂剛跟他見面都拉著上青樓喝花酒,何況哄兩個小姑娘,剛才抽出寶劍純粹就是故弄玄虛蒙人。

  這麼一來,連那蒙面少女都有些覺得這位四海館主還算頗有風度,拎著鐵棍的小姑娘楞了楞,把鐵棍往剛才戳了個洞的地上一戳,似乎也打定主意先喝一口茶再來會一會這位東京城有數的好漢之一保羅爺。

  此時的大宋,還是磚茶的天下,譬如天下知名的龍鳳團茶,一斤十個做成餅狀,上面飾紋龍鳳,栩栩如生,同時,大宋也是世界上最大的茶出口國,那些胡商不遠萬裏,為的就是大宋的茶、陶瓷和綢緞。

  對于茶的愛好,不管是市井還是豪門都一樣,大宋茶坊林立,尤以江南為最,譬如杭州的八才子茶坊、珍珠茶坊,都是天下知名的大茶坊。

  在佛教寺院,各大叢林禪院紛紛舉辦茶宴,坐談佛經,煎茶敬客成為了佛門的規矩,甚至極為流行『鬥茶』,游人香客皆可參與。

  這鬥茶,首先將茶餅碾碎,用籮篩過,然後煎水,把茶末調成膏狀,再在茶盞中點茶,看湯花的變化,這種聚眾飲茶的方式可說是日本茶道和清朝功夫茶的前身。

  不過,保羅的茶可是和別人不一樣,要不然,為什麼展昭來四海卻喝待客的廉價茶津津有味呢!

  他的茶葉都是原茶,取最嫩的茶尖攤晾,炒青,然後加入少許龍腦(冰片),直接沖泡引用,雖然價錢比龍鳳團茶便宜許多,但是味道和意境卻不一樣,他義兄歐陽春目前在大相國寺出家,嘗了這茶就誇說『飲了可直入三摩地』。

  兩位美人看保羅沒個茶爐茶具,心裏面其實有點兒鄙夷的,但是保羅變戲法一般,在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裏面撮了一小搓看似茶葉的東西放進茶盞,接著拿小石頭遞過來的水壺那麼一淋。

  頓時,一股子茶香就彌漫開了,當保羅笑著把冒著熱氣散發著茶香的茶盞放在兩位美人兒跟前,兩人都有點發呆,尤其那眉間一顆美人痣的蒙面少女,眼中驚訝一閃而過。

  “這是什麼茶?”小姑娘看著茶盞內茶葉一根根豎著,好像許多跟針懸在裏面,同時一股子異香撲鼻,忍不住就問。

  “不就是普通的茶麼!可沒什麼名字。”保羅笑了笑,其實,這些花了不少手工的茶葉他還是很少拿出來的,公主趙嫻都沒嘗過,平時喝的都是炒青的時候揉碎了的,這些整型的基本舍不得拿來喝,今兒是難得賣弄。

  這時候,茶葉被熱水一泡,徐徐展開,茶柄向下,茶尖朝上,慢慢往下沉去,好像一把把小刀,那個一直沒開口的美人痣脫口說道:“不如就叫萬劍歸宗。”嗓音清脆悅耳,卻是難得的一把好嗓子。

  保羅心裏面笑得打跌,萬劍歸宗?我還天外飛仙呢!這美人痣不是練劍練傻了罷!

  心裏面笑,嘴上卻很客氣,他端起自己的茶盞來喝了一口,“名利身外事,有名無名其實沒區別。”

  在他使勁裝大尾巴狼的情況下,居然給人一種世外高人的感覺,小姑娘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色,低聲嘀咕了一句『市井間說他是偶像淫賊,相好遍布東京城,沒想到……』

  一口茶湯喝下,小姑娘一臉陶醉,“好香,不如,就叫嚇煞人香……”

  保羅一口茶噴了出來。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12

第七章

 在保羅刻意討好之下,小姑娘很快就把自己姓甚名誰家住何方說了出來,連自己養了一條大黃狗都坦白了徹底,果然是小姑娘容易哄騙,那個萬劍歸宗的美人痣卻不大好對付,撩起面紗露出雪白的下巴,一張櫻桃小嘴喝了幾口茶後,就再也不說話了。
  不過,保羅依然在這位天波府的楊金花口中得知美人痣叫水修眉,是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贊的外孫女,她的閨中好友,果然,都說呼延家和楊家是穿一條褲子的,真是一點兒沒錯。

  一直在小師叔旁邊老老實實站著的許鐵牛突然瞪大了眼睛,“水修眉?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水修眉?”

  保羅一口茶嗆住,咳了個面紅耳赤,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Shit,這綽號也太長了罷!他轉頭看著許鐵牛,心說少林寺羅漢堂的弟子什麼時候開始這麼八卦的。

  鐵牛看小師叔看著自己,臉上一紅,有點抓耳撓腮,“那個……小師叔,俺們羅漢堂的武僧有時候也會談論談論江湖上成名的女俠的。”

  和尚們聚在一起談論女俠?蒙面的美人痣眼中怒氣一閃,頗有立刻拔劍相向的意思,保羅趕緊打圓場,“水小姐,水女俠,我這個師侄是個渾人,你別跟他一般計較。”

  在保羅眼神示意下,許鐵牛趕緊抱頭鼠竄,等他出去,保羅這才笑眯眯對楊金花說:“楊妹妹,你今天到哥哥這兒來踢館又是為了什麼啊?”

  楊金花這小姑娘其實很漂亮,一張標准美人鵝蛋臉,一雙鳳眼狹長,雙眼皮褶子卻又很深,特別與眾不同,眼神四處顧盼之下,就有那麼一股子很嬌癡的味道,尤其一笑,兩個嘴角那麼一撇,實在銷魂。

  若是有淫賊界的高手在,必然要高聲贊歎:此女一雙多情桃花眼,是個內媚的極品身子,處子之身時候極易勾搭,委身後又會忠貞不渝,這樣的極品,不勾搭要遭天打雷劈的。

  這會兒她聽保羅這麼一問,臉上一紅,眼珠子往上一瞥又往地上一掃,雖然這個表情不是故意做作,卻實在有點撒嬌的味道,想來是天生如此,天生嫵媚罷,一雙手使勁揉著系圍胯的腰帶低聲說:“我聽人家說你比我哥還厲害,我有點不服氣,想……想……”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這話一點兒不假,喝了陳保羅的好茶,剛才還喊打喊殺的楊門女將這會兒變綿羊了。

  “想狠狠教訓教訓我,順便在你哥哥面前擺擺威風,對不對?”保羅笑了起來,套小姑娘的話可是他的專長。

  楊金花臉上的紅暈渲染到脖子了,眼光在地上四處亂掃,覺得實在有些難為情,因為她的確就是這個意思。

  “其實我對令兄殿前龍衛指揮使楊文廣也是心儀已久……”他說到這裏,頓時反應不對,要遭,好像用錯詞了。

  果然,楊金花柳葉眉慢慢挑起來,嘴巴也張的老大,美人痣斜著眼睛看他,似乎在等他出醜。

  “那個,我的意思是,神交,不,仰慕,不不,久仰大名,久仰大名。”保羅大爺尷尬要死,楊金花噗哧一笑,水修眉面紗下也有點兒笑意,隨即卻又端正起臉蛋來。

  “保羅大哥,你這人真逗,外面都說你是才子,是好漢,文武雙全,沒想到你連話都說不周正。”楊金花對保羅的出醜不大在意,甚至還覺得和對方的距離一下子又拉進了許多。

  “人有失手,馬有失蹄,嘿嘿!”保羅尷尬笑著掩飾。

  健談的保羅和沒了敵意的楊金花越說越熱乎,旁邊水修眉看不下去,咳嗽了幾聲,小姑娘看了水修眉一眼,似乎想起來今兒的目的,紅著臉起身告辭,使勁看了看這個厚臉皮自稱哥哥的保羅大爺兩眼,拉著水修眉匆匆離去。

  兩人到了門口,楊金花紅著臉又折了回來,低聲說:“保羅大哥,你那個茶,能不能送我一點點?”

  保羅一笑,轉身去包了幾錢給她,實在不是他小氣,而是他這茶葉算上成本手工實在貴了點,他可不是什麼百萬身家的大富。

  噘著紅唇,小姑娘顯然是嫌少,保羅無奈,只能湊成了二兩,楊金花這才歡天喜地去了,保羅看著兩人背影,實在有些不甘心,人家上門踢館,自己怎麼還要去巴解,徒費了珍藏的茶葉,一時間都有些後悔了。

  看著兩位少女出門,保羅叫來許鐵牛,“鐵牛啊!你剛才說那個什麼劍什麼嬌……”

  “是南海第一劍江湖第七嬌兩浙無敵手轉世小龍女。”許鐵牛一口氣說完,接著很是羨慕地看著保羅,“小師叔,你人長的帥就是好,我看兩個小姑娘看你眼神都很那個啥,尤其那位水修眉,可是俺們羅漢堂武僧的偶像。”說到這裏,他有些黯然,畢竟,他現在已經不是少林寺羅漢堂的武僧了。

  保羅啼笑皆非,“鐵牛,其實你應該去做說書人的,保管能賺許多錢,你們一幫和尚偶像人家小姑娘幹什麼?她綽號這麼拉風,很厲害麼?”

  許鐵牛抓了抓頭,“人家是蓮花派南海神尼的弟子,因為劍法好人又漂亮跟觀音菩薩跟前的龍女差不多,因此在江湖上很有名氣的,俺們武僧說說龍女菩薩不也很正常麼。”

  “和尚配尼姑,嘿嘿!”保羅壞笑,“不過,南海第一劍,兩浙無敵手,這似乎有點誇張啊!”

  “不誇張不誇張。”大塊頭使勁搖手,“她師傅南海神尼是蓮花派掌門,天下十四傑之一,據說她在劍法上天賦極高,直追師傅南海神尼,在兩浙路沒碰到過對手……”

  “我還是不相信。”保羅搖了搖頭,暫時放下這個問題,“奇怪了,阿風到底跑哪兒去了?”

  “小師叔,阿風是誰?”

  “你師伯歐陽春的寶貝……”

  一直等到天色發黑,歐陽風也沒回來,許鐵牛則和那些弟子們打成了一片,到底他那一身蠻力很是叫人羨慕的,又會許多拳腳棍棒,有這麼一個會七八種少林絕技的大塊頭在,看來保羅日後是更加逍遙了。

  眼瞧著外面開始掛上一盞盞氣死風燈,保羅肚子也打鼓了,招呼上許鐵牛,“鐵牛,師叔帶你吃飯去。”

“那感情好,師叔,俺不吃葷的。”鐵牛把獨腳銅人往腰間一掖,“大餅就成,要不,對面包子鋪的素包子我看也不錯。”
  “素包子?上午你吃的可是肉包子,我看你吃的挺香啊!放心,菩薩說三淨肉吃了不犯戒的,再說你現在已經不是和尚了。”保羅伸手摸了兩個碎銀錁子扔給他,“明兒去成衣店買幾身衣裳,這是下個月的薪水,你以後就好好給我帶那些弟子。”

  他帶著許鐵牛往四海春日而去,穿過桐樹子巷繞過太廟街,一路上倒是很威風,許鐵牛賣相太好了,那些王爺侯爺府上沒一個保鏢護院能有這賣相的,雖然已經是春季,可現在誰不穿著夾襖啊,鐵牛高頭大馬穿著單衫,胳膊比別人大腿還粗,腰間還掖著兩個嬰兒胳膊粗的獨腳銅人,如果看外表能表示武功高的話,恐怕說他是天下十四傑之一都沒事。

  剛到得勝橋,前面瞧見熙熙樓圍著好多穿著魚鱗鎖子甲的兵丁,保羅奇怪,心說熙熙樓這是犯了事了還是怎麼了,趕緊快步趕過去。

  到了熙熙樓門口,好多住客棧的客人正在觀望,互相低聲問話,卻也沒一個知道怎麼回事的,那熙熙樓掌櫃跟保羅這個鄰居也有點熟悉了,在客棧門口一把拉住他拽進去,“我說保羅爺,您可是來了,您那四海春日出事兒啦!”

  保羅一愣,怎麼?回頭看去,這才發現那些穿著盔甲的兵丁好幾個都站在自家酒館門口,旁邊停著一駕豪華馬車,大街上那些兵丁則驅趕圍觀者。

  他從右邊揚州門而來,熙熙樓在街左邊,一眼看去,自然就以為是兵丁圍了熙熙樓,其實卻是圍的四海春日,這是一個純視角的問題。

  掌櫃的壓低了喉嚨說:“剛才這些兵丁開路,那馬車上下來兩位衣著華貴貌若天仙的小姐,然後就進去了,兵丁則把您酒館的客人趕了精光,老板娘跟兩位小姐就到後面去了,您不是招惹了什麼將軍侯爺家的小姐別人來找麻煩了罷?”說著用狐疑的眼光瞧著他,“我勸您還是趕緊先避避風頭,一入侯門深似海啊,您這麼個風流的人物,真要跟個什麼郡主之類成婚,以後可就沒法風流了。”

  保羅臉色鐵青,卻發作不得,人家掌櫃的也是一片好心不是,只好堆起笑容,“掌櫃的,咱們這個街坊做的有情有義,今天承情了。”說完拱了拱手,招呼許鐵牛就往四海春日那邊走去,拋下好心且八卦的掌櫃的歎氣,“年輕人,太風流啊,想當初我也是差一點被一位官小姐看上……”

  “掌櫃的,您以前有人家那麼帥麼?您是吹的罷?”旁邊一個圍觀的好事之徒諷刺道:“看您這身材,您這臉模子,哪一點跟人家四海保羅這麼牛氣的人比啊?看上您的小姐該不是正好得眼疾了罷!”

  掌櫃的老臉一紅,“呸,管平潮你這潑貨,上個月房錢還沒結清呢!快給錢,統共六百文……”

  保羅跟許鐵牛往四海春日走去,那些兵丁橫著長槍就阻攔下來,保羅這時候擔心霍蓉娘,一伸手撥開長槍,大聲喝道:“我就是這四海春日的老板……”

  一個頭戴鐵盔的領頭將領不屑,一橫腰刀,“禁衛軍辦事,你想造反不成?”

  他焦急之下,也不管了,一腳踹開那軍官就往裏面沖,許鐵牛看小師叔動手,腰間獨腳銅人一抽,嘩啦啦就把一片槍林給撥倒,那些兵丁一愣之下,保羅已經沖了進去,許鐵牛往門口一站宛如一尊鐵塔,雙手獨腳銅人揮舞,乃是一套瘋魔杖法,嗚嗚作響水潑不進,別說那些兵丁的長槍,蒼蠅也飛不進去一只。

  四海春日後面極大,趙嫻正拉著俏臉跟哭得梨花帶雨的霍蓉娘說話,“本宮剛才對你說的這番話你可明白?陳保羅他現在是從七品的武義郎,日後免不得做拱衛大夫(正六品)通侍大夫(正五品)甚至出將入相,你這樣身份的女子,別說做妾,就算是做他的婢女,也是玷汙了他的官聲,作為女人,我想你應該知道自己怎麼做罷!”

  香肩不停顫動的霍蓉娘一顆芳心碎裂成千百萬片,柔腸百結,眼淚水斷了線一般,想起這些日子保羅對她的好,胸口疼得快要窒息。

  “春日獨當壚,廣袖合歡襦……我想,老板娘這個稱呼更加適合你。”

  “你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苦命的女子啦,你是我保羅的紅顏,蓉娘,就快樂地做我的小女人罷!”

