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盛唐風流武狀元 作者:尋香帥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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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anderyang 2009-4-7 00:58:0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68 475717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5 22:59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85章 黑鍋是你的,好處是我的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現在秦宵最關心的,莫過於吃飯問題。著實的唬了一頓宋慶禮和高力士之後,秦宵料定這二人也不敢再有怠慢了,好歹讓他們打消了一些僥倖心理。儘管如此,秦宵心中也免不得還是有些擔憂。因為糧草問題始終是個破綻軟肋所在,稍有差錯,就可能來了不可預期的極壞影響。

    宋慶禮和高力士與秦宵相處幾日,心中也各自有了一些想法。宋慶禮和高力士私下說道:「這個秦大帥如此年輕,心思手段卻這般老辣。怪不得啊,皇帝要親自去江南請他出山。高大人,以後我二人若敢稍有怠慢,可就是有苦果子吃了。」

    高力士苦著臉搖頭道:「宋大人,你是不瞭解這個秦大帥。我早些年就與他結識了,可是深知他的手段為人。你想想,當年他入仕僅三年,卻參與了極多的大事!諸如平定江南逆黨、扳倒二張、光復李唐;於朔方大敗突厥,揮兵回朝靖難,剷除韋庶人和武三思一黨,將太上皇推上了皇庭;後來又親自謀劃了彈劾太平公主……我的天,這無論是誰,隨便參與一件就可以說是驚天動地了,可是他一件沒落下!經過這麼多大事洗禮的人,還能不老辣嗎?而且大人細聽了,力士私下跟大人透個底——這個秦大人,可是當今皇上最信任、最倚重之人。皇帝陛下登基以前,曾與之義結金蘭兄弟相稱,不分彼此!」

    說到這裡,高力士一陣感歎道:「河北有了他,無異於重鑄了一鼎擎天柱石,從此應該無憂矣!我們這些人,若是拖他的後腿辦不好差事。嘖,嘖嘖,宋大人,你自個兒尋思吧!」

    宋慶禮也不由得心裡一陣發酥起來。其實他何嘗不是久聞秦宵大名。只是秦宵歸隱三年了,免不得有些印象模糊。而且他自以為是皇帝器重的老臣,打心眼裡有些小瞧這個有些裙帶關係的白面將軍。而且他知道,高力士也是皇帝十分信任重用的宦官。此次派出來專司節運糧草,已經有些大材小用的味道。可如今,連高力士都對這個秦宵心悅誠服甚至有些惶恐害怕,宋慶禮心裡也不由得有些暗自打起鼓來:還真是後生可畏啊!一個還不到三十歲的人,居然就有了如此的名頭和威望,太可怕了!老夫這一次,可不能落在年輕人後面被人當作笑柄了。河北賑災撫民一事,得加緊開動,朝廷那邊,我也不妨涎著這張老臉,多要點錢糧撥下來才好辦事……

    秦宵一通旁敲側擊、明嘲暗諷加威嚇。讓宋慶禮和高力士這兩個河北最重要的大臣,打從心底裡揪緊了,再也不敢有什麼懈怠僥倖的心理。新官上任三把火,這頭一把火,秦宵就把火把扔向了這兩個人,直接針對大軍後勤供給問題。

    軍務緊張。秦宵感覺身上的擔子越來越沉重,於是他也不想在冀州這裡多作停留了,準備馬上北上。

    高力士也像上足了發條一般,馬上動手準備過了黃河,去淮南道「搶錢搶糧」雖然秦宵不輕不重地將他嚇唬了一頓。但他打心眼裡還是很感激秦宵的,因為眼下為幽州軍提供軍需的確是一個大麻煩。有他在上面頂著發了話,淮南道那些富庶的州縣,可都成了糧倉錢庫。這樣一來,軍需的來源就不用愁了。好歹強過在河北各地像擠牙膏一樣的四處磨蹭,還假借一些商人之手四下買糧。當時那樣的辦法少不得多花費許多錢糧,辦事效率也不高。

    二人都準備動身之前,高力士將秦宵請到冀州城的糧庫。這裡正是高力士前不久苦苦從河北各地徵調來的八萬石糧食。軍餉倒是不缺,皇帝帶著高力士一起來的時候,特意下旨從國庫裡調了一百萬貫,不日前正好運送到秦宵看著這些裝載成車的糧食和錢箱,讓高力士陪在自己身邊,緩緩踱著步子,思索著說道:「力士,讓我們來算一下帳。八萬石糧食,也就是八百萬斤。當兵的人肚子裡沒什麼油水也很能吃,一天少不得要吃一兩斤(註:此時的一斤,差不多相當於現在的1.4斤。沒有特別考證,有資料如此提示,大家權且信之任之)好吧,我們只按每人一天吃一斤來算,十萬人,一天就要十萬斤,那就是一千石沒了。八萬石,最多能支持八十天。一路過去押運糧草的民夫和我們這些人也要吃,再算些折扣,頂多能支撐兩個月。」

    秦宵的臉色變得有些嚴峻起來:「時間緊迫,你可以抓緊了,軍餉看是差不多夠了,一百萬貫軍餉,幽州那邊暫時也不會有什麼特別大的工事要建造,好歹能用半年,但是有錢就好辦事,你這一趟去,給我弄個兩三百萬貫來,有問題嗎?」

    高力士輕輕地揩了一下額頭的冷汗,連連點頭:「這個……兩三百萬貫哪!不是兩三百萬錢,數目的確是有些大了。不知道大帥什麼時候要?」

    秦宵看著他的窘態,不由得笑了起來;「當然是越快越好。能夠這一次與糧草一起運上去,那是最好的。你可別忘了,現在正值春暖夏來,還免了運送馬匹所需要的草料。若是拖到秋冬之末,那時候就更忙亂了。這些錢,今後要用到採辦石材木料、撫慰當地百姓、建造城池工事、獎勵將士軍兵。我這個人,不喜歡當沒錢的家,也不想虧待手下的將士。內地的那些官員百姓,能夠如此安享太平過著富庶安寧的生活,拿一點錢出來慰勞一下戍邊的將士,也是十分應該的麼!」

    高力士有些害怕地說:「大帥說得有理。只是怕……這樣強行向地方州縣衙門徵調錢糧,有些違了規矩,到時候會有御史奏本彈劾啊!力士只是個內官,斷然不怕丟了官職,大元帥若是因此受累,那就不好了。」

    秦宵鎖著眉頭,那小手指輕輕扣著頷下的短鬚,尋思了一陣說道:「這樣,你收了多少錢,收了多少糧,都給我登記在冊,就當我找淮南的州縣借的。打上借條,讓地方的官員都蓋印簽字。這些借條到時候一式兩份。一份留給那些地方的州縣,讓他們拿去和朝廷戶部交差報章;另一份,拿來給我,我核對了你送來的錢糧數目以後,簽上字,寄去給皇帝。這些帳,我讓皇帝幫我還。」

    「啊?啊!」

    高力士駭然道:「這、這不好吧!」

    秦宵嘿嘿笑道:「這有什麼?皇帝讓我來打仗,我沒錢沒糧的還不能自己動手麼?這既不搶又不偷也不貪贓枉法的。只是借嘛!而且借來只是用到軍隊裡,用作國事,不是正當皇帝和朝廷去還賬嗎?說穿了,就是將我大唐的錢,從左口袋拎出來,放進右口袋裡。只不過,這中間越過了許多的衙門和大臣,省去了許多的手續罷了。你放心,這事我心裡有數,不會有問題的。到時候你的條子可要打得清楚了。先以你的名義去借,錢、糧的數目要登記得清楚了。到了幽州,我親自點過數勘察無誤,然後才會簽字,知道嗎?」

