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十龍奪嫡 作者︰鳳鳴岐山 (已完結)

 關閉
Nineider 2009-2-25 19:19:2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8 429164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40
第十章小手芊芊

   劉明川確實是個經商的奇才,僅僅兩年時間的經營,胤祚名下的“福源記”便成了有名的金字招牌,繼牙膏、牙刷賺得盆滿缽溢之後,前不久香皂系列更是名揚天下,兩年里為胤祚足足賺取了一百多萬兩的白銀。錢是賺了不少,可麻煩也跟著來了——御史台中丞沈正文上了彈章。

    御史台是監察機構,自秦漢以來,歷代都設此機構,掌監察之事,掌以刑法典章糾正百官之罪惡,一般設有︰大夫一人,正三品;中丞二人,從四品。風聞奏事正是御史台的職能,雖說御史中丞僅僅只是從四品的小京官,但手中的權力卻不小,此次沈正文上彈章,彈劾的正是胤祚,罪名有三︰一,阿哥經商于法不合;其二,與民爭利實為不當,其三、縱容門下買爵,開商人捐官之先例,殊為不妥。

    沈正文,康熙十五年進士,任過四年翰林,後外放,歷任山東濟南知府、山南道台,政績談不上卓越,但素有清名,乃是領侍衛內大臣、大學士佟國維的門下弟子。胤祚在心中將沈正文的簡歷過了一遍,愣是沒發現自己與沈某人究竟有何冤仇,壓根兒搞不明白這哥們為何要奏自己一本。

    胤祚這些年是賺了不少錢,不過他可不是吃獨食的主,太子、大阿哥等幾個大一點的阿哥都沒少得到好處,當然一向冷面冷心的胤除外,可也沒見老四對此事有何不滿,反倒私下里對自己能賺錢頗為欣賞,至于宮中的大小太監,也沒少得胤祚的銀票,這不,今兒個早朝沈正文一上彈章就有小太監急急忙忙地來告知胤祚。

    麻煩,這該死的沈正文是吃了槍藥還是啥的,在這節骨眼上跟自己過不去,前頭自己拿牙膏、牙刷當探路石那會兒就防著朝廷上會有人非議,愣是將香皂項目壓了一年沒敢上,一路小心翼翼地,到處塞好處,這回可好,攤子剛鋪開,生意正紅火,卻突然跑出個沈正文,真要是就此停了,那損失可就大了去了。胤祚煩得很,自打下了學就悶坐在院子中的石凳上想著對策,正思索間,背後伸來一雙小手蒙住了他的眼楮,一個稚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六哥哥,猜猜我是誰?”

    不用猜,肯定是溫憲格格這小丫頭,除了她,沒人能這麼自由地出入自己這阿哥所。溫憲格格排行第九,今年五歲,與胤祚、胤還有剛兩歲的胤都是一母同胞,溫文可愛,早幾年胤祚在母妃烏雅氏宮中瞎混那會兒可沒少抱過這丫頭,安徒生童話也沒少講,小丫頭對胤祚可依戀的很,三年前,胤祚搬出德妃宮時,這小丫頭可是哭鬧了好些日子,這幾年大了些,能自個兒出入了,可是沒少來叨擾胤祚。

    “啊,我猜是恪靖格格。”

    “不對。”

    “要不就是純愨格格,”

    “也不對。”

    “啊,我知道了,是九弟胤。”胤祚揣著明白裝糊涂,逗得小丫頭咯咯直樂,不過把小丫頭說成九弟可把這丫頭片子給惹惱了,一雙小粉拳捶打著胤祚的背,氣哼哼地說道︰“才不是呢,人家哪是那個死胖子。”

    女人的天性就是愛美,哪個年代的女性都不例外,說溫憲是胤,可是犯了天條了——胤自小就胖,跟座彌佛似的,在阿哥們中有個外號叫胖墩。胤祚笑呵呵地轉過身來,伸手刮了一下溫憲的小瑤鼻,笑著說道︰“啊,原來是溫柔、美麗、善良的溫憲格格,唉,六哥哥連這個都沒猜出來,罪過!罪過!”

    小丫頭滿臉的不樂意,小嘴翹得老高“六哥哥欺負人,回頭我告訴額娘去,哼。”

    “好啦,好啦,不生氣了,下回六哥哥給你買糖人陪罪成不?”

    “不成,我還要花燈、萬花筒、彩娟……”小丫頭一口氣說了七八樣,末了還加了句︰“外加十個故事才能算完事兒。”

    “好、好、好,六哥哥投降了成不?”胤祚裝出一臉的苦樣、高舉著雙手。

    “這還差不多。”小丫頭一臉的得意,笑得分外的甜,胤祚忍不住再次伸手刮了一下丫頭的鼻子。溫憲格格笑著躲到一邊,口中道︰“別刮,會刮扁的。”惹得胤祚再次發出一陣暴笑,郁悶的心情一掃而空。

    “六哥哥,我听人說外頭那些混賬奴才把六哥哥給告了,這是不是真的?”

    靠!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才半晌的事兒,連自己這個不韻人世的小妹子都知道了,指不定外頭都傳成啥樣了。胤祚心頭大寒卻不想讓溫憲為自己擔心,微笑著說道︰“沒事,六哥哥能理清。”

    “嗯!”小丫頭使勁地點點頭,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拉住了胤祚的胳膊柔聲道︰“六哥哥,我支持你。”

    “哈哈哈……”胤祚放聲大笑“好,有了小溫憲的支持,六哥哥一定能贏,來,讓六哥哥再刮一下鼻子。”

    “討厭,不要啦。”小丫頭轉身就逃,臨出院子之前掉過頭來認真地說道︰“六哥哥加油,還有,別忘了答應我的東西。”

    “哈哈哈,好啊,那就讓六哥哥再刮一下鼻子吧。”胤祚作勢欲追,小丫頭驚叫著跑遠了。

    經溫憲格格這麼一鬧,胤祚的心情大好,只是問題依舊還在,該如何解決還是件棘手的事情。胤祚絕不相信事情僅僅像表面上那麼簡單,一個御史中丞即便對阿哥的做法看不過去,最多也是上密折暗參,而不會像現在這樣明發奏章,搞得滿朝風雨,就算是愣頭青想要靠扳倒阿哥來求名也不是這麼個求法,這可是與阿哥魚死網破的干法,更何況這沈正文已經是個老江湖了。這背後一定有文章,只是這沈正文背後究竟是哪路神仙卻又不得而知了。

    胤祚在院子中踱著步,連午飯都沒心思去吃。“主子,該用飯了。”怡紅小意地勸道。

    “哦,等會再說。”胤祚頭也沒抬,只是擺了擺手。

    知道胤祚心里頭煩,怡紅也不敢多勸,只是默默地站在屋檐下陪著,一臉的擔憂。小太監李達急匆匆地走進了院門道︰“貝子爺,四阿哥來訪。”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41
第十一章朝堂奏對(上)

     老四來了?胤祚心里一動︰自打出了這檔事,都老半天了,拿了自己好處的那些個兄弟們別說自個兒親自來安慰一下,就連派個手下來招呼的都沒有,反倒是沒拿好處的老四親自來了,就不知老四在這節骨眼上來尋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快請!”老四可是未來的皇帝,這可是怠慢不得的,胤祚口中說快請,自個兒卻跑到院門外去迎接了。

    “四哥里面請。”胤祚知道老四是個冷性子,不喜歡人多嘴,因此只是拱拱手客氣地叫了聲請。胤點點頭,沒有回話,哥兒兩肩並肩走進了書房,分賓主坐下,怡紅奉上茶,知道這兩阿哥定有要事,立刻退出房去。

    胤祚哥倆優哉地喝著茶,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場面冷得緊,到末了終于還是胤先開了口︰“老六,沈正文是明珠的人。”話一說完便起身告辭而去。

    明珠?納蘭明珠?自己與這個權相向來沒有瓜葛,他居然會找人出頭跟自己過不去,這怎麼可能?送走了老四,胤祚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這起子阿哥雖然歲數都不大,但個個都是狠角色,乳毛都還沒褪盡就已經開始明里暗里地窩里斗,現如今可以說分成了幾伙︰大阿哥為人驕橫,仗著是長子,別說兄弟們,就連太子也不怎麼放在眼中,他算是自成一派,站在大阿哥背後的正是明珠。

    二阿哥貴為太子,為人只是一般,極虛偽的一個人,不過太子的身份擺在那兒,還是很有些吸引力的,老三、老四都跟得挺緊的,就連自己也沒少往老二那塞好處,這兩年老二那兒少說也從自己腰包里搞走了二、三十萬兩銀子,這又算是一派,背後的大學士當然是國舅爺索額圖,唔,貌似佟國綱、佟國維兄弟倆與太子的關系也挺曖昧的。