  陳保羅微笑的臉龐不停在眼前閃動。

  “我想跟揚州門四海武館的館主陳保羅睡一次,便死,也甘心了。”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義兄白玉堂說的那番話來,不由激靈靈打了個冷戰,渾身如墮冰窟,似乎連心房都停止了跳動。

  一時間,原本俏麗的臉蛋一點兒血色都沒,奇異般地升起一股青灰色死相,臉若死灰。

  歐陽風在旁邊看著,心裏面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師叔的前途,又硬起了心腸。

  蓉娘停止了哭泣,伸手擦拭了一下滿臉的淚水,慢慢挺起傲人的胸脯,臉上帶著驕傲,是的,爺待我好,把我當他的女人,我願意為爺去死……

  她在兩位公主奇怪的注視下,慢慢從懷裏面摸出一個小盒子來,伸指打開,裏面是保羅用鵝脂、零陵香、蔓箐油、羊髓、茯苓、鳳仙草等藥物配制的紅色唇膏,她輕輕挑了一點抹在自己的唇上,嫣紅的嘴角慢慢往上方挑去,露出一個風華絕代的微笑來,連兩位公主都楞了楞。

  小心收好裝著唇膏的盒子,她噌一下拔出腰間那把白玉堂送的寒光匕,微笑著說:“他疼我,把我當真正的女人看,我願意為他去死……”

  她說那話的時候,趙嫻一伸手捂住了自己微張的嘴巴,她可沒讓對方去死啊,她只是要對方明白,然後消失,沒想到這妖媚的大胸脯女人居然要自殺。

  寒光一閃,蓉娘手中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趙嫻一聲尖叫,雙手捂住了眼睛,似乎已經看見血花四濺。
  宛如恒古而來的時空穿越,一道白色光芒飛來,『當』一聲,擊飛了蓉娘手中的寒光匕,但是鋒利的匕首依然在蓉娘修長雪白的脖頸上劃開了油皮,滲了幾顆血珠子出來。

  “蓉娘。”一聲怒喝,陳保羅的身影已經到了霍蓉娘身邊,手上還捏著科爾特,俊朗的臉上帶著一絲猙獰。

  歐陽風看著師叔臉上的猙獰,臉色一變,這些年,他第二次看見這種表情,第一次是在歐陽山莊,那時候他十三歲,去山裏面打獵碰上了兩只吊睛白額虎,當時保羅就是這副表情,惡狠狠把他拉到了自己身後,想到這兒,他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往後縮了兩步。

  有著必死決心的霍蓉娘突然感覺到一條有力的臂膀緊緊摟住了自己,與此同時,一聲情郎的呼喊,讓她心房一縮,眼淚無聲地淌了下來,用盡了渾身力氣,死死的抱住了情郎的身子。

  從趙嫻走進四海春日,她的心已經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上下了好幾次,揮動匕首的時候,她在心裏面吶喊:菩薩,我願意為他去死,可是我是多麼想在死之前再看他一眼……

  原來,菩薩有時候也很靈驗。

  陳保羅深邃的眼睛瞪著,從歐陽風掃到趙嫻,還有那不認識的下巴上一顆血痣的美貌少女。

  保羅一直是個聰明人,眼前這情形,他進來的時候就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嘿嘿笑了笑,他首先看著趙嫻,“公主殿下,你什麼時候連你師傅的私事也管起來了?有事弟子服其勞,好,公主殿下,你真的很好。”

  趙嫻第一次看見保羅發怒,忍不住害怕,往後縮了縮,可看了一眼霍蓉娘後,想起眼前這家夥居然不陪自己玩兒,卻整天跟這個出身下賤的女子好得蜜裏調油,也不知道怎麼,頓時就多了一個膽子,一挺胸說:“陳保羅,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想想你什麼身份,她什麼身份,你還要臉不要?別忘記你是我們八王府的客卿,官府登記在冊的從七品武義郎。”

  “那是你老子硬塞給我的。”保羅口氣十分不屑,“素有賢王美名的八賢王,哼!不過如此。”

  趙嫻怒氣勃發,“陳保羅,你太不識好歹了,居然這麼說我父王,人家十年寒窗苦讀,一朝中了狀元郎,做翰林院撰修才從六品,外放知縣不過七品,你知道不知道好歹?”

  保羅伸手入懷,把趙嫻給自己的王府金牌掏出來往地上一仍,就好像甩了腳上一只破鞋,“誰稀罕誰拿去,你以為我很稀罕當官麼?”

  “你……”趙嫻氣得渾身發抖,伸指指著陳保羅,卻氣得說不出話來。

  保羅臉色平靜如水,心裏面卻好像要爆發的火山,他慢慢轉頭看向歐陽風,歐陽風在他注視之下,忍不住低下頭躲過那視線。

  “阿風,你越來越懂事了,師叔也照顧不上你了,你自己回歐陽山莊罷!”

  “不要……”歐陽風一聲嘶喊,“憑什麼趕我回去?就為了這個女人?你跟阮阿蠻好,跟米香香好,跟梅忒麗好,我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你卻跟這樣身份下賤的女人好,我不服氣,我就不回去。”

  他抬手用袖子使勁擦了一把噴湧而出的淚水,“你在阿爹跟前怎麼說的?你說過要好好照顧我的,你……為了這狐狸精,你就不要我了,我不回去,死都不回去。”

  想起對自己恩重如山的大哥,保羅眼神溫柔下來,低聲說:“阿風,回去罷!師叔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的……”

  “放屁。”歐陽風暴跳如雷,一把扯開自己綸在頭頂的頭發,三千青絲頓時如緞子一般滑了下來,“陳保羅,你放屁,我十三歲的時候你親口發誓要照顧我一輩子……”

  她淚流滿面,使勁指著保羅,修長的手指因為激動而顫抖,“陳保羅,你這個大騙子,我……我不管你娶誰做小老婆,哪怕你娶公主我都沒意見,可你就是不能娶她,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是頂天立地的好漢,是北俠歐陽春的義弟,是我歐陽鳳的師叔,你要做大事,要出將入相,要兼濟天下……”

  兩位公主楞了眼,連保羅懷中的霍蓉娘都看了她一眼,趙嫻雖然常常化妝成公子哥在東京城溜達,可楞是沒瞧出歐陽鳳是女孩子,卻不知那位北俠歐陽春從來就沒把女兒當女兒養。

  保羅冷笑,“阿風,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兼濟天下?我就是要吃喝玩樂眠花宿柳,你不知道東京城的人說我是未來的偶像淫賊麼?我憑什麼要兼濟天下?我就是我,百萬東京人中普通的一個,什麼武義郎,我就當它是個破鞋……”

  “你……”趙嫻再一次被他的話氣得渾身發抖。

  在保羅懷中哭成了淚人兒的霍蓉娘把自己的櫻唇都咬破了,“爺,奴不要你這麼說,爺是大英雄,日後爺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爺,奴不自殺,讓奴走罷,走的遠遠的,奴知道爺心裏面有奴,這輩子……已經滿足了。”

  一聲歎息,展昭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保羅兄。”然後對趙槿和趙嫻微微彎腰,“臣展昭,見過碩華長公主,見過玉卓公主。”

  跟在展昭身後的許鐵牛這大塊頭居然是個感性的人,紅著一雙銅鈴大眼大聲說:“小師叔,不管你怎樣,俺都支持你。”

  這時候,長公主伸手制止了趙嫻說話,柔聲說:“保羅公子,你不覺得你這樣太讓你身邊的人失望了麼?好男兒為國盡忠,上報效朝廷,下拯救黎民,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古來英雄莫不如此……”

  保羅使勁摟著蓉娘,看了一眼這位雪白下巴上一顆血痣,風華絕代的長公主,冷笑了一聲,“齊家治國平天下?大宋朝滿地的才子,天下管我甚事?再說了,我連娶誰做妾都辦不到,我憑什麼治國平天下?”

  長公主一窒,“大丈夫何患無妻……”

  “夠了。”保羅斷然打斷了趙槿的話,這時候他完全被激怒了。

  滿臉譏笑看著趙槿,他慢慢說:“長公主殿下,如果換一個位置,我是你的情郎,上一刻還親吻著你雪白下巴上的美人痣說要長相斯守,下一刻卻為了升官發財棄你如敝屣,你會怎樣?”

  他這話,可是膽大包天,公然調戲公主了,放眼天下,他是第一個這麼做的,把院子裏面所有人都嚇了一跳,趙槿啞然,接著反應了過來,雪白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抹陀紅,神色又羞又怒,不知道怎麼,覺得心慌慌沒個著落,“放肆……”

  “我的公主,風度,風度。”保羅譏笑著,接著斷然大喝,“好男兒,不自由,毋甯死。”

  他低頭在淚人兒一般的蓉娘額上輕吻,“蓉娘,記住,你的生命,你的自由,都是爺的,你沒有任何放棄的權利,你是我保羅爺的女人,你只需要躲在爺的身後做爺的小女人,其余的,就當它是個屁。”

  他第一次說這麼強勢的話,也是第一次在蓉娘跟前自稱爺,蓉娘只覺酸甜苦辣湧上心頭,死死咬著業已咬破腫起的唇,哽咽著點頭,“奴是爺的女人,爺生,奴就生,爺死,奴也死……”

  “我保羅大爺的事情,誰也管不著,哪怕當今官家來了……”說著周身真氣勃發,四海袍無風自動,獵獵作響,他長嘯一聲,摟著霍蓉娘飛身而起,在圓月下如大鳥一般盤旋,緩緩落在院子中央的梧桐樹頂。

  袍子長,總是很拉風,很有大俠風度,他摟著霍蓉娘站在樹頂,伸手一抖長袍,笑著說:“爺給你唱歌聽。”

  低沉的嗓音響起,沙啞且磁性,接著變成鼻音低哼,再慢慢拔高,嗓音轉換成了假聲,震顫音混合假聲共鳴,奇異的嗓音在少林獅子吼催逼之下,響徹雲霄,讓不知所措的趙槿和趙嫻心中一陣悸動,突然羨慕起那個被眼前一身長袍的男子摟在懷中的女人起來。

  優美的裝飾音直如泉水叮咚,假聲又如杜鵑啼血,滑音又宛如鷹隼在空中鳴叫……

  長公主趙槿看著樹頂保羅的背影,沒由來地,胸口一酸,這個肆意妄為的大膽男子,第一個當眾調戲長公主的男子,不知道怎麼,趙槿覺得自己不恨他。

  這個被日後大半個東京城人士稱為『夜半歌聲』、沒有歌詞的歌在一聲滑音長嘯中宛如仙人的寶劍直插雲層,據說當時許多富豪人家的琉璃盞無緣無故碎裂。

  滑音長嘯慢慢黯淡下去,混成柔柔的低吟,隨即,黯然無聲。

  院子裏面幾個女人不知道怎麼,忽然就覺得眼眶濕潤潤的。

  梧桐樹下展昭長歎,接著大聲說:“保羅兄,展某想認尊寵做義妹,不知道我這個從三品禁衛大夫有沒有這個榮幸。”

  ※ ※ ※

  霍蓉娘成了小綿羊,小綿羊在保羅大爺的懷中顫抖。

  油燈的燈芯發出『畢蔔』一聲輕響,炸開了燈花,燭影搖紅中,保羅伸手把還帶著蓉娘體香的裙褲放進了床頭點燃了熏香的熏籠裏面,看著只穿了熟繭綢肚兜的蓉娘直笑,笑得她渾身無力。

  蓉娘只覺得自己好像新婦初嫁,一張臉燒成了火燒雲,羊脂白玉一般的身子如火滾燙。

  “爺,奴……奴沒力氣啦!”她媚眼如絲,掙紮著給保羅寬衣,但是保羅的一雙手在她身上四處游走,撫摸得她身子如同火爐旁的蠟燭一般,軟軟的快溶化了,“好爺,別……別摸了,讓奴給你寬衣。”

  保羅一邊貪婪地嗅著蓉娘情動後身上淡若芝蘭的芬芳,一邊暗自感歎,這是一個典型的三從四德的女子啊,這會兒還想著服侍男人,要先給男人寬衣接帶,這麼一個苦命的女子,自己實在要好好去疼她。

  伸手撫摸著懷中人兒雪白頸項處剛才劃破油皮結了細痂的地方,保羅低笑著說:“下次可別做傻事了,老板娘,來,讓老板我狠狠疼你罷!”

  蓉娘心中一漲,兩行青淚滑落,一雙手伸過去死死摟著保羅,細聲喃喃,“奴好開心,奴終于等到這一刻了,縱死,也心甘了,爺,狠狠地疼蓉娘罷。”

  “傻瓜,天長日久,正好歡愉,咱們的好日子可長著呢。”保羅伸手擦拭去她臉頰的淚痕,慢慢把身子覆蓋在蓉娘身上。

  蓉娘只覺得下體一漲,身子戰抖之下,渾身十萬八千個汗毛孔紛紛張開,如同吃了人參果,頓時欲仙欲死,一時間,又是高興又是心酸,多少苦難委屈,在這一刻,終于灰飛煙滅。

  燈花再一次『畢蔔』炸開,床上兩個重疊在一起的人影亂晃,蓉娘低聲啜泣著,喉間發出細若簫管的呻吟(此處向泥人大大致敬)。

  這番歡愉,有詞為證:

  酥胸緊貼,心中藹藹春濃,玉面斜偎,檀口津津香送。

  恰似穿花蝴蝶,分明蜻蜓點水,寂寂抽起,雙雙琴瑟,風光此會不勝春。

  真真是,青鸞兩跨,丹鳳雙騎,得趣佳人,多情浪子,白玉床上銷金帳,保羅爺睡了霍蓉娘。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13

第八章

夜半歌聲事件給兩位公主打擊很大,尤其趙嫻,依然不明白,那淫賊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居然把她的好心當成了一只可以隨便扔掉的破鞋,從七品武義郎啊,大多數人當官一輩子也爬不到這個品階,可那淫賊硬是為了一個什麼都不是、只不過胸脯很大的女人把武義郎當啃完了餡心的肉包子,隨手扔在了地上喂狗,自己則揚長而去。

    “姐姐,你說他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趙嫻憤憤,拿腳使勁踐踏鵝卵石鋪就小路旁的幾叢芍藥,踩塌了還不甘心,還要墊著腳用腳掌在上面使勁擰,“死陳保羅,臭陳保羅,我怎麼也是個公主,居然一點兒面子都不給我留。”

    聰慧的長公主看了看自己這個傻妹妹,有些話,卻不好明說,抬頭看著天空,夜色下一輪圓月皎潔,幾絲陰翳抹在圓月上面頗似一個女子,人家說那是寂寞萬年的嫦娥抱著月兔羨慕地看著人間悲歡離合。

    “妹妹,你還小,不知道正是這公主身份,讓皇家女從沒一個真正幸福的。”趙槿心中黯然。

    “姐姐,這話怎麼說的?”趙嫻抬頭,訝然看著這個自己一直很敬佩的聰慧姐姐。

    你想給人家的,人家不稀罕,你有的,人家也有,視官位如糞土,身邊又美女如雲,即便那個少年打扮的歐陽鳳,換上裙裝必然也是千嬌百媚,你說人家怎麼可能把你放在心上,傻妹妹啊,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當然,這番話趙槿是不會對趙嫻說的,只是在心中喃喃而已,她嘆了口氣,伸手拉著趙嫻的手,“回房間罷。”

    趙嫻得不到答案,看趙槿臉色不好看,追問了幾次都不說,只能恨恨跺腳,差一點把櫻唇都咬破了。

    保羅大爺這幾天就天天賴在霍蓉娘的床上,享盡了溫柔,他倒不是沒跟女人親熱過所以急色吼吼,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阿風,干脆躲在蓉娘的閨房不出門,反正武館多了個許鐵牛,他正好省力。

    阿風和他的關系降到了歷史的冰點,阿風依然無法原諒他為了個女人事業前程都不要,每天在四海武館沉著臉蛋,讓那些四海門徒心里面打鼓,好在武館多了個許鐵牛,這就好比兩個強大國家之間有了緩沖的勢力。