    高力士又揩起了冷汗來,只得連連點頭。心裡尋思道:「這個傢伙,真是什麼事情也敢幹!打著皇帝的幌子去下面『借糧』。這哪裡是借,分明就是搶麼。還有人敢不給麼?地方州縣本來就因該上交錢糧賦稅的,到時候卻只上交一張白條,上面寫著我河北道錢糧使高力士的大名。好鬱悶啊,好似這些事,都是我幹的了?到時候皇帝、朝廷、戶部、和御史們一查起來,最先找我問話。我只好將事情原委解釋清楚,你這個幕後指揮的人非但不會受責難,反而會因懂得靈活變通而受譽。皇帝本就是那麼器重欣賞你的麼,自然你幹什麼都是對的!……秦宵,你可有夠陰哪!借完錢糧拿去花的是你,頂鍋背的卻是我。然後讓我沒有一點空隙。那按條子記載的數量在冊,讓你點過算了才算是入了你幽州大都督府的帳,不然你還不認賬了……眼看著全天下最肥美的差事,變成了最苦最窮的差事!真是命苦,居然攤上這麼個鐵公雞大元帥的跟班差事!」

    秦宵心裡也是一陣好笑:「士,這次就委屈你了。既要扮黑臉,也沒有什麼油水可撈。沒辦法,若是不嚴格管理一下,四下裡都是一些貪官作祟,你扣一點,我貪一點,落到將士們裡的,就微乎其微了。我既要最有效最快速的方法徵得糧餉,也不能因為這些舉動破壞了某些規矩,落下個貪贓枉法的罵名。想傍著我秦宵發國難財?還是不要做這個設想的好。至於扮黑臉『搶匪』麼……我現在可是一方之帥的『民族英雄』,只好委屈你一下了。我的形象若是不夠光輝了,在將士們心目中的地位就會打折,這可是會影響到我的威信的。為了大局著想,那就犧牲一點點吧,嘿嘿!」

    秦宵看著高力士臉上儘是苦色,不由得拍著他的肩膀說道:「力士,別愁眉不展的。河北軍國大事,是皇帝最在乎的一件大事了。這件事情我們若是辦的好了,將來必受重賞重用。眼下麼,吃的苦,受點累甚至是背些冤枉也就忍下來。成大事者,集毀譽於一身由泰然處之麼!那些地方官吏雖然會有些恨你,但你到時候給他們吃點甜頭,在皇帝面前說兩句好話,他們就不會有什麼不滿了。畢竟搶得不是他們自己腰包裡的銀子,搬的不是自家糧倉裡的糧食。」

    高力士苦笑地點頭:「大帥怎麼吩咐,力士就怎麼辦吧。力士只是個宮人,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能夠將大元帥交代的事情辦好,力士就要高呼萬幸了。日後的獎賞,那是想也不敢想。」

    「別灰心,小子!」

    秦宵擂著他有些瘦弱的肩膀,「咱們認識這麼多年了,怎麼也沒見你這般苦惱過啊?皇帝這麼信任你,讓你負責河北的後勤供給,那是多大的器重與殊榮。你可要打起精神,別讓人看扁了。這樣皇帝可就沒面子了,知道嗎?」

    高力士渾身一激靈,讓皇帝沒面子的事,豈是他這個太監敢幹的?於是連忙道:「力士知道事情輕重,大元帥放心吧。後勤供給一事,就交給力士。若是借不到錢糧,力士索性黑臉扮到底,就是明搶也要搶來!」

    秦宵哈哈的大笑:「這才對嘛!好好幹,朝廷和皇帝那邊,我會專折上奏將這件事說清楚,替你先洗脫罪名的。在河北道災情緩解、恢復生產之前,要錢要糧,就照這法子去弄。若是老按一些規矩去辦,按斯文人的搞法,幽州的士兵們就極有可能挨餓了。」

    高力士連連苦笑:「看來這劫匪,還要扮上不止一次兩次了!這樣一來,力士在地方上可就真的臭名昭著了。不過為了大局,糗了力士一人,也算得償所失,力士心甘情願!」

    秦宵點頭笑道:「很好,有覺悟,要前途!——對了,送糧的民夫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八萬石糧食,一百萬貫錢,全部裝載好了。萬餘民夫、萬餘騾馬也都到了位。高力士說道:「而且前一陣子,冀、魏兩州新募的士兵兩萬人,也於今天在冀州城外的軍屯裡集結完畢,由左曉衛將軍周以悌率領,正等著大元帥一起動身前去幽州。」

    秦宵腦瓜子一轉,馬上說道:「要那麼多民夫幹嘛?只要個一兩千人到時候能趕著騾馬帶空車兒回來就可以了。一路上帶去還要管吃管住的,多費我的糧食。周以悌帶的這兩萬人,給我叫進城來,運糧食。請他們來當兵的,又不是當老爺的。現在看來又多了兩萬人,這八萬石越發不夠吃了。你得加緊,知道嗎?」

    高力士感覺身上像壓了千斤巨石一般,只得鬱悶的苦笑:「大帥放心,力士就是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也會把軍需及時送到幽州。」

    秦宵挑嘴一笑:「好極了!那祝我們合作愉快,將來一起陞官發財!」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5 23:00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86章 大元帥駕到
    高力士唯唯諾諾的拜別了秦霄,帶著手下一票兒錢糧使軍兵和幾萬名民夫,浩浩蕩蕩的渡黃河去了。河北鬧蝗災,眼看著淮南也要鬧『蝗災』了。高力士等人對於淮南道那些州縣的府庫來說,還真是比蝗蟲還要兇猛了。

    秦霄暗自有些好笑,讓金梁鳳和桓子丹帶著天兵監的人將冀州倉的糧食清點了一下,登記入冊。然後李楷洛就帶著周以悌進了冀州,拜見秦霄。

    周以悌當初就是與李楷洛一起在幽州率領左驍衛的。孫儉大敗,二人押送至長安,秦霄在御史台的監牢裡認識了他們。周以悌與李楷洛誓為生死兄弟,同樣也就對秦霄仰慕不已。此次故人相見,免不得一陣寒暄,十分的親切。

    兩萬名新兵蛋子,還穿著嶄新的鎧甲與軍服,手中的刀槍也都沒有絲毫的缺口,就馬上當起了民夫,先做一回苦力再說。

    八萬石糧食一百萬貫軍餉,裝載了數千輛車兒,浩浩蕩蕩的開出了冀州城。官道之上,帥旗所指,眾皆迴避。

    秦霄騎著馬兒走在前面,心裡尋思道:如果和糧草隊一起走,免不得耽誤許多時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盡快摸清楚幽州的具體形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戰機。越早進入幽州,就越早一手掌控局面。

    於是秦霄決定,先帶天兵監等人倍道加鞭而走,由周以悌負責在後面押運糧草。

    周以悌自然一力擔了下來:「大元帥放心,卑職一定盡快將糧餉安全送到幽州。幽州的兄弟們現在肚皮裡都只剩一些清湯寡水了,大都督府的庫房裡也快要空了去,正盼著這一批糧餉呢。」

    秦霄點了點頭:「路上一切小心,這些人都是新兵。不是太好帶,要時時注意約束。還有,沿途切不可擾民,駐紮安歇之地,必須按律離城十里。傳下軍令,擅取百姓一針一線者、踐踏農田者、欺辱百姓者,斬!」

    「是!」

    周以悌凜然應諾。心下暗自道:這下來了個治軍極嚴的大元帥了!