    老五沒啥本事,在朝中沒什麼人脈,為人也較為低調,跟誰都是笑呵呵地,不過那笑里卻藏著把刀,這路勢力弱得可憐,但好歹也算是一派;老八、老九、老十這幾個老湊在一起,不過他們的歲數都還小,雖說都是厲害的主,但此刻還沒什麼份量,暫時還上不了台面;至于老七,這家伙就是個縮頭烏龜,膽子小的跟兔子似的,什麼事都不敢出頭,一看就是個沒出息的貨,壓根兒就可以忽略不計。

    自己這兩年雖說跟太子走得較近,都被戲稱為老二的“錢袋子”了,可明眼的人都知道自己跟老二之間並沒有好到無話不說的地步。雖說自己在朝中並沒有什麼布局,可自己頭上卻頂著“神童”這頂大帽子,在康熙老爺子那里也算是得寵,勉強可以算是太子派中的一個小派吧。

    理清了這些亂七八糟的阿哥們之間的派系,胤祚開始思考究竟是誰要坑自己︰

    老大這些年從自己這拿的銀子並不多,前後也就是三、兩萬而已,不過他門下的包衣奴才葛善卻包下自己生意的三省經銷權,這兩年少說也為老大賺了十幾萬兩銀子,比起老二來也沒少從自己的產業中賺錢,說老大要坑自己有些說不過去,畢竟自己的產業關門了,老大也沒得撈。

    老二那就更沒道理要害自己,這些年自己馬屁拍了不少,好處也給了很多,太子拿自己的銀子都拿到手軟了,坑了自己對他又有何好處,少了銀子進項不說,還平白得罪自己,這等傻事以老二的精明,應該不會做。

    老三?這小子可是刁人一個,告黑狀、打悶棍那可是他的業余愛好,可這家伙在自己的產業中也有份兒,他門下的奴才孟光祖可是包下了江浙的經銷權,老三也吃得飽飽的,沒理由跟錢過不去,再說自己的聖眷還在他之上,得罪自己也不能給他帶來好處。

    老五、老七兩個廢材壓根兒就不必考慮;老八一伙都還小,自己也給了他們些好處,雖說不多,可比起他們的月例錢來,可是只多不少,他們此時也沒有害自己的實力;至于老四,唔,有些麻煩——所有的阿哥中只有老四這家伙從來不接受自己給的好處,可若說老四就是要害自己的人卻也說不過去,畢竟自己知道這貨就是下一個皇帝,平日里可是對他巴結得很,連重話都沒說過一句,況且說起來他跟自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胤祚算來算去都找不出究竟是哪個阿哥在背後搗鬼,不禁想起了老四的來訪︰這老四就住自己隔壁,可從來沒來過自己院里,今兒個卻突然來訪,還留下句有頭沒尾的話,這話里的意思就是說沈正文告自己是明珠的意思,而明珠可是大阿哥的靠山,也就是說是大阿哥想整自己,老四這話究竟靠不靠譜?又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且不管老四是哪得來的消息,以老四的為人應該沒理由來騙自己,反倒是來拉攏自己的成分居多,這話應該說得可信,那麼要跟自己過不去的看來就是老大了,也只有老大那個傻冒才會做這等傷人又傷己的傻事,但問題是納蘭明珠可是個老江湖,沒理由跟著老大瞎搞,搞倒自己對大阿哥爭大位又能有何幫助呢?難道說自己的存在已經威脅到大阿哥不成?不至于吧?老大就算要發瘋也應該沖著老二去,找自己的麻煩算啥事兒啊?

    胤祚想破了頭也想不出自己跟大阿哥啥時結下了梁子,也不明白老大來上這招狠的究竟是為了什麼,不過既然人家都打上門來,那可就對不住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傷人,得將敵人往死里打,有殺錯沒放過。

    胤祚拿定了主意,打算先熬過沈正文這一關,回過頭來也準備給老大來個狠的——想斷我財路,老子就斷你後台,想法子搞掉明珠,讓老大連爭大位的本錢都沒有。正當胤祚暗自盤算如何搞掉明珠之時,小太監李達匆忙走了進來,口中道︰“主子,高公公傳旨來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43
第十二章朝堂奏對(中)

      “聖上口諭,宣固山貝子上書房晉見。”高公公一張老臉上除了滿是皺紋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表情。

  “有勞公公了。”胤祚手一抬,一張折疊好的百兩銀票悄悄地塞入了高英年的手中。

  “聖上正笑著看彈章呢。”高公公輕輕地說了一聲。

  銀子還真是好東西,也不枉咱在這老狗身上喂了那麼多銀子,這關鍵時候還真起了效果。胤祚心情為之一松,雖然高公公沒明說康熙老爺子在看啥彈章,但顯然說的是沈正文那份彈章,笑著看而不是怒著看,這里頭的內涵就值得回味,證明老爺子對這份彈章其實並沒往心里去,這一來事情就大有可為。

  老爺子是在笑,不過卻不是在看彈章。胤祚跟著高公公剛進上書房就看見老爺子正笑容滿面地看著一副卷子,從背面上看應該是阿哥們的功課,就不知道是哪位阿哥的大作讓老爺子樂成那樣。

  “兒臣見過皇阿瑪。”胤祚一進上書房就跪了下去。

  “哦,小六兒來啦。”康熙臉上帶著笑“不錯,不錯,小六兒最近這功課做得著實不錯。唔,字寫得好,這手顏體倒也得了幾分真味,嗯,文章也看得過得去,這句‘水無力不謂之柔,山有形不稱其剛’尤其出彩,很好、很好。”老爺子滿口子稱道胤祚的那篇八股時藝,可就是沒讓胤祚平身,愣是讓胤祚跪著。

  靠,老爺子這是在看自己那篇狗屁八股文,看樣子似乎挺滿意的,可就這麼一直讓自己跪著又是怎個說法?看來老爺子心里頭必定有些不痛快,該不是消遣自己來著吧。胤祚心思動得飛快,口中卻道︰“謝皇阿瑪夸獎,這都是皇阿瑪教導有方,兒臣不敢居功。”

  “小六最近這拍馬屁的功夫也跟著學問見長了,不過這個馬屁拍得舒服,嗯,皇阿瑪還真享受了一回。”康熙老爺子兀自看著卷子,壓根兒就沒拿眼看胤祚。

  靠,老爺子這究竟是罵人還是夸人呢?老爺子的笑臉該不會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吧?胤祚心里頭直打鼓,忙接著道︰“皇阿瑪常教導兒臣要多讀聖賢書,兒臣只是照辦而已。”

  “哦,看起來小六兒聖賢書是讀了不少了,那好啊,這兒有個聖賢門人的冊子,你就看看吧。”康熙手一揚,一本黃稠蒙面的奏折隨手扔到了胤祚的面前。胤祚打開一看,正是那本沈正文的折子,飛快地瀏覽了一遍,突地心中一動,知道老爺子究竟是怎個想法了︰康熙老爺子一向以聖賢弟子自居,最是好面子,沈正文的這折子說的是胤祚,其實必然掃了老爺子的面子——子不教,父之過也!只是以老爺子的身份勢必不能拿沈正文這個言官如何,這出面做槍手的就只能是自己了,誰讓自己愛財來著。

  胤祚心里頭有了底,話兒便活了起來︰“皇阿瑪,聖人雲︰‘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視之有度,用之有節’兒臣問心無愧,沈正文此折兒臣不敢苟同。”

  “哦?不服?那好啊,看來小六今兒個是早有成算了,那就說來給朕听听。”康熙老爺子這話說得就有些寒得緊,話里的意思就是小六你今兒個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那就跪著,等著挨罰吧。

  “回稟皇阿瑪,兒臣問心無愧,敢與沈中丞打御前官司。”胤祚此刻心中已然明白老爺子對此事的看法︰老爺子心中其實不反對胤祚搞實業,只是老爺子要面子,容不得別人對自己的阿哥說三道四,可又不肯下旨禁止別人的議論,所以解決問題的關鍵並不在于胤祚如何說服老爺子,而在于如何平息朝野的議論,要做到這一點最直接的辦法就是打御前官司——朝堂奏對,辨倒沈正文。

  康熙老爺子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卷子,兩眼中閃過一絲利芒,沉默了一陣之後嘴角含笑道︰“小六兒,你好大的膽子,沈正文乃堂堂兩榜進士出身,豈是你這個才讀了幾年書的小兒能對付得了的。”

  “皇阿瑪,有志不在年高,曹沖六歲能稱象,甘羅十二即拜相,兒臣身為千古一帝之子,勢不能讓古人專美于前,更不能墜了皇阿瑪的名聲。”

  “千古一帝?好家伙,這帽子可夠大的,皇阿瑪怕是戴不起啊,哈哈哈……”

  戴不起?戴不起還笑得這麼開心,自個兒心里頭沒準早就戴上了。胤祚肚子里非議著,口中卻道︰“皇阿瑪八歲即登大寶,而後擒鰲拜,平三藩,收台灣,清河工,致使百姓安居樂業,國富民強,雖古之賢君也不過如此,兒臣所言句句是實,並未夸大。”

  擒鰲拜,平三藩,收台灣,清河工這種種的功績都是康熙平生最看重的,胤祚這話令其听起來格外舒坦,不過康熙畢竟是康熙,並未因胤祚這麼幾句輕飄飄的話就昏得不知天南地北,笑過之後,臉色一正,冷聲道︰“朕只問你一句,能勝否?”