    霍蓉娘的事情保羅很是承展昭的情,蓉娘也因此成了貓鼠共同的義妹,這讓出去打探情報幾天後回來的白玉堂很是不滿,這展昭也太不要臉了,我白玉堂白爺的義妹你都要搶。

    白玉堂出去不是沒有收獲,帶回了幾個消息,一是襄陽王世子在王府中毒身亡,引起軒然大波,據說襄陽王府『四司六局』(貴冑飲食機構的總稱,設帳司、廚司、菜酒司、抬盤司,果子局、蜜餞局、菜蔬局、油燭局、香藥局、排辦局。後發展為指大規模的筵席。)被牽連的不下數十人,掉腦袋的足足二十余人,襄陽城一片人心惶惶。

    二是庶出的襄陽王子趙衍通過大宋驛站從京西南路(路,是宋朝行政區,可視為省)的襄陽府快馬到了東京。

    手掌一地軍政大全的王爺被刺,王世子在王府中毒身亡,這是大宋開國來最惡劣的大事件了,據說年輕的官家好言安撫王子趙衍,在朝堂上怒斥包拯和一干臣子,遼國使者剛剛被刺,接著又是堂堂王爺被刺,實在是讓市井之間生出了無數風言風語,甚至謠傳契丹人黨項人要攻打東京,鬧得人心惶惶。

    三是江湖上開始紛傳摩尼教有不臣之舉,地方廂軍頗有攻打摩尼教總壇雁蕩山黑木崖的趨勢,兩浙路摩尼教眾暫時都銷聲匿跡。

    這四麼,就有些八卦了,峨嵋掌門普度的兩位女弟子寒江孤雁尚雲鳳和一字峨嵋劍馬鳳姑在淮南東路和年輕四杰之一的負笈書生柳木一起闖蕩江湖,很是殺了幾個出名的淫賊,譬如喜好人妻的雲欲雨,癖好幼女的殷杜友,老幼通殺的向無懼,都是那淫賊榜上排名前三十的。

    淮南東路自古就是富庶之地,尤其是揚州府,號稱風月天下第一,又多出美人,本就是淫賊的天堂,天下淫賊榜上出名的淫賊,十停倒有五停是在淮南東路廝混,被尚雲鳳她們這麼一殺,嚇的淫賊們個個縮頭不出,一時間人人自危,連那個號稱『輕功天下第三,文采天下第三,相貌天下第三,淫賊天下第三』的大淫賊陳星諾都連夜跑路了,簡直是淫賊界的一場劫難。

    “我說玉堂,你出去好幾天就這點消息?”保羅啃完手上的梨,順手把核一拋,“什麼消息渠道啊。”

    白玉堂英俊的臉上有些紅,“也不是,我倒是打探到孫七斤可能是摩尼教的聖女,只是,不能確定。”

    “什麼?明教的聖女?”保羅跳了起來,“她一個教派聖女跑來做什麼花魁啊,難道?要學觀音入世度化世人?”

    “所以我才不敢確定。”白玉堂喝了一口茶,“你是不準備回武館了麼?”

    頓時,保羅苦起了一張臉,“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置阿風這小子。”

    “歐陽春大俠也夠怪的,自己的女兒不當女兒養,連我都沒瞧出來,你的師佷居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少女。”白玉堂看他的眼神很是曖昧,“我說,你一直把她當個小子對待,該不會是有什麼斷袖分桃的特殊愛好罷?”

    保羅知道他的脾氣,這分明就是逮著機會公報私仇,他無可奈何,只能苦笑,“玉堂,咱們第一次我帶你去嫖妓呢,的確是我錯了,你能不能別老是放在心上啊,我算是看透你了,只能佔便宜不能吃虧,王八咬了手,死也不撒口……”

    白玉堂薄怒,臉上紅雲一閃而過,“老子懶得管你家的閑事,我可是跟你說清楚了,蓉娘現在可是你正兒八經的妾室,你要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別怪我們陷空島五鼠不仗義……”

    “得,當我沒說好不好?”

    “我要回陷空島一次。”小白說著,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江湖上暗潮涌動,東京城地界也不太平,你自己小心。”

    他說著,回頭一笑,“不妨跟賴皮貓多親近親近,好歹有個照應。”

    保羅被他那諷刺的笑氣了個半死,這家伙分明是誣陷自己有龍陽之好,實在是太小肚雞腸了,我不就是請你去嫖妓然後讓你會了一次鈔麼,這睚眥必報的個性,真是非大丈夫所為。

    “快滾。”

    白玉堂回了陷空島,保羅覺得實在無所事事,總不能天天躺在床上罷,他剛準備找點兒事情做,比如去找剛認識的楊門女小將楊金花逛逛夜市什麼的,事情主動找上門來了。

    那位叫白銀鳳的小美人胚子,帶著孫七斤的邀請,請他去千金一笑樓一會。

    她請我干嘛?保羅看著手上的便箋,上面一筆嫵媚小楷寫的很是有幾分功力。

    “爺,你一個人去……”蓉娘欲言又止,“要不,請展大哥陪你一起去罷。”

    保羅知道她擔心自己,笑著摟過她在她唇邊一吻,“找他干什麼,嘿,我陳保羅武功蓋世……”

    霍蓉娘噗哧一笑,“爺,您要是說別的天下無雙奴都相信,可武功麼……”她這段時間接觸的都是杰出好手,白玉堂和展昭都成了她義兄,沒吃過豬肉好歹也見識了豬跑,保羅的身手,雖然不錯,可跟武功蓋世那可是差了遠了。

     故意拉著臉,他伸手在蓉娘渾圓翹起的雪臀上一拍,“爺的保羅神槍,就是蓋世無雙……”說著一把摟住她,在她櫻唇上狠狠吻下,一只手也不老實地覆蓋住了她的胸部。

    香津滿口,嬌舌滑膩,蓉娘喘息著軟在他懷中,媚眼如絲地看著情郎,“爺,一槍刺死奴罷。”

    入夜,微風輕起,黃歷上說今天宜出行,大利西南。

    保羅獨身一人往殺豬巷而去。

    千金一笑樓的生意還是那麼好,空氣中的脂粉香還是那麼濃厚,保羅剛到,就看見小美人胚子提著燈籠站在樓下,看見他來了,滿臉喜色,快步迎了過來。

    “銀鳳姑娘今兒怎麼沒佩劍?”保羅笑著搭訕。

    小姑娘一喜,顯然為保羅留意到自己身上的細節而高興,“人家又不是整天打打殺殺的。”這口氣,有點兒像是撒嬌。

    這小姑娘,怕是動了春心,保羅笑笑,跟著她上樓。

    到了二樓孫七斤房門口,銀白鳳高聲喊了一句,“姐姐,保羅公子來了。”說著,伸手替保羅撩起門簾。

    保羅笑嘻嘻低聲在小美人耳邊說︰“你以後要是閑著氣悶,就去找我,我保證帶你四處玩兒,這東京城八景,我可是最好的導游。”說著在她滑膩白皙的手上輕輕捏了一把,然後跨過門檻走進房間,把面紅耳赤的小姑娘扔在了外面。

    孫七斤今天穿著蜀錦襦裙,上身一件湖絲馬甲,只堪一握的雪白腰肢暴露在空氣中,一頭秀發也沒盤著,絲緞一般隨意披著,正懶散地半臥在胡床(椅子的前身,有點兒像是後世的沙發)上,看見保羅後臉上似笑非笑,用磁性的低沙嗓子說道︰“保羅公子,您一來我千金一笑樓就調戲我表妹……”

    保羅聳了聳肩,“孫大家,我只是好意,她年紀輕輕,自然貪玩,年輕人的叛逆性子,只可疏,不可堵,東京城壞人多啊,我帶她出去玩兒,好歹有個照應不是。”

    孫七斤噗哧一笑,大眼楮一眯之下,頓時風情萬種,連陳保羅都有點兒動心了,“我說保羅公子,你臉皮可真夠厚的啊,調戲少女都被你說成好心好意,怪不得東京城市井之間流傳你日後是柳三變的嫡裔,偶像級的淫賊。”

    揉了揉鼻子,保羅說︰“人嘴兩塊皮,隨便人家去說了,孫大家今兒邀我來,不會是想跟我討論淫賊的問題罷!”說著自己拖了一張錦凳,一屁股坐了下來。

    孫七斤眼中笑意愈發深了,在胡床上直起腰肢,湖絲馬甲細滑貼身,保羅分明看到了里面嫣紅的兩點。

    宴無好宴啊!保羅暗嘆,半斜著身子,右手垂在大腿內側,這個姿勢,隨時可以從腋下的特制百寶囊中掏出科爾特來,防人之心不可無,孫七斤很可能是摩尼教聖女,萬一有什麼變卦,他也好對付。

    “我的確是想跟你討論一下淫賊的問題。”孫七斤雪白光潔的腳也沒穿鞋子,腳趾甲上鳳仙花染成的紅色,絢爛一片,白的白,紅的紅,很是吸引男人的眼球,她輕輕扭動胯步,走到了保羅跟前,身子往前面傾了傾,長可及臀的秀發無聲滑下,一股梔子花香。

    “我真的很好奇,你從前一個默默無聞的年輕人,怎麼就吸引了阮阿蠻、米香香和梅忒麗呢?”孫七斤的大眼楮死死盯著他看,“論相貌,俊杰榜上超過你的人多了,論才學,東京城滿大街跑的才子……”

    還沒等保羅搭腔,她突然一轉身,長發帶起一陣香風,“還是……你有什麼特別的過人之處。”

    她走到胡床邊,拈指從果盤中拿了一顆葡萄,輕輕塞進嫣紅的櫻唇,舌尖在食指上輕舔……

    不知道怎麼,保羅突然覺得很熱,看著孫七斤把修長白皙的食指慢慢塞進口中,忍不住,使勁咽了一口口水。

    孫七斤扭動胯部,窈窈又往他跟前走來,這種走路方式很奇怪,她每跨出去一步,必然是先抬起胯骨,然後,伸腿,落腳,整個動作一氣呵成,誘惑了要死,怪不得那些嫖客們都喜歡意淫孫七斤坐在懷中扭動腰肢,果然有些道理的。

    這動作有些像是後世的模特貓步,但是孫七斤走起來,更加的流暢自如。

    “你倒是說說,我們四大花魁,怎麼就叫你勾搭去了三個呢?”孫七斤慢慢彎腰,身子往前傾去,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點在保羅的鼻尖上,說話的時候眼眉尾梢輕動,給人眼角含春的一股子嫵媚蕩意。

    保羅第一個念頭是『她在調戲我』,第二個念頭是『听說摩尼教有什麼天魔舞,最是勾人心魄』。

    湖絲馬甲很寬松,孫七斤彎腰,胸前白花花一片就在保羅眼皮子低下,連那兩點蓓蕾的輪廓都依稀瞧見了那麼一些。

    好白,形狀不錯,估計有34C罩杯,他心里面尋思,老實不客氣地使勁大飽眼福,嘴巴卻不饒人,“听人說有一種什麼天魔心法,最是會控制人心……”

    孫七斤噗哧一笑,“保羅公子,保羅大爺,您就別試探我啦,我們明教可沒什麼天魔心法。”

    “沒有就好,我克制力不強……”他剛順口說,突然回過味來,“我們明教?”

    “別裝啦。”孫七斤撇嘴,“錦毛鼠白玉堂四處打探,你以為我們明教的消息渠道就那麼濫麼?我承認,我就是明教聖女。”

    保羅眼珠子顧不上看雪白的酥胸了,心說孫七斤如此直接坦白身份,到底是為什麼?

    彷佛看到了保羅內心,孫七斤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粉膩的大腿恰好壓住了他的右手,“想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個秘密?”

    小保使勁點頭,想抽出手來,卻有點兒舍不得,孫七斤大腿內側美妙嫩滑的觸感很是刺激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指。

    “你們男人啊,沒一個好東西。”孫七斤在他耳邊吹了口氣,膩聲說道,“小油花,小壞蛋,是不是覺得自己把四大花魁的三個都勾搭上手,色膽兒包了天,連我這個第四個也不放過。”

    保羅苦笑,到底誰勾搭誰啊,只是這話卻不好直接出口,“我跟阿蠻、香香她們很純情的。”

    “噗哧。”孫七斤笑了起來,宛如一朵綻放的梔子花,“你臊不臊啊?敢說自己純情,你以為東京城的人眼楮都瞎了麼,『畫皮館前花魁罵街』這個段子可不是我編的罷,難道這世上還有空穴來風的事情麼。”

    “好了,我也不跟你胡攪蠻纏這些子事情,彭海的武功比我高了許多,我也是無可奈何。”孫七斤把珠圓玉潤的粉嫩藕臂往小保脖子上一圍,“他是我們明教叛出的前護法,曾經的明教第一高手,好歹有些香火情份在,只是我沒想到他居然行刺襄陽王。”

    說到這兒,她臉上有些黯然,“武功不如人,徒之奈何。”

    “就算那樣,你也應該去勾搭展昭而不是我啊?”保羅口不擇言,話說出口才後悔起來。

       孫七斤眼中怒氣一閃,“我為什麼要勾搭展昭?你們男人全一個德行,覺得送上門的都是賤貨是不是。”

    這話就有點重了,保羅覺得自己肩膀瘦小經不起這麼大帽子壓,趕緊道歉,“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哎喲喂……”

    他這一聲喊,是因為孫七斤的貝齒狠狠咬在了他肩膀上,把他疼得齜牙咧嘴,“好漢動手,娘們動口,你咬人干什麼。”

    眉花眼笑下,孫七斤噘嘴,“我本來就是娘們,怎麼?”

    兩人此刻的姿勢可是極曖昧,孫七斤跟個考拉熊差不多,雙腿分開坐在他腿上,兩支胳膊還環著他的脖子,此時雖然是春天,不過孫七斤穿的少,房間里面還燃著木炭取暖,不管從哪個意義上來說,都可以說是一室皆春。

    “想知道我為什麼勾搭你麼?”孫七斤膩聲在小保耳邊說,保羅搖了搖頭。

    “因為我听過你唱歌。”孫七斤說到這兒,眼神有點兒迷離,“你唱的那首歌兒真好听,怪不得梅忒麗服氣,你能不能哼一次給我听听?”

    小保尷尬,那個黃易筆下的主角是盜用詩詞來泡美女,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不要了罷,深更半夜的,挺嚇唬人的。”

    “你小聲點不就好了。”孫七斤有點兒撒嬌的味道,“你能唱給別人听就不能單獨給我唱?太傷姐姐的心了。”說著,眼神一瞥,盈盈欲泣的模樣,保羅明知道她這番模樣是故意做作,但依舊心一軟。

    輕聲咳嗽了一下,他低哼起來,依然是那天夜里的『夜半歌聲』,從頭到尾沒一句歌詞的歌,他前世混過唱詩班,對這類有宗教背景的音樂感悟十分強,而孫七斤作為摩尼教聖女,對類似有宗教背景的音樂總是比較容易引起共鳴的。

    在淺淺低吟中結束,孫七斤眼神迷離,依舊沉湎在歌聲中,“我似乎看見了明尊哀憐世人,召喚出善母佛放大光明境界……可惜,我嗓子不好,不然,一定要跟你學來。”

    保羅咽了口口水,“咱們先起來說話?”