    秦霄對金梁鳳等人說道:「金先生,我們每人帶上十日的口糧,日夜兼程加緊趕路,爭取十日之日到達幽州!」

    「大帥所言極是。」

    金梁鳳道:「軍情如火,時間緊急,的確是要趕緊。如今幽州缺帥,大事無人調度。若是北狄來犯,事情就麻煩了。」

    「嗯!」

    秦霄點了點頭,大聲道:「天兵監的兄弟,隨我倍道而行,趕往幽州!」

    「是!」

    三百餘人齊聲應諾,威武不凡。那些新兵們則是像開了眼界一般,好奇的看著這一群身著墨甲、身披墨袍的奇怪將士,竊竊私語道:「這便是傳說中的天兵監的人?」

    「據說他們這種人,以一擋百,有這麼神嗎?」

    「好似我大唐的天兵監,是專門培養這種人的吧?一千個精壯漢子也難得有一個入選進去。而且訓練極其殘酷,好些人進去了也被淘汰出來了。」

    「咦,若是給我個機會,我也願意到天兵監去……你看,多威風!高頭大馬、長刀墨袍,身上的鎧甲也是那般的神氣!」

    周以悌沉聲一吼:「休得交頭接耳!你們是軍人,就這般沒有規矩麼?還以為是在市井之中販賣蔬菜是吧?元帥將軍們在說話,都不許吱聲給我站挺直了,知道麼?」

    嚇得這一群新兵蛋子頓時一愣,紛紛住了嘴站得標直。

    秦霄呵呵一笑,揮鞭**,一騎當先跑了出去。後面墨衣、金梁鳳、桓子丹、石秋澗和天兵監的人,緊緊跟隨。三百餘騎,個個都是精英,氣勢奔騰如雷朝北方飛馳而去,瞬時消失在一片煙塵中。

    周以悌遙遙看著馬隊留下的一圈兒煙塵,暗自唏噓道:這下河北,總算是有能幹大事的人了!他娘地,這次該到打勝仗的時候了吧?我大唐的戰神都來了!

    想到此處,周以悌心中一陣大暢,上馬一揮手,大聲道:「兄弟們,打起精神來,早日到達幽州,跟隨戰神將軍上陣殺蠻子去了!」

    「吼!」

    二萬人齊聲一陣海嘯般的大吼,個個鼓足了氣力開始趕推車兒。

    在唐朝這樣一個全民尚武的大氛圍裡,一般的男人都以入武參軍上陣殺敵為榮。能夠跟在『戰神』麾下,自然更是感覺臉上有光。周以悌的簡簡數語,無疑卻是最能調動這些新兵積極性的。

    秦霄等人一路快馬,已然過了魏州境內。一條河水擋住去路,卻要繞道或是渡河。秦霄看著河面,雖然不是很寬,也大約有數十米。心裡不由得尋思道:糧草北運,不是正可以借走水路麼?

    對了,河北幽州,那就是日後的北京和天津所在地,不是應該有京杭大運河麼?哦、對了,現在可能還沒有完全開鑿出來吧。是到了哪個朝代定都在這裡……這個元代定都大都(北京)吧?才將北上的這一段連得完整了。這些事情,元朝的人可以幹,我莫非就不能幹麼?放著還有一個專幹這種事情的欽差大人在手邊,豈不是正順手?鎮守幽州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不說鑿出個京杭大運河來,好歹也要連接到黃河冀州那邊,方便我到淮南搶劫麼!

    想到此處,秦霄將熟知河北地理的李楷洛叫了過來,對他道:「李將軍,這條河叫什麼?」

    「哦,此乃魏水。」

    李楷洛說道:「從瀛州起,經滄州,斷斷續續,或窄或寬,綿延四百餘里,直到魏州,後於漳水合尾。轉道邢州、相州。分作數段支流,匯入黃河。魏、滄、瀛三州之地的農田,全仗此二水灌溉了。卻又成為了南糧北調的一個阻擋。因為河道不齊,或深或淺,或急或緩,或有溝谷斷流,又走不了船。」

    秦霄點了點頭。微微笑道:「既是阻擋,也是可以利用的東西麼。這一路來,我看這魏、冀二州就有許多天然的大小湖泊,大可以聯繫起來,直接接入黃河之水。對了,昨天我看了軍事地圖。瀛州到幽州之間,好似也有不少的大小河流與湖泊吧?」

    李楷洛笑道:「大帥好記性,的確是有不少。我們這一沿途過去,就要遇到十餘條大小河流與湖泊。或大或小,不一而足。」

    秦霄牽動嘴角笑道:「很好,看來這一次,我非但要帶兵打仗,還要幹上一些讓北方長久得利的事情了。那個什麼宋慶禮,你們熟麼?」

    李楷洛搖了搖頭:「卑職之前長年在幽州軍中,對他不熟。」

    「我知道。」

    一旁的金梁鳳淡淡說道:「此人精熟於吏治,博學多才。雖有些心高,但辦事穩妥紮實。尤其擅長治理河道、農田。大帥若要請他來疏通大河,可行。」

    眾人不由得頓時對他刮目相看。簡單的數語,卻是一語中的,直接切中了秦霄想法的要點。

    秦霄不由得也微笑起來:「金先生果然深知我心。既然如此,就將這開鑿人工大運河的創舉,交給這位宋大人吧。金先生,勞煩你動手修書一封,蓋上我的大印說起此事。想必宋大人不會推阻。必定欣然接手辦理此事。而且朝廷目下正是重視河北賑災撫民與開發生產。開鑿運河不僅可以讓那些流民有事可幹、有餉可拿,也是利國利民功在千秋的事情麼!」

    「大帥所言極是!」

    金梁鳳微笑道:「此舉正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當年魏武曹操北伐時,就曾在當今的幽薊一帶『傍海穿漕』,建成了『平虜渠』運輸糧草。節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從而為平定北方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如今大運河若是建成。我大唐東北門戶之地,從此運糧無憂矣!」

    秦霄知道,這個臭道士金梁鳳看似身在方外,其實一直和李旦等人關係密切,瞭解許多老臣、舊臣一點也不奇怪。而且他現在不自稱『貧道』了,喝酒吃肉比誰都利索,還真有些意思。秦霄不由得笑了起來:「別拿我和曹操那種級別的雄才相提並論。我想的只是現在幽州十萬兄弟吃飯的問題,我還達不到他那個高度。鑿開這條大河,少不得要用到十幾二十萬人。這樣一來,也讓那些失所的流民有事可幹,總比什麼也不干吃閒飯甚至四下鬧事的好。這樣不僅能解決一些河北的社會治安隱患,也能從此為運糧提供方便,一舉兩得麼。金先生,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去督促辦理了。」

