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盛唐風流武狀元 作者:尋香帥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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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anderyang 2009-4-7 00:58: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8 475730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30 22:44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45章 防患於未燃
    李嗣業一進到秦霄府裡,馬上就大呼小叫來一一「我法克啊,好強大的府第!」

    「發財了,真是發大財了!」

    粗獷的聲音,連遠在南樓秀閣上的李持月都聽得一清二楚。李仙惠等人則是好奇的走到了二樓陽台上朝下看,紫笛遠遠的就叫道:「哈哈,大猩猩來了!今天拼酒,拚死他!我要報仇!」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帶著李嗣業朝主宅走去。李嗣業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左摸摸,右看看,連連嘖嘖的讚歎。李仙惠等人跟李嗣業也是極熟了,都從二樓下來,跟他打招呼,紫笛則是屁顛屁顛的飛快跑去安排酒席。

    秦霄帶著李嗣業在屋裡逛了一圈,然後二人就朝後院逛去。李嗣業有段日子沒見過秦霄了,滿心的興奮和激動,一路呵呵的傻笑。

    二人走在迴廊上,秦霄說道:「好兄弟,行軍打仗的時候,多留個心眼,別像以前那麼莽撞了。刀劍無眼,你可不是每次都那麼好運啊!記得一定要穿好盔甲,別像瘋子一樣的亂衝亂殺……」

    李嗣業嘿嘿的笑了起來:「兄弟,你怎麼說話像俺娘一樣了?」

    「靠,你個呆瓜!」

    秦霄在他肩膀上擂了一拳:「我們是好兄弟嘛,老子關心你才這麼囉嗦。對了,你娘還好麼?你也該娶房娘們兒了吧?你也是當大將軍地人了。三品大員,別老是像個無根浮萍一樣。」

    李嗣業撓著腦瓜子笑了起來:「俺娘倒是挺好,要給俺說媳婦兒,可是俺天生就只愛呆在軍隊裡,不想置宅子……等到了幽州時再說吧。到時候俺把娘接去。在那邊再說。」

    「好兄弟……」

    秦霄搭著他的肩膀,有些動情說道:「我們認識也有幾年了,在一起經歷了所有的事情,現在要跟你分開,還真是有點捨不得啊!你到了幽州,也不知道什麼年月能夠回來。咱們今日別過,你可要好好保重啊!」

    李嗣業連連點頭:「兄弟,你這麼一說。俺心裡更有些更不想去了……剛才抱了一下大頭,這小子長得很壯實啊,將來一定是個虎狼之將。將來我若是生了兒子,就讓他們結拜成兄弟;若是生的女兒,就讓他們結成夫妻好不?」

    「行!」

    秦霄哈哈大笑:「咱們就當一世的好兄弟!」

    二人且走且聊,在秦霄府裡大致逛了一圈。沒多久,程伯獻和萬雷都來了。還有范式德和石秋澗這些在朔方軍裡地故人。邢長風帶著一半特種營的兄弟回了江南探親,可惜沒能到場。

    來的這些人當中,卻有個相對陌生的面孔——左羽林衛大將軍常元楷。現在他可是不放過任何與秦霄套近乎的關係,畢竟常家的香火命脈被他牢牢捏在手上。

    秦霄將這些人領進了『威風八面』的大廳裡,一一坐了下來。常元楷就自嘲的抱拳一拜:「大都督。卑職不請自來,唐突無禮。還請不要怪罪!」

    秦霄哈哈地大笑:「都是兄弟麼,不必這麼拘禮!」

    沒多久,酒席就擺了上來,換了個若大的圓桌,二十餘人坐成團團的一桌。女眷們則是擠到了二樓用餐,這讓紫笛好一陣鬱悶。

    秦霄最先站了起來。舉杯道:「今天這第一杯酒,當進給馬上要揮軍北上的李嗣業李將軍。我們大家一起祝他旗開得勝,凱旋而歸!」

    眾人齊齊起身,說起了祝辭,弄得李嗣業還好一陣不好意思起來,呵呵的一陣傻笑,和眾人飲下了這一杯。

    都是浴血疆場的生死戰友,席間免不得笑語生歡親密無間。這讓常元楷這個『外人』感覺有些彆扭起來,靜靜的坐在一旁,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秦霄看在眼裡,心中暗想道,可不能讓常元楷受到委屈了。於是倒了一杯酒,一臉微笑遙遙地衝著常元楷舉了一下杯子。常元楷頓時受寵若驚,忙不迭的站了起來回敬。秦霄連連擺手,示意他坐了下來,然後還先乾為敬。

    看到秦霄這樣的舉動,程伯獻與萬雷等人也算是明白了秦霄的用意,紛紛過來給常元楷敬酒,算是主動套近乎。弄得常元楷好一陣感激涕零,來者不拒的大飲了十幾杯,都有些醉醺醺地了。

    這些人都是大兵頭,偶爾缺一下工沒什麼大不了。整個下午,秦霄餐廳裡都是人聲鼎沸好不熱鬧。秦霄也不可免俗的請來了長安城清律坊最有名地歌舞伎子,獻上了一輪歌舞助興。一桌酒席,也吃成了流水席,美酒佳餚不斷線的送了進來。

    秦霄也喝得有些半醉了,今日上朝時的一腔鬱悶也算是化解去了不少。

    黃昏時分,酒席總算是散去,李嗣業早已醉成了亂泥,被秦霄安排了一輛兒馬車,派幾個僕人送到長安城外左威衛軍寨裡去了,程伯獻、石秋澗和范式德等人也相繼告辭。

    秦霄卻有意將常元楷和萬雷留了下來,請進了密室裡。

    常元楷喝得差不多要醉了,但心裡卻十分的清楚秦霄的用意,要拉籠正好麼!

    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正好他也在費盡心力地要巴結秦霄。

    三人各自喝著解酒的清茶,秦霄緩緩地開腔說道:「萬雷兄弟,我們可是有段日子沒有聚過了啊!你整日只知道操練兵馬,卻把我們這些兄弟都拋到腦後了。」

    萬雷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我出身寒微,全靠大都督提拔才從岳州那種地方到了京城當差。可謂是殊容無限了。若是不好好用功,豈不是枉費大都督一片好意?我若是孬種了被人罵不要緊,連累著大都督蒙羞,萬雷可就萬萬不敢承受這種罪過了!」

    秦霄呵呵地笑了起來:「萬兄弟,你也真是太見外了!咱們可是戰場上出身入死過命的交情啊!不過。我很贊成你現在的作風。很好,不管在哪裡帶兵,都要將手上的兵帶出樣子來。」

    常元楷心裡暗自嘀咕:原來萬騎使也是秦霄的心腹!……皇城禁衛裡最精銳、把守要害地萬騎,也是秦霄的掌中之物。看來這個人,當真是不簡單啊!

    秦霄微笑看著常元楷:「常將軍,你與萬將軍也是同僚,他駐守大明宮皇宮內苑和玄武門城門,而你則是在玄武門左右駐防。你們。應該很熟吧?」

    常元楷朝秦霄和萬雷抱拳拜了一拜:「卑職來羽林衛當職時日尚短。所識的人,的確不多……萬將軍,卑職時常耳聞大名,今日才能相交,真是幸會、幸會!」

    萬雷也抱拳略笑:「常將軍,幸會!」

    寒暄已罷,秦霄說道:「常將軍。可有看過令郎了?」

    常元楷頓時有些慚愧的低下了頭:「回大都督話,卑職已經去看過這個不肖子了……三日前,他已被發配前往碎葉。幸得有大都督照看,才讓這個混小子留下了一條性命。卑職真是!……無地自容!只有多謝大都督再生之德了!」

    秦霄連連的擺手笑道:「常將軍呀,你真是太過見外了。都說了是自家兄弟麼!其實你那兒子本性不壞,只是跟著一些紈褲子弟不學好。被帶壞了。常將軍你知道麼,連竇懷貞的兒子竇仁則,可都是被砍了的!」

    常元楷心裡一陣發顫:這個秦霄,還真是狠哪,什麼人也敢動!……

    秦霄微微笑著:「常將軍。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你我也都是帶兵地漢子。我今天不妨跟你將話挑明了說吧。我知道,你是太平公主的人,是麼?」

    常元楷身軀微微一震,連連低下頭去:「是……」

    「別緊張!」

    秦霄笑了起來:「我沒有別的意思。原本我們當兵的,不該討論太多朝上的事情。不過,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的道理,也是要明白的。太平公主能將你安排到左羽林衛當大將軍,足以見得你地才能,和她對你的信任。不過……常將軍,恕我說句大不敬的話,太平公主如若膽敢有何不軌想法的話!……」

    常元楷頓時瞪大了眼睛,連連壓低了聲音緊張說道:「大都督,這些話,還是不要提的好!」

    「看吧,你一聽說這個,就如此緊張!」

    秦霄不由得大笑起來:「你也知道,事情會嚴重對麼?這些問題,我們自己心裡誰沒有想過,只是不敢開口去提罷了!你現在是太平公主地人,是左羽林衛大將軍。試想一下,等到太子登基那天……能饒了你麼?」

    常元楷渾身一陣發起抖來,不由得酒醒了大半,心裡連連想道:這個秦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啊!敢將話挑得這麼明白,看來他也是成竹在胸了?

    秦霄靜靜的看著他,也不說話了。萬雷則是在一旁更加安靜,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一起看著常元楷。

    常元楷如坐針氈,最後一咬牙,狠狠說道:「大都督,你有什麼話,就直接吩咐吧!元楷是個勇夫,不懂政治。只知道知恩圖報,跟著主子走。太平公主以前是我的主子,待我很不錯。可是如今……正如大都督所說,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也不容元楷不為自己和滿家老小打算一下了。」

    秦霄冷峻的笑了起來,點頭道:「很好,很有覺悟。其實也不是要你將立場擺得多明白,發誓說要效忠誰。太平公主如若一直安份,她也就會一直穩如泰山,沒有誰想要去動她,你也能夠像往日一樣接受她的恩惠。可是一旦她有何圖謀……不是我秦霄說句狂妄的話,她是絕對無法成功地!敗亡,是她唯一的後果。你相信麼?」

    「信。我信!」

    常元楷脊背上一陣冷汗直流。

    秦霄看著他緊張地樣子,知道自己說的這番大不韙的話起效果了,趁勢打鐵接著說道:「其實,我只要求你一件事情。太平公主如若有何動作,你第一時間來報告我。這樣一來。你就是大功臣。不是說平安叛亂的大功臣,而是挽回損失的大功臣。就算沒有你常元楷,本都督一樣能鎮住整個長安和皇城!只不過,皇帝、太子和本都督,都不想再造下多大地殺孽,死多少人。你若能提前告訴我消息,就能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讓一場戰事消弭於無形。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明白、明白!」

    常元楷的酒全醒了。一下就跪倒下來,連連磕起了頭:「大都督,卑職這一家老小,就全靠著大都督求條生路了!並非卑職反覆無常要做小人背叛太平公主,大勢所趨、大勢所趨啊!」

    「行了,起來、起來!」

    秦霄將他撫起來坐下,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很好。常將軍。你能有這樣的覺悟,實在是大唐的幸事。將來若真有這麼一天,我會在皇帝和太子面前,表奏你的大功地。你的一家老幼,由秦霄一力保住。另外。你那兒子,我也會想辦法讓他盡快回來。」

    常元楷連連揮袖擦著額頭的冷汗。心裡喃喃想道:交易,這就是交易啊!不過,我也沒有選擇了!……照現在的形勢來看,太平公主肯定會有異動,而她幾乎是沒有什麼勝算的。這個秦霄。很厲害,他的後台。擺明了就是皇帝和太子!這樣的主子主動來招降,我若是還不投靠,豈不是自尋死路麼?他只要隨便動彈一下,且不說我常家香火要斷絕,就是我自己和一家老小,也性命難保啊!

    秦霄臉上洋溢起十分友善地微笑:「常將軍,這樣一來,我們可就是好兄弟了!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呀!北衙大都督程伯獻,那也是我生死兄弟。你若有什麼難處,可以直接找他;萬雷也是我們的好兄弟,你們可以親密合作哦!以後若有什麼好差事,一定先照顧你。」

    「是、是!」

    常元楷連連向萬雷抱拳行禮,心裡暗道:他這話的意思,就是我以後的官運前途,也可以得到保障了?看來跟他合作,的確遠好於給太平公主當條狗啊!……

    秦霄笑道:「常將軍,我這人呢,不喜歡端架子、擺威風玩一些虛地。同時,我也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打從今日起,我對你是充份的信任。說句不當說地話,太平公主那邊的事情,我可是全權委託給你了!」

    常元楷腦子裡一陣嗡嗡作響,忙不迭的趴跪下來:「卑職今日發下毒誓,誓死效忠皇帝、效忠太子,聽從大都督指令辦事!若有半句虛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常家祖墳被刨斷子絕孫!」

    秦霄心中大慰,挑嘴一笑:「很好!這番話,我會說給皇帝和太子聽的。」

    常元楷心裡一陣陣發瞢:天哪,真的是皇帝和太子地意思!看來,皇帝和太子已經對太平公主深深忌憚了,這才讓秦霄動手辦這些事情。幸好、幸好啊,我有夠聰明,跳槽夠快,不然……小命就完蛋啦!

    秦霄看著一臉緊張的窘樣,不由得微笑起來:「別緊張嘛,都說了,只是個預防。太平公主如若不幹出什麼出格地事情,那就是最好,你常將軍照樣左右逢源。如果發生了什麼,你就能成為功臣。這可是一舉幾得的事情哦,是不是呀?」

    「是、是!」

    常元楷頓時也有些歡喜起來,連連抱拳道:「卑職,也要多謝大都督栽培提攜!」

    秦霄拿小指扣著頜下的短鬚,作沉思狀說道:「說起來,皇城御率司還缺兩個副都督。好好幹,做出點成績讓我看看。將來若有提拔,第一個先考慮你!」

    常元楷頓時大喜過望:「多、多謝大都督!卑職願為大都督執鞭墜蹬,萬死不辭!」

    萬雷在一旁看得好笑,心裡暗罵道:果然是小人!

    秦霄哈哈大笑:「別說得這麼嚴重,都是好兄弟嘛,彼此幫助是應該的!」

    三人又閒聊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常元揩的心裡總算是踏實了,面色也恢復了正常。秦霄安排了一輛車兒送他出去,臨行時叮囑:「常將軍今日沒有來過這裡哦,以後也不會常來的,知道了麼?若有事情,直接找萬雷兄弟。」

    常元楷連連抱拳應諾:「卑職明白的,大都督勿須操心!」

    秦霄微笑點頭,一揮手,馬車開走了。

    萬雷走了上來,輕聲道:「大都督,此人分明是個小人呢,能靠得住麼?」

    秦霄冷笑:「小人也有小人的用處。他若不是小人,我還真沒把握降住他了。他最大的弱點就是怕死,怕斷香火。只要他敢不顧忌這些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說實話,事到如今,我也沒有什麼好辦法了,什麼樣的法子都要試上一試。既然沒了選擇,那就放手一搏吧!不過我更希望,太平公主不要幹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這樣大家都好。萬雷兄弟,今天朝上的情形你也看來了,太平公主主動跟我撕破了臉,同時不異於對太子公然宣戰。有些事情,我們不得不提前做些預謀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4-30 23:26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46章 忙碌的大都督
    秦霄和萬雷逛到了後院,邊走邊聊。

    「對,大都督說得是,今日早朝時,卑職也在場,親眼見到了。」

    萬雷點頭說道:「太平公主,氣焰也太囂張了一點啊,連皇帝都有些沒放在眼裡了。這樣的人,能不敗亡麼?大都督,需要卑職做些什麼嗎?」

    「你?」

    秦霄思索了一下說道:「除了加強戒備不可鬆懈,另外有件事情一定要辦。萬騎的將領中,少不得有太平公主的親信。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將太平公主的人給我查出來,然後都給我盯牢了,不能在他們面前走露一點關於我的消息,尤其是跟常元楷有關的。到了必要的時間,聽我號令……」

    秦霄一揮手,做了一個割喉的動作。

    萬雷彎腰抱拳一拜,凜聲道:「大都督放心,交給我就是!」

    秦霄悶悶的長歎了一口氣:「人哪,總是要去做一些自己並不喜歡做的事情。其實,我真的很厭煩這樣的殺戮和勾心鬥角。萬雷兄弟,或許,我在長安真的混不長久了。」

    萬雷頓時驚疑道:「大都督何出此言?目下皇帝和太子,對大都督極為器重,處處仰仗。」

    秦霄搖頭苦笑:「就是太器重、太仰仗了,明白麼?」

    萬雷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

    秦霄淡然一笑:「不明白也沒關係,我們不討論這個問題了。去一趟御史台吧,我想去見見李楷洛和周以悌這兩個敗軍之將。這兩人不容易啊,跟著一個窩囊廢大帥打了敗仗,好不容易從戰場上撿條命回來。又險些被朝廷砍了。這樣的人,若不是大奸大滑之徒。就是大忠大勇之人。去看看吧,我很感興趣。」

    二人就在後院側門走了出來,閒散的朝皇宮逛去。沒有騎馬了,反倒不那麼惹眼,沒多久就逛到了御史台。

    廬懷慎正在細作調查取證。審理李楷洛二將的事情。正準備下班回家,見秦霄來了,忙不迭地笑瞇瞇的迎了進去。

    秦霄開門見山地挑明來意,直接說道:「廬大人,李楷洛和周以悌的事情,審得如何?」

    廬懷慎略有些驚疑的說道:「怪了呢,今天好多人都問起這兩人的事情。先是尚書左僕射竇大人,然後又是兵部尚書郭大人。現在又是大都督。這兩個人,還當真是挺受關注呵!」

    秦霄笑了一笑,繼續看著廬懷慎等著他的答案。

    廬懷慎正了正色,嚴肅說道:「皇帝交辦地差事,廬某不敢怠慢。二位的事情,今日連連審查。已差不多弄清楚了個大概。大都督也知情人,廬某也不妨告知。情況麼,差不多就跟郭大人在朝上所說的相差無幾。不過。還有待進一步查證。因為只在一些押送二將的兵卒那裡取證,有些片面了。廬某準備派御史去一趟幽州,細細查證一番。」

