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李介的觀點北尤溪機兵團的訓練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擇日開戰。
李彥直覺得就這麼上,有些賭博的成分在,雖說蒼峽那邊也就幾百號人,但彼守我攻,己方未必討得了好去。他去向正規軍求援,可無論徐階也好,尤溪知縣也好,都調不動衛所官兵,而且此刻蒼峽的那幫匪徒也沒公開造反,所以這到目前為止還只是一個治安問題,衛所的官兵除非是有人際關係,否則未必肯理會。
「還是聽二哥的,先打了再說吧。」
做下這個無奈的決定後,李彥直陡然發現自己要在這個時代混,知識體系中少了相當重要的一環--兵法!因為不知兵,所以也就沒信心對軍事行動指手畫腳,他是擔心自己外行指導內行,反而誤了大事。
「但二哥是內行麼?」
李彥直覺得不大像,可是那次的武師選拔已經擊破了他的迷夢,讓他覺得古代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神奇的武功、兵法。
這日賈郎中擇了個良辰,就將時間定在五日之後。李大樹帶了李剛、李介兄弟去還神,李彥直留在家中,正睡午覺,李智跑來搖醒他說:「哥哥,哥哥,有個人要見你。」
李彥直模模糊糊地問:「什麼人?」
李智道:「他說他是來應懸賞做教頭的。」
李彥直揮手道:「讓他走吧。我們不懸賞了,都快出發了,還招什麼教頭!」
李智便走了,李彥直繼續睡覺,過了一會,前門那邊大鬧起來,似乎有人打架!
自李家開始組織民壯準備討伐山賊,因是大張旗鼓地行事,李介擔心那幫山賊鋌而走險派人潛入村中行兇對家人不利,所以日常也安排了十幾個民壯作護院,光是前門就有四五個人。
李彥直因為戰事在即,就是睡覺中也頗為警惕,聽到聲音便驚醒過來,喝問:「出什麼事情了?」
卻聽「啊」「哎喲」之類的痛叫聲不絕於耳,四五個民壯被一條漢子拿著大棒一路打了進來,此人三十歲不到年紀,只穿一件土布衫,身材普通,並不特別高大,但容貌甚奇!手持一根大棒,也不見他舞得有多急,但伸手就是一下,反手又是一下,每一下都打得極準,把四五個打得哇哇叫,連聲呼道:「秀才公快走,秀才公快走!走後門!這傢伙也不知是不是山賊!」
李智在旁邊指著道:「哥哥,剛才就是這人要見你。」
李彥直雖然不懂武功,但見這人步履沉穩,不慌不忙,落棒的力道恰到好處,並不朝特別要害的地方招呼,只是將人打痛,就猜:「這人未必有歹意,」便對眾護院道:「大家都停下!」又向那漢子作揖道:「壯士有禮!」
那漢子便丟了大棒,卻不抱拳,亦是作揖,道:「有禮。」他袖口緊束,自手腕至手指裸露在外,作揖時李彥直仔細打量,見他的雙手卻如兩塊黑鋼一般,顯然是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月的鍛煉!
李彥直又報了姓名,請教對方的來歷,那漢子道:「在下俞大猷,字志輔,泉州人,學得有一身粗本事,聽說此地鬧匪患,官家募機兵,招教導,便奉了師命,前來相助一臂之力!」
李彥直聽他自稱俞大猷,心中隱隱一動:「好像聽過這個名字啊!」他的歷史知識,卻比普通人也好不了多少,能記得比較深刻的都是教科書上吹捧得比較厲害的人,比如嚴嵩、張居正、戚繼光,這類人李彥直如果遇著受到的心理衝擊會很大,這俞大猷教科書似乎在某個角落裡提到,但也沒放到十分顯眼的位置,因此要想一想,才隱約記起:「啊!對了,好像他是和戚繼光齊名的名將!號稱『俞龍戚虎!』不知是不是他!若他就是能和戚繼光齊名的大將,那可不能怠慢了。」他是需通過戚繼光才想得起這位俞大猷,卻不知若論真實本領,俞龍絕不在戚虎之下!
李彥直想:「他要真是那位名將,那這回可得好好跟他請教一下軍事與兵法。」只是他才見識過一堆繡花枕頭(那群被村民打敗了的武師),因此對俞大猷也略有保留,不敢就相信他,只是邀他入內飲茶。
茶才一巡,就見李介帶著幾個後生急匆匆跑了進來,叫道:「山賊進村了?在哪裡?在哪裡?」進了門,見李彥直正請一個陌生人喝茶,李介總算腦子比較靈活,知道多半是有什麼誤會,便問李彥直:「老三,這位是誰?」
李彥直便給雙方介紹,道:「這位是泉州俞老師,來應教頭之聘的。」
剛才李介闖進來闖得急,門口的護院都來不及和他說話,這時趁機上前,在他耳邊唧�了一番,李介聽說俞大猷是打進來的,怪他無禮,一聲冷笑道:「原來是來應教頭之聘的?哼,我們的懸賞早撤了,你來遲了。要是來早幾日,那尤溪邊上,還有幾棍子給你吃!」
俞大猷早從陳孟春那裡聽過李介的「無賴行為」,早有心理準備,這時便只將他的冷言冷語當作耳邊風,笑了一笑,也不理會。
李彥直卻想:「這位俞先生看來頗有將帥之風!」便有心試他一試,對李介道:「二哥,俞先生辛苦遠來,我們也不能就這麼回絕他。我看這樣,反正也還有幾日功夫才起兵,不如就請俞先生顯顯本事。若有真本事時,就算現在來不及訓練兵馬,請他幫我們壓壓陣也是好的。」
李介將棍子一伸,指著俞大猷道:「你有本事打翻了我,我就服你!」
李彥直剛才見識過俞大猷的棍法,既怕二哥吃虧,但又想看俞大猷如何對答,所以就忍住了不接口。
俞大猷盯著李介手裡那條棍子,有半晌功夫,淡淡道:「戰場上打的是指揮,是陣型,是謀略,可不是匹夫之勇。蒼峽之戰雖小,但雙方也各有千百人,輸贏鈍利,非一條棍棒上的高下能見真章。」
李彥直暗暗點頭,李介卻道他是怕了,冷笑道:「那依你說當怎的?」
俞大猷道:「聽說你們已經召了數百民壯,不如調二十個出來,你我各自帶十人訓練,三天之後一決勝負,便見真章!」
李介冷笑道:「那些民壯是我訓練過了的,你卻要來撿我的便宜,是想到時候鬥個不勝不敗好下台嗎?」
俞大猷道:「一軍之中,論勇武、力量、智愚,則必有上中下。你不妨去挑十個下士給我,自己帶領十員上士,彼此再訓練三日,見面再論高下。如何?」
李彥直見他如此口氣,心想:「他多半真有本事!」就更想見識了,不等李介答話,便道:「好!就這麼辦!」
他年紀雖小,又是弟弟,但這個家能建立今日的聲勢,主要還是靠他,他既開了口,李介一來不好駁斥,二來也不信這個泉州漢子能打敗自己,就道:「好!不過既然要比試,那就公公平平地比試!咱們各自如營挑選,你儘管選最精強的人去!不用選什麼下士!」
俞大猷笑道:「那也好。」
李介又道:「我醜話說在前頭,我只是容你入營挑選,到時候選出來的人聽不聽你的,我可就不管了!」
俞大猷笑道:「別說才十個人,就算是十萬人,我也能叫他們服帖聽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