    「大帥放心,卑職一定細心辦下來。」

    金梁鳳道:「只是不知,這條大運河若是鑿成,當用何名命名?」

    秦霄挑嘴一笑:「就叫『京杭大運河』吧!——走了,尋船渡河!」

    眾人一陣納悶:『京杭大運河』?京、杭,卻作何解釋,好奇怪的名字!也罷,就當只是個名字吧,或許他心裡還有別的想法和深意呢,我們就不必揣測了。

    過了魏水,已至瀛州境內,這樣離幽州就不太遠了。到這裡就可以明顯的感受到風裡裹帶著黃沙的味道。趕上一天的路,身上一層細沙,氣候也乾燥了許多。秦霄和墨衣以及金梁鳳,都在南方住得久了,還真是有些一時不習慣,感覺嘴唇時常發乾,皮膚也有些變乾燥了。空氣濕度降低了許多,難免讓南方人一時有些不適應,尤其是這樣趕路趕得緊的時候。

    數日後,總算是到達了幽州境內。感覺這氣氛,就明顯有些不同了,很是有些壓抑和緊張,空氣也都如同沉悶了許多,幽州南門邊,也有大隊的士兵們在站崗,細細盤查進出的商旅路人。

    邊境軍鎮,現在又是臨陣非常時期,自然是這樣的防守嚴密,每個人的臉上,都籠著一層緊張的神色。幽州城頭兵戈林立,高高的城牆之上巨面戰鼓與旌旗齊整,看似隨時準備應敵、示警。幽州四門開處,分別駐紮著幽州軍四軍,唯中軍守備大都督府,和負責戒備城門。一州之地,居然有十萬人馬,可見此處之重。

    秦霄遠遠看了一陣,心下也還算滿意。看來現在主理幽州的兵將,都沒有怠慢,算是抓得比較緊。

    守城的兵將們也早早注意到了南面有大隊的人馬開來,早早派出了幾名斥候來探,見是秦霄,慌忙拜倒見禮之後飛速回報。

    幽州城樓之上,頓時金鼓齊鳴,彩旗招展。城中也聽到傳來極大的歡呼之聲,看似是幽州軍民發出來的。

    秦霄等人就整齊地停駐在城外,眼看著幽州南門大開,從裡面跑出一大隊騎兵,紛紛手持號角,排作了一個儀隊。

    秦霄駐馬以觀,面帶微笑,心裡暗自想道:他娘的,黑蛋那傢伙,現在也學會擺排場搞這些東西了?哈哈!

    果不其然,二位馬儀仗隊剛剛擺好陣勢,幽州樓門之下,就推出了一輛大車兒。

    車子上架了一面巨大的軍鼓,一個彪形黑臉大漢,正激動的拿著兩把鼓錘,將鼓擂得作天響。

    秦霄細下一看,不由得大笑道:「李嗣業!哈哈!李將軍出城接我們來了!」

    李嗣業攢了三年的力氣,彷彿此時一併爆發,卯足了力氣,使勁的敲著那面大鼓,奏出唐軍進軍的鼓樂!

    兩隊馬儀仗隊將號角舉衝上天,『嗚——嗚——嗚』的巨大鳴響,震得整個城牆都有了回音,驚得天上的飛鳥一陣驚慌逃逸。

    秦霄下了馬來,將馬鞭扔給身旁的卒子,抬腳朝李嗣業走去。

    李嗣業瞪大了眼睛看著秦霄,銅鈴般的眼睛裡頓時就溢出了淚來,大聲道:「兄弟們,再吹得響一些!」

    「嗚——」

    李嗣業更是掄足了力氣,將鼓擂得震天響。

    突然『撲哧』一聲大響,戰鼓鼓面居然被他擂了個大洞。

    秦霄感覺,自己的心已經突突的跳了起來。這就是軍威,這就是軍人與兄弟之間無可磨滅的友誼呵!

    李嗣業扔掉鼓錘,縱身一跳下了車兒,朝秦霄飛跑過來,淚流滿面的哽咽吼道:「好兄弟、大元帥!俺老李、這幽州城,總算是將你盼來哪!」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5 23:01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87章 入主幽州
    李嗣業那麼粗大的一個漢子,堂堂的大將軍,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淚流滿面,不由得令所有人悚然動容。秦霄也是心一陣駭然和悸蕩:這漢子,怎麼這般衝動啊?

    李嗣業大步跑到秦霄面前,單膝一拜跪倒在地,仰頭大聲道:「大帥,你可總算是來了!」

    秦霄連忙彎下腰去拉著他的胳膊肘兒:「好兄弟,快起來!你……受苦了!」

    李嗣業雖然還是如同當年一般的長得威猛,今天卻明顯的顯得有些笨拙和吃力,撐著膝蓋頗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慨然長歎道:「俺老李活了這半輩子,從來沒有像之前的一年這麼窩囊過,也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高興過!別的不多說了,大帥,請進幽州城!你現在可就是全幽州軍民的希望,大家可都眼巴巴的盼著你來,眼睛都要望穿了!」

    秦霄不禁有些疑惑起來:這李嗣業啊,當了三四年大將軍,在外面也駐紮了三年多,怎的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以前是那麼一個直耿心裡藏不住一點事的人,現在居然也像是滿腹心事,彷彿還有些多愁善感了?

    這段時間,他都受了些什麼委屈啊?今天居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不顧面子的就流起了眼淚,哎……

    秦霄見李嗣業的臉,似乎比以前更黑了,而且多了許多的蒼桑和悲慼之色。以前雖然黑,但也算是紅光滿面時時都是咧著牙在笑。現在看來,這簡直就是一條發霉了的苦瓜,還是黑苦瓜。這個苦瓜的品種,就有那麼一點奇特了。

    儀仗騎兵們又吹響了號角,然後在秦霄與李嗣業前面排成了兩隊開道。小卒替李嗣業牽來了馬匹,秦霄細下一看,這匹馬的肩膀、腰腿上,都有十分明顯的傷痕,新肉外翻。好似還剛剛癒合過來。這匹大黑馬,還是當年秦霄和李嗣業同在東宮左衛率的時候,在皇家禁苑馬廄起選來的。李嗣業難得挑選到一匹合適的坐騎,一直對它視若親兄弟一般。大黑馬看這架式。受的傷可不輕,傷痕僅一眼掃去可看得清楚的,就有十餘處。

    李嗣業有些心疼地撫著馬脖子,自嘲說道:「前番敗績,我騎的馬兒也差點葬送在了陣中。後來它身上披著七八支箭、二十餘處傷口,自己跑了回來找到我。說來慚愧,當時那種情況之下,我棄它而去。它卻不記仇怨的回來找我。想來。我這個漢子還不如一匹馬有義氣!」

    大黑馬彷彿聽懂了李嗣業的話一般,輕輕地咴叫了兩聲,用脖子去蹭他的臉。李嗣業呵呵的笑:」

    好兄弟,一會兒一併進城。大帥,請上馬,卑職為你開道引路!」

    秦霄心中有萬般的話,此時也只好先嚥了回去,點了點頭,翻身上馬。李嗣業也有些笨拙的爬上了馬,一揚手:「恭迎大元帥進城!」

    城樓之上的數百旗手、鼓角手同時跟著大喊。又是一陣鼓角響起驚天徹地。李嗣業帶著那些儀仗馬兵在前開道,秦霄等人跟在後面,緩緩的拍著馬兒,進了幽州城。

    幽州歷來是軍事重鎮,城牆修得極是厚實高大。幾經戰火數遭催殘,多次改裝維修。四處可見新磚的痕跡。地上鋪地大青石板道,也常常可以看到幾塊顏色明顯有些突兀的新石板。由此可見,李嗣業等人在幽州可是沒閒著,經常維護城牆城樓,嚴加戒備是必然的。