    「有必要麼?」

    秦霄不禁皺眉道:「幽州,來回一趟就是幾個月。這幾個月裡,豈不是讓這二人都在牢獄裡受苦?」

    廬懷慎略略點了點頭:「大都督所言甚是。如果二將的情況正如郭大人所說的那樣。這樣就太委屈他們了。大都督可有良方妙計?」

    秦霄微微一笑:「可不可以讓我先見見他們?」

    廬懷慎大方的笑道:「當然可以!這有什麼不可以的?大都督請,廬某親自帶大都督前去!」

    秦霄和萬雷相視一笑。跟著廬懷慎往御史台監牢走去。御史台地監牢裡,是絕不容許探監的,除非有特別赦令。廬懷慎跟秦霄搭檔辦了金仙觀和大慈恩寺的案子後,得了皇帝嘉獎,於是跟秦霄的關係也變得很是親密起來。這樣破格讓他進入御史台監牢,也不用絲毫的遲疑。

    李楷洛和周以悌分別被關在兩間牢房裡,身上雖然有些髒破頭髮也有些零亂,但可以看出沒有受過刑,人的精神也還算好。畢竟他們不同於被皇帝下獄地貪官污吏和重大案犯,廬懷慎特意交待了一下不許用刑。若是他們是無辜的,出去後照樣是大搖大擺的大將軍,廬懷慎也不想這樣豎下敵人。

    秦霄等三人走進去後,李楷洛和周以悌有些驚疑地從牢床上坐了起來,煞感興趣的看著面生的秦霄。

    李楷洛盯著秦霄看了許久,喃喃道:「廬大人,這位,莫非就是現任皇城御率司大都督,秦將軍?」

    秦霄不由得疑惑道:「李將軍如何認得我?」

    李楷洛年紀不大,也就三十左右的樣子,身裁跟秦霄也差不太多,虎眼錚錚,虯髯板扎,高鼻厚唇,倒有幾分像胡人。李楷洛手腕上還戴著鐐銬,『嘩啦』一響的沖秦霄抱拳一禮,微微笑道:「楷洛乃是契丹人,於聖后朝時率部曲投靠大唐,得以授左驍衛大將軍,一直鎮守在幽州。幽州之地多突厥和契丹胡人,那些胡人口中,一直口耳相傳『狼魔』大將軍秦霄地威名,甚至還有好事者畫了大都督的畫像。於是,楷洛也算是早早便認得了大都督。」

    「呵呵,原來如此!」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來,對李楷洛和周以悌抱拳回了一禮:「李將軍實在是太過褒獎秦某了。其實也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突厥人就喜歡這樣傳得邪呼邪呼地。」

    李楷洛似乎還有些興奮起來,眼中滿是神采的說道:「大都督可能有所不知。不管是突厥人還是契丹人,都崇拜真正的勇士!楷洛雖然投效了大唐,可是也仍有這樣的習慣。大都督在楷洛的心目中,就是無予倫比的戰神!不僅如此,楷洛的部下也一直對大都督敬仰不已呢!」

    「哈哈,沒這麼誇張吧!「秦霄謙虛地擺了擺手笑起來:「我今天來看看二位將軍。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有真在在邊疆呆過、上過戰場地人,才知道戰場是多麼可怕。能活下來是多麼的不容易。如果因為一些誤會就被朝廷處罰,實在是莫大的冤屈。不過,我對幽州的事情也不是很清楚,無法斷言二位所說的事情是否屬實。只不過,出於男人和戰士地直覺。我認為你們二人,不會撒謊!」

    周以悌和李楷洛對視一眼:「為什麼?大都督何以如此肯定?」

    秦霄微微笑道:「因為你們崇拜勇士,敬重勇士。這樣的人,是不會在戰場上當逃兵並棄主帥而走的。並且,李將軍本就是契丹人,兵敗之時大可以投奔奚或是契丹。這兩個部落,本就近親部落吧?可是你沒有,你讓你手下的士兵們押著你回長安受審。僅這份膽魄。就是值得人尊重的,你的人品也就是信任的。」

    李楷洛頓時有了一種士逢知己的激動,連連點頭道:「大都督所言極是!楷洛本就是胡人投靠過來地,一直就知道自己不被人看起。楷洛一向不求功名、不求賞賜,這一回甘願受死以求清白!今日能有大都督這樣的人物說出這番深知楷洛肺腑的話來,楷洛就是死也無憾了!」

    秦霄微微的點了點頭。心中暗道:李楷洛,的確是一個直腸的漢子。沒帶過兵打過仗地人,是理解不到他這種感情的。這樣的人才。怎麼說應該網絡到自己身邊來才是。周以悌麼,或許就不像他那麼出彩了……

    秦霄也不在他們面前多說什麼,和廬懷慎等人一起離開了監牢。廬懷慎忙道:「大都督以為如何?」

    秦霄說道:「李楷洛是條好漢子。不然,他明明有條活路可走,為什麼不投靠契丹或奚。卻是回朝受死呢?廬大人,法律也不外乎人情。我看能結案就結案吧!這樣地忠義之士關在牢裡,可不是好事情呢。」

    廬懷慎撫髯微笑:「其實,廬某也早有此意。只是那竇懷貞咄咄逼人,非要我嚴刑逼供將此事徹查清楚一番。他在朝上失了顏面,卻強令廬某在御史台濫用私刑將人犯屈打成招,幫他挽回面子。真是可笑啊!廬某雖然不是什麼大清官,但這種骨氣還是有的!此事不必大都督過慮了,廬某自然已有主張。」

    秦霄讚許的點了點頭,心中暗道:這個廬懷慎,還是有點骨氣的。

    外界風傳他是如何的清正廉明剛正不阿,也還是有幾份道理。而且,他並不迂腐,這就挺難得了。大唐有這麼個大法官,也算是件好事。

    秦霄和萬雷離了御史台,就準備分道而走。秦霄對他說道:「萬雷兄弟,萬騎是一支極重要地部隊,半個皇宮的禁衛都要全靠那邊了。你可以多打起點精神來。還有,即日起,每天撥三千名萬騎士兵在太極宮這邊來駐守,重點就是東宮。你明白我地意思麼?」

    萬雷抱拳低聲道:「卑職明白的,大都督放心就是。東宮這邊,卑職一定多留個心眼出來,親自張羅這裡的駐防。」

    「很好。」

    秦霄微笑,又驚咦道:「郭子儀這小子,至從我回長安起就一直沒怎麼見過他,還一直在外面操練麼?」

    「是啊!」

    萬雷道:「小伙子真能拚命啊!非要將一個四千人的左衛率記得個個銅筋鐵骨才安心!」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點了點頭,萬雷拱手一拜走了。秦霄心中暗自道:是時候將郭子儀叫回來了。東宮左衛率狠訓了這幾個月,應該有些成色了。雖然只有幾千人,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而且由他在李隆基左右防衛,也是最合適和最令人放心的。田珍是六衛率都督了,抽個時間也該將他叫來叮囑一下……眼下,我還是先去一下尚書省吧,找郭元振將這個李楷洛要過來。皇城御率司裡正缺人用呢,親翊府右郎將本來還想留著給桓子丹的,不過這小子可能還要點時間。先讓李楷洛這樣熟於軍事的人頂上來吧。這個人,很對我胃口,是個直腸好漢子……

    靠,我還真是忙啊!

    秦霄心裡暗自苦笑了一陣,往尚書省走去。御史台、皇城御率司和尚書省都離得不遠,隔條街就到了。六部官員正陸續下班,但秦霄知道,一向以勤勉負責著稱的郭元振,肯定還留在兵部料理事務。明天左威衛李嗣業部要出征,他肯定在忙著調配軍器糧草等物。

    果不其然,郭元振正撫著長長的美髯在兵部大宅裡揮筆批示一些折子。秦霄先請小吏通報了一番,郭元振也欣然迎了出來,親自將秦霄請進書房坐下。

    郭元振是繼唐休璟、張仁願之後,大唐難得的儒將,文武雙全。不僅熟於軍事,更是風度翩翩儒雅非凡。他笑呵呵的對秦霄道:「大都督今日何來空閒,來我兵部做客?」

    雖說皇城御率司大都督與兵部尚書都是三品銜,而且明文規定大都督比尚書低一級,但皇城御率司的兵馬都不受兵部節制,二人也沒有實際從屬關係,在一起便沒了什麼上下級之分。

    秦霄回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秦某人今天是涎著臉,來找郭大人要人的!」

    「要人?」

    郭元振疑惑道:「莫非郭某人還私下藏起了大都督心儀的美人?」

    「哈哈,郭大人真是會說笑!」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都是太子的親密戰友,算是同道中人,到了一起也說話也很是放得開。秦霄笑道:「郭大人,我要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目下關在御史台牢中的李楷洛!」

    「要他?」

    李楷洛詭譎的笑了起來:「大都督去御史台見過他了吧?」

    「對呀,我不否認。」

    秦霄笑道:「我也敢斷定他肯定是不會有罪的,過不了幾日就要放出來。於是麼,我就先下手為強,來找郭大人要人了!」

    「呵呵,你呀!……」

    郭元振呵呵的笑了起來,指著秦霄笑道:「一看就知道是帶兵打仗的人,一身的粗痞氣,直來直去——不過,很對我老郭的胃口!行,這人,歸你啦!皇城御率司也是個香火鼎盛的好衙門,算不得虧待這個曾經當過大將軍的李楷洛。周以悌麼,算來還是戰敗有點罪,畢竟是被俘了救回來的。我讓他再回幽州戴罪立功去!」

    秦霄大喜,站起身來歡喜的抱拳一禮:「多謝郭大人!」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19:33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47章 公主的最後通牒
    幾天以後,秦霄果然如願以償的將李楷洛拉進了皇城御率司,任親翊府右郎將。李楷洛自己也歡喜異常,樂得其所。在邊疆吃了這幾年的苦,現在一下調任到了京城當起了老爺官,是誰都免不得歡喜一場,更何況,還是在他心目中的『戰神』身邊當差。

    郭子儀也聽話的將左衛率拉進了東宮,雄赳赳氣昂昂,個個精神抖擻,看來訓練的效果極佳。這小子忙著訓練部隊,連秦霄的婚禮也沒趕上參加,回來之後第一時間跑到了秦霄府上道歉賠禮。

    秦霄一邊心不在焉的料理這些瑣事,一邊緊緊的注意著太平公主的動向。出乎人們意料的是,太平公主自從那天下朝之後,連著好幾天不見人影。既不上朝,也不在任何公共場合出現,頂多就是到罔極寺走走,躲在裡面大半天參經念佛。最後,她在一隊親兵鐵甲的簇擁之下,居然去了北都太原,說是代皇帝祭掃祖墓。

    沒了太平公主的長安城和朝堂,頓時變了許多。竇懷貞這些人,似乎也不如往日那麼囂張了。沒了主子在背後撐腰,膽氣也似乎有點不足了,變得有些低調起來。

    不過,太平公主的這一舉動,除了有意迴避眼前浮出水面的矛盾,更有政治作秀的嫌疑。她請命代皇帝祭掃北都,無非就是表示,我太平公主雖然嫁出了李家,但還是心中放著李家,是李家的人。在這樣一個敏感的當口,她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無非就是想博得一些皇帝的支持,贏下一點感情資本。

    其實只有秦霄更清楚,太平公主去北都除了這些意思,更多的是想去太原行宮避暑山莊避暑。方今朝廷國庫吃緊,稅收漏洞百出的時候,太平公主的親信們,卻在太原大興土木,替她修建了一座避暑山莊。據說跟皇宮的華麗程度相差無,那裡的地窖裡,是花費幾千上萬人力從極北之地辛苦取來的冰塊,以供太平公主驅暑取涼。獵苑之中,珍禽走獸比皇宮禁苑的還要種類繁多,歌女舞女比大明宮的還要出色。

    若用一個詞來形容太平公主現在的生活,那便是『窮奢極欲』。

    這幾天裡,親信也和李隆基略略見過幾面,每次都不由自主的要說起太平公主的事情。李隆基每次都免不得要歎上一口氣,既憤怒,也無奈。李隆基說:「雖然太平公主現在沒有像韋后那樣明目張膽的禍害天下,但是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差別了。她暗通朝臣賣官鬻爵、貪戀權勢窮奢極欲,已然成了整個大唐王朝的一顆毒瘤!」

    李隆基甚至想,趁太平公主回太原的這段日子。來個什麼手段,將她的實權削去。但又顧忌著還有一個李旦在上頭,他是絕不會允許李隆基幹這樣的事情的。

    除了歎息,李隆基也沒了別的什麼好辦法。

    太平公主這一去,居然就是好幾個月不見人影。朝廷之上,也沒有發生任何值得一說的大事。

    日子似乎十分平穩的就這樣過去了。可秦霄卻時時感覺,這就如同暴風雨的前奏一般。雖然寧靜,卻暗藏著令人無法預測的危機。以前太平公主在長安的時候,還可以時時盯著她的動向,現在她人不在了,反而心裡有些沒底起來。就連常元楷,也沒有收到任何有價值的消息。

    大部分的人心情都漸漸變得好了起來,似乎就要將這個麻煩女人遺忘了。唯有秦霄和李隆基等一些人,日夜不敢放鬆怠慢,反倒比以前過得更加緊張了。

    直到這一天……

    如同往日一樣,秦霄在皇城御率司辦完了公差,就準備回家。卻在這時候收到消息,太平公主已然回到長安了。秦霄的心裡一下就揪得緊了:大麻煩回來了!

    秦霄回到家裡的時候,卻看到墨衣和紫笛有些緊張的站在門口,一陣心焦的樣子。秦霄心中暗暗感覺一陣不妙,連連問她們發生了什麼事情。

    紫笛口快,驚慌說道:「剛才太平公主派了幾個人來,用一輛車兒將仙兒和持月接到她府上去啦!」

    「什麼?」

    秦霄頓時大驚失色:「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剛剛!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我和姐姐正準備去皇宮裡找你呢!」

    紫笛連聲大叫:「連大頭也一起抱著去啦!」

    「我靠!」

    秦霄大怒起來:「她想幹什麼?」

    秦霄一抖韁繩,就準備拍馬朝太平公主府上衝去。墨衣忙不迭的上前扯住馬頭的韁繩說道:「老公,先別衝動!依我看,太平公主似乎沒有什麼惡意!」

    「是麼?……」

    秦霄冷靜一想,也對呀,太平公主犯不著如此明目張膽的要跟我開戰。擄去我的妻兒,不是要逼我同她拚命麼?

    秦霄略略點了點頭:「那好吧,我知道了。你們先在家裡呆著,我去太平公主府上走一趟。不管她有沒有惡意,私自將我的妻兒接走,就是無禮太甚!」

    說罷調轉馬頭,就朝太平公主府上跑去。

    墨衣和紫笛擔心的看著秦霄的背影,心裡一陣打鼓。紫笛連連說道:「你說那婉兒可氣不呢?發生這樣的大事,她卻安坐在婉兒居裡撫琴呢!敢情抓走的不是她女兒呀!」

    「什麼叫『抓』呀,你真是!」

    墨衣嗔怪說道:「對於這些事情,婉兒比我們清楚太多了。她肯定是料定不會有事情,才會這樣心安理得不為所動的。或許我們也太驚慌了,讓老公也有些緊張起來。哎呀。希望他不要衝動才好呢!」

    「嚇,要我說,衝進那個老女人的府裡,直接將她一刀拿下,一切風平浪靜!」

    紫笛邪惡的笑了起來,「不就是一個女人麼!千百個男人也奈何不得他,還怕一個女人?哼,哼哼!」

    墨衣呆呆的看了一陣紫笛,連連搖頭歎氣:「果然是個蠢寶……」

    秦霄心裡一陣火急火燎,又急又怒的跑到了太平公主府前。心裡一直尋思著:這太平公主也太卑鄙了一點,居然想到這種損招來要挾我!不管她今天想要做什麼,她能在今天將仙兒和大頭擄來,其他的任何時候也可以!我是不是應該,想個什麼法子解決這個問題了?

    太平公主府前的侍衛們遠遠的看到秦霄縱馬奔來,忙不迭的就跑進去通報了。等到秦霄在太平公主府前落馬,卒子們卻齊齊迎了上來:「太平公主有令,大都督來了,直接進府。太平公主有請!」

    秦霄心中一驚:搞什麼,鴻門宴麼?不會是想就這樣將我秦霄給治了吧?會這麼蠢?不管這麼多了,進去再說,看你要玩什麼花樣!