  “能!”胤祚答得極為自信。

  “好!別的話朕就不多說了,勝了固然好,若是不能,仔細你的皮子。去吧!”康熙老爺子揮了揮手,讓胤祚退下。待胤祚走後,康熙嘴角一彎,露出了一絲神秘的微笑。

  胤祚出了上書房,這才驚覺自己的背心全被冷汗給打濕了,心里頭感慨萬千︰都說伴君如伴虎,果不其然,老子是阿哥都被老爺子整成這副狗樣,若是那些個官員們別說出冷汗,只怕尿褲子都是常事。他娘的這事還真不好整,該死的沈正文,老子跟你沒完!

  別看胤祚在康熙面前吹得山響,一副吃定了沈正文的樣子,其實心里頭連一點底都沒有,雖說活了兩世,見識上遠遠超出當代人,可畢竟真正習文才三年多,就算他天賦超人,讀書甚多,可要想勝過兩榜進士出身的沈正文,又談何容易。

  心情一恍惚,走起路來就沒個準兒,正走著,冷不丁撞上了一個人,一個不小心摔倒在地,驚得被撞之人慌忙跪倒在地,口稱死罪。胤祚定楮一看,不由地愣了一下︰“怎麼是你?”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46
第十三章朝堂奏對(下)

    撞倒胤祚的是個年近五旬的半老頭子,面相清逸,大眼,三綹長須,兩鬢稍帶些白發,一身八蟒五爪蟒袍,白鷳補服,是個五品官員。這官兒胤祚倒也認得,正是因參倒了河道總督靳輔而名揚天下的郭。

  郭琇,字瑞甫,號華野,即墨城郭家巷(今屬即墨鎮)人。康熙九年進士出身,任吳江縣令七年,康熙二十五年入朝任江南道御史,康熙二十七年初,上《參河臣疏》,參倒了河道總督靳輔,旋即升任僉都御史,人稱“郭大參”又叫“郭一本”,指得是此人不參則已一參必能扳倒對手。

  胤祚雖然心中有事,煩得很,但他畢竟不是諉罪與人之輩,原本就是他自個兒走路不看路,被撞倒了純屬自找的,因此絲毫沒有怪罪郭的意思,揮了揮手道︰“不礙事,是本貝子自個兒不小心,怨不得郭大人。”一眼瞧見地上落著本黃稠蒙面的折子,想來是郭跟自己相撞時落下的,隨手拾了起來,心中滿是好奇,想知道這位“一本”大人又打算參誰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胤祚猛地合上折子,一個鷂子翻身一躍而起,落在郭琇身前,伸手扶起“一本”大人,語帶激動地說道︰“郭大人,此事重大,若是暗參,只怕留中不發的可能性居多,不若如此……”胤祚貼著郭的耳朵快速地說著,郭琇頻頻地點著頭,末了抹了抹胡須道︰“多謝貝子爺提點,下官明白了,這就照著去做。”

  “上朝!”隨著司禮太監高英年一聲高呼,今兒個的早朝正式開始了,文武百官走著碎步踏上了宮中的上朝正道,皇族在中,文武分居左右,除了腳步聲沒有一絲的雜音,好一派肅穆莊嚴的氣象,只是大多數官員的嘴角露出掩飾不住的笑意,因為今天將上演一場大戲。此刻,大戲的主角之一胤祚正走在百官之中,身前是剛封了貝勒而自得意滿的大阿哥和福全等幾個老輩子王爺,胤祚的小身形夾雜在皇族中,被徹底地淹沒在人群里。

  今兒個早朝,只有幾個不太重要的大臣上奏,所奏之事也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無論是康熙還是諸臣工都沒把心思放在這些小事上,隨口議論了幾句就打發過去了。再不開眼的臣工到了此時也都明白今兒個不是上本的好時機,一時間大伙兒都靜了下來,都拿眼看著康熙,就等著老爺子發話,好看戲了。

  大殿內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冷場了好一陣子,康熙發話了︰“沈正文。”

  “臣在。”文官隊列的末尾快步走出一人,一頭跪倒在地。

  康熙斜靠在寬大的龍椅上面無表情地說道︰“沈愛卿,你的折子朕看過了,朕深以為然,但有人卻不以為意,打算跟你沈大人來場御前官司,沈愛卿以為如何啊?”

  “臣無異議。”

  “那就好。胤祚。”

  “兒臣在。”胤祚大步走出皇族隊列,同樣也是跪倒在地。

  康熙慢悠悠地說道︰“理不辨不清,話不說不明,今兒個朕就給你個自辯的機會。”

  “是,謝皇阿瑪。”胤祚磕了個頭,起身與沈正文相對而站,客氣地說道︰“沈大人是朝廷重臣,就先請吧。”

  “老臣不敢,貝子爺乃天璜貴冑,還是貝子爺先請。”

  這些子客套話都是題中應有之義,雙方客套了幾句後,沈正文首先發難了︰“子夏雲︰‘雖小道,必有可觀者,致遠恐泥,是以君子不為。’(1)貝子爺乃天家貴人,事此小道,不僅與法不合,于理也不通。”

  靠!背聖人語錄,誰怕誰啊!胤祚立刻接口回道︰“聖人雲︰‘富而可求也;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2)由此可見聖人並不反對求富貴,只要不是違反天道的富貴,聖人是鼓勵的。本貝子所作所為一不傷人害命,二不欺行霸市,又有何不可為之說。”

  沈正文不愧是兩榜進士出身,立刻還以顏色︰“子曰︰‘君子謀道不謀食。’(3)貝子爺年歲尚小,理應埋首經書,追尋前賢足跡,事此小道實為舍本逐末,老臣深為痛心。”

  ……

  “仁君重農不重商。”

  “無農不穩,無商不富,管子(管仲)大賢亦不輕商。”

  ……

  一大一小兩個辨手滿口子聖人雲,子曰地辯了起來,引經據典、旁征博引,一時間朝堂之上火星四濺,語錄亂飛,諸位大臣都听得津津有味,渾然忘了君前不得失禮這條規矩,不時地為雙方的精彩言辭叫好,康熙老爺子也含笑不語,絲毫沒有干涉這場辯論的打算。

  胤祚對于經書子集雖也算得上精通,但真要跟沈正文這麼咬文嚼字地糾纏下去,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勝算,因此辯了一陣之後,胤祚拋出了重型炸彈︰“子曰︰‘夫仁者,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能近取譬,可謂仁之方也已。(4)本貝子手上南北共四個廠子,計有伙計五百余人,原本皆屬赤貧之人,生活無著,然自進廠以來,家家有屋,衣食無憂,孩子還能上得起學,此不可謂不仁吧。再有,本貝子依法納稅,兩年累計上繳各種稅收白銀八十萬兩,此皆有據可查,也不可謂是不義吧。本貝子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有些人就不同了,俗話說得好,正人先正己,若是自己不干淨還要去指責別人,那才真是個笑話呢。”

  胤祚這話擺明了就是說沈正文屁股底下不干淨,頓時將沈正文激得眼冒金星,手指著胤祚道︰“你、你、你……”好一陣子才冷靜下來道︰“貝子爺,這是朝堂,講話要有證據。”

  “證據?下官這里有!”文官隊伍中冒出個人來,大步上前,一頭跪倒在康熙面前大聲道︰“臣僉都御史郭琇有本上奏。”

  諸臣工一看見出頭的是赫赫有名的“郭一本”,頓時一片嘩然,個個臉色都不好看,不知道這回又有誰要倒霉了……

  注釋(1)經商、做工等是小道,雖然也能達成一定的成就,但要想成就大道就不可能,所以君子不會從事這方面的工作。

  (2)如果是不違反天道的富貴,就算是當個馬夫,我也要去,如果是有違天道的富貴,那我還是去做學問好了。

  (3)君子只追求大道而不去考慮耕種之類的事情。

  (4)仁者就是那種不但自己富貴,還要讓大家都跟著富貴的人,能做到這一點的就是大仁人。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48
第十四章這板子挨得疼

     “郭一本”號稱每參必準,諸臣工要哭了,可康熙老爺子卻笑了,笑呵呵地說道︰“遞上來。”司禮太監高英年快步走下台去,接過奏本,準備遞給康熙,誰知康熙只是揮了揮手道︰“念!”