    幽州的百姓們都十分驚喜而好奇的跑出了家門,擠到幽州南門來。

    從城門口到幽州大都督府的這段走道,左右皆站滿了百姓。雖然有士兵在前開道,軼序也算井然,但人群也是一陣攢動。眾人議論紛紛:「那個穿金甲紅袍的就是新任的幽州大都督麼?」

    「你們說,他會比薛訥厲害?連薛訥都敗了,他行麼?」

    「哎,誰知道呢!這是朝廷和官家人的事情。這個新來的大都督這般年輕,怎麼可能比薛訥厲害嘛?你們也不動腦子想想。薛訥是什麼人?薛仁貴地後代!帶兵打仗三十餘年了!」

    「那也說不准吧!我可聽說。這回新來的大都督,是早幾年擊退突厥的什麼、什麼『金甲戰神』。是當今皇帝陛下最倚重的將軍呢!」……

    秦霄高高坐在馬上,雖然聽得不是很清楚,但偶爾也收了幾句在耳朵裡。這些百姓們的眼神,除了好奇,更多的是懷疑。跟在他身後的墨衣、石秋澗、桓子丹等人,都免不得有些氣憤,就差衝上去罵那些多嘴地人幾句。秦霄的心中卻是一陣泰然,暗自想道:薛訥在河北道二三十年,極得民心,威望頗高。如今罷了他,卻啟用我這個離朝三年不為人知了的年輕後輩,有人懷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面子是人給的,臉是自己丟的。這種事情不必爭論,日久見人心,百姓們到了一定的時候,自然會明白一切。

    與此同時,秦霄也越發的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變得沉重起來,困難也更顯得大了。這樣一座森嚴城壘,就是整個大唐王朝面對北狄地咽喉門戶。而他秦霄,就是在這個咽喉之地把關的守將!

    集千萬干係於一身,壓力之大,是可想而知的。這一眼望去,隨便看到的一個人,都有他的生活要繼續。他們只想活得好一點,安全一點。而秦霄,就要負責這樣地事情。包括自己身後,河北道千萬的百姓,以至大唐天下地所有百姓。說得嚴重一點,幽州若失,東北門戶大開,北狄就能像潮水一樣的湧進來,面對赤裸裸的河北與河東。

    想到此處,秦霄深深的吸了兩口氣,將手中的馬鞭也握得緊了。

    秦霄等三百餘人跟著李嗣業,轉過幾條街,就看到了一棟大宅。宅上一塊金匾,明顯是新換上去的,上書『大都督府』四字。秦霄看了一眼,皺眉道:「這牌子不行,給我換了。換成『幽州大都督府』」李嗣業疑惑道:「有區別麼?」

    「當然有。」

    秦霄說道:「大都督府。明顯是開府立屬了的府北,幽州大都督府,則就是一處軍機重地和辦事場所了,我也就只是圖個方便寄居在這裡。我跟皇帝說過了,不要開府。這裡掛牌。不行。」

    李嗣業微微的呆了一呆,點了點頭道:「哦,那好。你說怎麼樣就怎麼樣吧——來人,摘了牌子,稍後馬上換個新的來!」

    幾個小卒子馬上動手去辦。

    李嗣業不解的說道:「大帥,哪裡有大都督府地大都督不開府的?再說了,你現在還是河北道行軍大元帥,興許你麾下都有將軍開府了。你怎麼不開府?」

    秦霄笑了一笑:「我只是多騰一些時間和精力,辦一些實際一點的事情。此次來幽州,責任重大,壓力也更大。我不想浪費時間和精力,在一些意義不大的事情上面——不多說了,進府吧。我有極多地事情要問你。」

    「好、好!」

    李嗣業連連點頭,總算讓秦霄看到了一些當年那個李嗣業影子,憨憨笑道:「我也憋了一肚子的話,要對大帥講!」

    秦霄呵呵的笑了起來,抓起他的手腕就準備朝裡走。卻感覺李嗣業本能的縮了一下,手臂一陣發抖。秦霄回頭一看,李嗣業的表情居然有些扭曲了,正疼得直咧牙。

    秦霄連慌鬆開他的手腕,不好意思的衝他笑了笑,心中知道,定然是扯動他地傷口了。李嗣業咧著嘴呵呵的傻笑。搖頭示意道,沒事,軍鎮大都督府可就不像長安城中的豪宅,那麼富麗堂皇甚至還有些脂粉味了。這裡就是一種簡單、蒼勁與大氣的風格。大塊的青磚築道,高聳的圍牆,鐵板大門上偶見銹斑,巨大的銅環。連石階梯上也沒有任何的雕飾花紋,就是簡單的鋪疊了上去,能夠走人即可。院中也沒有過多的花草,幾顆蒼酋大樹,旁邊是一片細草地;兩處石椅坐凳。也是簡單地堆徹而成,沒有任何的花俏。入眼所見,一棟飛簷斗拱大瓦房,青灰的板壁,青黑的柱石。墨色的屋頂大瓦片。整棟大房子唯一的裝飾,就是屋頂正中的屋脊上。那一隻張牙舞爪地吻螭。

    簡單而又大氣,這其實才是秦霄喜歡的風格。到了這裡,人的精神也隱隱為之振奮,氣氛自然也變顯得肅穆而又莊重。像長安那種豪宅,雖然極盡華麗,秦霄其實並不太喜歡,而且左右覺得不舒服,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暴發戶一樣。到了這裡,他感覺十分的踏實、真實。自己就是個帶兵打仗的兵頭,任何花裡胡哨的東西都是多餘。有吃有住,那就行了。要享受,就不該來這裡。

    秦霄四下環視了一眼,點頭讚道:「不錯!當初薛訥也是在此辦事、居住的麼?」

    「正是。」

    李嗣業說道:」

    薛訥不喜奢華,生活簡樸。從來不裝點什麼。當先的這棟大瓦房,就是大都督處理公務、會見屬僚和擂鼓點將的地方。一年多前,台階上地那面大鼓,還是我親自擂響的。當時是何等的豪情和興奮,沒有想到這一仗打下來,卻是那般的景象,哎!」

    秦霄微微的笑了笑,安慰他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別太往心裡去了。往後我們再打勝仗,將以前丟地面子再贏回來不就得了!」

    李嗣業總算是有些釋然了,呵呵的笑道:「有大帥來了,俺這心裡就算是有了底。只要跟著你幹,天下間就沒有辦不成地事!說不定哪天,一舉踏平奚與契丹,殺光那些沒信用靺鞨蠻子!」

    秦霄笑道:「都說了叫你別這麼激動了,看你,又是揮拳又唾沫橫飛,也不怕人笑話你這個大將軍!」

    果不其然,一直跟在秦霄身後、很安靜沒有吱聲墨衣,掩著嘴輕輕的吃笑了兩聲。

    李嗣業轉頭看向墨衣,左右仔細打量了一陣,納悶道:「這幾年沒見了,還真有些認不出來了……這是墨衣吧?應該是墨衣!若是紫笛,早早衝上來叫我大猩猩了,哈哈!」

    墨衣嘻嘻的笑起來:「大猩猩!」

    李嗣業頓時將嘴巴張得圓了,愕然道:「那便是紫笛啦?」

    這下金梁鳳與石秋澗等人也哈哈的笑了起來,李嗣業好不鬱悶,偏偏沒人告訴他,這究竟是墨衣還是紫笛。

    這麼鬧上一鬧,氣氛明顯舒緩了許多。秦霄眼看身後還帶著這些人,旅途都很是累了,好歹應該先安頓下來再談公事。於是也沒急著進議事廳,轉道朝大都督府後院走去。這後院就是以前薛訥住的地方了。