    太平公主府裡依舊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那些執槍挺刀的士卒,在秦霄看來似乎個個都不懷好意一般。秦霄自然不懼這些蝦兵蟹將,但一想到嬌妻幼子,心裡免不得一陣打起鼓來。

    門吏將秦霄領進了府,直到大堂前。太平公主的府第,比秦霄的就要壯觀華麗了不少了,簡直堪比皇宮一般。秦霄沿著長長的梯道上了平台,這才看到大廳裡,太平公主正抱著自己的兒子大頭,在樂呵呵的哄著他玩。大頭渾然不覺的只顧哈哈大笑,李仙惠和李持月在一旁笑吟吟的,一點也沒有危險的跡象存在。

    秦霄發現自己這樣急沖沖的出現,表情一定不是很好看,與整個大廳裡的氣氛都有些相衝突了。於是馬上調整了一下心情,總算是擠出一絲笑臉,進到堂內。

    不等秦霄拜禮,太平公主就笑瞇瞇的擺了擺手:「罷了,不必多禮。都是一家人麼,這裡又沒有外人。」

    秦霄勉強微微的笑了一笑說道:「公主殿下,我這兒子可是調皮得緊,最喜歡亂撒尿,您可要擔心著點兒!」

    李仙惠咯咯的笑了起來:「是呀姑姑,還是給我來抱吧。」

    太平公主呵呵的笑了起來,抱著大頭不肯鬆手:「怎麼,我也是當過幾次娘的人了,莫非還見不得這種事情?這孩子生得虎頭虎腦的,我看著就喜歡,於是就想多抱抱。秦霄呀,真是虎父無犬子哦,這小子將來定然和你一樣,是個虎狼之將!」

    秦霄敷衍的笑了笑,在李仙惠和李持月身邊坐了下來。李持月今天出門走親,也沒有穿往日那套道袍了,打扮得珠光寶氣光彩照人,難得的展現了一下自己漂亮多姿的一面。

    可是秦霄全無心情欣賞,就想著早早離開太平公主府,帶著妻兒回家去。

    太平公主卻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只顧哄著大頭,和李仙惠、李持月笑語歡聲的聊著帶孩子的事情。

    過了一陣,太平公主將大頭遞給李仙惠,然後說道:「秦霄啊,今天呢,其實是我有點事情要同你商量,而且我又有點想仙兒和持月了,於是先派人將她們請了過來。我這麼唐突,你不會介意吧?」

    「豈敢!」

    秦霄笑道:「公主一番美意,秦霄自然知道。」

    太平公主彷彿已經將幾個月前那場火藥味十足的衝突忘記了,十足友善的微笑道:「其實呢,這件事情我已經很早就想說起了。你還記得,大約在兩三年以前,我們在東宮見面時的情景麼?那時候,我們正計劃著攻進玄武門,匡復李唐。」

    秦霄仔細思索了一番:「大致記得一點……」

    太平公主微笑:「那時我聽說你尚未娶親,就想替你做個媒人,許個好姑娘給你。這個話我曾說過的,你還記得麼?」

    秦霄恍然大悟:「記得,公主殿下確實說過這樣的話。其實當時,秦霄已經和仙兒私定終身在一起了,於是婉言拒絕了公主殿下的美意,推說大事完畢之後再說。這個……還請殿下恕罪!」

    太平公主咯咯的笑了起來:「說的嚴重了,你何罪之有呀?難得有情郎哦,你當時心裡就只裝著一個仙兒,自然對我這個媒人不屑一顧了。不過嘛,我今日可要舊事重提哦!其實呢,我當時就想說的,只不過嘛,我這女兒直到今年方到十五歲及笄之年,於是拖到了今日才說。」

    秦霄渾然一驚:「公主殿下……的女兒?」

    太平公主臉上泛起觀世音一般的標誌性笑容:「正事!是我與薛駙馬的最小的女兒,也是我最疼愛的女兒——藍田郡主。兩個月前,她剛好滿了十五歲,於是我就想起了這件事情,馬上趕回了長安,來找你這個大都督親自提親。」

    秦霄不由得有些呆住了:「這……」

    心中一陣恨道:搞什麼啊,太平公主也玩起了這招?硬的不行,就來軟的麼?無法將我擠出長安,就弄個女兒來嫁給我,這豈不是要讓我左右難堪?娶也不是,不娶也不是……好卑鄙無恥的手段啊!兒女也是拿來使喚的工具麼?

    政治婚姻,居然又是政治婚姻!而且是極度險惡的政治婚姻!太平公主你就想用這個藍田郡主,將我秦霄變成你一根繩上的蚱蜢,或者讓我處處掣肘麼?還是,這根本就是對我下的一個最後通牒,如果不跟你合作,你就要對我下狠手——至少可以很輕鬆的擺平我的妻兒,對麼?

    太平公主看著秦霄的臉色一陣變幻不定,不由得笑了起來,對李仙惠說道:「仙兒,你看你那夫君,一聽說又可娶妻了,整個人都呆住了呢!也不知道他心裡是歡喜還是緊張。」

    秦霄回過神來,十分尷尬的笑了笑:「公主殿下見笑了,只是……消息突然,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太平公主笑道:「男婚女嫁,也屬正常了,既然你父母已經仙逝不如就讓我來做主吧!更何況,我已將你的兩個夫人請來商議過了哦,她們都沒有什麼意見,表示贊成這門婚事呢!」

    秦霄看向李仙惠和李持月,二女臉上掛著有些機械的笑容,齊齊點頭。

    太平公主十分得意的呵呵笑了起來:「不過,也要尊重你的意見。要不,你先見見我那未出閣的女兒?」

    秦霄麻木的傻笑:「今日……就不必了吧!還是擇個吉日良辰,我們再見面的好。既然公主如此美意,秦霄也只得愧領了……」

    太平公主滿懷深意的點頭微笑:「只要你答應了,就一切好辦了。其他的事情,以後自有時間理會。」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19:35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48章 絕招!風雨欲來
    秦霄極力讓自己保持著平靜和從容,總算是熬過了這一段煎熬的時光。太平公主要留秦霄一家吃了晚飯再走,李仙惠借口要回家讓乳母餵養大頭,總算是尋了個脫身,太平公主這才放他們一家回去。

    秦霄抱著兒子,左右跟著兩個夫人,走出了大廳上了平台。秦霄不經意的四下看了一眼,發現西廂花園過道邊走出去一人,遠遠的只看著一個略有點佝僂的背影,但是十分的眼熟。秦霄當初也不以為意,畢竟太平公主的人多了去了,遇見一兩個熟悉的也不奇怪。直到快走出府門的時候,秦霄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人眼熟啊,那不是戶部尚書、太子少保、大畫家薛稷麼?此人早年就與相王李旦十分的相熟,李旦登基之後,將他連連陞官,直到現在做到了戶部尚書,還加為太子少保。李隆基仰慕他的繪畫,時常將他請入東宮教自己畫畫,對他也算是比較信任。秦霄幾次去東宮,都曾碰到過他。六十歲的一個老頭子,慈眉善目的樣子。沒想到啊,他也是太平公主的人麼?……

    秦霄心裡暗自嘀咕:看來,李隆基身邊,也有不少太平公主的眼線哪!她從太原剛剛回來,馬上就有暗線將李隆基這段日子的舉動詳細報告給她……看來以後,要多加注意了!

    李仙惠心裡也是一陣砰砰的跳,她知道秦霄與太平公主之間存在的矛盾,剛才許親的一幕,看似溫馨和氣,實則隱藏了無數的危險和殺機。此時能走得出來,李仙惠也忍不住一陣陣的後怕,不由得就攙到了秦霄的手臂上。李持月渾然不覺有什麼不妥,只是覺得秦霄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的壓抑。現在走出了太平公主府門,面色就變得有些鐵青了,也不敢去問什麼,只得低低的垂著頭。像個隨行的丫鬟一樣跟在秦霄身邊。

    本來就是麼,我只是個掛名地夫人,過問不了他的事情……李持月心裡暗自想著。

    二女依舊上了馬車,秦霄將大頭抱上去,自己騎著馬跟在車邊,一起朝家中走去。

    雖然已經離了太平公主府,可是秦霄的心裡,卻像是一塊千斤巨石壓了下來。沉重得有些喘不過氣來,心裡暗自想道:很明顯。太平公主這是要搞出一些大動作了。她對我有些忌憚,於是用『嫁女』這種方式,來拉攏我,或者說,讓我左右為難。她的女兒,自然是金枝玉葉一般,絲毫不比皇帝家的公主掉價,我是無法拒絕的。拒絕,就是等於公然與她為敵。如果不拒絕娶了她的女兒,那怎麼說。也是她的女婿,是她地晚輩。在外人看來,我秦霄的立場就有些模稜兩可了,會被人看作是不忠於皇帝地牆頭草。如果我最後做出什麼對不住她的事情來,在道義上就要滿受指責……要麼陷我於不忠,要麼就是不義,好狠的女人哪!

    秦霄想得鬱悶,表情也越來越難看。李仙惠撩開窗布。輕聲說道:「老公,放輕鬆些吧。或許,太平公主只是一番好意呢?」

    秦霄勉強的笑了笑:「我知道的。仙兒不必多慮。」

    李仙惠微微的歎了一口氣。放下了窗布坐了回來。李持月輕輕搖了搖李仙惠的手:「仙兒姐姐,姑姑要嫁女兒給老公,老公卻為何表現得如此拘禁呢?這莫非不是好事麼,親上加親哪!」

    李仙惠抱著熟睡了的大頭,苦笑的搖了搖頭:「男人家的事情。我們還是少管了吧,不去談論也罷。」

    她心裡清楚,這些事情跟李持月是沒法解釋清楚地。

    回到家裡,天色已近黃昏。時已深秋,天氣變得干冷起來。一陣寒風掠過,花圃裡的菊花搖曳飄舞。

    墨衣和紫笛早早的迎了上來,將李仙惠和李持月接下了車子。秦霄抱著大頭,微皺眉頭若有所思的說道:「天氣變冷了。長安這地方,到了冬天太過寒冷。仙兒,你們……都去江南好麼?」

    李仙惠微微驚了一驚,也明白秦霄話裡的意思,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氣:「是挺冷的呵——進屋再說吧?」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朝主宅走去。墨衣、紫笛和李持月紛紛有些驚訝,不知道秦霄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心下都有些忐忑地跟著進了屋裡。

    上官婉兒正在屋裡抱著睡醒了哇哇大哭的妞妞哄著,看到秦霄回來,僕役和丫鬟們也就准上菜開飯。

    一家人到桌邊坐下,秦霄讓下人們都退了出去,對這幾個老婆們說道:「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尋思著,是不是舉家遷到南方去過冬?」

    「咯咯,我們又不是鳥兒,還去南方過冬哩!」

    紫笛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但見其他地人都沒有笑,也感覺自己很是唐突,於是生生的打住了,埋下頭來。

    秦霄笑了起來:「長安這地方,確實不太適合我們居住呢!細想一下,還是江南好。」

    上官婉兒有些無奈的笑了笑:「老公,莫非有什麼不對勁的麼?我們這一家老小,自然是聽老公安排行事。只不過,你這樣將我們都遷出長安,不是明擺著逃脫事非、告訴所有人將發生大事麼?這樣一來,豈不是要弄得人心惶惶?」

    秦霄悶悶的長歎一聲:「說得也是……」

    李仙惠淡然笑道:「老公,你還記得你上次去江南接我地時候說過什麼嗎?你說,我們是一家人,不管什麼樣的事情,都要坦然面對。就算發生什麼大事,躲在江南又能安寧麼?所以,我們還是一起陪在老公身邊吧……看一看,究竟能有什麼樣地事情發生!」

    李持月今天難得的坐到了桌邊,有些怯怕的說道:「會發生什麼呢?」

    秦霄笑:「沒事的,不會有事情的!——吃飯!」

    李仙惠等人的心裡,都有些沉重起來。但是她們又都十分的堅定,只要一家人團結在一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一家人麼,就該擰成一股繩,不管什麼樣的事情,都要一起去面對。

    秦霄也絕口不再提回江南地事情了。這個決定似乎讓他自己也感覺有心無力。

    飯後,秦霄馬上去了後院,找到了剛剛從江南休假回來的邢長風等人,將嚴密保護自己家人的重任交給了他們。

    做完了這些,秦霄總算是稍稍心安。

    豈不料,第二天,就發生了大事,整個朝廷都要炸了鍋了!

    剛剛從太原回來的太平公主。出現在了朝廷之上。而且她聯合幾個宰相,糾集了司天監的幾個官員。稱說『天生異相,意指東宮』。

    秦霄沒有上朝,聽下朝的官員們說起。太平公主等人,以紫微斗數解釋這種異相,並聯繫到當年中宗朝時的『東宮異相』,『嚇唬』皇帝李旦,如果無視這種異相,就會生出動亂!

    如同當年中宗朝時,李顯無視司天監上報的『異相』,結果導致李重俊起兵謀逆、韋庶人毒殺皇帝!

    而且太平公主等人。今天氣焰十分地囂張,態度極度的強硬,指著李隆基說,他本就不是長子,無才無德居於東宮,是為大唐取禍之道。

    而且,太平公主一黨,以提『建議』地名義。要皇帝李旦要麼另立太子,要麼退去帝位讓太子登基以應『天相』。只有這樣,才會免遭禍事!

    秦霄聽到這些消息。差點就傻了眼了:廢東宮另立儲君,或是皇帝退位……天哪,誰會願意讓自己的皇位旁落呢?

    秦霄的第一反應,就是點起親翊府的所有鐵甲,進到了太極殿。並下令北衙萬騎嚴密戒備整個皇宮,派人下令給郭子儀。嚴密把守東宮,保護太子!

    要發生大事了!

    幾千人,瞬時在太極殿四下佈防,暗中圍成了一個鐵桶。

    所有人的手心裡,都捏了一把汗。龍尾道上司儀的金吾衛士兵,看到這樣的陣勢,嚇得一陣陣冷汗直流,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麼大事了。

    整個皇宮,如同一個火藥桶,就要一觸即發的爆發了!

    秦霄騎著馬,拖著那挺很久沒有用過了的鳳翅鐳金鐺,遠遠的看著巍巍地太極殿,靜靜的立著。任憑干冷的秋風吹得披風鼓鼓作響,心裡暗自沉吟道:來吧,該來的,終歸是要來的!

    不料,皇帝派了個小太監出來,湊到秦霄耳邊低語道:皇帝有旨,大都督可去別處巡視,勿須戒備太極殿……

    秦霄心裡暗自一疑,看來到了這種時候,李旦還想要穩住局勢,不想讓矛盾浮出水面直接激化?

    那好吧……秦霄有些不甘心的下令,『親翊府兵馬全部撤離太極殿,暫時去北衙附近巡視』。

    五千餘人來得快,去得也極快。如同一陣旋風一般,讓龍尾道那裡的小卒們感覺一股徹骨的寒意。

    太極殿上,太平公主和竇懷貞、蕭至忠等一班心腹大臣,齊齊跪倒在朝堂之中,等著李旦拿主意。

    李旦一臉煞白,身子微微地發著抖,眼神裡一陣空洞。他沒有想到,太平公主一回來,就會要使出這樣的絕招,來跟太子來一番決鬥。

    他沒轍了,實在是無法再駕馭下去。

    李隆基面色死灰的站在金鑾殿下,眼睛也如同死魚一般地沒了神采。他也沒有想到,太平公主居然用這種虛妄的天相之說,來作為最後進攻的武器。

    太平公主跪在地上,微低著頭,心裡暗自得意的冷笑,趁熱打鐵的說道:「陛下,臣妹也是憂心我大唐社稷安危,才冒著大韙說出這樣地話來,臣妹肯請陛下降罪責罰……然,如若責罰臣妹一人,可讓我大唐江山社稷無恙,亦是捨小取大明智之舉,臣妹毫無怨言!」

    太平公主繼續朗朗而道:「此番去北都祭祖,臣妹誠心禱告,終獲祖先明示、天降徵兆。太原上空,驚現五色浮雲與七斗寒光。臣妹請得司天監術士龐大人作解,龐大人說,此兆於去年年尾之時出現過一次,意指東宮衝撞皇庭。太子與皇帝命理不合……當時司天監就有人將此事告知先帝中宗,不料中宗不以為意。於是就有了後來太子李重俊意欲起兵謀逆、先帝中宗被毒殺一事。有鑒如此,臣妹不得不斗膽直言。陛下不可再無視這樣的天兆異相,若想讓我大唐朝廷安穩,肯請陛下另立太子!」

    竇懷貞等人跟著起哄般地齊聲道:「肯請陛下,另立太子!」

    李旦心裡一陣抽筋似的發抖:皇帝與太子相沖?莫非真有這樣的事情麼?……另立太子,能立何人?何人能有三郎這樣的能力,肩負我大唐國運?……

    李隆基的腦子裡則是一片空白。事到如今,他自己是不便跳出來說什麼的。天相、神異,本就不是凡人能夠左右的。自己再怎麼爭辯,在這些『神棍』面前,也終是顯得無力和蒼白。

    好卑鄙的招數!李隆基心裡暗自發怒,卻又不知氣往哪裡去撒。那個司天監的龐神棍,明顯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有名的觀星相、識紫微斗數的神棍!他們想要廢了我,另立一個無能的皇太子,便於駕馭!

    郭元振等李隆基的一些心腹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這等事情,明顯就是外行。天相?根本不懂!這樣跳出去幫腔,明顯就幫不上點局勢頓時變得一邊倒了。太平公主的嘴角也微微挑了起來,露出一個冷冽的笑意,彷彿眼前就看到李隆基被廢的情形。

    秦霄帶著親翊府的士兵們到了北衙,萬雷以操練為由,早早將萬騎士兵齊齊集結起來了,只待秦霄的號令。秦霄讓他帶著人訓練,不必搞得這麼劍拔弩張。

    玄武門外的羽林衛,也表現得有些緊張的樣子。看到秦霄帶著親翊府的人出了玄武門巡視而來,又紛紛裝作是在訓練兵馬。秦霄心裡暗自冷笑:果然心裡有鬼!

    朝堂之上,一場沒有硝煙的戰鬥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秦霄隱隱感覺到一股風雨欲來的氣勢,正撲面壓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20:22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49章 如鬧劇般落幕
    秦霄雖然沒有在朝堂上目睹這一切,可完全可以想像這時候的情形。李旦這個習慣了裝逼的皇帝,現在已經沒了退路,幾乎就要被自己的妹妹和兒子逼到發瘋,成為這世上最可憐的人。太平公主一定是得意非凡。其實不管她用什麼樣的招式去請求廢掉李隆基,都是理直氣壯的。因為……她真的有實力!更何況現在還找了一個極刁鑽的借口!

    秦霄所在的皇城御率司,現在也成了所有人關注的地方。皇城之內,兩派勢力終於開始決戰了,這個大都督,究竟會站在哪一方呢?