  這個念字一出,諸臣工原本就有些蒼白的臉頓時青了——大伙都不是傻子,當庭宣讀奏本,老爺子這分明是表態支持“郭一本”,誰要是被參了,那就等著回家挺尸去吧。運氣好還能落下個降職處理,運氣不好那就是一擼到底,徹底沒了,要是運氣差到極點,嘿嘿,那菜市口見吧。

  大殿中一片寂靜,只有高英年那閹人獨有的尖銳嗓子在回響︰“《糾大臣疏》,臣有本啟奏陛下,武英殿大學士明珠行為不軌,其罪有八︰

  一)凡內閣票擬,俱由明珠指使,輕重任意。余國柱承其風旨,即有錯誤之處,同官莫敢駁正。皇帝時有詰責,乃漫無省改。即如御史陳紫芝參劾湖廣巡撫張疏內,並請議處保舉之員。皇帝面諭九卿應一體嚴加議處,乃票擬竟不書寫,則保舉張原屬指使,于此可見矣!

  ……

  八大罪狀一出,滿朝皆驚,凡被參之人個個面如土色,早已跪倒在地,惶惶不安,至于剛才還妙語如珠,跟胤祚辨得起勁的沈正文此刻早已趴倒在地,全身上下抖得跟篩糠似的——明珠八大罪中第三條就提到了他︰

  三)明珠連結黨羽,滿人則有尚書佛倫、葛思泰及其族佷侍郎傅臘塔、席珠等,漢人則余國柱、沈正文結為死黨,寄以心腹。向時會議會推,皆佛倫、葛思泰等把持;而余國柱更為囊橐,唯命是听,但知戴德私門;沈正文更為不堪,身為言官,不思報恩,唯思公器私用,壓制言官上疏。

  折子念完了,諸臣工卻都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郭一本”這一本來得好凶啊,一下子參了兩位大學士外帶十幾名一二品大員,就連他的頂頭上司沈正文都沒放過,這可真夠狠的。被參的就不必說了,沒被參的,心里頭也直冒冷氣︰大伙兒屁股底下都不干淨,指不定哪天就輪到自個兒被參,非得尋個事搞掉這個“郭一本”不可。

  死寂,大殿中除了被參之人粗重的喘氣聲外,一片死寂。好半會,康熙老爺子發話了︰“明珠。”

  早已跪倒在地的明珠慌忙答道︰“臣在。”

  “你跟著朕也有些年頭了吧?”

  ‘回皇上,足足二十四年了。”

  “那你說說朕該如何處置你啊?”

  “臣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明珠極精明的一個人,心里頭早明白聖意已決,自己這回是逃不過去了,壓根兒就不打算為自己辯解。

  “知道就好。”康熙老爺子猛地坐直了身子對高英年喝了聲︰“宣!”

  高英年手捧著不知何時取出來的聖旨,開始大聲宣讀︰“國家建官分職,必矢志精白,大法小廉。今在廷諸臣,自大學士以下,惟知互相結引,徇私傾陷。凡遇會議,一二倡率於前,眾附和於後,一意詭隨。廷議如此,國是何憑?至於緊要員缺,特令會同推舉,原期得人,亦欲令被舉者警心滌慮,恐致累及舉者,而貪黷匪類,往往敗露。此皆植黨納賄所致。朕不忍加罪大臣,且用兵時有曾著勞績者,免其發覺。罷明珠大學士,交領侍衛內大臣酌用……”

  明珠算是逃過了一劫,僅僅落個削去武英殿大學士的餃兒,還保有領侍衛內大臣的位子,其他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全都被一擼到底,好在沒人因此而喪命。

  明珠倒了台,胤祚原本應該是很開心才是,但胤祚怎麼也高興不起來,心里頭直犯嘀咕︰老爺子分明就是事先布好了局,郭琇不過是一桿槍罷了,可自己又算個什麼事兒,沒來由地要自己跟沈正文來場辯論,這玩的是哪出戲,怪事年年有,今兒特別多,難道……胤祚偷眼看了看老爺子,心里頭猛然打了個突︰老爺子這是拿自己當槍使來著,是在警告朝臣不要參與到阿哥們的事情里,看來自己只怕也討不了好,慘,看來今兒個也得跟著挨板子了。正胡思亂想間,猛然听到康熙老爺子發話了︰“胤祚。”

  得,板子來了,咱的小屁股哎。胤祚一頭跪倒在地大聲回道︰“兒臣在。”

  “你可知罪?”

  我靠,又是知罪,看來這板子要打重了。胤祚忙磕了個頭︰“兒臣知錯了。”嘿嘿,只能是知錯,這罪字咱可不要。

  “哦,錯在哪啊?”康熙老爺子不緊不慢地接著問道。

  錯在哪?媽的,錯就錯在老子賺錢太多了唄,厄,貌似也太過出風頭了,讓那些個兄弟們都有些不自在了,看樣子老大要對付自己只怕是擔心自己也有了爭大位的想頭,來個先下手為強罷了,老爺子對自己看來也有些不放心了,打預防針來啦。媽的,老子不過是想混個太平,厄,花花王爺當當罷了,娘的,這板子挨得有點冤。

  冤歸冤,可這會兒也不能喊,胤祚沒奈何只好答道︰“兒臣錯在當初門下奴才劉明川買爵時沒制止,開了商人買爵的先例。不過當初兒臣是以為劉明川乃是在旗之人,雖是庶出,可照老例,也是可以買爵的,只不過忘了這奴才商人的身份。”

  認錯可以,可咱不能認大錯,就認這一條,了不起也不過是失察之過,板子也不至于落得太重。胤祚滿心眼里避重就輕,卻不曾想康熙老爺子多精明的人,哪是那麼好糊弄的,老爺子嘴角一鉤,算是笑了一下,悠哉地說道︰“知道錯了就好,這錯既然犯了就得受罰。”

  “是,請皇阿瑪發落。”沒法子,看來這板子是吃定了,也就只能盼著板子能落輕一點了,靠!老子真他媽的冤,被老爺子當槍使就算了,到頭來還得落下個不是。事到如今,躲是躲不過去了,胤祚倒也光棍,擺出一副恭順無比的樣子。

  康熙手一揮,高英年那破嗓子又響了起來︰“六阿哥胤祚御下不嚴,著免去固山貝子之爵……”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51
第十五章挨完板子給顆糖

   郁悶,極度地郁悶,胤祚接連郁悶了好幾天,倒不是為了自個兒固山貝子的帽兒給擼了,也不是因為劉明川那頂五品候補道台的帽子被摘了,說實話,固山貝子原本就是撿來的,胤祚還真沒看在眼里,至于劉明川那花了一萬兩銀子搞來的小破帽子就更算不上什麼了,只要老爺子不禁止他經商,胤祚還巴不得悶聲發大財呢,郁悶的是居然讓老爺子給耍了一道,當槍使完,還被當成破抹布給扔了。

  明珠倒了台,大阿哥也就沒了爭大位的本錢,老實了許多,就像去了勢的公雞,沒了往日的那些囂張,不過對胤祚可就恨之入骨了,見了面連聲招呼都不打,胤祚也不在意,該有的禮數一個都不少,甚至連大阿哥門下奴才葛善的經銷權都沒動,仍舊讓老大賺著。胤祚不傻,跟老大的仇是結上了,心里頭自然是恨不得將老大的財路斷了,可這會兒卻不是時機,老爺子還在那看著呢,老爺子最恨的就是窩里斗,咱不犯那個錯誤,該讓老大賺的錢,咱也不急著斷,等事情冷了,尋個事兒銷去葛善的經銷權還不是一句話的功夫,這會兒絕對不能亂,相反還得叮囑劉明川不得為難葛善。