    狡黠一笑,孫七斤伸手按在了他眼皮上面,“把眼楮閉起來……”

    她可不比霍蓉娘老實,簡直就是步步緊逼,美女倒追男嘛,又沒什麼條件,又是清倌人,又是四大花魁之一,還是摩尼教聖女,種種身份綜合起來,保羅突然發現自己實在難以抗拒這份魔鬼般的誘惑。

    “乖乖听我的話,我告訴你一個大秘密。”孫七斤在他耳邊吹氣如蘭,小保的心不自覺一陣猛跳,乖乖的把眼楮合上。

    只覺得一根香香滑滑膩膩糯糯的舌頭在唇邊輕掃,濃郁的膩人芬芳撲鼻,接著靈活的舌尖慢慢伸進他口中,在他牙齒上調皮地彈起了琵琶,甘甜的津液滿齒留香……

    男人的確不是什麼好東西啊!小保哀嘆,他自認風流,可硬是抗拒不了這誘惑,居然跟個毛頭小子一般被孫七斤玩弄于手掌之上。

    “不許亂動。”孫七斤伸手打掉他準備毛手毛腳的手,卻又拉了他一只手,把他手指含在口中,保羅就覺得一根中指滑進了溫暖濕滑的腔體,接著,柔柔膩膩的舌頭慢慢卷動,一點兒,一點兒,舔著手指,再把整根手指給包了起來,滾燙,火熱,帶著濕意……

    要死了,他使勁咽了口口水,實在想睜開眼楮瞧瞧眼前這番誘惑風景,眼皮下,眼珠子不由滾動。

    “你要睜開眼,我就挖了你的眼珠子。”聖女含含糊糊低聲說,接著,跨開雙腿又往前貼緊了些,滾燙的身體死死貼住了保羅的胸膛,尤其要命的是,蜀錦襦裙薄若蟬翼,保羅分明感覺到自己兩腿間頂著一個溫熱的凹型,接著,懷中美人動了起來,宛如一條上了岸的魚。

    這一下,真是要了小保的老命,這分明就是千金一笑樓的絕技『一腰千金』啊,只是,保羅沒想到孫七斤會用在自己身上。

    扭腰也有學問,普通人一定認為扭腰就是使勁搖腰胯,其實,真正的扭腰,肩膀先動,上身搖起帶動腰肢,腰肢再帶動胯部,三個部位同時搖,但是卻又要分出先後來,這樣,整個身子看起來才像是一條美女蛇在扭動。

    聖女姐姐此刻就像是美女蛇一般,渾身的骨節沒一個不在扭動,急促的呼吸讓雪白飽滿的胸脯不停起伏,舌尖輕輕在貝齒和紅唇之間劃著圈子,一雙眼楮半睜半閉著,小巧的懸膽鼻中發出一股子濃厚馥郁的呻吟,這聲音黏黏滑滑,柔柔膩膩,帶著磁性無比的誘惑。

    更加要命的是,她還低聲呢喃︰“你這個壞小子,四大花魁都被你上了手,你滿意了,你得意了,東京城那麼多皇親貴冑、高官豪商,哪一個不是眼巴巴的瞧著我們……嗚……要死了,頂得姐姐好燙……你這個淫賊……壞東西……小油花……”

    宛如磨豆腐一般,孫七斤腰肢越扭越快,豐腴滑膩的身子在保羅懷中不停扭動,整個滾燙的身子快把保羅給燒著了……

    “嗚……”

    一聲從喉嚨深處發出的膩人呻吟,摩尼教聖女姐姐死死摟住保羅的脖子,香滑的舌頭吐了過去,滿口馥郁滑膩,整個身子就在保羅懷中顫抖,雪白裸露的腰肢上爆起了一粒粒興奮的雞皮疙瘩,隨即快速消散,密密地出了一身膩汗。

    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保羅從鼻腔中長長噴了一口氣,伸臂摟住懷中大美人的腰肢,觸手滑膩滾燙,還帶著香汗,宛如最好的絲鍛上抹了油一般。

    兩個人都沒說話,只是喘息不止,這種未嘗真個銷魂的感覺實在是太刺激,一時間兩人都還沒從那高潮中還魂。

    孫七斤伏在小保懷中,一只手隔著衣服撫摸著他的胸膛,“你若是行奸賣俏把我們的事情說了出去,我就用六陰截脈掌殺了你,還有,不準把我的身份說出去,你若不听,我也殺了你。”接著跟一只寵物貓一般慢慢舔著他的耳垂,卻看不見保羅哭喪著臉蛋。

    Shit,這不是電影《艷舞女郎》里面的某個橋段麼,保羅這會兒平靜下來,感覺到褲子里面涼涼的,暗罵自己實在是太混帳了。

    纏綿了一會兒,聖女坐直了身子,看他愁眉苦臉,使勁啐了一口,“佔了我的便宜還這副模樣,我是嫫母無鹽麼?”

    “我說聖女姐姐,這褲子里面濕濕涼涼的,難受啊!”

    孫七斤抿嘴一笑,探首過去在他耳邊說︰“告訴你罷,那天遇刺的襄陽王是假的,是塞外四魔的老二喬裝。”

    保羅摟著她的腰一跳而起,錦凳在地上骨碌碌直滾,“什麼?”

    孫七斤薄嗔,“兔子咬你屁股啦,論沉穩,你跟展昭白玉堂沒法比……襄陽王趙鈺跟彭海早就相識,雙方也算勾搭成奸,一個想借助對方的力量窺視整個花花江山,一個想借助對方的力量發展自己的實力,只是,彭海棋高一著,還看上了趙鈺的王位,甚至這個花花江山……”

    她這番話,里面也還有些疑點,只是,保羅顧不上了,假冒的襄陽王這麼大的秘密,讓他一下子接受不了。

    “怎麼可能?”保羅可不管她,猶自喃喃,“你干嗎告訴我這個啊?我可是閑人一個,論道理你更加應該告訴展昭才是。”

    “去,東京城現在誰不知道你是八賢王府玉卓公主的拳腳師傅,我跟展昭很熟麼?干什麼要告訴他,再說了,那人跟他頂頭上司包拯一樣翻臉不認人,我寧願告訴你這個以後說不定會好好報答姐姐的弟弟。”聖女姐姐大約高潮未退,摟著他脖子猶自媚眼如絲,兩條腿還盤著保羅的腰。

    保羅苦笑,“這麼說來,今天的艷遇我還是佔了我那個公主徒弟的光啊。”

    “要死了你。”聖女姐姐又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把抱在懷里面的孫七斤放在胡床上,保羅唱了個肥喏,逗得孫七斤咯咯直笑,“多謝聖女姐姐,辛苦聖女姐姐,小弟告辭了。”

    “記住我說的話,敢說出去,你死定了。”聖女姐姐咬著唇拿眼神威脅他,可眼神怎麼看怎麼透著曖昧,不過這時候保羅實在有點顧不上了,趕緊出門。

    門口的小美人紅著臉雙手抱肩靠在牆邊,听了這麼久的牆角,實在夠她難為情的,看見保羅匆匆出來,臉色愈發的紅了,低下頭只是看著自己的腳尖。

    若是平時,保羅一定會上去搭訕,安慰幾句,不過這會兒的確沒心思,勉強笑了笑,匆匆離去。

    小姑娘白銀鳳看著保羅的背影,輕咬貝齒,也不知道想些什麼。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16

第二集 真假襄陽王 第九章 強奸你做官

“什麼?”
    听見保羅說的這個消息,那位聖女姐姐口中沉穩勝過保羅的展昭也差一點跳了起來,因為這個消息實在有點兒聳人听聞。

    “你說現在受傷昏迷不醒的這個襄陽王爺是假的?”展昭臉色難看得緊,“消息可靠?”

    “展兄,展大俠,絕對可靠,蓉娘的事情我還多承你的情,怎麼會拿你的前程開玩笑,我這個人知恩圖報還是知道的。”保羅匆匆而來,的確是為了蓉娘,展昭好歹上次給足了他的面子,不是說受人點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麼。

    過去大戶人家的妻妾,正室有生殺予奪的權力,縱觀古今,被大老婆杖殺的、填井的、浸豬籠的沒權勢娘家撐腰的小老婆多了去了,簡直數不勝數,而蓉娘做了展昭的義妹,即便保羅日後有本事勾搭上了公主,公主吃醋的時候也要掂量掂量才行,這麼個天大的人情,保羅終究要報答的。

    “這事情通天大密,還是要慎重。”展昭有些猶豫。

    “這還有什麼好慎重的。”保羅是替他干著急,他自己也分析過,那聖女姐姐這番話,還是有代價的,兩浙路的廂軍蠢蠢欲動要發兵摩尼教雁蕩山黑木崖總壇,摩尼教雖然擔著魔教的名頭,平時做事也算得上肆意妄為,但是,再怎麼跟那萬里追魂講香火情份,為牽機盟擔下刺殺手掌一方軍政的王爺這樣的大罪,摩尼教是萬萬不肯的。

    這位聖女姐姐那可真是眼眉通挑之人,這時候拉攏保羅,主動坦誠自己的身份,說出假襄陽王的秘密,甚至還假鳳虛凰有了一番超友誼親昵舉止,可細細一尋思,背後無不透出政治目的。

    當然,這些話是不能跟展昭講的,他只好禍水東引,“這是白玉堂親口告訴我的,陷空島好歹也是一方豪強,能查到這個秘密,已經費了不少心思……”

    正說著,背後一聲清越的男子嗓音響起,“想不到陷空島五鼠有如此報國之心,果然是江湖之大,處處都有英雄豪杰心懷拳拳報國之心。”

    保羅回身,說話的男子四十多歲模樣,腳上水紋絲織鞋,身上紫色廣袖官員便服,頭頂金絲籠式樣的便帽,一張白淨臉膛,劾下三縷青須,好一副儀表堂堂模樣。

    “包大人。”展昭行禮。

    這便是千古名臣包拯麼,保羅第一次見到這位被人稱做包黑子的鐵面無私包青天,楞了下,也略一彎腰,“草莽之人陳保羅,見過包大人。”

    這位白面書生包黑子仔細看了兩眼陳保羅,面無表情說︰“果然跟八王爺說的一樣,只知道自家快活,一點兒不肯擔干系,為君分憂。”

    又是八賢王這老狐狸,保羅臉上假笑,肚子里面卻不停腹誹趙德芳。

    不理會保羅,包拯對展昭說道︰“雄飛(展昭的字),此事你速速查明究竟,在襄陽王行府周圍多派人手,若此事是真,萬萬不能走了元凶。”

    展昭點頭,看了一眼保羅,眼神中分明告誡他小心說話,便匆匆離去。

    保羅干咳了一聲,“這個……包大人,小民求去,家中還有家眷等待。”

    包黑子不說話,只是上下打量他,看得保羅渾身不自在,可人家不說讓你走,你也不好把當朝大學士直接晾在這兒罷。

    咳嗽了一聲,包拯終于開口了,“我也不跟你說什麼君君臣臣的大道理,你且告訴我,為什麼不願意為朝廷辦事?”

    “自古伴君如伴虎……”保羅說話不經過大腦脫口而出,說完了,又後悔了,恨不得使勁抽自己,跟包拯這種清流名臣說這個,這不是找死麼。

    果然,包黑子臉上青氣一閃,似乎就要勃然大怒。

    保羅深知自己說錯了話,也不吭聲了。

    深吸了幾口氣,包拯這才平息了自己的怒氣,只是鼻腔里面冷哼了一聲,看著保羅慢慢說︰“你這句自古伴君如伴虎,其心可誅,不過……”

    他轉過身子,看著門外,道︰“我大宋開國,太祖皇帝即御言『不以言論罪殺人』,哼!就連柳七那樣公開提倡嫖妓宣稱『且恁偎紅依翠,風流事,平生暢』的人,皇上也不過只批了他一個『且去淺斟低唱』,你說,本朝是不是古今未有的明治?哼哼!那些被砍頭的哪一個不是貪官污吏如倉之碩鼠。”

    包拯以清流自詡,嚴以律己,當然看不慣柳永這樣的偶像級淫賊,尤其是這人還和他並列大宋朝四大美男子,拿柳永舉例子也不意外。

    其實保羅對包黑子這人不大感冒,後世的人安逸富足,往往對聖人類不大爽,想想那個小皇帝也蠻可憐,忠臣有時候就是一根筋直通腸子,也不想想皇帝那也是人啊,也需要放松放松,沒事听听八卦新聞看看美人緋聞。

    比如皇帝听說殺豬巷有艷舞表演想去瞧瞧,包拯一定立馬跪下來『臣期期不敢奉詔,望我主以江山社稷為重,萬勿沉湎嬉樂』,卻不想皇帝也是人,整天板著臉蛋做聖人,那還有什麼樂趣可言。

    有的時候,忠臣的確很惹人討厭。

    這話當然不能跟包拯說了,保羅只能在心中YY一番而已。

    “浪子回頭金不換,這樣罷!”包拯看他沉默,以為他被自己說的慚愧,何況看他來報信,倒也深深覺得此人勉強算半個人才,朝廷不用就可惜了。

    略一沉吟,他探手在袖籠里面摸了一面令牌來扔在保羅手中,“你暫時在我開封府當差,日後有了功績,我再保舉你做雄飛的副手。”說完也不理會目瞪口呆的保羅,轉身就走。

    保羅實在是郁悶到家了,心說什麼浪子回頭金不換,我有說我要回頭麼,我有說我要做個破捕快麼,歷來只有強買強賣的,強奸的,可沒听說過強迫做官的,再說了,這捕快連官都不算,從九品都算不上。

    他臉上神氣古怪,剛把從七品的武義郎給肆無忌憚地扔了,這會兒居然被包拯自作多情封了個捕快,還是個不入流的捕快,這事兒,換誰都接受不了。

        “實在很想抽他一頓。”保羅咬牙切齒地嘀咕,一撩長袍,轉身離開這倒霉的開封府。

    回到四海春日,業已夜深人靜,蓉娘迎上去,看他臉色不愉,柔著聲音問︰“爺,怎麼了?”

    保羅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當然,和聖女姐姐那番舉止就用了個春秋筆法一帶而過,著重把包黑子強奸……哦不,強迫他當捕快這事情說了,末了,很是憤怒,“清官了不起麼,這包黑子,太可惡了,蓉娘,爺像是那種沒本事的男人麼?他居然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然後隨手丟下一塊捕快的牌子好像扔了個肉包子給餓了三天的野狗,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懂事的蓉娘依偎在他懷中,伸手輕輕在他胸膛上撫摸,“奴不懂那些官場上的事情,但是奴知道,爺不管做什麼事情,奴都支持爺。”

    馬屁人人愛听,何況是蓉娘這樣情真意切的告白,保羅頓時就消氣了,笑著在她耳垂上吻了下,低聲說︰“蓉娘,有你在身邊,實在是天大的福氣,什麼小姐公主,跟你比起來都是……”

    伸手掩了他的嘴巴,蓉娘知道他的意思,低聲說︰“爺,您也別責怪公主,兩位公主的確是好心……”說著,眼圈微微一紅,“說起來,都怪奴命苦,沒早幾年踫上爺。”

    “以後可再不許說這個了,爺像是那種帶有色眼鏡看人的無聊男人麼?”保羅低聲安慰她。

    蓉娘哽咽,死死摟著情郎,半晌,才抬頭,有些疑惑問︰“爺,有色眼鏡是什麼?”

    “啊!那個……哈哈。”保羅尷尬,“就是水晶做的眼罩子,用來蒙眼楮的。”他說到這兒,突然興起了一個壞念頭︰說起來,我怎麼不做個乳罩給蓉娘戴呢。

    他一想到這兒,看著懷中美人驕傲的胸脯,壞笑著低聲問︰“蓉娘,你小時候是不是常常喝木瓜奶啊?怎麼生的如此這般……哦,挺拔。”

    羞愧于自己詞匯的貧乏,他搜腸刮肚才用了這麼個詞,而蓉娘則煨紅了臉蛋,顧左右而言他,“爺,奴給你燒了洗澡水,都加熱了兩回了……”

    保羅這才想起來,似乎自己褲子里面……想到這兒,孫七斤的影子就在腦中一閃而過,頓時就暗罵自己越來越無恥,可再想想,居然十分回味那種刺激的感覺,“蓉娘,你也跟我一起洗罷!”