    秦霄心裡其實非常的清楚,皇城御率司組建的日子太短,威信還遠遠不夠。自己手上能夠有把握掌控的軍隊,就只有皇城御率司的親翊府、萬騎和東宮六率。這些人加起來,還只有一個左羽林衛的數量。左羽衛大將軍常元楷,原本還就是太平公主的心腹,剛剛才被秦霄撬了牆角。但是,還有右羽林衛、左右監門衛和千牛衛、金吾衛,幾乎全是太平公主的心腹。這些人對秦霄,也不過是陽奉陰違,暗底裡只聽太平公主的。

    南衙那邊,都督薛崇簡是太平公主的兒子,可是卻和李隆基的關係最鐵,是個身份極複雜的人。不過,他其實也是個無足輕重的人了。南衙那邊部隊流動性大,前來上番的士兵時常更換。李嗣業走後,現在來上番的領兵將軍,也有一半以上,是出自太平公主門下。事到緊急之時,這些人也只會聽太平公主的,對南衙都督薛崇簡不屑一顧那是肯定的。

    朝堂之上就更不用說了!從中書省到尚書省,當家主事的人都是太平公主的心腹!蕭至忠任中書令,竇懷貞是尚書左僕射平軍國章事,幾個尚書和宰相也都是她的人。

    之前還有姚崇、宋璟在李隆基左右支招,現在幾乎僅剩一個郭元振和幾個微不足道的小官員站在李隆基一邊了。張說、劉幽求等人,雖然沒有附庸於太平公主。可是也沒有挺身站到李隆基這邊竭力相助。他們都聽了皇帝李旦的意思,竭力保持著中立,玩著平衡。

    更何況,太平公主賣官鬻爵並借此廣收人心。整個大唐從朝廷到地方,無處不有她的親信。要說她現在隻手遮天,倒也一點都不過分。

    想到這些,秦霄心裡暗自揪成了一團,悶悶想道:太平公主的勢力如此龐大,龐大到幾乎就能扭轉整個天下的局勢、扭轉整個歷史的進程。這一次莫非真的要是非顛倒一番,讓太平公主得逞、李隆基拜拜,出現第二個女皇?

    想到此處,秦霄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他難以想像。一個野心與貪心可媲美武則天,但是能力遠遠不夠的女人當了皇帝,天下將會是什麼樣子?武則天不只是有權欲和貪慾,同時在治國經營上,也有出色的能力。可是太平公主呢?事到如今,她在政治上幾乎沒有做出過什麼出彩的事情,只是在爭奪權力與利益……

    出了玄武門,看到朱雀大街上的人來人往,熙熙攘攘一如往昔,這些人哪裡知道,朝堂之上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大事!

    秦霄帶著人巡查長安九門。發現果然多了許多生面孔,守城將也換了不少。南衙都督薛崇簡告病在家躲起來不見人。秦霄心裡暗自打鼓,看來薛崇簡的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了。之前被皇帝毒打,現在又夾在李隆基和太平公主之間極難為人,只好告病歸家。

    秦霄幾乎就嗅到了空氣裡瀰漫的一股緊張氣息,大戰即將爆發之前的凶兆!都城長安,難道又要這樣被洗禮一次麼?秦霄感覺既無奈又憤怒,太平公主就為了一己之私。要讓整個帝都、整個大唐再次陷入戰亂,自相殘殺自傷元氣!不管她之前做出過什麼樣的貢獻。假如幹出這樣的事情,也百功難抵一過!

    秦霄細細地將九門巡了個遍,再次回到皇宮的時候,驚天的消息已經傳遍了皇宮之中——皇帝李旦,居然答應退位,讓李隆基登基!

    整個皇宮都要瘋了!……

    秦霄的腦海裡,頓時浮現出太平公主那副抓狂到猙獰的面容——她苦心孤詣要廢了李隆基,甚至不惜威脅皇帝要麼另立東宮,要麼退位讓賢。在她想來,沒有人會如此窩囊廢一般地讓出皇位的。就算李旦懦弱到掉渣,也絕不會因為『東宮與皇庭相沖』,而自己退出皇庭。廢掉東宮李隆基,幾乎成了鐵板釘釘的事情。可是讓她哭笑不得、鬱悶到想撞牆的是,李旦居然真的退位,讓李隆基登基——就因為自己瞎編的所謂『天相』與『神異』!

    秦霄想笑,可是怎麼也笑不出來。這個時候他感覺,李旦真是個曠古爍今的超級皇帝,能有絕對實力拿奧斯卡最佳男演員大獎的演戲之王!太平公主這樣地一鬧,恰好給了他一個最好的表演舞台——天哪,他其實老早就想撂挑子不幹這個皇帝,讓李隆基上位了。太平公主這樣一逼,演戲之王拾階下梯,還真的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沒有想到,皇宮之中你死我活的皇權爭鬥,居然也會變得如此地有戲劇性!

    秦霄有些發呆的坐在皇城御率司地正廳裡,無意識的敲著桌面,時不時的一陣訕笑、傻笑,弄得范式德等人以為秦霄不正常了。

    今天的早朝,一直待續到了午時過。太平公主的車駕浩蕩的開了出來,往鎮國太平公主府而去。沒有人看到,深藏在車中的太平公主是什麼表情。秦霄在想,若換作自己是現在的太平公主,最想做的事情,肯定是回家後親手割碎幾個人,狠狠發洩一下。

    自以為天衣無縫必定成功的絕招啊!太平公主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李旦,這個蠢到掉渣的李旦,居然、居然寧願退位,也不廢東宮!

    以皇宮朱雀門為界,門外,是長安城熱鬧無比的街市人流,百姓們對這些事情渾然不覺,依舊像每天一樣過著喜怒哀樂的日子。朱雀門內,卻是如同另一塊天一般,空氣裡都是緊張和壓抑,每個人都縮著脖子快步的走路,彷彿秋風一來,就已經噤若寒蟬。

    李隆基要登基了,要當皇帝了?秦霄的腦子裡似乎還有一些沒反應過來這莫非是真的?還是根本就是一場鬧劇?

    胖廚黃沖給秦霄送來了小鍋煮的膳食,秦霄全無胃口,擺擺手讓他拿了下去。仔細一尋思,事到如今,只有去一趟東宮見一見李隆基,所有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秦霄讓邢長風和石秋澗帶著人。加一輪巡視,務必要嚴加防衛各處,自己孤身一人朝東宮而去。

    皇城的大街上顯得空前的冷清起來,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躲了起來,關著門想著眼下的形勢和處境。在東宮的門口,秦霄幾乎是與李隆基的車仗隊迎頭遇上。郭子儀帶著二千鐵甲,團團的將李隆基圍成了一個棕子一般。

    李隆基臉色鐵青目光黯淡,略略瞟了秦霄一眼,衝他一揮手,自己就頭也不回的朝明德殿御書房而去。秦霄默默的跟在他身後,跟著一起進了書房。高力士迎上來,李隆基咬牙切齒一般的吐了幾個字:「去叫張九齡!」

    高力士渾身一抖,拔腿就朝崇文館跑去。

    進了書房。秦霄剛剛反手帶上門,李隆基就發瘋一般的一胳膊掃上了書桌,將上面的筆墨紙硯和一大堆書全部掃到了地上!

    唏裡嘩啦地一陣混亂大響!

    緊接著,他像只發狂了的野獸一般,搬起屋中一切可以砸的東西,發瘋一般的砸了起來!

    古董花瓶、玉器麒麟、松石酒杯、花盆根雕、古琴玉笛,全部一股腦兒的摔到了地上,一陣碰碰的巨響。

    秦霄漠然的站在一邊,靜靜的看著李隆基這些舉動,時不時的抽身略躲一下飛濺而來的墨汁和碎片,心裡暗自想道:太平公主,你真地沒救了……這些東西砸下來,李隆基心中對你僅存的一些恩義和念舊,也就蕩然無存了!

    從李隆基的動作表情上看,他的確已經是出離的憤怒了!眼前若有太平公主出現在這屋中,他必然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去,將她撕作碎片!

    張九齡來了,靜靜的站在門外,聽著屋裡一陣砸得巨響,悶不吭聲,等著李隆基發洩完畢。他從來還沒有見過,一向風流俊雅的臨淄王、楚王、太子李隆基,在得知自己要當上皇帝以後,卻會如此的狂怒,簡直就是變了一個人。

    李隆基終於沒有力氣了,像堆爛泥一樣地坐倒在了椅子上,看著屋頂喘著粗氣發起呆來。秦霄輕輕的拉開門,讓站在門外的張九齡進來。二人踩著屋中一堆雜亂的物什,緩步走到了李隆基桌前——「太子殿下……」

    「別叫我太子!」

    李隆基信手一揮,彷彿又要激動起來:「你們莫非不知道麼,我就要當皇帝了,皇帝!皇帝!皇帝知道麼?」

    李隆基的聲音越來越大,彷彿很興奮的表情,語調中卻滿是淒愴與憤怒。然後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癱坐到椅子上不動了。

    也許別人不會理解,當皇帝了還不好麼,用得著這樣?

    可是秦霄與張九齡明白,李隆基這是被逼著上台,李旦也是被逼著下台的。父子二人,就因為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緣故,居然做出了這種貽笑天下的事情!

    東宮與皇庭相沖,不廢東宮,卻是皇帝退位——這件事情如若傳出來,反倒成了他李隆基無禮逼宮一般!

    皇威何存?

    以孝著稱的李隆基,顏面往哪裡擺?更何況,還是因為一個女人咄咄逼人,父子二人齊齊讓步!

    秦霄和張九齡都靜靜的站著,心裡的滋味也都極是複雜。

    過了許久,二人都要站得有些發僵了,窗外的天色也有些暗了下來。李隆基終於輕輕的動彈了一下也有些僵硬了的身子,清咳了一下,無力的說道:「你們也都找個地方坐下來吧……我這裡有蠟燭,點上。」

    張九齡對書房相對熟一些,馬上四下忙碌起來,點亮了蠟燭,搬來了兩張椅子。

    二人坐了下來,李隆基對外面叫了一聲:「力士,弄幾杯茶水進來。」

    很快,高力士親自奉了三杯茶水進來,然後灰溜溜的退了出去,反身關上了門。秦霄透過門縫朝外看了看,郭子儀一身戎裝的親自在外面巡視,明德殿前千名鐵甲圍得水洩不通。

    李隆基拿起茶杯喝了幾口,終於正眼看向秦霄和張九齡,一臉的落寞和苦笑說道:「這真是一場鬧劇!」

    張九齡馬上說道:「殿下,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就不必為以前的事情煩惱了。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將皇權過渡,殿下順利登基。」

    秦霄讚許的一點頭:「同意。」

    李隆基悶悶的長歎了一口氣:「好吧,我明白了。該發的火也發了,我將你們二位請來,就是細細的商議一下,究竟用一個什麼樣的辦法,去解決眼下的危機?」

    張九齡看了一下秦霄,然後說道:「有大都督坐鎮皇城御率司,相信太平公主不敢有何異動。」

    秦霄一撇嘴:「難說,成不成是一碼事,敢不敢,那就是另外一碼事了。」

    李隆基眉頭一皺:「你的意思是,她真有動手的打算?」

    秦霄還是那副表情:「難說。」

    李隆基鬱悶的一拍桌子:「怎麼又是『難說』?那好吧,我換個方式問,如果她動手,你有幾成的勝算。」

    「只是『如果』的話……」

    秦霄毫不退避的直視著李隆基:「六成勝算。」

    李隆基眉頭擰得緊緊的:「為什麼不是十成?」

    秦霄挑嘴冷笑:「天下間沒有十成百分百的事情。我說六成,其實還是樂觀估計,怕嚇著你。其實最大的變數,還是在朝堂之上,比如說,皇帝的意思。殿下,先說一說吧,皇帝是怎麼表態的?具體現在是個什麼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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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50章 非流血,不能洗刷這晴日之下的污穢
    秦霄的話,無疑是觸到了李隆基最敏感的那根神經。

    李隆基將腮幫子咬得緊緊的,原本俊雅的面龐,也變得有些扭曲甚至是猙獰起來。然後滿是憤懣和傷感的說道:「我還從來沒有見過我父皇那種表情。」

    「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他說,為了大唐天下安危,甘願退位,讓位於太子隆基,」

    「當時,整個朝堂之上的人,都快要瘋了。」

    「太平公主也要瘋了。她忘記了自己是臣子,突然就從地下跳了起來,連連叫囂『陛下萬萬不可』。」

    「父皇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堅決而果斷。他宣佈了一些關於禪位的事情後,就只說了一句『朕意已決,勿復再言』,就宣佈退朝。」

    李隆基長長的歎了一口氣:「我到了父皇的書房,發現他彷彿一日之間老了十餘歲。在他的身上,只剩下了滿身的疲憊和傷感。他對我說,『三郎,你是天下需要的明君,父皇無能,就將這副爛攤子交給你了。你就遂了父皇的心願吧,別非要等到在我的靈樞前繼位。』」李隆基連連的用拳頭砸著桌子:「你們說、你們說,我能怎麼辦?我有什麼選擇的餘地?父皇退位自稱太上皇,每五日上朝一次,處理軍國與民政大事。我就是當了皇帝,還是跟當太子一模一樣!滿朝重臣、軍隊要員,全是她太平公主的人!她不僅原封不動的當她的鎮國太平公主,依舊參軍、政大事,三品以上官員任免不關我的事,依舊全由太平公主與父皇參同解決。父皇還要我給她加食邑、加賞賜——她的府裡,已經比國庫還要充盈!她地羽黨。可以輕易的左右任何一件朝堂大事!她手下的軍隊,可以瞬時洗平長安城!我這個皇帝有什麼意思?有什麼意思呢!」

    張九齡略皺眉頭,緩緩的吁了一口長氣:「殿下,請冷靜!邪不勝正,自有解決的辦法。」

    秦霄靜靜的、冷冷的看著李隆基,一言不發。

    李隆基也似乎發現了秦霄地一絲異樣,不由得說道:「你幹嘛這樣看著我?你的主意不是最多的麼?你不是給我擔保過。讓我東宮不失麼?為什麼事到如今,你一句話也沒得說了?」

    咄咄逼人!

    秦霄還是一如當初那樣看著他,緩緩說道:「我在等你,冷靜下來。」

    李隆基恍然一驚,身上輕輕的打了一個寒顫,點點頭道:「對,你說得對……這氣頭一上來,我似乎將你以前跟我說過的話。都忘掉腦後去了。」

    張九齡疑惑的看著秦霄:「大都督曾說過什麼?」

    「也沒什麼,只是早早就分析過一下,太平公主必敗。」

    秦霄淡然說道:「首先,殿下就必須要有必勝的信念。如果連信念都沒有了,只看到眼下的困難和危機,那就什麼也不用提了。必須看到希望和楔機,這樣才會有翻盤取勝地機會。」

    張九齡也點頭道:「是啊!殿下。大都督言之有理。殿下是皇家正統,太平公主只是弄權寵臣,怎麼可能凌駕到皇帝的頭上去呢?她要當第二個女皇,這已如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算她有這份能耐和實力,卻也是有違天道的!逆天而行其必敗亡。九齡對大都督的話深表贊同!」

    李隆基連連點頭:「對!不管形勢如何惡劣。我們也要有信心,不能被這只紙老虎嚇倒了——不過。大處著眼,小處著手。大都督,你給我分析一下,眼下的局勢究竟如何。尤其是長安城中軍隊的情況。」

    「好,馬上。」

    秦霄微微一笑。知道那個冷靜果斷雄才大略的李隆基又回來了,於是拿過了一副紙筆。一邊寫畫一邊說道:「這是整個長安城。九門,九個守城將,有六個是太平公主地心腹,我今天已經細下查看過了。一旦事發突然,他們就有可能大開城門,將駐守在外面的上番府兵放進來滋事。長安城外東、西、南三方,共有九萬餘上番府兵,其中大約有五萬人馬,是太平公主的鐵桿親信。整個南衙,幾乎都在太平公主掌握之中。」

    李隆基皺眉點頭道:「所以她這次從太原回來後,才這樣有恃無恐,原來早早做下了安排和部署,調整了長安的軍力配備。這麼一說起來,郭元振也難辭其咎了?」

    「不,不關郭元振的事情,甚至跟南衙都督薛崇簡也扯不上什麼關係。」

    秦霄說道:「太子可能對朝廷安排上番地軍務不是太瞭解。這些從地方調來的府兵,都是有規律地到長安來上番。太平公主很精明,她只是在各個折衝府中安插親信下去,然後她的這些人,紛紛到長安來上番。郭元振和薛崇簡都不是神仙,這些人還沒有來的時候,怎麼可能知道他們是太平公主的親信?於是,太平公主就挑了一個最佳的時機來上書彈劾太子。這個時機,就是現在。現在這時候,上番地府兵當中,她的人所佔地比例最大。可以看得出,這其中少不得有竇懷貞在幫她支招。竇懷貞參核軍國大事,哪一府來上番,他必然瞭如指掌。然後太平公主瞅準時機,利用各種手段,將這些人收羅到帳下。」

    「好陰險的手段!」

    李隆基恨恨罵道,不由得又驚奇起來:「你又是如何知道這個中緣由的?」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別心急,聽我說完下面的話,殿下自然就明白了。剛才說了南衙,整個長安九門,幾乎全在太平公主掌握之中,要想解決這個狀況,只有一個辦法。」

    「什麼辦法?」

    李隆基和張九齡異口同聲問起來。

    秦霄說道:「請得外援進京!」

    李隆基頓時懊喪不已:「我沒有親信的領兵將軍呀!」

    「有!」

    秦霄斬釘截鐵。

    「誰?」

    李隆基和張九齡疑惑不解。

    「張仁願!」

    秦霄果斷說道:「太平公主對這個軍功赫赫的大元帥甚是忌憚,前番在朝廷之中口出穢語誹謗於他,相信這些話已經傳到了張仁願的耳朵裡。張仁願雖然與殿下關係平平,可是當他聽到這番話以後。不由得他不將立場轉變到殿下這邊了。」

    「對呀!