  一場御前官司,倒霉了兩個阿哥,其他哥幾個可就看出苗頭來了,說起話來那可就都拿腔拿調地,沒少在胤祚耳邊呱噪,渾然忘了這哥幾個都還拿著胤祚的好處呢,至于太子雖沒說什麼,可面上的情誼卻淡了許多,唯獨只有老四依舊是平淡相待,倒也不失本分。九格格溫憲一听說胤祚挨了板子,第一時間就來安慰自己的六哥哥,還仗著康熙老爺子的寵愛氣勢洶洶地去找老爺子評理,不過卻吃了個閉門羹,老爺子壓根兒就不見,說是到暢春園避暑去了,當然純屬扯淡,這四月天避個哪門子暑,氣得小丫頭片子大哭了一場。

  郁悶歸郁悶,可生活還得繼續,學得上,書得讀,武功的修煉也不能捺下,當然就算胤祚想捺下也沒轍,陳天遠可不是那麼隨意的人,逼得緊著呢。悶了幾天,胤祚也緩過氣來了,自個兒好一通暴笑——自己原本就是打算當個太平王爺,又沒奔著大位而去,只要老爺子不禁止自己經商撈錢,生哪門子閑氣啊,有了錢,咱這小日子蠻過得下去的嘛。

  接連幾天都沒有早朝,康熙老爺子也沒到上書房露面,胤祚樂得逍遙,氣平了,該干啥還干啥,渾然沒事人一個。今兒個輪到繆彤老夫子主講《春秋》中的恆公篇,老夫子搖頭晃腦地說得不亦樂乎,胤祚卻沒怎麼認真听講,無他,首先這玩意兒他早就背完了,再說,對于四書五經這類東西胤祚其實興趣並不大,不過是仗著天資聰慧應付一下罷了,當然若是坐而論道,胤祚也可以算得上半個老夫子了,水平還是有的。

  說實話,在所有的阿哥弟子中,繆老夫子最看重的還就是胤祚,這一看重不打緊,麻煩的是老夫子還最喜歡讓胤祚回答問題,這不,又問上了︰“胤祚,管子、恆公殊賢?”這問題也算是個老題目了,千百年來爭論不斷,始終沒個標準,各家各派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大相庭徑,歷史上圍繞這個問題所發生的大論戰就有好幾次,胤祚也沒少看過那些前代大儒們的論文,不過胤祚卻有著自己的看法。

  “回繆師的話,弟子以為恆公賢于管子。”

  “何解?”這論斷並不新鮮,繆彤身為狀元,自然是飽讀詩書之人,也沒少看過史上那些爭論的文,他想知道的是胤祚如何來論證這一點。

  “回繆師的話,弟子以為管子乃大賢也,尤如一柄絕世的寶刀,只是恆公才是那個握刀之人,刀的好壞固然重要,但用刀之人才是關鍵。”胤祚的理論在現代其實並不出奇——只要是稍有知識之人都知道董事長與總經理的關系,無論總經理干得如何,最後拍板的那個人卻是董事長,企業經營的好壞,最關鍵的還是董事長的決策。不過在清朝,這個道理可就稀罕了︰管仲是誰?是大賢才,就算鞠躬盡瘁的諸葛亮也只敢自比管(仲)樂(毅),可不敢居于管仲之上,前人論述恆公賢于管子,大體上是以攻擊管仲行為不檢、私德有問題上來論述的,可從來沒有人拿刀與握刀之人來做比喻。

  胤祚此言一出,繆老夫子頜下的胡須一陣亂顫,不過不是激動得要叫好,而是險些氣歪了嘴︰這老夫子可是聖人門徒,胤祚的答案雖然听起來新鮮,可在老夫子看來卻有些離經叛道了,正打算拿出座師的架子教訓一下胤祚,突然上書房外傳來一聲叫好聲︰“妙!”眾人定楮一看,幾天沒露面的康熙老爺子來了,得,趕緊下跪迎駕罷。

  “都起來吧。”老爺子走到上首坐好,面帶微笑地說道︰“胤祚這書讀得好,出于經典又不全拘于經典,你們兄弟幾個都得好生學著點。”

  我靠!老爺子耶,您這不是把咱放在火上烤嗎?這幫子兄弟哪個是好鳥,慘,這回好了,成靶子了,您老人家還不如殺了我好了。胤祚心里頭直發苦,叫這起子兄弟向自己學習,那不就是說兄弟們都不如自己嗎?那哥幾個豈不都沒了面子,兄弟們沒了面子,那還不得從自己這找回來,完了,這回徹底暈菜了。胤祚一發暈,只顧得苦笑,連遜謝一下都忘了。

  皇帝發話贊揚不回話,那可是君前失禮的大罪,不過康熙老爺子卻沒計較這個,揮了揮手道︰“都散了罷,小六兒留一下。”

  眾位阿哥謝了恩,各自散去,不過個個臉色怪異,看向胤祚的眼神里都透出一絲的古怪,胤祚自個兒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不知道老爺子這回又要折騰個啥子東西,正疑惑間,康熙老爺子開口了︰“小六兒,這幾天沒恨上皇阿瑪吧?”

  “兒臣不敢。”恨皇帝?那可是殺頭的大罪,胤祚哪擔得起,慌忙跪倒在地。

  “哦?是不敢?大體上還是有些怨氣的吧,嗯?”

  “兒臣實在不敢。”面對著老爺子的緊逼,胤祚除了埋著頭說不敢外也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小六兒,你須知重農、重商乃是君子與小人的分野,這一點你要牢記在心。”

  “是,皇阿瑪。”胤祚的臉色頓時有些發青,心道︰來了,老頭子看來是要斷自己的財路了,靠啊,老子的花花王爺夢要碎了。正痛苦間,康熙老爺子話鋒一轉,笑著說道︰“不過,小六兒說的也有理,無農不穩,無商不富,這廠子皇阿瑪就準你辦下去。”

  能辦就成,只要有錢啥都好說,可沒等胤祚笑開臉,老爺子慢悠悠地又接上了口︰“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也得用之有節不是嗎?”

  娘的,這話听起來耳熟,不就是上回老子自己說的嗎?這回倒好,老爺子用上了,唉,準備著破財消災吧。胤祚再次磕了個頭道︰“請皇阿瑪訓示。”

  “哦。”康熙點了點頭道︰“陝西今年年景不好,連州學都有些辦不下去了,一想到眾多學子上州學,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皇阿瑪心疼啊。”

  老爺子,咱鄙視你,要錢就要錢,還搞個這麼大個名目,嗚呼,我的銀子啊。心里頭可以肉疼,卻絕不能帶到面子上來,胤祚一臉堅決狀道︰“皇阿瑪放心,兒臣立刻捐出十萬兩白銀,修茸州學,定不會令斯文掃地的,兒臣還決定出資二十萬兩白銀設立學校,供貧寒學子免費入學。”

  “好,小六兒這事辦得深體朕心,從今日起,小六兒就跟著上朝听政吧。”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52
第十六章又被黑了一次

    上朝听政,對于一般的官員來說,那可是身份的象征,除了言官,沒個五品的帽子壓根兒就上不了朝,就算是五品京官也不是人人能上朝的,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員才有個保證,不過對于阿哥來說,上朝听政卻算不得大事,阿哥們年滿十五都得上朝听政,但以胤祚不到十歲的年齡能上朝听政,那可就是天大的榮耀了,除了大阿哥已年滿十五,二阿哥是太子外,所有的阿哥里也就只有胤祚一人踏上朝堂了。

  雖說上次打御前官司已經算是上過朝了,但那是打官司,胤祚這會兒可是正兒八經地當起朝官來了。上不上朝的,其實胤祚自個兒並不在意,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奔著大位而去,來這朝代的最大理想是吃吃喝喝,外帶泡馬子、遛美女,不過其他哥兒幾個可不這麼看,大伙子的眼都嫉妒紅了,就連老四那個冷人兒都憋不住冒了些寒話,就更別說其他兄弟了。

  上就上唄,咱就打算帶著耳朵忘帶嘴,光听不說,全當看戲去。胤祚的算盤打得倒是挺響,不過卻由不得他,今兒個早朝第一件事論的就是他自個兒︰康熙老爺子下了道旨意,言及胤祚深體聖心,捐資二十萬兩銀子重修陝西州學,恢復其固山貝子爵位,又雲其將每年捐資二十萬兩銀子建學堂助學,特封其為多羅貝勒等等,搞得胤祚謝恩磕頭忙得不亦樂乎。