    蓉娘紅著臉點頭,拉著他進了偏房。

    洗澡的時候,他一邊吃著蓉娘的豆腐一邊暗想︰展兄,不是兄弟不仗義,只能怪你的頂頭上司包黑子不厚道,以後我若是搶了你的開封府總捕的位置,嘿,我就來做這天下第一神捕罷,不過……

    偏房里面熱氣蒸騰,霍蓉娘只穿著熟繭肚兜,紅著臉在用麻布給他擦拭身子,看他臉上表情奇怪,就問︰“爺,您又在想什麼?”

    伸手在她胸前摸了一下,保羅說︰“我在想,這開封府衙役的衣服實在難看,哪兒有我身上這四海袍來得拉風,該死的包黑子。”他又罵開包拯了。

    一雙素手捏著麻布在保羅背後使勁搓著,蓉娘說︰“爺,奴的父親常說,這天下就沒有真正自由的人,即便是當今皇上,也不能由著性子來。听說包拯包大人常常為了皇上給太後修園子之類的事情死諫,唾沫星子噴皇上一臉,說民為貴君為輕,惹得皇上但凡有點什麼事情都要避著包大人,這天下的事情,總是有得有失的。”

    這包黑子,人家小皇上給老娘修園子你也要管,怪不得皇帝不喜歡你,保羅一頓腹誹包拯,笑著起身,把木桶里面的水帶起一片,沾了蓉娘一身。

    “蓉娘,你真是我的女諸葛,我懂你的意思,放心罷。”他一把抱起蓉娘進了木桶,蓉娘被他胯間的東西頂著,羞紅了臉,“奴……奴也是听那些食客們亂說的。”

    “小甜心。”保羅在她臉蛋上一吻,豪氣干雲說道︰“蓉娘,看著罷,我遲早要做一品上柱國,封侯封王,讓你以我為榮,誰要是敢亂說話,哼!爺敲掉他們狗嘴里的牙。”

    他這番話,可是托大了,太自以為甚,封侯封王豈是那麼容易的。

    宋朝的爵制,區分為︰王、嗣王、郡王、國公、郡公、開國公、開國郡公、開國縣公、開國侯、開國伯、開國子、開國男共十二等,郡王以上非趙氏不封,皇子、兄弟封爵謂之親王,親王之子承嫡者為嗣王,宗室近親承制特旨才可封為郡王。

    年輕人終究是好高騖遠,當然,保羅也是在蓉娘跟前撐撐面子。

    “奴現在就以爺為榮,奴不稀罕爺做什麼一品上柱國,只要能跟在爺身邊,奴就滿足了。”蓉娘被保羅摟在懷中,熟繭肚兜濕透貼在身上,實在跟沒穿衣服差不多,聞到的盡是情郎身上那男人氣息,面條一般軟了下來,輕輕吻著保羅赤裸裸的胸膛,膩聲說︰“奴恨不能變成爺身上一塊肉……”

    “來,爺讓你做我的肋骨……”

    偏房里面熱氣蒸騰,一室皆春,只有蓉娘細若簫管的嗚咽呻吟。

    既然不能免俗,那麼,大爺我就升官發財罷!保羅如是想,終于勉強拋開了後世習慣的影響,這時候,他才實實在在自視為東京城百萬人口中的一個。

    孫七斤的內幕消息讓展昭有所作為,假襄陽王被揭穿,死在開封府衙役們的諸葛連弩之下,更是有一干人等被牽連了進去,很是砍了不少顆腦袋。

    甚至,展昭還搜到了渤海國勾結牽機盟刺殺遼國使者,意圖挑撥宋遼兩國的證據,朝廷發下邸報,很是斥責了回鶻國一番,說他暗中支持恐怖組織,勒令回鶻國主限期打擊牽機盟,又把一干人證物證給了遼人,遼主大怒,發兵十萬,勢如破竹一般,半個月就滅了渤海國,自此,這個藩屬小國再不存在。

    這件事辦得還是讓當今官家滿意的,雖然襄陽王死的不明不白,很是丟了皇家面子,不過,有功的人還是要賞的,包拯和展昭都有封賞,展昭比較厚道,當晚就把官家賞的金珠綢緞送到了四海春日,說是給義妹蓉娘的,保羅曉得他的心思,再說了,這番得罪了牽機盟主、萬里追魂彭海這大妖人,日後還不知道怎麼不消停呢,自然當之無愧的收了。
    庶出的小王子趙衍坐上了襄陽嗣王的位置,從孫七斤那兒得知陳保羅居功不小,親自拜訪了一趟,甚至還打探到保羅在機關暗器上很有一套,出價一萬貫邀請保羅給自己在襄陽的王府設計機關圖紙,想必是襄陽王悄無聲息被殺還遭人假冒很是嚇怕了他,當然,這也有些拉攏的意思在里面。

    有錢能使鬼推磨,何況保羅爺最近的確有點兒窮得叮當響,滿口答應之下,先就把一萬貫給撈進自己的腰包,錢是個好東西,不過,孫七斤還真是手眼通天,他對這位聖女姐姐突然很忌憚起來。

    天氣漸漸暖和,這時候,有極西之地的國家遣使來到東京城,使者隊伍十分龐大,護衛隊更加是高頭大馬,武器精良,一匹接著一匹的單峰駝也殊為少見,領頭的進了南燻門,隊伍的末尾在官道上還看的不是十分清楚。

    番國使者被接見,結果,言語不通,對方遞上了國書,里面的番邦文字宛如天書,滿朝飽讀詩書的大學士們居然沒一個能通篇翻譯的,讓身為臣子領班兼朝廷對外發言人的龐太師很是在皇帝跟前掉了面子。

    年輕的官家心里面不痛快,堂堂天朝上國,滿朝的大學士,連個國書都沒人看懂,豈不是顯得大宋朝無能麼?這讓那些番邦外國怎生看待?于是嚴旨讓龐太師七天之內必須通篇翻譯這份國書,否則,就回家吃老米飯去罷,龐太師無可奈何,把國書分拆開,找了許多胡人來,可依然毫無頭緒,因為上面的番邦文字實在太多,足有十幾國語言。

    這件事情,保羅自然是不曉得的,不過,長公主趙槿和玉卓公主趙嫻知道,而趙嫻,恰好是曉得保羅會說許多種胡人的語言。

    玉卓公主趙嫻此刻手上正捏著國書的拓本,是老太監趙頌從『昊天門風雅頌三杰』老大、司禮監大太監趙風處拓來的。

    “姐姐,你倒是也瞧瞧啊!”趙嫻拿著國書顛過來倒過去,嘖嘖稱奇,“你說這番邦外國那是什麼樣子的?這書上的字怎麼都拐了彎曲的跟蚯蚓一般。”

    趙槿坐在銅鏡前發呆,頗有春日倦怠懶精神的味道,眼神也沒個視點,一雙美目便顯得極為飄忽,瞳孔也大了幾分,看上去便是『雙目宛如點漆既黑且亮』,也不知道在尋思什麼,听了趙嫻的話,這才懶懶伸腰,“又折騰什麼啊我的好妹妹。”

    “你怎麼這些日子越來越墮懶了,別是想念情郎了罷。”趙嫻眼珠子一轉,走到她身邊開起了玩笑。

    趙槿白皙的臉上頓時飛起兩抹桃紅,“要死了,說什麼胡話,再亂說……我就讓八叔把你領回去。”心里面卻突然一漲,很是酸溜溜不是滋味。

    哪個少女不懷春,趙槿正當妙齡,自然巴望有個貼心的人兒花前月下,可她素來眼高于頂,東京城那麼多才子,在她的眼中,硬是都成了一幫仗著會吟詩作賦反而不堪入目的俗人,加上她天璜貴冑,正常人跟她說話,即便是瀟灑如龐太師之子、兵部侍郎龐昱,也多少有些兒顧忌身份不大敢暢所欲言。

    即便是天上的仙女,也需要有個男人來疼啊!她心中微痛,掩飾著拿過趙嫻手上的拓本國書,看了兩眼,便說︰“這東西你也不懂,要來作甚。”

    “我不懂,可是,有人懂啊!”趙嫻似乎忘記了前段時間保羅的無禮,“那個死人陳保羅,會許多種番邦語言,這是前天我出去玩兒他那個紅顏知己阮阿蠻親口說的。”

    “要死了。”趙槿臉蛋兒一板,“你可是越發胡鬧了,上次你偷偷跑去看那個什麼五鼠斗御貓,你知道有多少言官御使參八叔教女無方敗壞皇家威嚴麼?居然還不知道收斂……”

    “好姐姐。”趙嫻軟語央求,“我這不是氣悶麼,說起來,外面可好玩了,前天我可是把咱們東京城幾大知名的妓寨都逛遍了,尤其那火焰山,真的便如一座燃燒的小山頭一般,火紅火紅的,里面好多美麗胡姬,我要是男人,必然也不願意離開了。”

    趙槿臉上一紅,伸出縴縴玉指使勁在趙嫻腦門子上戳了一下,“你這死妮子,真真是膽大包天,居然……居然去逛妓院?知羞不知羞?日後誰娶你誰倒霉。”

    說到這兒,她突然回味,疑惑地說︰“你……別是為了去看看那什麼四大花魁罷?”

    趙嫻被她揭穿老底,玉面一紅,她的確是想去看看,那個阿風說保羅跟四大花魁中的三個有染,阮阿蠻她是見過的,的確算是一時佳人美艷無雙,那另外兩個到底什麼樣子呢。

    趙槿看她不吱聲,沉下臉來,“你到現在還沒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你是什麼身份?他又是什麼身份?你是想著讓八叔打斷你兩條腿是不是?”

    她這麼一說,倒是激起了趙嫻的倔強性子,“你們都這麼說,哼,我偏就不听。”說著,使勁一跺腳,使了小性子,轉身就要走。

    伸手一把拉住她,看著她臉上的倔強神情,趙槿嘆了口氣,“傻丫頭啊!就算你不顧忌,可你看看人家,根本不把你當回事兒……”

    “他敢。”趙嫻一咬唇,“我讓皇帝哥哥下旨……”

    “你啊你啊。”趙槿又好氣又好笑,“人家身邊又不缺女人,又不稀罕做官,難道你想讓官家砍他的腦袋?再則說了,天下也沒這個道理啊,人家又不偷又不搶的,憑什麼啊?”

    “所謂無欲則剛,你仔細尋思尋思,你能夠給予他什麼,是他所需要的。”趙槿看著自己這個傻妹妹,眼楮眨也不眨。

    趙嫻楞了,雖然保羅貪財好色,看見內庫府銀子兩眼放光,可卻能把從五品的官職棄如敝屣,身邊又有霍蓉娘那種佳人,又有四大花魁這樣的紅顏知己,雖說身份低下的些,可這麼一來二去,財,色,權,都沒法打動他。

    “妹妹,雖然我們出身天璜貴冑,可你想想,他刻意討好過你麼?”

    趙嫻咬著唇搖頭。

    “所以說,忘了他罷,你跟他,根本不合適,你也要收收心了,別老是讓八叔難做。”

    哭喪著小臉蛋,趙嫻揉著手上的拓本,低聲說︰“可……可我是真喜歡他。”說著眼圈兒一紅,“好姐姐,你倒是給我出出主意。”

    搖了搖頭,趙槿黯然,“沒辦法,八叔不可能接受他那樣的人,除非,他能為你放下一切,然後,去考個武狀元,你再央求母後賜婚,可我看他對你恐怕一點兒想法都沒,別費力了。”

    盈盈欲泣中,趙嫻恨恨,“死陳保羅,臭陳保羅,我難道連那個霍蓉娘都比不上麼,喜歡個半掩門的,居然……”

    “妹妹,這話,以後可再不能說了,你堂堂一個公主,老是說這些,憑地掉了身價兒。”趙槿的語氣似乎頗羨慕蓉娘,“說起來,那人倒是個風流性子,為了自己的女人居然……”

    說到這兒,她想起自己被保羅調戲,臉上不由一紅,掩飾著說︰“好了好了,你不就是想去瞧瞧他麼,我陪你就是,偏還找什麼借口。”

    她對于保羅能翻譯國書可是一點兒都不信,滿朝的大學士都無能為力,那個淫賊還能勝過滿朝大學士不成。

    趙嫻一喜,使勁摟著她的胳膊,“好姐姐,就你最疼我,我以後天天給菩薩上香禱告菩薩賜你個如意郎君,省得你香閨寂寞輾轉反側。”

    呸,趙槿大羞,可勁兒啐了她一口。

    兩位公主換了男子打扮,在老太監趙頌和兩個長公主府邸的侍衛跟隨下往四海春日而去。

        四海春日酒館內,蓉娘正在低頭縫著保羅的內衣褲,一針一線,針腳細密,密密的,把自己的柔情全部縫了進去,臉上盡是幸福滿足的微笑,心思一忽兒想到保羅跟她親熱,一忽兒想到保羅跟她調笑,忍不住,低笑起來。

    正胡思亂想,听見一聲咳嗽,抬頭一看,一眼就瞧出了兩位女伴男裝的公主,先是一驚,然後微笑著說︰“兩位公……子這是……”只是,笑得有些勉強。

    趙槿自幼規矩森嚴,皇家威儀十足,只趙嫻,卻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這時候看見蓉娘,發現對方愈發美貌,臉上的幸福讓她渾身洋溢著說不出的曼妙芳華,差一點兒連瞎子都能瞧出來了,忍不住妒忌,可再想想,自己和對方計較,的確是失了身份,只好假意兒一笑,“陳保羅呢?”

    “今兒是米脂畫皮館一月一次的評書大會,相公去米脂畫皮館給米姐姐幫襯去了。”蓉娘從未稱保羅為相公,都是爺啊爺的叫,這會兒當著兩位公主的面這麼說,顯然有一絲在兩人面前炫耀的意思。

    別以為美女會哭著喊著倒貼還一點兒私心都沒有地給自己男人介紹另外的美女,或許有那種出色的淫賊能夠三妻四妾身邊美女如雲,可讓淫賊身邊的女人互相不吃醋,做夢去罷,權勢大如皇帝老子,後宮還為了爭風吃醋明爭暗斗呢。

    蓉娘的確溫柔貼心,但是,不會吃醋的女人,還是女人麼?只能說,一個溫柔嫻淑的女子會為了心愛的男人把妒忌的心理收到最小。

    兩位公主都不是笨蛋,自然听出了一些含義,趙嫻也不願意在這上面計較,而且,她也沒辦法計較,人家是保羅一口咬定的『自己的女人』,自己算什麼啊,頂天兒了,算單相思。

    趙嫻轉身要走,身子一頓,又轉了回來,很是好奇地說︰“他去米脂畫皮館,你不吃醋麼?”