    李隆基頓時一拍拳:「這真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呀!不用我去籠絡,自然會有人幫我!」

    張九齡也有些興奮起來:「照大都督這麼一說,張仁願還真的可能成為一支勤王之師!他剛剛從北庭都護府回來,任左衛大將軍,率領左衛駐守在洛陽。」

    「洛陽離長安不近也不遠,急行軍兩日一夜足矣!」

    秦霄一邊說。

    一邊在紙上畫著:「以張仁願在軍中的威望,必定是振臂一揮而應者雲集,全盤調動左衛是絕對不成問題地。另外,駐守太原的王易從,他本也就是張仁願手下的將軍,上次與我同時起兵勤王的。此人肝膽照人,若得皇帝一紙密令與張仁願的召喚,必定欣然進京勤王!左衛與右威衛。加起來共有十萬大軍,鎮住長安,絕不是問題!而且以張仁願的威信,只要他來了長安,太平公主手下的那些人,難保不會惶恐不安不敢擅動!」

    「好、好!好極了!」

    李隆基頓時激動得語無倫次起來:「大哥……哦都督,這些事情。可就全要委託你去辦了!張仁願、王易從,都是跟你有著過命地交情!」

    張九齡聽得清楚,李隆基失口就叫了秦霄一聲『大哥』,以下也不以為意,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般。繼續聽著秦霄講解。

    秦霄也裝作沒有聽到,繼續說道:「可是我們不能直接明令調張仁願進京駐防。一來有違府兵上番的規矩。可能兵部和竇懷貞那裡不會通過;二來,也容易打草驚蛇,可能會逼得太平公主提前動手,到時候就猝不及防了。對了,太子殿下。皇帝說了沒有,什麼時候讓你登基。」

    「臘月二十一。」

    李隆基說道:「還有大約一個半月的時間。」

    「時間上夠了。」

    秦霄說道:「不過。對於太平公主來說,同樣的也是時間夠用了。殿下,你必須要在登基之前,找到皇帝,辦成這樣一件事情。就是讓張仁願重回隴右坐鎮,率領左衛與右威衛,重組朔方軍,將唐休璟換回來。這樣一來,張仁願才有借口帶兵經過長安。打一個不恰當的比喻,這叫『假途滅虢』。名為去隴右,實則前來鎮守長安。」

    「妙計!」

    張九齡連連道:「這樣一來,太平公主等人也斷然不會生疑。將張仁願遠調,她高興還來不及!」

    「就是啊!「李隆基興奮的說道:「而且這樣的事情以我父皇的意思發出來,太平公主還以為我父皇是有意照顧她地情緒,幫她屏除心腹大患呢!很好,這件事情,我會馬上去辦。大都督,張仁願那邊該怎麼去說,可就全交給你了。」

    「交給我吧!」

    秦霄繼續說著,心下卻是一陣苦笑:風水輪流轉,這一次,卻是我將別人拿到手上當兵器使了。張仁願老兄,對不住了……

    「南衙那邊,盡量的不要挑起很大的戰事。」

    秦霄繼續說道:「殿下在臘月二十一登基,我們就約定在臘月二十之前,全盤解決問題。張仁願,也會在臘月二十之前率部前來鎮守長安。與此同時,我會想辦法將長安九門太平公主的這些心腹守城將全部拿下。蛇無頭不行,沒了將軍號令,士卒們是不敢隨意妄為了。我再派皇城御率司親翊府接管九門——同時,薛崇簡這個人,一定要讓他再站出來。他的身份很特殊,如果有他站出來反對太平公主,哪怕只是個光桿司令出現在南衙,也會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沒有問題!」

    李隆基果斷說道:「薛崇簡是我最要好的姑表兄弟。雖然她是太平公主地兒子,可是與他母親歷來政見就不合,他會聽我的!這件事情,我能辦到!」

    秦霄微笑點頭:「很好!南衙這邊的事情,這樣解決就應該問題不大了!北衙和皇宮裡。九齡兄弟,還得要你多多出謀劃策了。」

    張九齡略微一笑:「那九齡不妨也學大都督,來個擒賊擒王。朝堂之上地那些人,再如何有權利,總不能整日裡將手下的兵馬親信都帶到身邊。我們可以設個局,將竇懷貞、蕭至忠等人拿下,來個殺雞儆猴!就算不能震懾到軍隊。也至少可以弄得他們群龍無首!太平公主終究是女流之輩,哪裡會有指揮戰爭地能力?若是少了這些人幫襯,自然會功力大減!」

    秦霄一敲桌子:「那些心腹朝臣,可就交給你處理了?」

    張九齡拱手一拜:「九齡必定竭力輔助太子殿下,成得大事!」

    李隆基居然呵呵的傻笑起來:「好、好!把這些王八蛋全部設個局逮了砍掉!臘月二十,就都定在這一天……可是,還有致命地問題啊!皇宮戍衛的主力羽林衛,那可都是——她的人!」

    秦霄自信滿滿地呵呵一笑:「太子說對了。這的確是一個致命地問題。算個帳吧,我手下現在能調動的,就是五千皇城御率司地親翊兵,一萬五千餘萬騎,加上東宮六率裡的一萬五千人左右,總共只有三萬五千人。可是一個左羽林衛,就有四萬人!另外還不算右羽林衛、左右監門衛、金吾衛和千牛衛。」

    「千牛衛沒有問題!」

    李隆基連連說道:「千牛衛大將軍馬上就會換成我二哥李成義。而且千牛衛人數不多,並且全是忠於皇帝的人。就算是有太平公主的親信在當中,應該也不會構成武力上地威脅。金吾衛的情形也差不多,而且人數更少,基本都是我父皇的親信。雖然也聽命於太平公主,可是要他們跟著造反。那是絕不可能的!」

    「很好!」

    秦霄連連點頭:「這樣一來,就只剩下右羽林衛和左、右監門衛了。」

    「不是還有左羽林衛麼?」

    李隆基和張九齡同時奇聲問道。

    秦霄挑嘴略略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這,就有些說來話長了!」

    秦霄看了一眼疑惑的李隆基和張九齡,索性竹筒倒豆子般的說道:「反正現在地情形就是。左羽林衛非但不會聽命於太平公主,還會成為太子殿下的忠實擁蹙。本來是我們一處致命軟肋的左羽林衛。現在反例成了太平公主的命門與要害!現在你們算是知道,我為什麼清楚誰是太平公主的親信了麼?」

    李隆基和張九齡同時驚道:「你地意思是指……左羽林衛大將軍,常元楷幫了你?」

    秦霄一笑:「正是!」

    「他可是太平公主的直嫡心腹!」

    李隆基忙道:「此人與薛紹關係密切,被薛紹引為知己。薛紹死後,太平公主愛屋及烏將她舉薦了出來,連連陞遷,直到做到了羽林衛將軍。他……憑什麼會聽大都督地?」

    「我不是說了麼,這就說來話長了。」

    秦霄呵呵的笑了一笑:「別的事情不敢打包票,這個,是不會有問題的。個中緣由,今後再慢慢解釋吧!」

    秦霄看著李隆基驚疑的表情,心中暗自道:算了吧,為了大局著想,我個人地事情就先不作考慮了。我這樣四下拉籠將軍大臣,實在是皇帝的心腹大患……阿瞞,我算是對你仁至義盡了,今後地事情如何,你掂量著辦吧。若是對我有什麼忌憚……放心吧,我是個識時務的人,不會給你什麼卸磨殺驢的機會的。

    秦霄的心裡暗自涼了一涼,但為了眼下大局,容不得自己有這些心思了,繼續說道:「如今看來,從武力上講,最大的變數就在左羽林衛。這塊地方,我會盡全力去解決的。不過,朝堂之上,也一定要盡力將太平公主穩住,不能將她逼急了。照這些日子觀察下來看,太平公主已經被權欲沖昏了頭腦了,早早已經急火攻心,迷失了自己。一旦將她逼急,難保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發生。」

    「我明白了。」

    李隆基長吁了一口氣說道:「我會主動緩和與她的矛盾的。該怎麼賞,該怎麼加封邑,父皇給多少,我給她翻倍!她說什麼,我都順著她,絕不二話。」

    秦霄心裡一笑:果然是得了李旦的真傳……

    秦霄將筆擱下來,最後說道:「說起來,這些都是最壞的打算。不到束手無策,盡量還是不要靠武力來解決問題。我剛才說的這一些,可以當作是底線策略。其實……上上之策,還是最好是採用一些非流血的手段去解決爭端。」

    李隆基冷哼一聲,臉上露出了一絲讓秦霄都感覺有些心寒的殺氣:「有些事情,朝堂之上已無法解決的,只好斥諸於武力了。非流血,不能洗刷這晴日之下的污穢!」

    非流血,不能洗刷這晴日之下的污穢!

    非、流、血,不能洗刷這晴日之下的污穢!……

    秦霄心中暗自沉吟,身上感覺到一股股寒意滾滾襲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21:01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51章 無字碑前
    秦霄離了太子東宮,感覺心裡沉沉的,肩膀上,似乎也像是挑起了千斤重擔一般,步履蹣跚。

    秦霄沒有想到過,他這樣一個穿越而來的平頭小子,如今也會變成主宰大唐王朝命運的關鍵。之前的幾次政變,自己似乎都是身不由己的被人利用。而這一次,則是變成了他來主導……為了扶李隆基上位,要去親手對付太平公主。

    秦霄臉上泛起一抹慘淡的微笑,迎上了正在東宮門口等著自己的石秋澗和李楷洛。他們帶著幾名特種營的將士,正在等秦霄一起回家。邢長風則是早早帶了五百鐵甲,回了秦府暗加戒備。

    秦霄也不想跟他們多說什麼,翻身上了馬:「走吧!」

    今日的晚餐,吃得也比較壓抑。奏霄人雖然回來了,可是心卻還是留在皇宮裡,心不在焉的吃了一點東西,最後碗裡還剩了許多幾個老婆輪流給他夾的菜。

    李仙惠等人見秦霄鬱鬱不樂,也不好去打擾他什麼,任由他吃完飯後一個人出去散步了。

    秦霄背剪著手,不知不覺的逛到了婉兒居,在涼亭邊坐了下來。看著亭底有些枯涸了的小溪入了神,連深秋傍晚的寒意也渾然不覺。

    過了許久,秦霄的身上被披上了一襲厚氅,這才回過了神來。回頭一看,上官婉兒正溫柔微笑的看著他,低聲嗔怪道:「這麼入神呢,連我近來了也不知道。夜冷了,怎麼還坐在這裡呢?」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拉著上官婉兒坐到了自己膝蓋上。上官婉兒輕摟著秦霄的脖子,將頭埋在他胸前,喃喃說道:「老公……要不。你還是不要當官了吧。真的,婉兒見得多了,當官的。難有幾個有好下場。不管是多大的官、多好地官、多壞的官,都難免要吃虧,甚至是沒得善終。實不瞞你,我們幾姐妹這陣子,心裡著實很慌亂,很擔心。」

    「婉兒……」

    秦霄不去正面回答他地問題,而是問道:「你說,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是什麼?」

    上官婉兒有些發愣的看著秦霄,緩緩的搖了搖頭:「信義?忠誠?還是……」

    「是責任。」

    秦霄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有些事情。始終都是要有人去做的。如果大家都去迴避和逃離,這個世道將會怎麼樣呢?我不是說我有多偉大多了不起,只不過眼下看來,的確有一些事情,必須要我去做。如果我逃避了,那就連男人這兩個字也不配了。或許會得到平安,但是……我可能就會從此失去了活著的樂趣,你明白麼?」

    「明白。其實我們一直都明白……」

    上官婉兒也歎起氣來:「只不過,哎!其實我也知道。勸你不回來的,你想做什麼,就全心全意的去做吧。我們一家人都是支持你的。只是可恨,偏偏總有那麼一些女人。貪心不足啊!放著大好地日子不過,非要折騰來、折騰去,非要當皇帝不可……」

    「呵呵,婉兒,我問你。」

    秦霄說道:「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有過什麼理想麼?」

    「記得呀!」

    上官婉兒說道:「小時候,我和母親一起被配掖宮中。那時候我的願望就是母親不用每天做那麼多的雜事。最好是能有一天不當奴僕了。如果母親能有空帶我四下逛一逛,玩一玩,我就會非常開心。」

    「後來被聖后召到身邊以後呢?」

    上官婉兒輕拍了一下秦霄厚實的胸脯,嗔笑說道:「取笑我呀?那個時候,我最大的願望當然是離開皇宮,跟你在一起呀!」

    「那現在呢?」

    上官婉兒作沉思狀:「現在嘛……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希望一家人平安,妞妞能健康成長,朝堂之上能安寧一些,天下沒有那麼多的麻煩事,不需要打仗。這樣,老公就能輕鬆安逸一些。」

    「所以說嘛,人的慾望,是不斷升級地。不同的時期,所想要地東西也不問。」

    秦賞說道;「可以想像,之前的太平公主,可能也是沒有想過今天這種事情的。她也是從少女時代過來的,有著普通人一樣地情懷。可是這些年下來,她不僅自己熱衷於政治,同時也被政治無情的左右與吞噬著。就這樣,她的慾望不斷的升級,她所想要的,已經不是我們能所能夠理解。這也許不是她當初設想地,可是……這偏偏就是眼前的事實。她沉淪了,迷失了,潛意識裡只想往最高地地方爬去,忘記了風險,遺失了本性。其實,這也是人性吧。婉兒,也許你也不能保證,如果你是太平公主,或許也會出現同樣的想法。」

    「是呀,人心,總是不滿足的。」

    上官婉兒有些驚怕說道:「所以,老公……如果有機會,你願意辭官回去麼?」

    「再說吧。」

    秦霄淡淡的微笑看著上官婉兒。秦霄明白上官婉兒的意思,她是在擔心,秦霄的官越做越大,慾望不斷膨脹,也會像太平公主這樣,迷失在權欲之中。

    時間依舊進行,可是那每一分每一秒,都彷彿能在人的腦海裡留下一串背影。心情沉重的日子,就是這般的難熬。

    太平公主依舊像往日一樣,每天上朝,參核一些軍國民政大事。李隆基就彷彿一隻斗蔫了的公雞,對太平公主惟命是從。這一幕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不可思議,眼看著就要當皇帝的人了,偏偏卻還不如之前那麼有膽氣。

    可是實知內情的人都明白,太平公主敢於公然彈劾太子,就肯定有能力廢掉太子,甚至是逼宮聖駕。

    太平公主滿是威儀與莊嚴的臉上,彷彿就換上了皇帝的尊榮。

    沒幾人清楚,她暗底裡究竟在籌劃一些什麼。

    時間如同一駕沉重的壓路車,緩緩的在秦霄等人的心頭輾過。

    臘月十八,晴。關內地冬天。難得見到這樣的好天氣。

    秦霄和李仙惠、李持月,又被請到了太平公主府裡。

    也許是因為天氣地緣故。也許的別的什麼原因,太平公主今天看來心情很不錯。過幾天太子李隆基就要登基了,她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安與煩躁,而是一身輕鬆自如的接待了秦霄一家子。

    秦霄等人,還陪著太平公主吃了一頓不亞於皇帝盛宴的午餐。席間,太平公主讓自己十五歲的女兒藍田郡主出來,給秦霄把盞敬上了一杯酒。

    藍田郡主也不知道是吃的什麼長大的。才十五六歲,卻如同二十歲的姑娘了,身形豐滿,很有太平公主地風韻。一雙杏眼兒時時的煙波流轉。恨不能現在就跟秦霄進洞房。

    秦霄硬著頭皮喝下這一杯,藍田郡主就翩然退下。彼此之間,就算是見過了面了。

    太平公主笑吟吟的看著秦霄:「秦霄呀,你對我這女兒,還算滿意麼?實不瞞你,你的鼎鼎威名,我女兒在閨閣中都如雷貫耳哦!並不是我這個當母親的不顧女兒感受將她強塞給你。其實我也知道她的心思呢,呵呵!」

    秦霄尷尬的笑了一笑。偏過了頭去。

    心中百感交集!

    太平公主,再過幾天。不管我們之間勝負如何,就要成為生死的敵人了。你卻選在這個時候說起親事……

    太平公主卻侃侃說道:「明天正是我母親則天聖后地祭日,我想帶著女兒去祭拜一下她老人家。等太子登基這一陣子忙過以後,就讓她過嫁與你。秦霄。我想你們在陵前將這個好消息告訴聖后,你可願意與我同去麼?我知道仙兒和持月是肯定會去的,對麼?」

    李仙惠微笑點頭,眼神裡卻有一股秦霄才讀得懂地倉皇。李持月欣然說道:「自然該去。乾陵裡可是葬的皇爺爺和皇奶奶喲!」

    我還有拒絕的餘地麼?秦霄心中一陣苦笑。

    秦霄放下筷箸,正色道:「自然應該去!」

    太平公主嘴角的微笑冷冽如霜:「好極!」

    「仙兒和持月。今晚就和姑姑住到一起吧,和你們地妹子藍田郡主談談心。」

    秦霄看向李仙惠。見她臉上滿是從容和淡定,心中卻感覺一陣懸了起來。

    太平公主,到了最後一刻,你卻要用這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來對付我麼?秦霄很有一種衝動,要將李仙惠強行帶出太平公主府。

    可是,他居然忍住了。

    走出了太平公主府門的時候,秦霄發現,自己夾在馬肚上的雙腿,居然在發顫,渾身也繃得緊緊的。

    長吸了一口氣……大局要緊!

    仙兒,保重!