  貝勒爵位是個好東西,咱喜歡,可老爺子也太黑了點,前頭咱不是說捐十萬兩銀子嗎?現在咋變成二十萬兩了,還有是捐二十萬兩銀子辦學校,這回倒好,成了每年捐資二十萬兩,敢情這錢不是老爺子的,他老人家花的那叫爽快,可咱的銀子又不是天上掉下來的,那可是咱用雙手,厄,不對,是用智慧賺來的。這會兒咱是獨門生意,錢來得快,若是時間久了,這競爭對手一旦多了起來,那就不是目前這麼個賺法了,雖說咱是貝子,可也不能禁止別人干這行啊。娘的,老頭子這招真損。胤祚心里頭有氣,可有氣也得忍著,磕頭如搗蒜般謝了恩,心里頭開始盤算著如何收回老大門下的經銷權了——能省著一點是一點。好容易熬到下朝,胤祚應付了那些子大臣們的道賀,回阿哥所取了銀票領著劉雙城、海達兩個三等蝦立馬跑戶部交銀子去了。

  戶部前任尚書葛思泰、侍郎席珠剛被免了職,今兒個是新任戶部尚書馬齊初次上任的日子,正在整肅手下,一見胤祚來了,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出大堂迎接,滿口子道賀,將胤祚迎進廳堂,這才小意地詢問胤祚的來意。

  馬齊,滿洲瓖黃旗人,蔭生——也就是沒參加過科舉,靠著父輩的蔭庇當官之人。不過胤祚卻不敢小看這哥們,這家伙雖然現在年紀輕,不到三十,沒什麼名氣,但卻是康熙末年、雍正朝的名臣,後來的官當得大,本事也不小。

  按理說有阿哥這等貴客來訪,得迎進後堂上茶敘話才是,不過馬齊卻小心得緊,只肯讓胤祚在大堂上坐,這是防著有人說他私下溝通阿哥呢,胤祚也心知肚明,知道面前這位是個小心的主,生怕違了大清律中阿哥不得私下結交朝臣的法,也不點破,只是客氣地說是來交割聖旨上說的二十萬兩銀子的,不過胤祚卻提了個條件︰此銀只做助學之用,戶部須將用途造冊,胤祚要查賬。有錢進來就是好事,馬齊自然是滿口子應承,直打保票。

  眼瞅著厚厚的一疊子銀票就這麼沒了,不心疼才是怪事,只可惜就算再心疼這錢也拿不回來了,這讓胤祚牙跟都有些發癢,恨不得那把刀四處砍人,這不,有些氣急地開始發落劉明川來了。

  “劉三兒,你可出息得很啊,真給你家主子長臉了。”胤祚心里頭氣大,說話刺兒就多,連劉明川的名字都不叫,直接叫起劉三兒來了。

  “奴才該死,奴才該死。”胤祚正氣頭上,劉明川哪敢辯解,只顧著磕頭了。

  “有了錢就想著做官,五品太小了吧,下回該買大一些,要買就買武英殿大學士得了。”胤祚的話越來越難听起來。

  “奴才不敢了,請主子息怒。”劉明川死命地磕著頭,那額頭都磕出血來了。

  胤祚發作了一通,氣也小了些,眼看著劉明川那副可憐樣,想起這些年來這奴才也著實賣力辦事,心里頭一軟,低喝了聲︰“起來吧!下次再干這等傻事小心你的腦袋。”

  劉明川畏畏縮縮地站了起來,不過始終彎著腰,不敢站直了,連頭上的血都不敢去擦,低著聲道︰“主子,是奴才不好,累得主子受罰,這罰銀就由奴才來出吧。”

  “啪”胤祚一想起又被老爺子黑了一把,頓時怒由心起,猛地一拍桌子,口中卻道︰“混賬,你家主子是那種用奴才錢的人嗎?”嚇得劉明川趕緊又跪了下去“主子息怒,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夠了,起來!”胤祚從袖中取出個絹子扔給劉明川道︰“擦一下,本貝勒還有事跟你商量。”

  劉明川顫巍巍地捧著白絹卻不敢用,胤祚橫了他一眼,嚇得劉明川趕緊擦干淨額頭上的血跡,小意地道︰“主子請訓示,奴才一定照辦。”

  胤祚將奉旨出資辦學的事兒說了一番,又拿出了自己這些天來反復思考的法子︰錢得出,學校得辦,不過不能白辦,花錢買名聲事小,為自個兒培養人才事大,第一年先開辦南、北兩所蒙學,南邊的就開在杭州,北邊的就只能開在京城,任何人都可以入學,不過貧苦人家的孩子不但可以免費入學,讀得好的還可以得到補助,第二年再開辦生員班,由胤祚出面到翰林院拉那些個閑散翰林來當老師,再有就是想方設法去請那些子沒官職的大儒來就教。以上這些都是明面上的,至于私底下嘛,可以在學校中開辦一些技校,學的就是跟自家產業有關的東西,算是為自家產業培養技術骨干,學生嘛就從那些家貧而天資又不足以高中的人中挑選。胤祚只管出主意,具體的事務都交給劉明川去具體操作,反正這幾年下來也看出來了,劉明川的辦事能力出色,手下也有些商業人才,那些買地皮、蓋校舍的雜事兒胤祚壓根兒就用不著去操心。

  胤祚在劉明川那兒發作了一番,氣也消了大半,但心里頭卻有些子納悶︰來這朝代三年余,自己竟這麼快就學會了主子奴才那一套,還用得有模有樣的,別人穿越都是來改變時代,咋到了自己這兒卻成了被時代所改變了呢?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54
第十七章郭琇掛冠(上)

    不得不說康熙老爺子確實是當皇帝的好材料,整起人來,那是一套套地︰打你頓板子,看你有些啥反應,若是哭爹喊娘,四處叫冤,那等著你的絕對是大號板磚,如果你乖乖地,那就給你顆糖,不過這糖也不是那麼好吃的,其中還帶著幾分的苦味,可你還不能吐了,只能硬著頭皮吞下去,不然同樣是板磚侍候。這也就是胤祚,若換了個人,早被老爺子忽悠得找不到北了,胤祚心里跟明鏡似的——老爺子這是在磨刀呢。

  老爺子磨刀的舉措里蘊含著好幾重的意思︰首先,刀不磨不快,要用刀就得先磨刀,刀快了砍起人來倍兒麻利。第二,這是在警告那把刀︰甭管你有多鋒利,材質有多好,你也就是把刀,朕才是握刀之人,甭想那些有的沒有的。第三,是在警告余下的阿哥們老實些,別沒事就鬧騰家務,打橫炮搞內斗啥的,朕盯著呢。

  明白歸明白,胤祚心里頭依舊不痛快,畢竟那板子可是打在自己的屁股上,老爺子您要磨刀咋就不能去磨別人呢?咱就想當個太平王爺,又沒爭大位的心,您老還是別再磨咱了吧,咱不當刀了成不?胤祚自打上朝听政以來從不主動開口,除非是老爺子點名,否則就是徐庶入曹營一言不發,反倒搏得了個少年老成的名聲,搞得胤祚哭笑不得。

  少年老成就少年老成唄,咱接著裝聾作啞得了。胤祚不但朝上一言不發,就算是上朝、散朝期間也不多話,跟各位大臣照面都不失禮數,可也絕不深談,但有個人卻讓胤祚躲不過去,就是那位“郭一本”郭大人。自打上《糾大臣疏》引發了朝堂的大地震之後,郭琇也憑此功得了升遷,當上了從四品的左都御史,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了,可“郭大參”卻參上了癮,這不,又琢磨再次上本了。

  今兒個早朝散得早,還沒到午飯時間就完事了,諸臣工也樂得有時間逍遙,三五成群地買醉去了。胤祚跟那些個大臣們都沒啥深交,既沒人來邀請他,他也不會主動去湊那個熱鬧,道理很簡單︰沒想著太子的位子,跟那幫子朝臣套哪門子近乎,若是有了爭位的心,那就更不能跟朝臣們多套近乎了,康熙老爺子的眼楮可是雪亮地,一個私下交結朝臣的罪名就能把你給圈養了,那下場別提多淒涼。咱不去上那個套,省得又被當成刀子磨,自個兒回去逍遙才是真地。胤祚悠哉地自顧自打算回阿哥所去,可正走著,一老家伙冒了出來,口口聲聲道︰“貝勒爺,請留步。”

  厄,是“郭一本”,這老家伙又想搞啥玩意兒,誰叫咱上回欠人情來著,得,听听先。胤祚呵呵一笑道︰“哦,是郭大人,找本貝勒有事嗎?”這話的意思就是有事您就快說,沒事您老還是走人吧。