    三棟瓦房,分別住自己家人、隨從親兵和僕役下人。格局也極是簡單,一棟結實的兩層青磚樓,上下共有七八間房、兩個客廳,這便是大都督的住處。旁邊就是兩條平屋,就是親兵與僕役的統間住所,好歹能住個幾百人。僕役房的西面,就是廚房與雜料間。最西方就是馬廄與草料間。主宅屋後有兩個簡單的迴廊走道,各通向兩個跨院,算是安頓貴賓、設宴待客的地方。

    可以說,這種格局與氣派,對於一個開府的大都督來講,實在是寒酸了一點。關中富庶之地,就是一個六七品的官員或是有點錢的商販,家裡都比這樣漂亮華麗。現在這裡,整個後府明顯就是按照一個『實用』的原則來建造,一切不必要的東西,通通看不到。

    軍旅之中,就是這般的景象。一切以實用為主,簡單而又大氣,樸素卻又不失莊嚴。

    李嗣業帶著秦霄等人走了走,看了看。秦霄讓石秋澗和桓子丹先和天兵監的親兵安頓臥房,打點衣食住行。然後就只帶著墨衣、李楷洛、金梁鳳與李嗣業,來到了前宅議事廳。

    回到前宅的時候,秦霄已然看到,羅羽楓早就已經心急的將一面巨大的秦字帥旗升了起來,立在高高的旗桿上,隨風一陣飄揚,成為了幽州城中的最高點。

    顧不上休息什麼,秦霄極度迫切的想要知道,現在幽州具體是一個什麼樣的情況。還有,他的這個好兄弟、可憐的黑蛋,究竟受了多重的傷、心裡憋屈了多少苦水!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5 23:03
本帖最後由 xanderyang 於 2009-5-5 23:05 編輯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88章 滿目瘡痍的亂攤子
    議事廳的大門推開,秦霄一腳踏了進去。

    舉目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對大門的牆壁上,掛著一幅一人多高的大地圖。左下角有幾個大字——『遼東平虜圖』。

    李嗣業跟上一步,指著大圖說道:「這是薛訥參照當年李靖留下的遼東圖,再根據自己多年來的考察親手繪製下來的,東北一帶以及北狄詳細地圖。這上面,山嶽河川、關隘叢林,一一標示。薛訥走的時候,一共只有兩張車兒。一張車上坐著滿屋家眷,另一張車上就只有一些隨行衣物,以及大量的書籍。他臨行時曾說,不管下任的幽州大都督是誰,懇請他一定要妥善保管這幅地圖。」

    秦霄緩步朝前走著,上了一級台階兒,走到了地圖前。

    的確是一副繪得十分精細的大地圖。何處有山,何處有水,何處需要加強戒備,何處可以屯兵紮營,標示得十分清楚。還有奚與契丹、靺鞨、室韋、突厥這些蠻夷國內的地理面貌,也描述得十分的詳盡。

    秦霄不由得感歎道:「這可是薛訥在河北數十年積累下來的心血,我怎麼敢不好好保管並加以運用?李楷洛,你去將桓子丹叫來一下。」

    李楷洛抱拳應了一聲,退出了議事廳。

    秦霄看著地圖,不由得有些發了呆。現在自己所在的地方,幽州,在地圖上也就是拳頭大的一塊地方。再往東北方向而去,便是營州。而幽州的正北方向,就直接面對著突厥、奚與契丹。好在有長城關隘。不然幽州這裡,就是一處四面受敵地地方。

    要想從這樣一處彈丸之地打出去,收復營州本就有難度了,還要平定北狄……談何容易!

    少頃過後,桓子丹進來了。秦霄將他叫到身邊,指著地圖說道:「子丹。天兵監裡。有傳授製作沙盤的技術麼?」

    「有。」

    桓子丹說道:「大帥教下來的技能,沒一樣落上的。而且邢大閣領,還特意親自傳授的沙盤製作。因為其他的特種營地兄弟,以前並沒有在實戰中製作過。在朔方道一年地時間,最多的時候只是在打遭遇戰與駐守。」

    「好。」

    秦霄滿意的點頭道:「你讓天兵監的兄弟們,今天都好好休息一天。從明天起,按照這幅地圖上所標誌的地點,四下刺探情況去。我要一幅以幽州為基點,直到營州、與奚族契丹交界處的沙盤地圖。一個月的時間。夠麼?」

    「卑職馬上帶兄弟們出動!」

    桓子丹凜然應道:「大元帥不辭勞苦尚且如此勤謹,我們這些兄弟怎麼能貪圖享受?莫說是守勢沙盤,就是直接深入奚與契丹的行軍攻勢沙盤,也能做得出來。」

    「現在不急。」

    秦霄道:「你先照我說的去辦,我要先詳細地摸清楚遼東這一帶的地理面貌。知彼之前先要知己。至於行軍沙盤,到時候再說,自然讓將你們再出去的。」

    「是,卑職領命!」

    桓子丹雙手一擊抱拳,凜然轉身退了出去。

    李嗣業看著他的背影,呵呵的笑道:「不錯啊。當年的小牛犢子,如今也長成大老虎了,很有大元帥的風采呢。你們這一對師徒武狀元,這次可算是同台獻技了。」

    秦霄微微的笑了一笑:「子丹這小子的確不錯,肯吃苦,求上進。但是跟邢長風相比,還有些差距。血性有餘,沉穩不足。你們不要當面去誇他,免得他驕傲了,不思進取。」

    墨衣笑了起來:「看吧,這當爹的人了,說地話都不一樣了呢!在家裡的時候,就時常這樣對我們說,要如何、如何教育孩子。」

    秦霄呵呵的笑了笑。然後對李嗣業說道:「黑蛋兄弟,幾年未見。你可有妻妾生子了啊?」

    李嗣業嘿嘿的笑了笑:「娶了兩個,只生了一個娃,還沒滿週歲。我家就住在離大都督府不遠的地方啊,少時請大帥過去坐坐。俺娘接來兩年了,還時常念起大帥呢!」

    「好!」

    秦霄滿面笑容:「稍後一定要去拜見一下老夫人,見見嫂子和侄兒!——對了,幽州長史姜師度與我們的老朋友、司馬范式德怎麼一直沒見人?」

    「哦,老迂腐和長史大人,數日前沿著桑干河一起去了雲州。一來籌措錢糧,二來撫慰百姓和駐守長城的將士們。想來,也應該要回來了。若是聽說了大帥已經駕到,必定會來大都督府拜見的。」

    「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安撫幽州大都督府轄下地八州之地的軍民。」

    秦霄說道:「行軍打仗,是以人為本,萬不可忘記了百姓的疾苦、將士的死活。這一次我北上,帶來了八萬石糧食和一百萬貫餉銀,想必應該能解決一時之需了吧。」

    「糧食來得正好!」

    李嗣業喜笑顏開:「說實話,一年前薛訥戰敗後,軍隊損失極其慘重,輜重糧草幾乎遺失殆盡。如今幽州正缺糧,長史與司馬等人,整天急得睡不著覺。大帥帶來的這批糧草餉銀,正解燃眉之急。」