    這一夜,終究是個不眠之夜。

    三十餘黑影消失在夜幕中地時候,秦霄仰頭看了看半空中虧去一角的月亮,喃喃地道:「凌晨已過,臘月十九了……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墨衣和紫笛換上了丫鬟的衣服打扮,帶著大頭和妞妞從側門偷偷的溜了出去。

    秦霄說,如果這一次,我失敗了。你們就帶著孩子們,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出現在長安,永遠不要出現在中原,永遠不要讓任何人,包括孩子們自己知道,他們姓秦。

    墨衣和紫笛無語凝噎,夜色之下呤著辛酸的淚花,極不情願但也毫無選擇餘地的飄然而去。

    其實秦霄很早就想將兒子女兒安頓出去,可是又擔心這樣一來自現其招打草驚蛇,於是按捺了下來。如今到了決出勝負的最後一刻,他才敢如此舉動。

    上官婉兒將一面古箏搬到了二樓陽台上,對著皎潔的月光,輕輕的彈唱著那首《被遺忘的時光》「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回升出我心坎……」

    聲音輕靈而又婉轉,在這靜謐的夜裡悠悠傳開。彷彿一股清脆的風,塗染著夜的寧靜。

    秦霄在她身後,輕拂著她柔嫩的肩膀,低聲說道:「你也記得如此之熟了。」

    他的聲音,很輕。

    他不想打破這種靜。很美的靜。也不想讓上官婉兒聽出一些憂傷與焦慮。

    上官婉兒水波般的眼底,卻層層的蕩漾開來。

    終於滾下了兩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歌聲依舊,琴聲悠揚。

    秦霄的閉上眼睛,靈台一片清靈,心中一片空白。

    清晨,打霜了。路面與樹幹之上,一層白濛濛的東西,寒氣侵人。淡金馬鼻前噴著濃濃的霧氣,載著秦霄到了太平公主府前。

    一排車駕已準備好了。太平公主、李仙惠、李持月,還有藍田郡主,坐上了四輛車兒。一百鐵甲護送著車駕,朝長安城外走去。

    太平公主今天穿了一襲素色裘袍,頭髮也是簡單的盤起,沒有戴過多的首飾,一副素面朝天的樣子。只不過,她的臉色神態,比以往更加倨傲和得意,絲毫不像是要去拜祭先人。

    李仙惠一直微垂著眼,只是粗略的在秦霄身上掃視了幾眼,然後就坐上了車子。李持月更是寂靜無聲,最熱鬧的就是那個藍田郡主了。欣欣然的彷彿是出遊一般,有些興奮的跳上了車子,還挑起車窗多看了秦霄幾眼,似乎還咯咯的笑了。

    秦霄讓自己臉上的神色盡量自然一些,陪伴在李仙惠的車旁,跟著出了長安城。

    乾陵,離長安西北百餘里,坐落在石山之中。遠遠看去,霜霧中層巒疊障,兩座最大的山峰中間,就是一條司馬道,直通乾陵。陵墓邊,有高大雄偉的獻殿、闕樓、華表,遠遠的也可以看到一些石雕。

    司馬道前,眾人下了車馬,步行向前。百名鐵甲也停了下來。

    太平公主、秦霄、李仙惠、李持月和藍田郡主五人,一起走上了數百階的石階路,然後上了寬闊平直的司馬道,朝乾陵而去。

    司馬道的兩側,是青綠的松拍樹,緊挨著過道建了許多人物、馬匹的雕像。

    五個人都靜靜的走著,腳下的靴子發出細碎的聲響。一陣風吹來,呼嘯的聲音響起,松拍樹一陣顫慄般的飛舞。

    五個人,五種心境。沿著長長的過道,終於走到了乾陵前,看到了為高宗皇帝和武則天歌功頌德的「述聖記碑」和武則天為自己所立的那塊「無字碑」太平公主緩步走到無字碑前,靜靜的撫摸著高大寬厚的無字碑,幽幽的說道:「母親,令月看您來了……」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21:36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52章 最後的攤牌
    石山的風,很冷,很乾。將石板台道吹得一塵不染,將太平公主臉上的倨傲與雍容吹得沒了影蹤。她就如同那些石雕的人偶一樣,靜靜的立在無字碑前,看著空白如砥的石碑出神。

    李仙惠和李持月、藍田郡主擺好了祭品香燭,開始磕拜。

    這已經不像是皇家的祭禮,而與普通百姓家的祭祖差不多一樣。

    秦霄靜靜的站在太平公主身後,表情有些凝重的看著這個如同武則天一般叱吒風雲的女人。

    太平公主厚裘斗篷上的白色絲羽輕輕飛揚,幾綹頭髮跟著飄起。面容之上,漸漸的多了一股哀怨。

    秦霄彷彿又記起,洛陽上陽宮裡,武則天祭禮之時抱著棺裹痛哭流涕的太平公主。那個時候,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失去了母親的女人。

    她也有如同所有平凡女人一樣的天性。

    遠處山峰朦朧,乾陵的樓闕墓室宛如群山中的仙人樓台,巍然屹立。

    李仙惠等人很識趣的走到了一邊,細細觀瞻那些石雕與碑文。

    秦霄也正準備移步離開,太平公主有些語音晦澀的說話了:「秦霄……」

    秦霄頓住腳步,聽到耳邊風聲呼呼:「在。」

    太平公主彷彿撫摩著武則天面容一般輕撫著無字碑,輕聲說道:「你知道,我母親為何要立無字碑麼?」

    太平公主的聲音很輕,彷彿怕吵到了沉睡的武則天。可是秦霄偏偏聽得十分清楚,還從她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陣蒼涼與憂傷。

    「秦霄不知。」

    秦霄說道:「聖后智深如海用意深刻,秦霄駑鈍,揣測不透。」

    太平公主水仙般的手指已經凍得通紅,仍在輕輕的撣拭著無字碑上莫須有的塵埃,柔聲說道:「其實,母親的意思是,她這一生的功績和偉業,用任何筆墨都是無法詳述的,於是就立下了這一塊無字碑。」

    「或許是吧。」

    秦霄心中一笑,你這個當女兒的,或許真的不明白她的心思。垂危之年的武則天,已經從一個漠視一切心硬如鐵的女皇,變作了跌落凡間的普通女人。她的心裡,怎麼可能會這麼想?

    太平公主牽動嘴角,露出了一個淡然而自豪的笑容:「母親是這世上最偉大的女人,是萬年最光輝的女人。她的功績是任何人也無法超越的,包括男人。」

    秦霄不經意的點了點頭,也不管太平公主背對著他,是否看得到。

    太平公主也沒有理會秦霄的表現,自言自語一般地說道:「母親,你是那樣的偉大,偉大到任何人都無法超越,偉大到你的子孫們自慚形穢。你知道麼,你辛辛苦苦數十年建立的王朝,正一步步走向墮落與腐化。昔日的大周,是何等的輝煌與繁榮。可是自從你離去之後,數年來大唐的江山一日不如一日,氣象不復往昔……」

    秦霄靜靜的站著。他知道,太平公主的這些話,其實就是說給自己聽的。

    太平公主的語音裡滿是哀愁和懷念,喃喃的道:「母親,你知道麼。不管你當年做了多少的好事,為社稷百姓謀求了多少利益。可是在那些男人們的眼裡,你只是一個竊國妖婦。你的女兒,如今也被他們當成了弄權奸臣。可是又有誰能知道,我們為了大唐江山,為了天下百姓,付出了多少?老天就是這樣的不公平。那些男人,不管做什麼都是對的。我們女人,再努力再無私,做出的事情永遠都是錯的。」

    秦霄微微搖了搖頭,心中歎道:鑽牛角尖,偏激了。

    「母親,你是對的。」

    太平公主的臉上,那股倨傲與狂妄的神色正在緩緩復甦,原本撫摩著無字碑的手,也有些激動的緊緊抓在了石碑邊緣,「只有至高無上的權利,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讓天下人明白,其實真正能給天下帶來繁榮和安定的,並不只有男人。」

    秦霄緩緩閉上了眼睛,心裡頓時變作一陣冰涼:她,終於說出這樣的話來了……

    秦霄提起步子,準備走開。

    一般來說,這樣的話,是不應該聽到耳朵裡的。他準備習慣性的迴避。

    這一次,太平公主沒有去叫他,而是自顧說道:「後天的這個時候,太子李隆基就要登基了。」

    秦霄頓住腳步,平靜的說道:「公主殿下,早些完成祭祀,趕回京城吧,也好參加太子的登基大典。」

    太平公主輕聲一笑,緩緩的,轉過身來。

    她的表情,讓秦霄感覺是那樣的熟悉。

    武則天……

    武則天特有的那種冷漠、倨傲、睥睨天下眾生的神色,帶著一絲神聖不可欺犯的笑意,靜靜的看著秦霄。

    秦霄的心,緩緩的下沉。

    北風呼嘯,枯黃的碎葉亂舞飛旋。空氣裡一股風沙的干冷味道。

    太平公主的聲音,如同擲到地上的冰塊,叮咚作響:「秦霄,你就不用回去了。」

    秦霄靜靜的看著太平公主,慘淡而蒼白的一笑:「收手吧,姑姑。」

    太平公主的身子微微一震,那股狂妄的神色裡,恍然間多了一股複雜的表情。

    驚訝仰或疑慮,太平公主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她清楚的聽到,秦霄叫她『姑姑』。

    他極少用這種稱呼的。只不過剛才的這一聲,叫得是那樣的自然和親切,彷彿就是和自己的親人在閒聊一般。

    收手?

    太平公主的臉上泛起一絲冷咧的笑意:「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秦霄淡然的微笑,神色複雜的看著太平公主:「當然。」

    太平公主靜靜的看著秦霄,呆立了許久,突然哂然一笑:「你很可笑,秦霄。」

    「是麼……」

    秦霄輕歎一聲,微笑。

    兩人對立在無字碑前,華麗的斗篷隨風飛舞。

    空曠的乾陵前,二人身影是那麼的突兀。李仙惠等人驚怕參半的遠遠站在高宗墓碑前,看著他們二人。

    太平公主的笑,自信滿滿:「秦霄,你是一個人才,很受我母親欣賞的人才。同時,也是我十分欣賞的人才。我希望你能記得我母親對你的知遇之恩。也認清一些眼下的形勢,做出明智的選擇。你是個聰明人,能聽明白我在說什麼。」

    「其實,我一直都很愚蠢。」

    秦霄自嘲的笑,舉目看了看遠處的朦朧群山,感慨說道:「愚蠢到相信朝堂之上還有善類,愚蠢到相信人間最偉大的是感情。事情證明,我錯了,錯得一塌糊塗。人一旦被利慾沖昏了頭腦,所有的事情都能被拋到九霄雲外,變成瘋子。」

    太平公主居然沒有發怒。

    一如當初那樣微笑著看著秦霄:「你果然是一個多情的人。」

    「是,我承認。甚至可以說,是濫情。」

    秦霄苦笑,面色蒼白而又失落。

    「難得有情郎……」

    太平公主緩緩走了兩步。靠近秦霄一些。

    她豐腴的臉龐,潔滑如玉;額間花鈿,卻如火般炫爛。鳳眼微挑,朱唇皓齒。

    李仙惠說她是大唐第一美人,就算是有些許討好,但也不算違心。

    這樣一個四十歲的女人,風韻尤佳冠絕天下。

    太平公主的微笑。宛如長姐慈母:「秦霄,你很聰明,聰明到連我都對你懼怕,讓我徹夜難眠。你有沒有想過,像你這樣聰明的人,太子會放心麼?」

    「或許吧。」

    秦霄自嘲的苦笑,含糊其辭答非所問。

    一陣大風,天色暗了下來。二人的衣袍自相飛舞。

    太平公主略略仰頭看天,無限風流的展眸一笑:「要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秦霄隨意而敷衍的笑了笑,想起了三年前去洛陽最後一次看望武則天時的情景。那一天,也正好下起了那年的第一場雪。

    「你的心裡很驚訝,對麼?」

    太平公主淡淡說道:「為什麼乾陵這裡,居然沒有一個守陵人。」

    「算不上驚訝吧。」

    秦霄平靜地道:「據我所知,這裡不僅有守陵人,還有駐防的軍隊保護乾陵皇寢。」

    太平公主微微地點了點頭:「看來,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意思了。其實我們都是明白人,沒必要繞多大的***。事到如今,秦霄,你可願意跟隨於我?」

    秦霄臉上泛起了微笑,靜靜的看著太平公主,一聲不吭。他心裡在想,你將乾陵的駐軍都調個包,然後設下一個天羅地網讓我進來。這種事情隨便動一下腦子也能想得明白。你無非是想剛柔並用的逼我就範,對麼?如果我不答應,就會要玉石俱焚。

    秦霄的微笑,讓太平公主有些略微的惱怒起來。因為她似乎從他的笑裡,品讀出了一股清高、不屑,甚至是憐憫。

    這個可恨的男人!

    太平公主微皺了一下眉頭:「你可有聽明白我所說的話?」

    秦霄微微的搖了搖頭:「收手吧,姑姑。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一股寒氣凜然的大風刮起,太平公主的身子顫抖了,她伸手將斗篷往身上裹了一裹,鳳眼斜挑有些慍怒的看著秦霄:「知道麼,有一句話說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是個聰明人,不要不珍惜機會,不管你願不願意相信,我要將藍田嫁給你,更多的是出於一個母親的心思,我看得起你,更不想你因為一時的糊塗而迷失在這場颶風般的漩渦之中。」

    秦霄有些心灰意懶的靜靜說道:「就算是我相信,那又如何呢?姑姑,其實,你自己已經迷失了。迷失在奢靡與權欲中,迷失在貪婪與狂妄裡。你自己回頭想一想吧,這些年來,爭權奪利不顧他人安危的人,諸如二張、武三思、韋后、安樂,他們哪一個有好的結局。明明是前車之鑒,你為何還要重蹈覆轍呢?」

    「住口!」

    太平公主語音平緩清脆的一聲低喝,看向秦霄的眼神裡,多了一股怒怨與殺戾。

    秦霄彷彿聽到,一層薄薄的窗紙被捅破的聲音,和太平公主吹響戰鬥號角的錚鳴。

    秦霄搖頭苦笑:「對不起,我似乎……的確是太多嘴了。」

    太平公主冷哼一聲,聲音悠長、語調深遂的緩緩說道:「大唐王朝,需要的是真正的霸主去振興,而不是一群沐猴而冠的跳樑小丑在天下人眼前獻醜賣乖。縱然是招致全天下人的毀譽又有何妨?我要做的事情,終是要去做的。所有阻擋在我面前的人,不管是誰,一律——去死!」

    秦霄搖頭冷笑:「你……憑什麼?」

    「大膽!」

    太平公主厲聲一喝:「秦霄,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了!本來我還想,事成之後不管怎麼樣,留你一條活路,甚至是加官拜爵。沒想到你卻是這般的不識抬舉!」

    李持月和藍田郡主頓時噤若寒蟬,嚇得縮成了一團。李仙惠的臉色一陣蒼白,卻從容而又淡定的緩步走到了秦霄身邊,輕輕攙著他的胳膊,平靜而冷漠的看著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如看死人一般的看著秦霄和李仙惠,冷笑:「好一對誓死不分離的苦命鴛鴦!」

    「姑姑……」

    李仙惠的聲音,滿是柔弱與哀求:「收手吧!」

    太平公主不屑的冷笑:「仙兒,你除了和這個男人說一樣的話、一個鼻孔出氣,還會別的麼?你別忘了,你身上也流著李家的血液,是則天皇帝的後人!」

    「正因如此,我才對姑姑說這樣的話。」

    李仙惠的臉上,滿是哀怨:「姑姑,我們是親人,是血濃於水的一家人。你自己回頭看一看吧,你都做了一些什麼?為了你一己的私慾,會讓天下蒙受多大的傷害,會給親人帶來多大的傷害?」

    「迂腐!」

    太平公主冷若冰霜的厲喝:「李仙惠,你就是一個眼睛長在腳板底下的無堪女流!我告訴你,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要有幹大事的雄心與壯志。如果天下人都如你這般的懦弱與心軟,那就什麼事情也不必去做了!我再最後問你,和你的男人一遍——是否願意跟隨於我?」

    李仙惠神色黯然的低下頭來,輕歎了一口氣,緊緊的拽著秦霄的胳膊,將頭靠到了他的臂膀之上。

    秦霄的臉上,依舊是那種太平公主熟悉而憎惡的那種微笑。

    太平公主聽到,他不急不慢的吐出幾個字:「對不起,我……哦不,是我們,拒絕。」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23:22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53章 初雪殤,花落人斷腸
    太平公主緩緩的點頭,臉上一陣肅殺的冷漠:「很好。皇城御率司的大都督,你也就不用回皇城了。就在這裡,用你和你妻子的鮮血,洗刷你自身的愚蠢造下的罪孽!」

    太平公主緩步後步,站到了無字碑旁邊,猛然一揮手。

    臉上的笑,已變作猙獰。

    秦霄的臉上,依舊掛著讓太平公主感到痛恨和一絲懼怕的冷笑。

    半晌,居然沒有反應。

    四個人都靜靜的看著高揚素手的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疑惑而慍怒的又揮了一下手。

    場景依舊如昔。

    「混蛋,你們都睡作死人了麼?」

    太平公主一掌拍到無字碑上,大怒的咆哮如雷:「都給我出來,誅殺逆匪!」

    秦霄搖頭苦笑,平靜的看著太平公主:「姑姑,我也最後說一遍收手吧!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司馬道上,跟隨車駕而來的一百鐵甲快步奔了過來。揮戈執刀,氣勢洶洶。

    太平公主正滿心失望,看到這個情景卻又有些得意的笑了起來:「或許是安排上出了一點岔錯,但是……僅此一百人,也足以讓你們喪命了!——藍田,過來!」

    藍田郡主驚怕的快步跑到太平公主身邊,緊緊摟著她母親的腰肢,瞪大了眼睛看著靜立著的秦霄和李仙惠。以及後面跑來地一百鐵甲。

    李持月呆若木雞,不知所措。

    李仙惠緊咬著嘴唇,心中反倒變得輕鬆想來。柔柔的拽著秦霄的胳膊,就準備與他同時慷慨赴死。

    『嘣』、『嘣嘣』,腳步震震……

    「吼、吼吼!」

    一百鐵甲奔跑與呼喊地聲音,在空闊的石山之間震響,也不怕驚到了皇陵中沉睡的聖靈。

    秦霄臉上,泛現出一股悲慼之色,緩緩的閉上了眼睛,自言自語一般的說道:「為什麼……為什麼總有那麼多人,逼我去幹我並不願意幹的事情!……」

    秦霄的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彷彿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

    太平公主渾身驚戰,突然瞪大了眼睛一一因為她看到,秦霄原本空空如也的身後,突然像幽靈一般地出現了數十條蒙頭蒙臉一身貼身皮鎧奇怪裝束的人影。

    每個人的背上,背著一柄煞血長刀。每個人的手臂上,縛著一張詭異莫名的鐵弩!