  “貝勒爺,下官上回能成事,還真多虧了您的指點……”

  靠,這話危險,若是讓人知道明珠倒台的事兒跟自己有關,那咱的小日子還過不過,外頭那些狗奴才還不得變著法子報復自己,咱還混不混。胤祚慌忙揮手打斷了“郭一本”的話︰“啊,今兒個天氣很好,哈哈哈……”

  天氣很好?“郭一本”有些疑惑地抬頭看了看天,這會兒烏雲密布,天悶得很,轉眼就要下雨了,哪來的天氣很好?愣了好半會才接著說道︰“小臣這里有個折子,想先請教一下貝勒爺。”

  我靠,這家伙參上癮了,又打算參誰來著?胤祚原本不打算接手,可一來郭琇的手已經伸過來了,這會兒要是不接過來,反倒讓那些還沒有散光了的朝臣生疑——此地無銀三百兩;再者,胤祚也有些好奇,也想先知道一下究竟是誰又要倒霉了。胤祚哈哈一笑,手一伸接過了折子,打開一看,頓時把胤祚的小心肝嚇得直跳。

  這折子不大,也沒有加上黃稠封面,算是個稿子,可里頭的內容卻是驚天動地,胤祚翻折子的手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參近臣疏》,這折子參的是少詹事高士奇、右都御史王鴻緒和給事中何楷、修撰陳之龍、編修王頊齡等號稱康熙近臣兼文友的人物。

  高士奇,字澹人,號瓶廬,又號江村,賜號竹窗,浙江平湖人(世)錢塘。初以國學生就試京師,不利,賣文自給。新歲為人作春帖子,自為句書之,偶為康熙所見,旬日中二試皆第一,命供奉內廷,官至禮部侍郎,康熙視之為文友、半師。王鴻緒、何楷、陳之龍、王頊齡等大體上都是文人墨客,時常跟康熙老爺子詩文唱和,君臣間頗為相得。郭參奏他們不就等于變相參康熙老爺子一本嗎?這一本上去估計“郭一本“的官也就當到頭了——即便是老爺子準了這一本,趕走了高士奇等人,心里頭能不恨郭琇多事嗎?這老郭同志原本就滿朝為敵,全靠康熙老爺子撐著腰,這本上去把老爺子給得罪了,接下來只怕是輪到別人參奏”郭一本”同志了。

  苦笑,除了苦笑,胤祚還真不知該怎麼辦,面前這主兒怕是早就拿定主意要上本了,這勸是勸不動的了,可看在這“郭一本”對自己的尊重上,怎麼著也得先勸上一勸不是?胤祚略一沉吟,笑著說道︰“唔,這折子……,啊,有兩句老話郭大人一定听說過。”

  “貝勒爺說的是?”郭琇看見胤祚吞吞吐吐地不由地有些奇怪。

  “剛則易折;得饒人處且饒人。”

  郭琇的臉刷地紅了起來,緊接著脖子也粗了,顧不得尊卑,一把從胤祚手中搶過折子,怒氣沖沖地哼了一聲,調頭就走,連場面話都懶得跟胤祚說一下。哎,咱這是招誰惹誰了,真是好心被狗咬,娘的,這“郭一本”還真是個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兒,就等著撞破頭吧!不管他了。胤祚一時氣惱,恨恨地轉身回阿哥所去了。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19:59
第十八章郭琇掛冠(下)

    忠臣,啥叫忠臣,就是那種只要事關大義,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人就叫忠臣,殷之比干、明之史可法都是忠臣,但凡忠臣一般都沒個下場。郭琇、“郭一本”顯然也是個忠臣,胤祚雖在氣頭上說不管他的死活,可冷靜下來之後,還是很感佩此人的風骨,可也明白自個兒既無力阻止其上奏,也沒法子挽救其被罷官的下場,便尋思著該怎地給老郭同志一個補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老郭同志落得個晚景淒涼,套句後世常用的話說就是不能讓英雄流血又流淚。

  康熙二十八年二月,大名鼎鼎的“郭大參”再次引爆一聲驚雷,上《參近臣疏》,彈劾皇帝寵臣少詹事高士奇、右都御史王鴻緒和給事中何楷、修撰陳之龍、編修王頊齡等人植黨營私、以權謀私、徇情枉法、貪污自肥等四大罪狀。疏中言辭咄咄,證據確鑿,康熙老爺子雖一心想保高士奇等人,無奈“郭大參”這一本又是明發,別說滿朝文武都知曉,還沒幾天工夫,連街邊的童謠都出來了,老爺子也只好忍痛割愛,將高士奇等人消職為民。

  按理說,郭琇這一本既然準奏,那就算是立了功了,該升遷,可康熙老爺子愣是不發話,都半個月過去了,別說升遷,就連在朝堂上口頭表揚一下都沒有。到了這份上,就算是個傻子也能看得出來︰康熙老爺子很生氣,後果很嚴重,更何況那幫子朝官個個都是人精兒,一場轟轟烈烈的“倒郭行動”開始了。

  郭琇為官清正,為人則剛正不阿,十余年的官宦生涯依舊兩袖清風,家中除了糟糠之妻外連個小妾都沒有,照說要告倒這樣的清官能吏是件很難的事兒,可問題是清官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會有犯錯的時候,只要有錯誤那就有東西可參了。

  先是江南道御史柳河上本彈劾郭康熙十九年在吳江任縣令時上交稅款曾延誤了一天的時間,再有就是曾赴當地商人宴請。說起來這兩樣都是屁點大的事情,壓根兒就不值一提,真算起來最多也就是個罰銀的處分,可康熙老爺子卻不表態,只是留中不發。接下來那可就熱鬧了,聞出味兒來的朝臣們可著勁地上書,頭前還說得有根有據,到了末了,捕風捉影的事兒都有人上本了,參劾郭琇為富不仁、納了十幾房的小妾、強取民女等等。

  一時間朝廷上下彈章亂飛,就連大阿哥、太子都湊了個趣,可康熙老爺子卻不動如山,穩坐釣魚台,所有的彈章都接,但卻全都留中不發,讓朝臣們都摸不清頭腦,不知道老爺子究竟玩的是哪招。不過,老爺子表不表態對于郭來說已經不重要了︰郭琇已經心灰意冷了,滿腔子熱血要當個名臣,要掃清朝廷的奸佞,到頭來自個兒卻成了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是個人都會灰心。

  郭琇也是個妙人兒,老爺子還沒發話呢,他倒好,自個兒將自個兒免職了,一套官服折疊好擺在御史台的辦公桌上,留書一封就此掛冠而去,領著一個老僕外帶自家黃臉婆趕著輛破舊的馬車瀟灑地出了京城。郭琇這一走不打緊,可忙壞了胤祚,一得到郭琇已掛冠而去的消息,胤祚立刻領著手下兩個三等蝦騎馬追了上去,總算是在城外五里處截住了郭的馬車。

  “揮手自茲去,瀟瀟班馬鳴。”郭琇或許是看開了,心情不錯,剛一見面就來了句名詩“小——老朽多謝貝勒爺還念得舊情,送老朽一程。”

  這哥們總算醒悟自個兒已經是草民了,那個小後面當然接的是臣字,雖說是習慣使然,但也可見這哥們心中還是眷念官場的。胤祚心里頭明白,卻也不點破,只是微笑著問道︰“華野先生(郭琇的號)此去可有何打算?”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郭琇悠然地答了句陶淵明的詩句。

  哎,這傻老頭兒,人家陶淵明能那麼悠哉,那是家里有使不完的錢,能樂得逍遙,你老郭同志家無余財,兩袖清風,這玩瀟灑的事可不是你能玩得起的,沒準回了鄉里您老還得去當地球修理工。胤祚斟酌了下語句,緩緩地開口道︰“華野先生大才,若是就此埋沒鄉里著實可惜。再者,本貝勒奉旨出資辦學,到如今校舍已全,怎奈卻無人可為鹿鼎書苑之掌山。頭前本貝勒也曾問過先生如何創院之事,所謂一事不煩二主,本貝勒就想著請華野先生出任掌山如何?”