    「以後將士百姓們可以放心了。皇帝已經下了狠心要在河北大幹一場,後勤供給也有專人負責。」

    秦霄說道:「其實將士們地要求並不高。有飯吃,有衣服穿,能拿到餉銀回去供養家人,這就滿足了。如果連這些也滿足不了,那我們這些當帥當將的,就真對不起將士們了。所以我北上之前,就已經特意著手先解決了這個後患。我可不想我手下地將士們餓著肚子光著膀子打仗。」

    「好、好!」

    李嗣業激動不已,只知道喃喃的重複說著這個字,然後說道:「其實。幽州軍的兄弟們,真地很不容易。已經有兩個月沒有餉銀了,以前一餐能有四個大饅頭和鹹菜,有時還有羊肉湯、或許還能啃上一根骨頭。現在……這兩三個月來,一天能吃一頓飽的,就已經很不容易了。再加上之前的敗仗,士氣已經十分的低落。能堅持到今天沒有出現一個逃兵。我這心裡,當真是佩服這些兄弟們,現時,也十分的慚愧、慚愧啊!」

    說到這裡,李嗣業又牽動了衷腸,情緒十分的激動起來,眼睛裡也噙上了淚花。

    秦霄長吸了一口氣,拍了拍他地肩膀:「好兄弟,放鬆點。大唐地軍人。都是好樣的!他們都是整個王朝的脊樑,是天下的支柱!正因為有了這麼多的好兄弟,我大唐才欣欣向榮,逐步走向輝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皇帝和大臣們,也是心裡有數的。而且只要有我在這裡,就不會再虧欠了幽州的軍民們!」

    「好、好!」

    李嗣業激動地點頭,偷偷的轉過頭去,拭了一下淚水。

    在場的其他幾人,紛紛唏噓不已。一陣氣血翻騰,悚然動容。李嗣業這樣的鐵漢子,今天已是第二次流淚了……軍人啊!多不容易!捨生冒死戍守邊疆,拼的是性命,只求一餐飽飯,卻也是這般的困難。

    不親眼到邊疆來走走看看,不深切體會這些將士們的生活,是難以理解他們的苦處,也是無法感受到他們的偉大的。也難怪秦霄在冀州時。不惜一切手段,也要保證幽州大軍日後地供給。想來他也是在邊疆打滾過的人,深知這些將士們的疾苦。

    秦霄看著激動的李嗣業,自己心裡也著實的不平靜起來。一朝敗績,整個幽州軍的士氣已經是一落千丈。如今新組建、缺乏訓練的幽州大軍。後勤供給上已經是出現了極大的問題。部隊的士氣和戰鬥力還剩下幾成?秦霄地心裡,著實不太樂觀。

    正在這時。大都督府門口守備的士兵來報:幽州長史姜師度與司馬范式德等人求見!

    秦霄將手一揮:「快請他們進來!以後但凡官將來見,無須通報,直接請進來。就是半夜三更我睡覺了,也要將我叫醒!」

    小卒子不禁有些愕然,呆了一呆,抱拳道:「是!」

    這才快步跑了出去。

    片刻後,姜師度與范式德被請了進來,慌忙跑到議事廳裡,拜見秦宵。

    秦霄上前讓他們起來,范式德早已是激動不已,看似就要老淚縱橫:「大、大帥啊!這幽州軍民,可算是將你給盼來了!我這把老骨頭,在臨進黃土之前還能再見到大帥,這死也無憾了!」

    秦霄忙道:「范先生只有五十歲,怎麼就說這樣的話?幾年未見,你並未見老么!」

    范式德慨然長歎道:「人未老,心卻是老態盡顯了。一年前幽州大敗,從那以後,卑職就再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沒過過一天舒心的日子。只盼著皇帝和朝廷能看一眼這可憐的幽州百姓軍民們!天可憐見啊,終於賜下大帥給幽州!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范式德情緒激動地面朝北方,撲地跪倒,眼淚橫流的磕起頭來。

    眾人無不感慨,只覺得胸間一股東西堵了上來,傷感而又豪邁。

    秦霄再次弓下身去,將范式德扶了起來,沉聲道:「范先生無須如此激動。打從今天起,秦霄還需要你和各位同僚地盡心輔助,重整幽州,弘揚大唐國威。」

    「是……是……」

    范式德有些慚愧的側過頭去拭著眼淚,連連應諾。

    一直站在他身旁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身體有些枯瘦,臉上滿是那種被黃沙吹得多了、勞累過多的人特有的顏色,乾澀無光,皴皺極多。但他的眼神卻是十分的銳利,精神抖擻,身板挺直。雖然是這樣一個枯瘦與羸弱的身體,卻透出一股凜然的氣勢。

    秦霄對他微笑道:「姜大人,真是久違了。」

    姜師度微微一笑:「大帥太客氣了,大帥的威名,卑職才是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大慰平生。想我幽州數十萬軍民,今後終於有人做主了,卑職這心裡,由衷的高興!」

    簡簡數語,聽似寒暄的對白,卻讓眾人感受到了一股真摯與熱誠。

    秦霄微笑道:「今後,秦霄還要仰仗姜大人多多點撥與幫助。幽州這塊地方的政務民生,就全靠姜大人出謀劃策、主持方定了。哦,另外,這一位是新任的幽州大都督府司馬,將與范大人一起,共為你左右臂膀,協助你一起處理幽州的政務、民生事務。」

    金梁鳳上前與姜師度見過禮。姜師度見金梁鳳氣宇不凡、舉指灑脫,又得知了他是河北道行軍大元帥麾下的行軍長史,不由得對他生出了幾分好感與敬佩。同是仕子文人,彼此特別容易臭味相投。李隆基特意安排金梁鳳在幽州,客串,一個司馬,就是為了方便秦霄與地方官員的親密合作。話說雖然是軍政分離,文官武將之間的配合,也是十分的重要。若是不同心同德,軍民不能同心,幽州這塊地方,還真是難以有所起色。其實金粱鳳的本職工作,就是給秦霄的行軍打仗出謀劃策——相當於一介『軍師』罷了。

    現在幽州的文職官員核心班子裡,原本就有了秦霄的摯交心腹范式德,再多了一個金梁鳳,與姜師度之間的距離瞬時拉得近了。

    秦霄請姜師度等人一起到了地圖前,對他道:「姜大人,我今日方才到了幽州,卻也瞭解到,目下幽州正缺錢缺糧,是麼?」

    「是。」

    姜師度簡短答道:「幽州大都督府治下八州的州縣大小官員們,已經有兩個月沒有發薪餉了。這些州縣的錢,之前都捐了出來,資助軍隊與北狄作戰。與北疆的邊貿市集也已經關閉,許多的商戶百姓人家失了生活來源。前番兵敗,陣亡將士們家屬的撫恤金也一直拖著發不下來。軍中的將領士兵們,別說是拿餉銀了,現在就是想吃一頓飽的,也是變得困難起來。」

    秦霄的眉頭不由得擰成了一個疙瘩:情況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幽州大都督府,居然是這樣的一副亂攤子!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5 23:06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89章 收拾人心
    眾人一起聽著姜師度說了這些話,心裡都有些不好過起來。初來乍到,就面對這樣瘡痍滿目的景象,著實不是什麼好消息。秦霄更是感覺面對的壓力更大,困難更多了。