    「嗖、嗖嗖!」

    瞬時間。鐵矢如蝗,撲向迎頭而來的百名鐵甲。

    慘叫四起……

    這些人的生命,以最快地速度走向終結,在這個千古一絕夫妻皇帝的陵寢前。

    邢長風拔劍,飛步向前。

    純鈞寶劍。劍如秋水,在那些鐵甲衛士的喉間飄飛一抹而過。三十把煞血長刀。將那些士兵們的靈魂和生命一起收割,變成了永伴皇陵的孤魂。

    幾乎是在一瞬間,司馬道上鮮血如池。一百名鐵甲,橫七豎八地倒立四方。

    太平公主的臉頓時變作煞白,嘴唇發抖地顫聲道:「鬼……魔鬼!」

    「來人!來人!」

    太平公主困獸猶斗的大叫。

    唯有邢長風等人快步靠近秦霄身後的腳步聲傳來。

    藍田郡主嚇得哇哇大哭起來:「母親。我、我害怕!」

    太平公主緊摟著藍田郡主,狠嚥了一口口水:「不怕!我的人馬上就要來了!五百鐵甲弓弩手。將他們全都射殺!」

    說罷,就抱著藍田郡主緩緩後退。

    邢長風微一揚手,三十名特種營將士將整個平台團團圍了起來。

    太平公主恍然愣住,再看向秦霄一一他還是之前的那種表情。

    從容,淡定,一股怒怨,幾分哀傷。

    李仙惠離開秦霄地身邊,緩步朝太平公主走近。

    一步,兩步,三步……

    太平公主突然覺得,眼前這個柔弱如柳的女子,身上居然也有令人懼怕地沉穩和氣勢。

    「你站住!」

    太平公主大叫,「站住!」

    李仙惠聽話的站住了。臉上,已是一片淚痕。

    「姑姑……」

    太平公主緊摟著藍田郡主,冷冷的看著李仙惠。

    「你真的錯了,姑姑。「李仙惠聲音哽咽的說道:「其實成敗並不重要,你不要說『成王敗寇』這種話。姑姑,你有想過麼,從一開始,你就只顧著了自己的感受和利益,你有更多的想過別人麼?」

    太平公主咬著嘴唇,鳳眼裡滿是怒怨:「你是在教訓我麼?」

    「仙兒不敢……」

    李仙惠哀怨的低下了頭:「姑姑,仙兒也是女人,明白做女人的痛苦和難處。可是姑姑……我們,難道就真的不可以平平靜靜的過日子,當普通的女人麼?你所追求的東西,是那樣的遙不可及和荒謬怪涎。不僅如此,還要損害到無數人的利益,甚至是害掉他們的生命!……」

    「住口,你給我住口!」

    太平公主終於發怒了,狂暴的大叫:「你這個井底之娃的無知女流懂得什麼?滾!」

    李仙惠眼睛裡的淚水如泉般湧了出來,終於嚶嚶的的哭泣起來。她輕撫著無字碑緩緩的跪了下去:「皇帝奶奶……你醒醒啊!你睜開眼睛看一看,說幾句話吧!別讓姑姑再這樣糊塗下去了!」

    太平公主咬牙切齒的怒聲道:「不知所謂的小賤人!」

    邢長風已經走到了秦霄身後,抱拳說道:「啟稟大都督,只消些許手段。此間埋伏地五百弓弩手已經在昨天夜間全部伏誅。」

    「好,辛苦你了。」

    秦霄微微的點了點頭,邢長風閃身遠遠的退了下去。

    他們說話地聲音不大。剛好太平公主能夠聽得清楚。

    太平公主的信心,頓時轟然側塌:五百人,居然被這樣幾個傢伙……

    秦霄長歎一聲,深吸了一口氣,提起腳來,朝前走去。

    太平公主驚怒參半的死死盯著秦霄,感覺那個男人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無形的威壓朝自己撲面而來。

    儘管他面色沉寂,動作平靜。

    可是那股無形的威壓。居然比這山谷中的寒風還讓自己感覺到徹骨的寒意。

    秦霄走到無字碑邊,將李仙惠輕輕的扶了起來,摟在懷裡:「仙兒……我們已經盡力了!」

    李仙惠靠在秦霄地懷裡,如同孩子一般的痛哭:「老公,不要!我不要再看到親人死在面前!不要,我求你了!」

    「我知道的……」

    秦霄輕輕的拍了拍李仙惠,然後獨自朝太平公主靠近。

    太平公主強提起膽氣。冷笑說道:「沒什麼可說的,今日我算是虎落平陽了。殺了我,回去向你的太子殿下請功討賞吧!不過,等你回到長安城的時候,說定他也已經身首異處了。哼!」

    秦霄滿是憐憫地看著太平公主,輕聲但是十足冷峻的說道:「姑姑。想不到,你一向是那麼聰明的人,事到如今還在做這種春秋大夢。」

    太平公主警覺而又疑惑的急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霄微微的搖了搖頭:「如果不出所料地話,張仁願所部新組建的朔方軍,現在應該夜間突襲百餘里。轉道包圍了長安城。你手下地那些心腹兵馬,已經不能有什麼再有什麼作為了。而且。就算是偶有一些人犯難,也根本進不了長安城。長安九門的守城將,已經在我們離開長安的同時,以發放糧餉的理由全部被喚到了皇城御率司。這個時候,你的那些心腹守城將,應該已經都被皇城御率司左郎將石秋澗秘密砍了頭。然後,南衙都督薛崇簡會重新選派九門守城將。於是,你地人已經不可能攻進長安城內。」

    「你!」

    太平公主頓時氣得一臉煞白:「原來,你竟早我一手做下安排!你好陰險!」

    「所以我叫你收手!」

    秦霄針鋒相對的回頂一句:「從一開始,你就注定了要失敗地,毫無勝算。」

    「你這個卑鄙小人!」

    太平公主大怒喝道:「要不是因為你,我怎麼可能功敗垂成!秦霄,你是罪人,你是個無恥的罪人!」

    「你錯了,錯得很厲害。」

    秦霄的臉色,也漸漸的變得嚴峻起來:「就算是沒有我秦霄,你也一樣不會成功的。我只不過是將你犯的錯盡量縮小影響。事到如今,你若願意悔悟,仍然來得及。畢竟你的行為暫時還沒有造成極壞的損失和影響。」

    「哼……」

    太平公主絕望般的搖頭冷笑:「來不及了!如果不出所料的話,現在我的人已經血洗皇宮!」

    秦霄長歎一聲:「原來我一直以來也錯了。以前我以為,太平公主是何等的精明與智慧,其實……原來是這樣的志大才疏。恕我直言,你在軍事的方面的才能簡直是一蹋糊塗,對形勢的估摸也是令人不敢恭違。你自己想一想,既然我連南衙都做下了安排,怎麼可能又會讓皇宮之內禍起蕭牆?你的所有心腹宰相,會被請到大明宮太液亭上參加一個以皇帝名義舉辦的詩會。就在這時候,他們全都會人頭落地。與此同時,你手下最大的王牌左、右羽林軍,就會變成無頭蒼娟,無人指揮調動——好吧,就算那些將領聰明到了某些程度自行舉事——他們也必定失敗!」

    「滿口胡言,你是在唬我麼?」

    太平公主又驚又怒的焦急辯駁:「怎麼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朝堂只在我地掌握之中,軍隊裡的將領都已早早作了約定,只待時辰一到。就會揮兵舉事!」

    正在這時,司馬道上遠遠跑來了幾匹快馬,駑篤的踩得石板飛響。

    秦霄細下一看。是石秋澗與李楷洛以及東宮地郭子儀。

    三將跑到秦霄後面翻身下馬,依次上前拜奏一一石秋澗最先上前:「報大都督,朔方軍大元帥張仁願,不廢一兵一卒不殺一人,已成功鎮劾長安九門,接手南衙所有防務!」

    郭子儀其次:「報大都督,東宮崇文館大學士張九齡,已將竇懷貞、岑羲、蕭至忠等人成功誘殺。目下正由東宮六率都督田珍,率領東宮六率捕殺太平公主一黨附逆!」

    李楷洛最後:「報大都督。右羽衛大將軍李慈等人、左右監門衛將軍十餘人,已被萬騎使萬雷暗中擒下,裊首示眾!萬騎與皇城御率司親翊府已全盤接管皇宮禁衛!」

    太平公主頓時渾身無力的癱倒下來,眼睛裡一陣死灰。藍田郡主抱著太平公主失聲痛哭:「母親……」

    太平公主喃喃的吟道:「居然……就這樣……全敗?」

    秦霄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朝太平公主走去。

    「你站住!」

    太平公主歇斯底里的大叫:「不要過來!」

    秦霄沒有停步,直到走到太平公主身前。伸手下去,將她攙扶起來,柔聲說道:「姑姑……事已至此,該放棄的,就放棄吧!皇帝與太子都是重情之人。不會為難你的。秦霄也願意一力保你不死。棄了這世俗的榮華富貴與顯赫身世,歸隱吧!」

    太平公主死灰一般的臉上。浮起慘白的笑容,哂然道:「秦霄,你真是太幼稚了!李隆基,他有可能會放過我麼?其實,很多事情。我也是被逼地。我明白,我所有的東西。都是皇帝給的,他要拿回去本也無可厚非……可是,其實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活下去。要做到這一點,最有效、最安全的辦法,就是爬到比他更高的地方。他不會放過我的,一如我成功以後,也不會放過他一樣。你……明白麼?」

    秦霄緩緩地搖頭:「可能是吧。太子的確不會放過一個野心勃勃要想篡位的太平公主,但是會放過一個與世無爭淡泊一切的好姑姑。他的心裡,始終都記得你這個好姑姑,在他小時候是如何疼愛他地,這幾年來,又如何的幫助他。主動放棄你地名位、封邑、財富吧!事到如今,沒有別的辦法了。只有這樣,或許還能保得住一命。」

    「你也說了,只是『或許』。」

    太平公主慘淡的微笑:「事情已經到了這般境地,我再去委屈求饒會有用麼?秦霄,你不會瞭解皇帝的心思的。兩天以後,他就是皇帝了。凡是讓他心有忌憚地人,都不會有下場。不僅僅是我,也包括你!」

    太平公主眼神灼灼,認真的看著秦霄。

    秦霄淡然地苦笑:「我的事情,就不必姑姑操心了。姑姑,正如仙兒所說,我也不想再看到親人死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幼稚,很一廂情願……但是只要你願意放棄這一切,我願意冒著大不韙,去找太子,替你求情。我相信,皇帝也是會幫你求情的。畢竟你不同於韋后,你還沒有釀成大錯。」

    太平公主淒然的苦笑:「你是在炫耀你的功績,對麼?就這樣將一場浩劫化歸於無形,救了整個長安。不錯呀,秦霄,你真的很偉大,功高社稷但是,你也絕對不會有好下場的!」

    冷風開始肆虐,雪花,飄了下來。

    紛紛揚揚,如同李仙惠零落的心情。

    秦霄仰頭看著烏黑的天空,喃喃的說道:「三年前的第一場雪下起的時候,我去見了聖后最後一面。姑姑,你知道,聖后最後什麼樣子的麼?你應該都沒有去仔細見過吧。」

    太平公主的臉微微**了一下,摟緊了藍田郡主淒婉說道:「當時的情形……我實在不好去公然見她。只有每天躲在罔極寺內,替她焚香禱告。」

    「你知道麼,聖后。居然哭了。」

    秦霄蒼白的一笑,輕撫著無字碑:「她抱著李仙惠,吃著她做的松玉百合酥。居然在我們面前,哭了。」

    太平公主微微一怔,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秦霄。

    其他的所有人,也怔怔的看著秦霄。

    大雪紛揚地飄落下來,整個山谷裡一陣嘯響。

    秦霄輕撫著無字碑,聲音低沉說道:「很難想像,對麼?那樣一個叱吒風雲的女皇,居然會在我們面前流下眼睛,失聲痛哭。不僅如此。那一天,她還私下裡和我聊了許多。聊了她對自己一生的感受、退位後的心情,還說起了無字碑。當時聖后問我,碑文該寫上一些什麼文字。我說,聖后不如就立無字碑吧,所有功過事跡,且任後人評述。陛下的這一生。充滿傳奇,任何文字去描述都是蒼白無力的。聖后卻說,我說的話與她不謀而合。姑姑,你知道麼,風燭殘年的聖后。心境是十分淒涼的。她地心中,絕不是如你所說的那種想法。她的心中。有許多的懊悔與自責。要不然也不會抱著仙兒失聲痛哭了。」

    「你胡說!這怎麼可能!」

    太平公主絕望的大叫起來:「母親是那樣偉大而神聖的人,怎麼可能會在你們面前哭,怎麼可能會有懊悔,怎麼可能會自責!」

    秦霄有些無可奈何的搖頭苦笑:「別再欺騙你自己了。你明明知道,我所說地這些。都是真的。當時聖后還對我說過一段話,讓我記憶猶新。她說。『人哪,很多時候,總是被逼著做一些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身份越顯赫地位越尊崇,有時就越能給自己的親人和愛的人帶來傷害。秦霄,你還年輕,要想日後不留下什麼遺憾,凡事要多思量,冷靜一些,該忍地時候就得忍,不要感情用事啊!』最後,她都不要我們去跟她道別,因為她說,『一看著仙兒這孩子,我心裡就愧疚得很,她也又會要哭起來,惹得一陣兒眼淚』。姑姑,就算是聖后,到了最後也只落得滿幅淒涼,變成凡人的心性。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地心裡,就沒有一點點感觸麼、沒有一塊柔軟的地方麼?」

    太平公主的嘴角**,神色變得激動而又淒愴起來。緩步走到無字碑前,輕撫著無字碑,喃喃的道:「母親……為什麼,為什麼你到最後,也會變成那個樣子?我們所追求的東西,難道都是錯地麼?」

    李仙惠緩步上前,輕攙著太平公主的胳膊:「姑姑,我聽老公說過,朝堂之上或許無所謂對與錯,但如果給大多數人帶來傷害,那就是錯了。您回頭想想,你這樣不顧一切地要推翻皇帝與太子,自己攀上高位,會讓多少人流血死亡?——就算你成功了,你的江山坐得下去麼?」

    「我、我憑什麼不可以!」

    太平公主恨恨的拍著無字碑,叭叭作響:「我的父親、母親都是皇帝,我的兩個兄長也都當了皇帝,我憑什麼就不可以?他們軟弱無能,憑什麼不能讓我來坐領天下,做一番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你們都以為我是為了一己私慾?我也有我的報復和理想,我要開創一個比母親的大周朝更繁榮、更強盛、更完美的盛世天朝!」

    秦霄長歎一聲:「醒醒吧!不管你是什麼樣的出發點和心態,實際上,你的行為已經成為了整礙整個王朝前進的絆腳石。你貪財好斂,任人唯親,縱容佛道,賣官鬻爵,爭弄權勢。你為了自己的利益,不顧國家的前途,損害到了無數人的利益。所以,不管你是當公主還是當皇帝,最終的下場都只是——敗亡!」

    太平公主嘴唇顫抖憤恨的看著秦霄,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姑姑……」

    李仙惠輕搖著太平公主的手臂:「你看,藍田妹妹還這麼小,你就算為自己一家人考慮一下,也別再固執了——讓我老公帶你去見皇帝,交出自己的所有一切,當個普通人去吧。其實,普通女子的生活,也是一樣精彩的。」

    太平公主伸出一隻手,緩緩的摸上了李仙惠的臉龐,似嫉妒、似憂傷的看著她,淒然的搖搖頭:「不可能了!……」

    秦霄長歎一聲,緩緩地轉過了身去。其實他自己的心裡也十分的清楚。想讓太平公主活命,這幾乎就是不可能地。只不過,他真的很想盡力去試一試。

    太平公主。不是韋后那種妖孽般的存在。她也曾是一個多情少女,與薛紹的愛情故事令人感佩,在政治洪流與朝廷動盪中,堅持著維護李家正統的信念。不管她現在如何的不堪,之前總是有功於朝堂,有功於天下。

    更何況……出於私心,泰霄實在不忍心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不管是因為武則天,還是李仙惠,還是自己心中對她那份極複雜的情感。

    正在這時。司馬道上出現了一大隊兵馬。齊整整的全是騎兵,大約有一兩千餘人,正緩緩朝這邊靠近。

    秦霄細下看了一陣,領頭大將,居然是左羽衛大將軍常元楷。

    太平公主也翹首朝那邊一看,不由得眼睛裡頓時暴射出光彩來:「我就知道,你們是蒙我地!看。我的人來了!秦霄,你別傻了,還是跟隨我吧!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秦霄背對著太平公主,惆悵的長歎一聲:「仙兒。你過來吧……姑姑,居然還是這般的執迷不悟!」

    李仙惠傷心、絕望的搖頭。噙著淚,撫著無字碑,軟軟的坐了下去。

    太平公主不顧一切的拉著藍田郡主朝前跑去。邢長風等人要圍上來,秦霄一擺手,這些人閃開邊去。讓了一條道兒出來。

    長長地、空闊的白玉司馬道上,太平公主如同落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拉著踉踉蹌蹌的藍田郡主,朝前跑去。

    大隊的騎兵,穩如磐石的朝前推近。

    秦霄等人都靜靜地立在無字碑平台上,冷漠而安靜的看著眼前這一太平公主地臉上,露出了那種狂喜的笑容,大聲叫道:「常元楷,來得甚好!……」

    一個『好』字尚未說完,走在最前的常元楷一揮手中的大刀,厲聲道:「奉旨誅殺謀逆妖婦——太平公主李令月!」

    「你!大膽!」

    太平公主頓時停住:「你這混蛋,你說什麼?」

    常元楷的臉上,露出了一股十足邪惡地笑意,從背上取下一柄弓來:「受死!」

    「嗖!」

    的一聲,一枚長箭瞬時插到了太平公主胸口!