  胤祚搞的這個書苑命名為鹿鼎,一來是取鹿鳴宴、鼎甲之意,二來也是幽了自己一把,取之于前世那本著名的《鹿鼎記》,算是惡搞了一下罷了。郭琇畢竟是堂堂兩榜進士出身,雖說為人耿直了些,那學問可是好的,至少比胤祚自個兒那半桶水要高出不少,頭前一知曉郭一本要上疏,胤祚就開始琢磨著郭琇的出路問題,趕巧書苑近日里竣工,缺個掌山,這主意就打到老郭同志身上了︰

  一來是給老郭同志一個安身之所。二來嘛,也是為自己的書苑打個名聲——老郭同志現下可是名動天下之人了,早被天下讀書人視為楷模,當然僅僅是那些還沒當上官的讀書人。第三嘛,也是為了自家的書苑不受刁難,這道理也很簡單——京城可是國子監的所在地,自家的書苑跟國子監隱隱然成了競爭對手,那起子官員明面上不敢怎樣,畢竟自己貝勒阿哥的身份擺在那兒,可私底下就難說了,讀書人玩陰的那可是一套套地,但有個郭琇坐鎮那就不同了——別看郭一本當官時是人人喊打,可一旦下台了,那起子當官的必然會使勁巴結︰前頭喊打是怕自個兒被“郭一本”給參了,後頭巴結是想跟清官沾個邊,這年頭清官叫好不叫座,可哪個當官的都不想被人叫成貪官不是?這可是名聲問題,只要是能跟有風骨的清官站在一起,無形中自個兒也成了表面上的清官了。胤祚這算盤打得精著呢。

  郭琇愣了好久,始終沒有說話,但眼中卻浮起了一層薄霧︰掛冠而去,瀟灑是瀟灑了,可吃飯問題就出來了——身無長物、兩袖清風,一旦回鄉,最好的出路就是當個塾師,即便想當個師爺都是不成的,沒哪個官員敢請一代清官當幕僚,那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自己離京,滿朝文武無一人相送,連派個僕人來說聲珍重的都沒有,唯獨胤祚這個小貝勒不但親自前來,還婉言相邀,實在是難得。老半晌之後,郭琇一拱手道︰“既如此,敢不從命。”
Nineider 發表於 2009-2-25 20:01
第十九章伴駕南巡

    處理完郭琇的事兒,胤祚急急忙忙地趕回宮中,就擔心著康熙老爺子有召,這不,剛回屋,連屁股都還沒坐下,高老太監就領著人上門催人來了,說是老爺子上書房有請,照例又是一百兩銀票子送上,卻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只是知道所有的阿哥此刻都在上書房候著呢,老爺子要訓話。

  緊巴巴地趕到上書房,正趕上老爺子對老七發火,似乎在訓斥老七的文章狗屁不通啥的。胤祚大氣沒敢吭,悄悄地溜到阿哥們中間跪好,打算蒙混過關,沒曾想康熙老爺子那眼可利著呢,老早就看見了躡手躡腳溜進來的胤祚,眼一斜,喝了聲︰“胤祚。”

  得,被發現了,咱就乖乖站出來罷。“兒臣在。”胤祚慌忙出列,跪倒在地,心里頭卻也不急,早預備好出外的理由——處理鹿鼎書苑開學大事就是個現成的好借口,就等著老爺子發問了。哪曾想老爺子連問都沒問,直接來了句︰“小六兒今兒這事兒辦得不錯,甚合朕意。”

  啥?啥事?老爺子這話咋沒頭沒尾地,搞啥子名堂?胤祚心里頭一咯 ,猛然省起老爺子說的必然是自己請郭琇當鹿鼎書苑掌山的事兒,可這事兒咱才剛搞定,怎麼老爺子就知道了,難不成老爺子能掐會算,是諸葛孔明一流的人物?不對,此事一準有人通風報信,靠!老爺子究竟在自己身邊埋下了多少釘子,娘的,幸好老子沒背著老爺子干啥蠢事,要不然……。胤祚一念及此,頓時背心狂冒冷汗,面上倒還鎮定,一臉子媚笑地答道︰“謝皇阿瑪夸獎,兒臣也就是想著自個兒的書苑總得有個鎮山門的人物,趕巧郭大人要辭官,這也是趁便的事兒。”

  “唔。”康熙老爺子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突然問了一句︰“郭瑞甫(郭琇的字)是何等樣人?你們兄弟幾個都說說。”

  胤是儲君,得領頭回答,答案是“好名之人”,這答案是個萬金油,是個人都好名聲,別說其他人,就連康熙老爺子自個兒也是個好名之人,老爺子對這個答案顯然不太滿意,臉色都為之一沉。

  大阿哥胤看出了老爺子的不滿,立刻接口道︰“是狂妄小人。”一听此言,老爺子眉毛一挑,頓時樂了。胤祚心里頭明白老爺子這不是在贊賞老大答得好,而是在笑老大純粹就是個頭腦簡單的武夫,壓根兒就不是治國的材料。胤祚自個兒也在心里頭發笑︰老大白長那麼大的個兒,那心思簡直差得可以,都快趕上根木頭了,就這麼塊料還總想著奪嫡,將來可有他受罪的時候。

  胤祚是看明白了,可其他哥幾個卻沒搞清楚,還以為老爺子這是在夸老大答得好,立馬一窩蜂而上︰“小人。”“無賴之徒。”“沽名釣譽之輩”等等屁話不絕于耳,只有老四胤說了句公道話︰“郭大人是個好人。”

  哥幾個亂嚷嚷,老爺子也沒制止,待所有的阿哥都說完了,才看了看胤祚,含笑問道︰“小六兒,你怎麼看?”

  怎麼看?人都到了自個兒的手下了,還能怎麼看,實話實說唄。胤祚臉色一正道︰“忠臣。”

  “嗯哼,忠臣?那朕豈不是就成昏君了?”老爺子的臉立刻陰了下來,寒得簡直能結出冰渣子,眾阿哥一看老爺子的臉色,頓時心中大樂︰總算看到老六吃鱉了,爽很!爽很!可一個個卻都在臉上擺出副誠惶誠恐的樣子,老三更是語帶顫音地說道︰“皇阿瑪息怒,小六兒定是患了失心瘋了,皇阿瑪乃聖賢之主,怎會是昏君呢?”

  都說老三是高黑狀的刁人,還真是如此。我靠你個老三,你小子這是為老子辯解嗎?你他娘的這是落井下石,你小子才得了失心瘋呢,他娘的,老子給的好處沒少拿,到頭來,還給老子背後來上一刀。胤祚氣歸氣,可也沒失了心神,畢竟早就知道老三就是那個德行,跟這號人犯氣不值當,抬頭看著滿面怒容的老爺子冷靜地答道︰“皇阿瑪是聖君,郭琇是忠臣。”

  “哦,說說理由。”康熙老爺子的臉色依舊寒著,不過那話語卻輕了許多。

  理由?那還用說嗎?這滿朝的文武就沒一個干淨的,若是再讓郭琇這麼參下去,那整個朝堂都得跨了,你老爺子從哪去找人來辦事。您老爺子自個兒也明白郭就是個忠臣,但卻不能讓這麼個忠臣再折騰下去,要不您就剩下當光桿司令的份兒了。不過這話自個兒想想可以,卻不能說,說出來那可是犯忌諱的事兒,可該說啥好呢?胤祚斟酌了一下,回了一句道︰“水至清則無魚,人至清則無徒。”

  康熙老爺子愣愣地看了胤祚好一會兒,始終沒有開口,可臉色卻接連變幻了好幾次,末了,冷著聲道︰“朕已下詔三日後巡視河工,小六兒你也收拾收拾,跟朕走一趟吧。”話音一落,揮揮手示意眾阿哥散了。

  伴駕南巡,那可是天大的榮耀,眾阿哥嫉妒得眼都紅了,恨不得拿把刀子砍翻了胤祚,可胤祚自個兒卻心里頭發苦︰善體聖意是一回事,猜透老爺子心思則是另一回事,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君主會喜歡有人能將自個兒的心思全都看穿,楊修當年就是為此而死的,自己若不是阿哥的身份,只怕老爺子早就下令拉出去砍了。哎,今兒個這事辦得有些混,看起來老爺子是上心了,自己這回又得變成被磨的刀子了,暈啊!

  暈歸暈,該做的準備卻少不得︰衣物可由怡紅去操持,南下所乘的馬匹也可以交給劉雙成等人去操心,可與皇額娘德妃的告別卻得自己去。胤祚長這麼大了,還沒出過京城,這一回倒好,要伴駕遠游了,可把烏雅氏給心疼壞了,摟著胤祚好一陣叮囑,又是抹眼淚,又是塞銀票的,害得胤祚也跟著傷心了一回。溫憲那小丫頭一听說六哥哥能跟著下江南,沒少鬧著要同去,跑老爺子那也好生鬧了一回,不過最後還是哭著回來了,鬧得胤祚好一頓安慰,答應給她帶禮物,講故事,這才罷休。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