    蓉娘神色如常,“相公風流倜儻,我從來沒想過他只有我一個女人,只要他心里面有我,我已經知足了。”

    趙嫻神色古怪,使勁瞧著她,蓉娘毫不畏懼,迎著對方的眼光,這番話,就是蓉娘的底線,我可以為爺去死,我也不在乎爺身邊有多少女人,只是,別想把我從爺身邊趕走。

    做到這一點,已經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賢惠了。

    良久,趙嫻嘆了口氣,“好罷。”說著,轉身而去,蓉娘咬唇,心里面也有些忐忑,畢竟人家是天璜貴冑的朝廷公主,恍惚了好久,這才坐下,低頭去縫手上的針線,只是,心兒卻飛去了保羅身邊。

    南門大街,是東京一等一繁華地界,吃喝玩樂,琳瑯滿目,此刻正是上午時分,正是人煙最繁華的時候,大街上人來人往,有販夫走卒,有豪商巨賈,有紅著臉兒的小家碧玉,有大膽看帥氣男兒的少婦,有搖著鈴鐺的算命先生,有紅著眼楮看美人的潑皮……各色人等樣樣俱全。

    米脂畫皮館就在賈家瓠羹鋪正對面,是個前二後五的閣樓,佔地不小,生意極好。

    每一家大妓寨都有自己的特色,米脂畫皮館的米香香丹青妙筆,極得士子文人吹捧,而畫皮館前院又有東京城幾大名嘴坐陣說書,十二時辰沒個歇息,不單單是那些市井人物喜歡听書,豪商巨富高官顯貴也喜歡听書,畢竟,才子佳人的故事大家都願意來听了解悶消乏的。

    雅與俗,在米脂畫皮館結合得非常巧妙。

    趙槿到了畫皮館門口,里面人聲鼎沸,頓時有些猶豫,趙嫻一把拉著她,大步往里面而去,老太監趙頌和兩個侍衛趕緊跟上。

    到了里面,頓時,滿眼都是人,樓上的隔間都是有錢人坐的,各自帶著可人兒的歌姬,跟前還有美酒美食,樓下則是許多四方桌子,升斗小民們各自和熟悉的朋友圍坐,不時有『來一壺杭州八珍茶坊的茶來……好叻,八珍茶坊的好茶,二十個大錢,您惠顧……』這樣的大喊大叫。

    趙槿一走進來,就皺了皺眉,倒是趙嫻,笑眯眯四處張望,被趙槿狠狠剮了一眼。

    這會兒前面一位京城名嘴唐三少剛剛說完一段《唯我獨仙》的書,笑著下台去了,那些听眾食客免不得議論。

    “日他奶奶的,我說,這海龍咋就憑得好運,連飄渺道尊這樣的仙女兒也能勾搭上,嘖嘖,羨慕死人。”一個穿著灰色對襟褂子的胖漢子揉著下巴滿臉淫濕表情。

    “得了罷,奶牛青,瞧你那身子,跟生了七八個娃娃的老女人差不多,你啊,也就每晚五姑娘動手,告個消乏兒,艷遇這東西八輩子都輪不上你。”不遠處一個穿青色長裙眼角透著春意的年輕婦人高聲打斷了小胖子的意淫。

    “嚇,胡麗娜,你這話說的,我看你滿臉春意,怕不是每晚都想著哥哥自摸雞兒罷。”被稱為奶牛青的市井漢子淫笑。

    “呸,也不瞧瞧你那模樣,大宋朝男人死絕了老娘也瞧不上你。”這胡麗娜明顯是個婦人,卻偏偏還梳著表示處子之身的雙丫髻,這會兒有些羞惱,使勁兒拿掖在腰間的香帕揉了砸了過去,輕飄飄的玩意兒,偏砸了另外一個下巴上全是胡渣子的中年。

    “胡家妹子,你這話可狠了些,我斷天涯可要給奶牛青撐腰,上次名嘴石章魚大大說《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你就整天發春要做那龍胤空的女人,也不想想人家身邊那都是絕世美女啊,你胡妹妹,也就湊合我斷天涯。”

    “斷天涯你這小油花想吃老娘豆腐。”胡麗娜惱了起來,“老娘連石章魚都睡過,睡他書里面的人怎麼了?你想睡我?合著先做了東京城名嘴再說。”她倒是生冷不忌,是個敢撒潑的市井婦人。

    “各位,各位,听我雅易安一句勸,別吵了,我有內幕消息,下面還有新段子呢,據說是說咱們大宋朝揚州府江都縣一個小人物到了海外番邦的奇遇故事……”

    “可真熱鬧啊!”趙嫻似乎忘記了正事,笑盈盈瞧著那些市井斗嘴,趙槿听了那些葷話,面紅耳赤。

    正在熱鬧的當口,樓上一聲梆子響,一個眉清目秀的小姑娘領著一位穿黑袍的年輕人出來,趙嫻一看,可不正是陳保羅麼。

    “這死人,倒是花頭多。”趙嫻看見他,忍不住咬唇。

    下集簡介︰

    喀喇汗國來使事件讓保羅名利雙收,市井間流傳著『番邦來朝,滿朝學士寧無一人真才子,官家慧眼,四海保羅飽讀聖賢六藝全』這樣的段子,而保羅,則為幾個姑娘的事情煩惱不已……

    遼主勢如破竹滅了渤海國,並未息事寧人,宋遼邊疆摩擦不斷,保羅作為副使,和兵部侍郎龐昱、上柱國老將軍呼延贊的外孫女水修眉出使遼國,這番出使,旅途並不順利,先是攔路賊打劫使者團,到了遼國更加是被人百般刁難,怎麼都嗅出一股子陰謀的味道,而水修眉的百般不合作,更加讓保羅焦頭爛額……

    預知後事如何,請看下集,冠蓋滿京華。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19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一章 春風得意保羅爺

畫皮館前院的小廝都是些眼光毒辣的機靈小官兒,看趙槿、趙嫻打扮非富即貴,又帶著極為威嚴的管家和兩個如狼似虎的下人,巴巴地把幾人引到二樓一個不錯的位置,“兩位公子爺,怠慢了,您兩位瞧,這個位置恰好能看見台上說書,今兒說書這位,是咱們畫皮館花魁米大家的……嘿嘿……那個情郎,四海武館的館主,極為了不起的人物,專門來客串幫襯的,這位保大少那可是天上仙人青鳥言官下凡,說書那叫一個天花亂墜……”

    老太監趙頌瞪了小廝一眼,陰冷的眼神把伶俐小廝嚇得背後一身冷汗,隨手塞過去一個碎銀子,“來一壺龍鳳雪芽茶,其余的賞你了,記住,茶盞用滾水洗干淨了,不然仔細你的身子骨,趕緊去罷。”

    小廝使勁咬了一口,乖乖,一排牙印,純正的銀錁子,怕不有五六錢模樣,歡喜得眉花眼笑,沒口子稱謝,點頭哈腰去了。

    兩個侍衛從懷中掏了兩幅上好的湖州真絲墊在凳子上,趙頌這才讓兩位公主坐下。

    看著台上陳保羅坐在錦凳上,旁邊眉清目秀的丫頭還拿著繡了梅蘭竹三君子的團扇給保羅扇風,忍不住醋意大發,“這死人,倒真會享受,又是唱歌又是說書的,怕除了生孩子不會什麼都會了……”說到生孩子,有些難為情,看了旁邊趙槿一眼,長公主正好拿眼光剮她,看得她臉上一紅,“好姐姐,我下次不敢了。”

    趙槿正要說她,這邊小廝陪笑著送上龍鳳雪芽茶,那邊台中央陳保羅呼啦一下打開折扇,咳嗽了一聲,倒是有模有樣,“各位,今兒給大家說的是個新書,這書名叫做《獸血沸騰》,說得乃是我大宋朝淮南東路揚州府江都縣人士劉震撼,意外流落海外,到了北俱蘆洲,這北俱蘆洲的人不叫人,叫比蒙,俱都是獸面人身……”

    他身懷少林獅子吼,聲音宏亮,又兼得這新書題材新鮮,主人公乃是普通人家,帶入感極強,又是人獸之戀,奇遇連連,狐狸精貌美如花,時不時還有葷段子,狗血撒得極妙,不比尋常才子佳人的老橋段,其中更是夾雜了許多市井俗語,听得樓上下一眾人等大呼過癮,每每說到要緊關頭,賣個關子,就有人插嘴連問︰下面怎的?

    “這劉震撼吃了龍蛋昏迷,獸血沸騰起來,胯下昂首翹立,看得小狐狸精面紅耳赤心跳不止,可要救情郎性命,偏偏必須用處子紅丸不可,小狐狸精慢慢褪下衣裙,身材美妙妖嬈、曲線玲瓏,一蓬狐尾更是添了許多妙處,看著情郎赤裸裸的身體,芳心大亂……”

    說到這兒,『啪』一聲,折扇一合拍在桌上,“世事如雲煙,小人物也能出色拔尖,艷遇連連,預知劉震撼是否和小狐狸精成就好事,且听下回分解。”

    下面一幫食客听這段子新鮮,乃是海外逸事,尋常難得听見,更要命的是,正說到床上戲,居然就下回分解了,十分入迷,死活不干,紛紛嚷著要保羅繼續說下去,還是米香香的侍女通紅著臉蛋死活擋駕,拉了保羅就要上樓。

    有個痴迷听書的漢子雲九月,看保羅轉身要走,就大聲喊了一句,“我說保羅大大,您明兒還更新不?”惹得樓上下一片同問聲。

    更新這個詞,來自某位痴迷听書的老翰林,大抵就是名嘴們說書前會有值更人(就是深夜在街頭敲梆子表示時辰,大喊『風干物燥,小心火燭』的人啦)所用梆子聲,便曰︰樓上梆子一響,新段子來也,可謂,更新。

    保羅笑笑,“各位,我只是客串,這原著可是淮南東路揚州府的名嘴靜大官人。”樓上立馬站起來一個白面無須的小胖子,得意揮手,“各位,某家必然每日更新,決不食言……”

    “日,這瘟生,連胡渣子都沒,怕是個大太監……”

    “就是,下面都沒了,還每日更新,就吹布爾逼罷……”

    “看你樣子就像個匹格族,事出尋常必有妖……”

    一眾食客現學現賣,把剛才段子里面的話拿出來一頓抨擊,說的小胖子靜官人臉上忽白忽青,『歐比斯拉奇,這京城,水深著呢,老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混下去,不行的話,只能淨身去宮里面做太監了……』

    保羅上樓,下面食客還在紛紛討論這新書段子,時不時夾雜市井粗言,把原本就听這淫書極為尷尬的兩位公主弄得更加面紅耳赤,趙嫻狠狠啐了一口,低聲說“這淫賊,一會兒要他好看。”

    老太監趙頌也一肚子郁悶,下面那些市井之徒太監來太監去的,說得他這個真太監自然不爽,臉上很是難看。

    兩位公主起身,外面一直伺候著的伶俐小廝明輝貓著腰陪笑,“兩位公子爺這就走了?下面還有名嘴蛤蟆說《蜀山仙人傳》,一等一的好書,外面極難听到……”

    “閉嘴,前面帶路,我家兩位公子是米大家的好友。”趙頌把一肚子氣撒在這小廝身上,明輝看他那眼神,打了個激靈,趕緊垂下眼皮不敢和他對視,“兩位公子爺,請隨小的這邊走。”

    從樓上穿過,自外邊下樓,里面光景頓時一變,滿地花草紛紛開謝,俱都是些極為難得的稀罕品種,趙頌這才消了點氣,“這里面倒是還有些雅致,配得上妙筆丹青米香香……公子,你慢點兒……”

    繞過後面五層高的煙花樓,六人從一道小巷子穿過,進了一個不起眼的院落,剛繞過大門口的影壁,趙嫻看著眼前目瞪口呆,“這是……什麼東西?”

    眼前就是米香香獨居之所,尋常人難得進來,兩層小樓通體碧綠,全都是竹子結構,外面的喧鬧和里面反差極大,可謂鬧中取靜,中間是鵝卵石鋪就的曲徑,兩邊蔓藤架子,吊了許多瓦盆,瓦盆里面種植著鮮石斛(據說這東西就是吊蘭),一束束從瓦盆內延伸出來,開出許多花來,半吊在空中點頭,似乎在歡迎客人。

    小樓下有一汪小潭,上面架著個高高的古怪圓木頭架子,旁邊還有個比小樓還高的說不出來名字的四葉怪家伙,緩慢隨風轉著,帶動那木頭圓 轆轉動,就帶了許多潭水上去,淋在樓頂,水紛紛從樓頂撒下,落在旁邊粗毛竹劈就的水管上,水滿了,呼啦一下,自動垂落,把水送入一根根嬰兒胳膊粗細的長竹筒中,又把水紛紛灑灑淋在鮮石斛上,整個小樓便宛如有生命的活物一般,那竹、那蘭、那水……一時間,任是趙槿、趙槿貴為公主眼界廣闊,也有些驚訝了。

        小廝明輝這時候得意,挺胸說︰“這是保大少特意為咱們米大家設計的稀罕物,這圓 轆叫水風車,這花叫迎客蘭,這樓叫凝翠樓,幾位,請跟我來。”

    有些呆滯的趙嫻趙槿跟著明輝到了樓下,明輝笑著一指,“您兩位公子爺,請罷,小的可就不上去了,每次保大少在,米大家都不喜歡別人打攪的,要不是兩位公子爺是米大家的好友,小的是萬萬不敢帶幾位來的。”說著彎腰退走。

    這明輝自小在妓家打雜,眼眉通挑,其實早就看出了兩人是女子,一身衣服極為名貴,腰間的玉佩翠綠異常,分明價值千金,老管家走路撇著腿,明顯是個太監,更加彰顯兩位身份貴不可言,他深知保大少風流,外間傳言相好滿東京,因此不敢多問,這才把她們帶進來,尋常人,即便是高官巨富,他也萬萬不會隨便就這麼帶進來。

    趙嫻嘀咕,“這死淫賊,就會奇技淫巧討女人歡心……”抬頭一看,樓前樓梯口上掛著小匾,上面『凝翠』二字筆法細膩,估摸著就是米香香手筆。

    “頌叔,你就在下面等罷,姐姐,走。”她一拉趙槿,騰騰騰上樓。

    這小樓俱都竹子造就,難免走上去有點兒動靜,上了二樓,剛才那個眉清目秀的丫鬟就從里面探出身子,“誰呀,不知道這時候不能打攪麼……咦?您兩位公子……”

    听到不能打攪,趙嫻眼前頓時浮現里面保羅淫笑著撲向一個女子大喊『小心肝到爺懷里面來』的情景,正好里面似乎听見女人低笑,眼眉不由自主就挑了挑,愈發覺得自己料的沒錯,發足急奔,三步並作兩步到了房門口,“陳保羅你這個死淫賊……”

    和她相像的不一樣的是,里面兩人衣裳端正,連一絲皺褶都沒,哪兒有她所想的情景。

    保羅正站在檀木書桌前拿著一張素箋紙低聲念,“曉煙溪畔,曾記東風面,化工更與重裁翦,額黃明艷粉,不共妖紅軟,凝露臉,多情正似當時見……”隨口念了幾句,放下素箋紙來,“雖然不懂詞,但是好像蠻花哨的應該不錯,香香,這是哪位大才子寫了送你的?”