    「啊——」

    藍田郡主頓時倉皇地大叫:「母親!——」

    太平公主不可置信的怔怔看著一臉奸笑的常元楷,一手捂著自己中箭的胸口,一手指著常元楷:「狗……賊!」

    常元楷冷聲一哼:「來人,上去取來首級!」

    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大喝:「住手!」

    常元楷頓時渾身一顫,遠遠的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大都督!」

    於是一揮手,止住了準備上前的兩個小卒。

    太平公主頹然倒地……

    曾經風華天下的絕美面容上,已是一片灰死般的憤怒與悲愴,眼睛直直的看著天空,喃喃道:「居、然……會是這個結局……」

    李仙惠和李持月都失聲大哭,朝前飛奔而去,齊齊撲倒在了太平公主身邊。

    太平公主眼神呆滯的看著天空,任由嘴角一股股的鮮血流淌下來,滑落到玉頸裘袍之上。李仙惠嗚嗚的大哭著去捂太平公主胸口汩汩流出的鮮血,已是一陣手忙腳亂渾身發抖。

    「來、來人哪!叫御醫!」

    藍田郡主失聲大叫,慌作一團。

    秦霄走到了她們身前,看了一眼插在太平公主胸前的那只箭,目不忍視的偏過頭,閉上了眼睛。

    正中心臟,一箭穿透,神仙無救……

    三個女子緊抱著太平公主,撕心裂肺般的失聲大哭。

    李仙惠緊張哆嗦的握著太平公主的手,絕望而又癲狂的大喊:「姑姑、姑姑!你振作一些!我、我們帶你去找御醫——老公,你過來呀!你快過來!」

    秦霄彷彿聽到自己的心摔到地上的聲音,一陣清脆的刺響。整個世界,都變得陰沉了。一股濃到化不開的悲慼,緊緊纏繞在心頭。

    他只能靜靜的站在那裡,感覺渾身一陣發冷……

    李仙惠臉上豆大的淚珠肆意的滾落下來,滴落到太平公主溢著鮮血的胸口上,瞬間失落那殷殷血跡裡,融化得了無蹤影。藍田郡主則是發瘋一般的搖著太平公主的胳膊肘兒:「娘,娘!你說話呀,你不要拋下我!」

    太平公主的面容卻變得淡定起來,呆呆的看著半空,感受著生命從體內抽離的死寂與殘忍。

    胸口的疼,已經逐漸的淡化去了。此刻,她忘卻了所有的一切,腦海裡漸漸變作一片空白。她的眼睛裡,已經沒有了淚,心中,也沒有了愛恨。

    唯剩下那一片孤寂與落寞。

    眼神空洞,表情蒼白。似麻木,似絕望,似頓悟,似悔恨……

    她的臉,曾經是那麼的絕美而雍榮,如今卻是滿是血污與落寞;她的全身上下,曾是那樣的風華襲人,妙絕天下,如今卻只落得一番零亂與蒼涼。

    這個時候,她終亍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女人,滿是血污的手無力的握著李仙惠,哽咽的喃喃道:「母親……令月、來了!等等我……原來,我……真的錯了麼?」

    李仙惠泣不成聲:「姑姑,你不會走的!不會,不會——永遠都不會!你是仙兒最好的姑姑,最好的親人!仙兒寧願用自己的生命,換你的健康與平安!姑姑,你一定要振作起來!」

    太平公主蒼白、釋然、無力的搖頭微笑,另一隻手輕撫上了藍田郡主的臉:「我苦命的……孩子……」

    藍田郡主失聲痛哭:「娘,你不要!你不要丟下我,不可以!」

    秦霄背對著四個女子,頓時淚流滿面……

    「秦、霄……」

    太平公主用她生命裡最後一絲力氣,在秦霄背後無力的低吟:「我女兒……是無辜的,你、要……」

    一陣絕望的齊聲大哭打斷了太平公主的話。

    「娘一一」常元楷等人齊齊翻身下馬,無語的靜靜呆立。邢長風他們,則是齊齊的單膝拜倒,任憑雪花落到身上,心中各自一陣落寞淒涼與萬千感北風肆虐,大雪依舊,而且有越來越猛烈的態勢。乾陵的樓闕、華表、石雕和碑文,頓時披上了一層白皚。

    唯有太平公主所躺的地方,一抹刺眼的紅。

    秦霄寸碎的心,彷彿化作了飄落的塵埃,消散在這呼嘯的北風與翩飛的雪花之中……

    (其實,這是我最不希望的一個結局……默哀。

    彷彿我的心思與筆尖,也被這書中的環境所束縛了。身不由己,情節就走到了這一步。一如書中的所有人,迷失在造化孽海之中……現在我發現,原來,我就如同秦霄一樣,是一個濫情之人。有些讀者報怨,我在一味的追隨歷史,情節已經不再新穎,閉著眼睛也能想得到結局。

    其實我也承認。太平公主的這一段,我沒有刻意去改變歷史,而是側重去描寫了人性與感情……或許這種風格的變化會有人不喜歡,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了。有些時候,YY不是那麼容易的,尤其是世事讓人身不由己的時候。另外,近日來越來越痛恨盜版,繼續怒罵之……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1 23:34
第五卷 飛龍在天 第354章 誅滅九族!
    狂風依舊,大雪飛揚。

    除了三個痛哭的女子,其餘的人,都靜靜的站著,彼此的身上都披上了一層白雪。

    秦霄感覺身上的血都在發冷,全身都有些僵了。

    許久,他總算是回過神,轉過身來,抖落了一身的雪花。

    邢長風等人見秦霄動了,也紛紛從地上起來,走到了他的身邊。

    秦霄上前,扶起李仙惠。李仙惠早已哭得幾乎昏絕過去,滿手的血污已凍得發紫。她無力的倒在秦霄的懷裡,眼睛還怔怔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太平公主。

    秦霄拍了拍李仙惠,讓她自己站好,然後去拉李持月和藍田郡主。李持月乖乖的站了起來,自己抹著眼淚,雙眼已如桃子般的通紅。唯有藍田郡主死命的抱著太平公主不肯鬆手,繼續號淘大哭。

    秦霄輕歎了一口氣:「郭子儀,送你二位師娘先回車上。」

    郭子儀抱拳輕應了一聲『是』,領著李仙惠和李持月朝前走去。羽林衛的將士們朝旁邊閃去,讓開了一條道兒。

    秦霄蹲下身來,對藍田郡主說道:「郡主……事已至此,還請節哀。我們,要請公主的靈骸回京。」

    藍田郡主突然一下朝秦霄撲來,雙手狠命的推到了秦霄胸口:「你、你這個大壞蛋,是你害死了我的母親!」

    秦霄一屁股坐在了雪地裡,愕然的看著盛怒的藍田郡主。

    太平公主的身體正在逐漸冷卻,臉上已鋪上了一層雪花。她的臉上,還殘留著死前的那種惆悵與失落的面容。

    秦霄突然間有了一種亦真亦幻的感覺。彷彿眼前的一切,都是夢境一般,讓人無法相信。

    藍田郡主揮灑著淚水,忿怒的朝常元楷撲去:「小人,你是小人!你這個連狗都不如的小人,我要殺了你!」

    秦霄突然心中一顫,猛然回頭大聲道:「不要——」

    「噗哧」一聲,藍田郡主的後背,出現了一截刀尖。如注的鮮血,噴湧而出。藍田郡主的動作突然僵硬。喉間發出『咯、咯』地聲音,極不甘心的怒瞪著常元楷。

    常元楷冷酷而奸險的笑:「奉令,格殺太平公主一家老幼,除薛崇簡外,一人不留!」

    常元揩拔刀,藍田郡主像團棉花一樣的倒地,頭剛好落在朝著她母親的方向。她嘴裡頓時噴湧出鮮血來,緩緩的朝太平公主爬近,終於一手搭上了母親的身體,氣絕而亡。

    秦霄一直呆呆的坐在地上。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他的心裡,已經如同冰天雪地一般地透涼。他的耳邊,彷彿還迴盪著太平公主臨終時說的那句話——『秦霄,我女兒是無辜的,你要……"我要如何?

    我該如何?

    我能如何?

    秦霄呆呆的看著眼前死在一起的一對母女,整個人都有些癡了。剛剛走了的李仙惠和李持月,聽到後面的聲音,又驚慌大叫地跑了回來。紛紛撲倒在藍田郡主和太平公主身邊,再次失聲痛哭。

    邢長風上前,彎下了身子,輕聲道:「大都督,死者已矣,大局如此。還請保重身體,且回長安再說。如此冰雪之地,請……起身。」

    說罷,就伸出手去攙秦霄的胳膊。

    秦霄站了起來,木然的轉過身。眼睛裡一陣死灰般的看著常元楷,用毫無溫度的聲音說道:「常將軍,真是辛苦你了。」

    常元楷感覺身上一陣發涼,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強打笑臉說道:「大都督不必客氣,這都是末將份內之事。」

    「很好……」

    秦霄挑嘴冷笑,沉沉說道:「你剛才說,奉旨誅殺謀逆妖婦,又說奉令殺了藍田郡主,敢問,你奉的何人之旨、何人之令?」

    常元楷心裡突然一陣發起虛來,秦霄臉上的笑意,在他看來就如同是一面催命符一般,滿是殺機與冷酷。他喃喃的道:「大都督自然知曉,這些事情,又何必再問?」

    心中想道:你明明知道,這種話我是不敢說出來的!

    驀然間,秦霄抽身而動!——飛身——錯步——紛雪僻道——一道秋水寒光閃現,常元楷的瞳孔頓時放大,渾身一陣僵硬!

    秦霄凝眉癡癡看著手中的寶劍,居然沒有惹上血痕,慨然輕聲歎道:「純鈞——好劍!」

    『咣郎』一聲龍嘯長吟,純鈞劍已回到邢長風腰間的劍鞘裡,彷彿從來就沒有離開過。所有人頓時愕然,似乎誰也沒有看清楚,剛才眨眼一逝的瞬間,秦霄做了一些什麼。

    此時他們只看到,常元楷的人頭像一顆彈珠般的滾落下來,脖頸間頓時噴出一道血霧,整個人的身子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如同一塊石板一樣的倒在了雪地裡。

    秦霄感覺身上很冷,不由自主地裹緊了披風斗篷,淡淡的看著眼前一兩千名呆若木雞的羽林衛將士,平靜說道:「常元楷攜私報復,假傳聖諭殺害皇親國戚,罪不容誅。本都督已將其就地正法,諸將士有眼共睹。」

    邢長風等人頓時十分機靈的拜倒在地:「大都督英明!」

    那些羽林衛的將士們也都不是傻子,如今頭頭被殺,眼前的這些當官的,又個個都是惹不起的主,不由得也齊齊拜倒——「大都督英明!」

    秦霄微瞇著眼睛,仰頭看著鐵灰蒼穹,心中喃喃的道:「則天聖后、太平公主、藍田郡主,我秦霄所能做的,也僅有這些了。大局如此,不容任何人能夠去改變結局。謹以奸賊常元楷的人頭,以祭各位在天之靈!」

    李仙惠眼睛裡滿是淚水,但已止住的哭泣,呆呆地看著一臉木然的秦霄。她還從來沒有看過秦霄有過這種表情。他的心中,究竟有多少情感在瘋狂的掙扎?

    李仙惠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秦霄身前將他抱住,在他懷裡說道:「老公,你自己也要保重……」

    李持月早已是芳心寸斷恍然如癡。雖然她從小就是在詭譎莫辨的宮廷爭鬥中長大,聽多了殺戮與欺詐,但今日親眼目睹了太平公主死去的慘狀,也不由得她變得更加的膽小和怯懦,同時萬念俱灰。

    秦霄將李仙惠輕攬在懷裡,對跪在地上的李持月說道:「起來吧,月兒,我們,一起回家……」

    石秋澗大步上前,對那些士兵們說道:「上馬,列隊,聽我號令,護送大都督回京!」

    「吼!」

    一兩千餘人同時大喊,翻身上馬。

    秦霄的表情始終木然,呆呆的看著地上的太平公主和藍田郡主。對邢長風說道:「將馬車拉進來,載上公主和郡主的靈骸,回京。」

    「是……」

    邢長風馬上動手。

    正在這時,司馬道入口處突然跑進兩隊馬旗手,大隊的車仗緩緩開了進來。

    長長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所有人同時心中揪住,秦霄平靜的看著大隊的人馬朝自己這邊開來,遠遠也能見到杏黃的車駕,那是李旦專用的鑾車。

    秦霄帶著兩個夫人和石秋澗等將領,上前參駕。千餘名千牛衛將士,嚴陣以待在車駕前布成陣勢,秦霄身後的將士們,則是齊齊拜倒在了雪地裡。

    李旦掀開車簾,緩緩走了出來,下到雪地裡,走到拜倒的秦霄等人面前。

    「大都督請起。」

    李旦彎下腰去,扶了秦霄一把:「諸位,請起!」

    秦霄站起身來,看向李旦。

    那張老臉,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餘歲。皺褶層層,一片青灰,鬍鬚與頭髮,也有了斑白之色。眼神極為複雜,但更多地是傷感與落寞。

    秦霄一直輕拉著李仙惠的手,表情平靜的站在李旦身旁。

    李旦輕揮了一下手,眾人起身站到一邊,讓開了一條道兒。

    李旦彷彿背著千斤重擔一般。踏著積雪,緩步朝太平公主的屍身走去。

    每走近一步。他的心就揪疼一分;每走近一步,他心中那股流淚的衝動就越來越強烈。

    最後,他畢竟是忍住了。輕蹲下身來,輕撫了一下太平公主已作僵硬鋪了一層雪花的面龐,將她嘴角的血跡認真的抹去,眉頭緊鎖,眼睛裡已有一陣淚水要奔騰而出。

    他的嘴角在**,臉皮也是一陣顫抖,幾乎就要不能自持的放聲大哭。

    秦霄鬆開了李仙惠的手,獨自一人走到李旦身邊,揮了揮手,所有人退出到三十米開外。

    秦霄輕聲道:「陛下,常元楷攜私報復殺人滅口,殺害太平公主與藍田郡主,微臣已將其就地正法。人頭在此。」

    李旦略瞟了一眼常元楷的人頭,微微點了點頭,眼角突然迸出一股凜冽的殺氣,站起身來,沉聲說道:「逆賊常元楷,在長安城內就已將太平公主一家全部殺光——居然又殺害了太平公主!傳朕旨意,將常元楷一家誅滅九族,老幼不留!」

    秦霄早已是心冷如鐵,對李旦的這種天威降臨絲毫沒了感覺。雖然他知道,李旦心中的傷心與憤怒,更多的是衝著自己和李隆基。但是他也知道,李旦的心中肯定也和自己一樣的明白,眼下的結局,是任何人也無法改變的必然結果。就算他是皇帝,也不可以。於是,只好將怒火轉嫁到了一個替死鬼常元楷身上。

    李旦在想,秦霄的這一手,還是玩得很漂亮的。不僅將這次大的動亂消弭於無形,損失和影響降到了最小,而且最後拋出了一個常元楷,替皇家的人挽回了面子。雖然天下人都會知道,這只是掩耳盜鈴的把戲,但總比赤裸裸的政變與骨肉相殘要說得過去一些。李隆基今後要順利上台執政,所背負的輿論壓力與心裡包袱也會要小許多。李旦心中長歎:秦霄,的確不是一個平凡的普通人!

    羽林衛和千牛衛已經開始無聲的收拾殘局。一百鐵甲死屍飛快的被清理出去,血水刀劍迅速消失。太平公主和藍田郡主的屍體,也被拖到了車子上。

    乾陵裡,頓時了無痕跡。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李旦走到了中宗與武則天的碑前,獨自長歎了一陣,回身走到車輦上。臨上車時,李旦回頭對秦霄說道:「大都督,上來侍輦吧。」

    「是。」

    秦霄拱手一揖,進了李旦的車內。

    皇帝冬日出行的車駕,十分的暖和,裡面升著旺旺的爐火。李旦招手讓秦霄坐了下來,讓他烤烤火。

    二人都低垂著頭,看著熊熊的火堆出神。大隊的車駕已經開動,離開乾陵,朝長安而去。

    李旦緩緩的搓著手,呆呆的看著爐火的火焰,半晌,終於乾澀的說了聲:「謝謝你。」

    秦霄艱難的擠出了一絲苦笑:「不必客氣,陛下。」

    李旦輕歎了一口氣,搖搖頭說道:「原來,事實就是這樣的無奈,任誰也無法改變這個結局。眼下的情形,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知道你盡力了,所以,我要感激你。」

    秦霄木然的看著火堆,似笑非笑,滿身的疲憊,滿心的落寞。

    「說吧,你有什麼請求。」

    李旦自嘲的笑了笑:「我還能當一天的皇帝。」

    秦霄終於笑了,微移了一下頭,淡淡的看著李旦:「我要辭官。」

    李旦的眼神裡,滿是老辣與洞悉人心的精光,他也心照不宣的微微笑了笑:「准。」

    秦霄如釋重負,一擺前袍恭然拜倒在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旦微笑:「起來吧。」

    秦霄心中感慨萬千:都說李旦糊塗、軟弱,其實他才是最精明,並掌控一切大局的人。太平公主是誰下令殺死的?究竟是他還是太子,還是常元楷拿著雞毛當令箭出於私心要殺人滅口?或者說,常元楷根本早早就是太子或皇帝的人?他們父子倆的心機,已經深到了某種令人髮指的程度?

    這些事情,已經不會有人要打破砂鍋問到底,也沒有人願意去追查。因為結局就是結局,不管這中間有著什麼樣的過程,結局永遠無法改變。最後一刀由誰斬下,已然並不重要了。

    秦霄的心裡,已經對這個裝逼之皇生出了敬佩與感激。不管如何,在他的手上,終是沒有鬧出大事,李隆基終歸要順利的登基,大唐的天下沒有遭受到巨創。甚至有可能,他是為了盡早解決太平公主的事情,自己甘願退位,讓她露出狐狸尾巴,然後順理成章將其擊敗——這本身或許也是做的一場戲?不過,他能如此大度體諒我的難處,准我辭官,的確值得我去感激一番……

    李旦,我算是明白了,原來裝逼,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裝到像你這樣,明明洞悉和掌控一切卻絲毫神形不露,的確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你已經可以被稱為——裝逼藝術大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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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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