    米香香穿著淡紫色湖絲長裙,長發及腰,雙目清澈,是個極純極素雅的美麗女子,身材卻好,前凸後翹,都說黨項女子身材一流,果然不是虛言。

    她輕笑一聲,剛要說話,外面沖進來一個美貌俊俏的公子一臉怒色大喊陳保羅你個死淫賊,也楞了下,“這位公子,你……”

    保羅一眼瞧見趙嫻,頓時打孤拐骨來氣,“我說趙嫻,你還懂規矩不懂?你老子八賢王沒教你麼?還公主呢,簡直是個野丫頭。”

    米香香的俏丫鬟剛準備伸手去拉趙嫻的,听見公主這個詞,一吐香舌,往門外站去。

    趙嫻理虧,俏臉上微紅,猶自強詞奪理,“誰叫你剛才在外面說那些淫書浪段子,真是不要臉。”

    “好,我不要臉,你哪兒來哪兒回去,我這兒不歡迎你。”保羅拉長了臉,心說你煩不煩啊,公主了不起麼,整天橫沖直撞的,惹毛了我,有你好看。

    “你……”趙嫻眼圈一紅,“我怎麼了我,哪次不是為你好,你不但不感謝我還罵我。”

    趙槿這時候進來,看趙嫻這模樣,蹙起秀眉,暗中嘆氣,心說阿嫻這脾氣,唉。

    倒是保羅看見她,有些兒不好意思,畢竟,他當初調戲過人家,何況這位長公主人還不錯,離開書桌前彎腰一禮,“長公主殿下。”旁邊米香香也盈盈萬福。

    “保羅公子,嫻兒她的確刁蠻了些,你作為她的老師,還要多擔待……”

    保羅說我可當不起,說著,撇過身子不去瞧趙嫻,趙嫻听了這話卻不生氣,她根本就不希望保羅來作他老師,要不然,這師徒倫常……那可是真的一點兒指望都沒了,只是站在那兒,想使小性子罷,這麼一走,有些舍不得,不走罷,保羅那模樣,氣得人心口疼,一時間眼眉輕動,盈盈欲泣。

    趙槿心里面嘆氣,只能上去解圍,“保羅公子,我和嫻兒這次來,是有事情拜托公子。”說著,伸手問趙嫻拿拓本國書,趙嫻不吭聲,小手從袖子里面拿出拓本來。

    “這極西之地有番邦來朝遞上國書,可滿朝飽學大儒卻沒一個能翻譯的,嫻兒說你精通數國文字,特意保舉了你,花了不少口舌才弄來這國書拓本……”

    趙槿這番話,隱隱透著夸獎保羅的意思,又著重把趙嫻點出,旁邊趙嫻歡喜,看著趙槿,眼神中分明在說好姐姐你真好。

    鼻腔出氣,保羅哼了一聲,倒拿蹺了,“不敢,我陳保羅一皆草莽罷了,可不懂什麼國書不國書的。”

    趙槿嘆了口氣,旁邊趙嫻心里面著急,可看看陳保羅,似乎還在氣頭上,若是開口,怕又要吃埋怨,動了小兒女心思,只好拿顏色央求長公主。

    “其實我也是不信,滿朝大學士都無能為力,保羅公子即便天資過人,好歹比不過那些狀元榜眼探花郎。”說著,趙槿伸手拉了拉趙嫻,“我們回去罷。”

    哼,激將法啊,我可不吃這一套,保羅眼神往房梁上掃去,也不搭理,一直不說話的米香香暗中伸手扯了扯保羅,微笑著說道︰“兩位公主殿下,香香倒是識得幾種國外文字,不如我瞧瞧。”說著,自顧伸手,從趙槿手上拿過國書拓本展開。

    拓本上十數種文字夾雜,看起來的確跟天書沒什麼區別,米香香一皺眉,她原本就是幫襯,只是好讓雙方下台罷了,“保羅,這段我倒是不懂,你幫我瞧瞧。”

    架子端足了的保羅爺很不屑用眼光掃了一眼,“Taugast(桃花石)……”

    “那這旁邊是……”

    “Tabgatch(拓拔氏)……咦?”

    保羅掃了兩眼,突然來了興趣,探首過去,臉頰都要貼上了米香香的腮部了,“這玩意兒,花頭不少啊。”

    看兩人腦袋貼在一起,趙嫻使勁咬唇,趙槿看著她,眼神中分明說︰你啊你,難道還不明白,人家根本不拿你當一回事。

    這時候保羅看了拓本興奮起來,“原來桃花石汗和拓拔氏是一則二二則一啊,語言學考據界的真實論證就在這張紙上,要是巴利爾老師看見,肯定會興奮快樂地暈過去,香香,把桌子清理下,我仔細瞧瞧。”

    “什麼拖把屎桃花屎啊?”趙嫻忍不住湊過去。

        “人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你無才倒是無才了,德呢?”保羅忍不住挖苦她。

    米香香掩口輕笑,但是面子總要做的,對趙嫻低聲說︰“公主殿下,保羅他這幾天脾氣不好,您別見怪。”

    “我來那個了,你們別惹我。”保羅故意瞪眼,說著,自己倒有些好笑,怎麼變得跟玉堂一樣睚眥必報了,轉身走到書桌跟前坐了下來,“我仔細瞧瞧,你們別來吵。”

    “什麼來那個了?”趙嫻這呆頭鵝公主問,看趙槿和米香香微微臉紅,眼珠子轉了好幾下才明白過來,頓時,一抹陀紅飛上臉頰,“死淫賊。”

    “這位君主叫東方與中國之王、國家的支柱、教團的桂冠、真主的寶劍、桃花石、喀喇汗……有些詞不大認識,看來要靠蒙的才行。”保羅趴在桌子,用牙齒啃著湖州狼毫的筆桿子,自言自語道︰“什麼願世代永為大宋朝……這是……大約是什麼官職罷,西域督護鎮守,下面這個禮單,嘖嘖,神聖白駱駝一頭、克里米亞美女八名……”

    趙嫻得意瞧了瞧長公主,意思說我說的沒錯罷,趙槿臉色平靜,心里面卻驚訝萬分,看保羅就多了幾分迷茫,而米香香看保羅又在啃筆桿子,忍不住想笑,只好咬唇克制。

    幾個人各自動自己的心思,外面一個男聲響起,“米大家,龐問蟾求見。”

    趙槿和趙嫻對視了一眼,龐問蟾?龐太師的兒子,兵部侍郎龐昱?

    “姐姐,咱們要不要避一避?”趙嫻低聲詢問趙槿,長公主倒是臉色平靜,“不必,你我為朝廷辦事,我倒是想看看,這龐問蟾無端端的來干什麼。”

    趙嫻這才想起來,龐昱是趙槿的幾個有力追求者之一,長公主對他雖無什麼特殊感情,但皇家嫁娶,本就不需要感情,說起來,要是趙槿再死活不肯嫁人,劉太後很可能強制賜婚給龐昱,畢竟,當朝太師之子、兵部侍郎、東京城四大美男子之一,這些優秀條件綜合起來的龐昱還是很得到劉太後看好的,比如當今官家的聖人(皇後),就是劉太後欽點,平盧軍節度使郭崇的孫女。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跟郭氏一個德行。”趙嫻的大嘴巴是攔不住的,她本就和趙槿是閨中手帕交,而她的皇帝哥哥極為不喜歡皇後郭氏,選後的時候,當時尚未親政的官家趙禎是一眼看中了驍騎衛上將軍張美的曾孫女張氏,可劉太後橫插一杠子點了郭氏為後,郭氏仗著劉太後寵,在後宮專斷獨行驕橫自恣,趙嫻和趙槿都極為不喜歡郭氏。

    “妹妹,你是愈發沒規矩了。”趙槿瞪了她一眼,郭後再怎麼不賢良淑德,也不能在外面隨便亂說敗壞皇家威儀。

    趙嫻吐了吐香舌,整整頭巾,雙手一背往門外走去,果然,下面站著儀表堂堂的龐昱,龐昱身邊還有一位極為俊美的白衣少年,雙眉修長,眉間一點英雄痣,腰間還挎著鯊魚皮鞘的寶劍,很是卓傲不群,雙目往上看著,顯是很不喜歡這兒。

    “龐昱,你來這兒做甚麼?”趙嫻玩弄著腰間玉佩,臉上笑眯眯,說的卻是誅心之言,“趕明兒我去問問皇帝哥哥,這兵部侍郎大白天逛妓院是什麼道理。”

    龐昱看見趙嫻,楞了楞,顯是沒想到玉卓公主在這兒,臉上略微慌張,但隨即冷靜下來,果然是有些門道的,“臣龐昱見過玉卓公主,只是,不知道玉卓公主在此是?”

    “我在這兒干什麼不要你管,反正,是頂天兒的大事情。”趙嫻得意洋洋,捏著紅繩子把玉佩甩成了數不清的小圈兒,她自然是得意的,心說保羅翻譯了國書,皇帝哥哥還不得狠狠夸獎我啊。

    “米大家丹青妙筆,臣前日新做了一首詞請米大家指教,今日特來諦听。”龐昱倒是找了個好借口,米香香乃是才女,找才女討論詩詞,的確合情合理無可挑剔。

    趙嫻狠狠瞪了樓下一眼,“你先告退罷,我跟米姐姐有事,可沒空招待你,頌叔,趕他走。”老太監得了小主子吩咐,陰沉著臉,往前面站了兩步。

    龐昱倒是想走了,可他身邊的美少年不干,“請問公主,這里一非禁宮大內,二非八賢王府,我等為什麼要走?主人還沒發話,公主似乎還不能越鮑罷,外面傳言玉卓公主性好冶游,我原本不信,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美少年這番話咄咄逼人,趙嫻臉色一變,這少年好一張利嘴,而老太監趙頌則拉長了臉,“咄,無禮,大膽。”

    “這兒成了菜市口了麼?”趴在書桌上的小保爺十分不爽,他正在推敲到底是『年年來朝歲歲進貢』還是『年年進貢歲歲來朝』,趙嫻就跟外面拌嘴不停,就好像千年以前他還在啃著筆解一道高級方程式,而外面客廳的TV在大聲播放著唧唧歪歪羅羅嗦嗦沒完沒了讓人討厭的肥皂劇。

    “吵吵吵,就不能消停會?”他一甩手把手上沾著墨汁的湖州狼毫往外面扔了出去,接著,一聲尖叫,隨即怒聲“是誰,給我出來。”

    他騰一下站了起來,在米香香擔憂的眼神下一笑,隨手拍了拍她白須滑膩的小手,一甩四海袍,造型很是拉風地走了出去。

    走到趙嫻身邊往樓下一看,一個英俊公子臉色有些尷尬,另外一個全身雪白挎著寶劍的美少年,身上幾塊墨汁的污漬,連雪白的臉蛋上都沾了一滴,修長的眉毛抖動不以,臉上一片通紅顯是怒極,自己扔出去的湖州狼毫就在那美少年腳邊不遠。

    那個什麼南海一劍轉世龍女水修眉?保羅一眼就認出了女伴男裝的美少年,原因無它,眉間的美人痣實在是太好認了。

    他已經相像到了剛才的情形,自己一支毛筆飛出去,恰好是往水修眉臉上位置,水修眉不知道何物,轉身一躲,偏偏毛筆上墨汁可不認人,甩了她一身。

    他正在尋思,下面水修眉看見是他,一咬貝齒,腰間寶劍出鞘,“你這登徒子……”

    水修眉拔劍,劍出鞘,宛如觀音菩薩化身憤怒金剛像,鳳凰展翅一般騰身而起,明晃晃的寶劍眩出一片刺眼的亮光。

    一直站著沒出生的老太監趙頌一聲怒喝,“大膽,在公主面前竟敢動凶器。”衣袍烈烈而動,一騰身飛起,腳在樓上護欄一點,一掌往水修眉胸前拍去,掌心一片金赤,這才是老太監真實的武功,大內昊天門的絕學裂金手,雙手裂金碎石不畏刀劍。

    這時候保羅才相信了鐵牛所說『水修眉劍法直追乃師南海神尼』的話,美人痣一拔劍,頓時,就生出了睥睨天下的氣概,整個人鋒芒畢露,簡直就像是和尚廟里面的八臂金剛,那殺氣甚至讓保羅激靈靈打了個冷戰,一根根汗毛豎了起來,連想都沒想,下意識地,身體一拔而起,人在半空中伸手按上了腰間軟劍。

    頓時,屋子里面亂成一團,伴隨著的,是幾位美女的尖叫。
嘉豪 發表於 2009-1-17 21:20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二章 假撇清

第三集 冠蓋滿京華 第二章 假撇清
水修眉怒極,她修煉的南海派《火中涅盤心經》業已到了一個很玄妙的境界,進入『八千微塵』期,往往一件頗不以為然的小事就能做憤怒金剛像,何況眼前這局面。

    那穿黑袍的家伙太可惡了,居然甩了自己一身墨汁,自詡武功高超的水修眉似乎被人狠狠在臉上抽了一巴掌,十幾年養氣功夫也克制不住怒氣,而且對方走出來以後一雙賊眼直愣愣看著自己,更加激怒了她,想也不想,一抽寶劍就飛身而起。

    “大膽。”老太監趙頌飛身追到半空中,一掌拍去,水修眉吸氣,身子一擰,袍角旋起,閃過趙頌一掌,這時候保羅已經人在比她還要高的空中,她在空中跨腳,雪白的緞靴在樓欄上一踩,一聲嬌斥,劍光化做匹練,直追而去。

    『摩侯羅伽』

    南海蓮花派劍法衍化自『妙法蓮華經』,而水修眉這一招名叫『八部眾』,意指八部眾前來听法,漫天華香瓔珞,又分八式,這一式摩侯羅伽,譯為大腹行,果然,便如一條巨蟒噬人,

    “小心。”還在房間內的趙槿和米香香奔了出來,加上趙嫻和米香香的俏丫鬟,四個大小美人,心一下子拎了起來,下面兩個侍衛則上了二樓,護在趙槿趙嫻兩旁,生怕一有不對傷了兩位公主。

    保羅看那一劍如天外飛仙襲來,心里面那叫一個悔,自己怎麼一看她拔劍就腦子充血莫名其妙把軟劍拉出來做什麼。

    他易筋經在身,輕功也頗有巧妙,身子硬是在空中往後一擰,張弓射箭一般往下射去。

    『伽樓羅』

    南海派劍法果然奧妙,水修眉一劍化做大鵬鳥兩翼攔阻趙頌,趙頌的裂金手拍在水修眉寶劍上,居然發出金鐵交鳴的聲音,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所能做到。

    這一劍借力之妙,連趙頌老與世故都沒料到,水修眉這一劍非但把趙頌逼回二樓,而且身子借力之下,如電一般業已追到離保羅不足一丈,保羅分明看見對方眼神中的殺氣。

    Shit,我跟你又沒殺父奪妻的不共戴天之仇,不就是甩了你身上幾滴墨汁麼,怎麼跟玉堂一個德行,王八咬了手,死也不撒口,他暗暗咒罵,伸手在地面一撐,滴溜溜一轉,身體縮起一團,再一彈,軟劍化作一堆劍花對著水修眉刺去。

    少林達摩劍法的『地涌金蓮』。

    『多寶塔』

    水修眉人在空中嬌斥,寶劍一絞,一團劍花直如虛空中化出佛塔,往下面壓去。

    “頌叔,去救他去救他啊。”趙嫻看得跳腳,使勁搖著護在她身邊的老太監的胳膊。

    噌噌噌一陣響,火花四濺,兩人的寶劍旋風一般絞在了一起,這時候,趙頌想插手也插不了了。

    水修眉練劍十幾年,天賦又高,又有身為天下十四杰之一的明師指點,保羅才練了幾年劍法,自然不是對手。

    『地涌蓮花』對『多寶塔』兩招一交手,保羅就覺得對方劍上內力銳利,層層疊浪,氣血翻騰之下,頓時胸中煩悶,騰騰往後退了兩步,水修眉得理不饒人,毫無罷手之意,長劍劃了一個圈,突然碎成無數劍光,亮得叫人眼花,劍劍直指保羅。

    『虛空藏』

    漫天憤怒金剛,各持寶劍,行佛法降魔手段,宛如盛開了一朵佛陀手中的鮮花。

    來不及多想,保羅一咬牙,一劍往劍花最耀眼最亮之處刺去。

    『明心見性』

    他這招用的的確巧妙,眼光不可謂不毒辣,噌噌一陣響,頓時那一蓬劍花凋謝,只是,對方內力強橫,兩劍一絞,頓時真氣激蕩,喉頭一甜,踉蹌了幾步,一口血涌了上來噴在地上。

    水修眉身形一動,凝劍挑眉,冷森森的寶劍橫在了保羅項間,寒氣逼人,小保頓時脖子上爆起一粒粒雞皮疙瘩來。

    “你敢動他一根汗毛我讓皇帝哥哥殺你全家……”趙嫻口不擇言,她跟趙頌也學過幾天功夫,不過實在太差,這時候顧不得了,直接從二樓跳了下去,趙頌趕緊跟著,米香香和俏丫鬟也急急下樓,只趙槿,眼光冷淡,看著樓下作壁上觀的龐昱。

    保羅想起孫七斤那句『技不如人,徒之奈何』,嘆了口氣,“好罷,我甘拜下風,要殺要剮隨便了。”說話倒有些光棍味道。

    “長公主,玉卓公主,其實,這里面恐怕有些誤會。”龐昱看見趙槿走出來,就在尋思如何對策,這時候說話了,“我想,怕是這位公子和我好友水公子有些誤會在先,因此……”

    “龐昱,他身上少跟汗毛你也別想好。”趙嫻跳腳,“你,快把劍拿開。”

    水修眉雖然是上柱國呼延贊老將軍的外孫女,可十幾年在南海蓮花派,江湖習氣實在太重,根本不買趙嫻的帳,只是瞪著保羅,手上長劍就那麼橫著。

    “龐昱,今天本宮和玉卓來,是找這位陳保羅公子翻譯國書,正在最緊要關頭被你打攪,這事情,你還是自己跟官家交待罷。”趙槿到底是長公主,非但氣質好,腦筋轉的也快,一句話,頓時就讓龐昱啞口無言。

    水修眉哼了一聲,對保羅說道︰“你要是敢打楊妹妹的齷齪心思,我保證,讓你見不到第二天的日頭。”說完,長劍回鞘,扭頭就走。

    小保苦笑,感情今兒這事不單單是因為甩了水修眉一身墨汁,還有楊金花的原因在里面,我可沒對她怎麼樣啊?真真是,冤枉死了。

    “你的機關暗器呢?”趙嫻急死了,剛才保羅被水修眉指著,頗有佛祖像轟塌在虔誠佛教徒跟前的味道,“上次你一個人在五鼠包圍中帶著我還打傷那個什麼鑽天鼠,你是不是看那個小騷蹄子上眼,別以為我看不出她是女的。”

    保羅啼笑皆非,天下嘴巴之大,再沒超過趙嫻的了,真真是,公主靠的住,老母豬也會上樹,而前面水修眉腳下一個踉蹌,差一點兒咬碎了銀牙,猛回頭,愕然看見趙嫻一手擼起保羅遮蓋到手指的寬袖,那登徒子左手上正捏著一個奇形怪狀的暗器,心中咯 一下。

    難道他剛才能先傷我?

    保羅的機關暗器之名隨著『五鼠斗御貓』事件漸漸傳遍江湖,能讓五鼠老大鑽天鼠盧芳受傷,這暗器功夫自然沒話說,有好事者認為,只論暗器,保羅業已能進入暗器十大宗師排行。

    “長公主、玉卓公主,剛才實在是誤會,臣先告退,明日再登門謝罪。”龐昱看自己實在沒什麼留下的理由和必要,略尷尬了下,隨即風度翩翩彎腰一禮,轉身而去。

    “老呼延家什麼時候跟龐太師勾搭上了?”保羅看他跟水修眉離去,很是奇怪。

        趙嫻看了他一眼,醋意十足說道︰“你以為這東京城就你一個美男子麼?”

    保羅不搭理她,對旁邊擔憂的米香香笑說︰“香香,我沒事,連一條毛都沒少,只是剛才喉嚨癢癢吐了那麼一點兒血……”

    米香香臉上擠出個微笑,其實心里面清楚,這人慣會假撇清,沒個真話的時候。

    旁邊俏丫鬟拿小手使勁撫胸,小臉蛋上還帶著驚嚇過後的慌張,“爺,剛剛可嚇死婢子了,這情形再來兩次,我跟姐姐非被你嚇死不可,那人好厲害……”說著,大著膽子,拿掖在袖中的香帕出來,踮著腳伸手給保羅嘴角擦了擦,“爺剛剛吐血那會兒,婢子心都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了,我這就去街對面賈家瓠羹鋪吩咐一聲,讓廚房大師傅做個補血的羊羔茯苓羹送來。”

    嘿嘿一笑,保羅伸手過去刮了她一個鼻子,“我這不是憐香惜玉麼,辣手摧花的事我可干不出來,你這麼心疼我,我可得想法子討好你才是。”心里面卻也有些後怕,心說這左手用科爾特還得多練練,而且,以後再不能玩憐香惜玉了,剛剛實在太懸。

    俏丫鬟嘟著小嘴,“爺每次都騙人,才不指望你……”正說著,想起來旁邊還有兩位公主,頓時飛紅了臉頰,逃一般跑了出去,“我去弄羊羔茯苓羹……”

    趙槿在樓上冷眼看保羅跟俏丫鬟打情罵俏,而被某少忽視掉的趙嫻,臉色愈發難看,心說自己這是圖什麼呀,在人家心里面自己連個小丫鬟都不如,帶理不理的,我怎麼了我,想到這兒,眼圈兒一紅,鼻子一酸,沙啞著嗓子低聲說︰“頌叔,我們走……”說著,發足疾奔,竟是頭也不回地跑了。

    趙槿眼神示意,老太監一愣後追了出去。

    “保羅公子,有表字否?”趙槿從樓上下來,眼光明亮,看著保羅一眨也不眨。

    “這個,在下自小在海外長大,不曾有字。”保羅這會兒到是有些尷尬,心里面奇怪,心說好端端突然問這個干什麼。

    “不如,叫少保如何?”趙槿這兩個字取的有學問,少保是三公九卿之一,位極人臣,保羅的名字里面恰好也有個保字,當初那些妓寨里面的老鴇也經常叫他『保羅大爺,保大少』,親密些的,就叫保少,這顛倒過來,可不就是少保麼。

    “長公主所賜,敢不消受,如此,多謝長公主了。”保羅嘴上客氣,依然不明白這長公主給自己取什麼表字做甚,旁邊米香香心中嘆氣,男兒當覓萬戶侯,這少保兩個字取的,含義還真深,不過,這時候她也不好意思提醒。

    “米妹妹,少保,既然大家相交,多客氣便是虛偽了,叫我曼瓔罷,米妹妹,我想讓少保陪我在附近逛逛,不知道……”

    趙槿這番刻意結交,兩人都不好拒絕,米香香好歹是被人捧慣了的東京城花魁,又負才女之名,行事的確頗有大家風度,微微萬福,笑說︰“讓曼瓔姐姐費心了,只是……”她皺了皺眉,有些擔憂看著保羅,“剛才……”

    “香香,我都說了沒事。”小保一挺胸,“就當每個月來一次放點血了。”這話讓兩女都是臉上一紅,尤其趙槿,暗罵保羅沒正經。

    “最多傍晚,我就把少保送還給米妹妹。”趙槿一笑,笑得頗有深意,讓米香香略微尷尬。

    保羅和趙槿離開米脂畫皮館,兩人帶著兩個尾巴侍衛,又不熟,一時間,居然沒什麼話說,走了一條街,趙槿這才輕笑,讓保羅側目,這位長公主一笑之下,雖然穿著男裝,卻頗為風情萬種,尤其下巴上那顆血紅色的一點痣,好比雪糕上的草莓粒,恨不得能去舔掉才好。

    還是趙槿先開了口,“你沒話跟我說麼?”說著,風目輕眨,讓保羅好生郁悶,自己被她叫出來,卻問自己為什麼沒話說,這還真是……

    “長公主……”

    “叫我曼瓔……”

    咳嗽了一聲,保羅低聲說︰“的確,我對趙嫻的態度刻薄了些,不過我想以曼瓔的聰慧,應該明白我為什麼這麼做。”

    趙槿背著雙手徑自往前面走去,也不理他,只是四周看看,保羅楞了楞,趕緊兩步跟上。

    兩人這時候行走在潘樓街上,潘樓街以商業聞名天下,宛如今日香港銅鑼灣的時代廣場,繁華天下,路人頗多上層婦女,膏沐芳香,窮極金翠,窈窈行走,見保羅和趙槿俊俏,便有那大膽的婦人拋媚眼兒,即便是那些小家碧玉,也有紅著臉低頭偷瞧的。

    趙槿到底不習慣那些婦人大膽的媚眼兒,干脆和保羅把臂而行,惹得幾個尾隨的貴婦人嘆息,好男人怎麼都玩斷袖了,眼神中的幽怨讓保羅更加郁悶。

    “少保武藝出色,听說過冰心決麼?”

    保羅揉了揉鼻子,心說我算什麼武藝出色啊,易筋經號稱最抗打的內功,卻不是攻擊力最強的內功,“冰心決?好像听說過,據說是一種秘傳的道家心法,煉了可以成仙。”

    趙槿噗哧一笑,燦若芳華,“你也相信這個?冰心決不過有安定心神的效果罷了,唯一可以夸口的,就是鑒人真誠……譬如,我現在就知道少保推三搪四,很不高興,我還知道……”

    她轉頭看了驚訝的保羅一眼,“米香香依然是處子之身,而她的俏丫鬟,卻不是。”

    縱然是保羅這種厚臉皮,也頗為吃不消,和小姐的俏丫鬟玩性游戲卻讓小姐在旁邊瞧著,雖說有『含花女為媒,自身難保』的說法,但始終跟含花女玩兒卻不帶人家小姐玩,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咳……這個……”保羅老臉一紅,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趙槿沒管他支支吾吾,只是繼續說道︰“這也是我今天看見米香香後,決定不阻止嫻兒的原因,我想少保君子作風。不會帶壞嫻兒。”

    君子?保羅差一點吐血,米香香外表柔弱,骨子里面卻堅決得不得了,那是她死活守住最後一道關口不讓自己得手啊。

    “嫻兒不過十六歲,從小寵的厲害,辦事不免由著性子,有些事情,我再多說也听不下去,還希望少保能想辦法化解,只是,一味拒絕並非良策……”她停下腳步,看著保羅問︰“不知道少保能不能答應曼瓔這個請求。”

       保羅忐忑,一旦答應下來,簡直後患無窮,可不答應罷,眼前趙槿眼光爍爍,腦子急轉,隨口說︰“既然曼瓔開口,我盡力就是了,听說皇上純孝,要給太後修園子,可包拯卻老是拿什麼民貴君輕來搪塞,實在不該。”

    這句話前言不搭後語,叫人听了莫名其妙,但是長公主眼珠子都不需要轉就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是,皇帝要給太後修園子,那是勢在必行,包拯再怎麼勸諫,也只不過盡個人臣的責任罷了,自己學包拯盡力,不過,決定權依然在對方手上。

    輕輕咬唇,她秋波流轉,很是撇了保羅一眼,“你這個人,果然假撇清,一點兒擔待都沒有。”說著,有些著惱,快步往前面走去,兩個一直不說話的便衣侍衛趕緊跟上,一絲兒都不敢大意。

    前面就是潘樓街和東十字大街交叉處,這兒有個象棚,喂養著兩頭大理國進貢來的巨象,據說有情人在巨象前禱告,便能好事成雙,還有早生貴子的妙用,著實吸引游人。

    不時有那些鮮衣怒馬、五陵俠少打扮的年輕人帶著羞澀、漂亮的少女,雙雙對對在象棚前合十禱告,然後把采集來的野花野草嫩竹等物供奉進象棚給神象食用後歡喜離開。

    這里的確是年輕男女最多的地方。

    在潘樓街離象棚不足一百步的街邊,有一家大型鋪子,舉凡高檔成衣、時髦物品、珍寶古玩、各種海內珍稀,只要是上流社會所需要的東西,在這里都能買著,這家店鋪還有個很拉風的名字,白駝山,據說白駝山的山主是波斯胡人,身家巨萬,白駝山杭州店、白駝山襄陽店……掛白駝山招牌的大店鋪在大宋境內比比皆是,十分的有口碑。

    趙槿到底是女子,這會兒在白駝山門口停了下來,卻不知道想些什麼,白駝山裝潢典雅,而且沒那些小家子氣的拉客舉止,大門口左右豎立著兩個石刻單峰駝,氣派十足,不時有衣衫華貴的男女進出,尤以滿面歡喜的女子居多,而大多出來的男子,臉色幾乎都不大好看,怎麼瞧,都有一股子強作笑臉的味道。

    保羅追了上去,在趙槿身邊低聲說︰“不如,我們進去瞧瞧。”

    人家堂堂皇帝的姐姐,長公主,輕易得罪不起,他有心賠罪,自然就要巴結,反正剛收了襄陽嗣王趙衍的一萬貫,也算得馬馬虎虎小富了。

    趙槿不吭聲,保羅暗中不爽,他可是歡場上的常勝將軍啊,向來都是別的女人對他保羅爺陪笑,可踫上趙嫻趙槿,真真是一點兒辦法都沒,誰叫人家是公主呢。

    他到底不是什麼好說話的主兒,看趙槿站在那兒半晌不搭理,漸漸沉了臉,剛準備甩手走人,趙槿一笑,邁步往里面走去。

    這白駝山佔地極廣,前面一個院落主要賣各種成衣,流水線的珠寶首飾,胭脂水粉,各種高檔家用,而後進院落,則千齊萬有,無所不包,號稱全天下的奢侈物品都能在這兒買到,據說連禁宮大內的許多事物,都要在這里采辦。

    上流貴婦們以到白駝山購置物品為耀,連買個描金馬桶,都要在這兒花錢,在白駝山花錢或許比較有面子。

    剛進後院,一個穿了上好熟絲長袍的男子微笑著迎了上來,男子大約三十模樣,相貌普通,一雙眼楮尤其小,可笑起來極有禮貌,倒讓人忘記了他細眯小眼,生出賓至如歸的感覺。

    “兩位公子,請里面奉茶,鄙人雲淡風,白駝山東京店的掌櫃……”他閱人多亦,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了趙槿高貴的身份,尤其兩個面無表情的便衣侍衛,讓他暗暗吃驚,心說這兩人太陽穴微微墳起,分明是內功頗有造詣的高手,可臉上表情,簡直千錘百煉一般,而大多江湖好漢桀驁不遜,不可能如此氣度,這麼一推算,這女伴男裝的公子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定然是哪位統兵的侯爺將軍家的千金帶著身經百戰忠心耿耿的家丁出來游玩。

    “玉三娘呢?”保羅微微皺眉,他來東京城好歹兩年多了,以前沒錢的時候,來白駝山賣過東西,譬如送給阮阿蠻的音樂盒,他在這兒就賣過一個同樣的,足足賣了八百貫錢,一來二去,認識了這里的女掌櫃,美艷的婦人玉三娘。

    雲淡風楞了楞,隨即臉上堆笑,“玉三娘因為經驗豐富,被東家派往兩浙路組建溫州分號去了,敢問公子是?”

    保羅轉過頭去,一則美艷的女掌櫃變成了細眯眼的男人,二則剛剛受氣,這麼一結合,就有點不大想搭理人。

    雲淡風訕笑,好在他堂堂白駝山東京店的掌櫃,這點小場面還是應付得來的,假作自己沒說話一般,引著趙槿保羅進了偏廳,隨即吩咐小廝奉上香茶。

    趙槿坐下,四周看了幾眼裝潢,緩緩點頭,“久聞白駝山的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她氣度華貴逼人,夸了一句後,讓雲淡風自覺十分有面子,“公子謬贊了,請用茶。”

    伸出白皙的手拿了茶盞蓋,她卻沒喝,問道︰“不知道貴店有什麼極品筆墨麼?我有一位好友,乃是丹青大家……”

    “有有有。”雲淡風忙不迭答應,“鄙店正好新到高麗國的上品七彩狼毫和丹青墨,乃是高麗筆墨大師李丹青親手所制。”說著便吩咐旁邊伺候的小廝把貨物呈上來。

    听趙槿要筆墨,保羅心頭倒是一暖,心說這長公主倒會做人,想來是買筆墨送給香香,臉色便和氣了些,伸手端了茶盞喝了一口。

    沒一會兒,小廝送上用紅緞子托在盤中的筆墨,那墨色作漆黑,如玉石一般光可鑒人,入手極沉,在墨的下角,有李丹青的金粉注腳,那七彩狼毫式樣古樸,筆鋒色作七彩,筆桿上也有李丹青的圖章。

    高麗盛產筆墨和折扇,甚得宋朝上層人士喜歡,尤其那位高麗大師李丹青,乃是一代名家,所作的筆墨,連包黑子這樣的人都垂涎不已,據說連宮中的官家,也十分喜歡李丹青所作的墨。

    趙槿這位被龐太師夸獎為文采直追當朝狀元郎的長公主是識貨的,頓時就十分喜歡,微笑著剛要問價錢,外面走進來一個男子,大聲說︰“雲掌櫃,這高麗國的極品筆墨,我全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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