    姜師度接著說道:「東北的狀況歷來都是這樣,擺脫不了貧瘠落後的狀況。只要戰事一打響,南北走商的人也就不來了,百姓也有許多棄了田地商舖南下出逃。所以東北這裡,人口都不是太固定,自然談不上什麼讓百姓安居樂業,於是一直貧瘠荒涼。本來開出了數塊軍屯農田,軍隊還勉強可以自給自足。可去年、前年這兩年,接連鬧了蝗災與瘟疫,而且又是兵敗,死傷巨大,百姓惶然出逃……農田荒蕪了,水利設施也是一片破敝,商舖市集杳無人煙。當務之急,就是引進外來錢糧,撫民恤軍安定人心,才有指望重建河北,對抗外敵。」

    秦霄彷彿又被劈頭倒了一桶涼水,長長的悶哼著,眉頭皺到了一塊兒。他緩緩的踱了一陣步子,然後走到大都督座位上坐了下來,低沉說道:「金先生,馬上寫兩封信。一封給周以悌,讓他加快腳程,將第一批糧餉運來。另一封,寫遠在淮南的高力士,告訴他,我要的錢增加到四百萬貫。兩個月之內,我要在大都督府見到這筆錢。」

    金梁鳳拱手一拜,當即就在旁邊的桌子旁坐了下來,研磨寫信,一揮而就。

    眾人心裡都一陣砰砰的跳了起來:開口就要四百萬……獅子大張血盆口啊!

    秦霄也已經顧不得許多了。先前真是太天真了一點。以為一百萬能用個半年。眼下來看,就說十萬兄弟欠下的餉銀加上這個月地,就要耗去一半。另外,還要出資安撫百姓、從別的州縣購置農具、種子恢復生產,重建集市,這哪一處都要燒錢一般的花。最大的缺損。在於陣亡戰士的撫恤金。這些戰士。在這之前都是家中的主要勞動力和支柱。現在人都死了,家裡非但失了支柱,更是連撫恤金都沒有拿到……寒心哪!不當兵地人,不會理解這種心情。用性命換來地一點點憮恤金如果發不下來,就真的要軍心大失了!

    陣亡了三四萬人,不說太多,每家每戶少不多要四五十貫。秦霄對於這種烈士更想多給一點,給個百八十貫也不過分……只可惜,眼下真的拿不出!

    秦霄擰著眉頭。緩緩說道:「李嗣業,李楷洛,你們二人是左威衛與左驍衛的大將軍。傳我將令下去,就說,打從今日起,糧餉不會出問題了,讓兄弟們安心。不過,這最初運來的一筆錢,我要先拿去撫恤那些陣亡的將士。希望兄弟們理解。告訴他們,我秦霄擔保。一定盡快將餉銀髮下來,絕不會欠兄弟們一個銅板。」

    李嗣業和李楷洛齊齊走到秦霄的案桌前,拱手拜道:「大帥放心。兄弟們都是一起出生入死走過來的。會理解大帥的用心。亡者為大,大帥這樣尊重死去地兄弟,也會讓兄弟們感覺貼心。」

    秦霄輕吁了一口氣,接著說道:「這樣吧。姜大人,估計再過幾天,第一筆餉銀就要下來了。你仔細計算一下。共有多少位陣亡的將士,哪些是現在就可以發下去的,哪些是住得偏遠,要派人寄送的。這些事情,你可以和李嗣業、李楷洛二位將軍一起去辦。」

    「不用查了。已然登記在冊。」

    姜師度拿出一本小冊子,翻開了來讀道:「河北、河東兩地。共有二萬名陣亡將士的家屬。其中,共有兩千人是家中獨子。另外有八千四百四十一人,是黃河以南出身的,或是關內、隴右那一帶的。這些人的撫恤金,要送到極其困難,可以暫時先按下來。另外還有三千四百餘人,查無所籍,估計以前是流民或是戶部統計時沒有記入戶籍的隱民。這些人的撫恤金,也就無從發放了。最多只能等著他們地家人尋來,我們核對後再發給他們。」

    秦霄對這個姜師度不由得有些暗自佩服起來,點頭說道:「姜大人果然事無鉅細,皆瞭然於胸。這樣吧,河北、河東這一帶的烈士們,兩萬餘人是吧?每戶四十貫,一定要嚴格送到位。要想遷回去安葬的,每戶再加送五貫錢,作為遷葬費用。另外如果還能剩下一些,你再估算著用,給八州的官員們發點薪餉吧。要想重建河北,還得靠他們。」

    姜師度不禁有些駭然:「大帥,四十五貫,會不會太多了一些?幽州大都督府以前所發出的恍恤金,從來沒有超過二十貫的先例!」

    秦霄輕輕的牽動了一下嘴角,緩緩說道:「當今陛下登基以來,國內一片繁榮富裕。難道我們這些為國捐軀的將士們,也沒有權利享受一下這種繁榮麼?這樣的盛世,正是他們用性命來撼衛啊!眼下我手中是苦著沒錢。不然,每戶一百貫我都想發下去。姜大人,你想想啊……一條漢子,性命就這樣沒了。家裡人悲傷不說,從此也喪失了主要地勞動力。或孤兒寡母,或老邁雙親,今後的生活如何料理?除了撫恤金,我還要上奏皇帝。凡陣亡將士家屬的家庭,從此應該免交賦稅、免服徭役。所在的鄉里,也要視家庭實際情況,給予經濟上的接濟、生活上地照顧。也算是對這些將士們的一種尊重吧!」

    姜師度枯槁地面容,頓時變得凝重而有些戚色,感歎道:「大帥愛兵如子,博愛仁厚,實在令卑職感佩!我幽州軍民得大帥福蔭,從此無憂矣!」

    李嗣業與李楷洛這兩個帶兵打仗的漢子,更是激動不已,連連道:「大帥這些舉措。一定能令將士歸心,同仇敵愾!」

    秦霄微微一笑:「其實我的出發點,還並不是要拉攏誰地忠心。我也是當兵的人,只是打從心眼裡尊敬這些將士們。不過,眼下最重要的,也莫過於先收拾人心了。」

    金梁鳳寫好了折子。拿來給秦霄看了看。秦霄拿出自己的金印。在上面蓋了章,然後說道:「派出快馬,將折子飛速送去給周以悌。姜牛大人,糧餉一到,你就可以著手安排這些事情了。范先生,你從旁輔助,如果再有別的問題,到時再來報我。」

    「是!」

    二人拱手應諾,接過了秦霄遞過去的這份折子。感覺手裡沉甸甸,心裡暖轟轟地。

    秦霄將另外一份折子照舊遞回給了金梁鳳,對他道:「金先生,這份折子,由驛站發出,六百里加急送到淮南,務必在最短地時間之內,送到高力士手上。」

    金梁鳳接過折子,馬上出去辦事了。金梁鳳是行軍長史,大元帥要辦的事情。自然由他經手。

    秦霄一手支起,用手指按著眉頭的皺起,細細的思索起來。姜師度見他面帶憂鬱,不由得說道:「大帥方才駕到,沒有接風洗塵,也沒有好生休息,姜某與同僚等,著實汗顏慚愧。大帥不如先請歇息兩天,再來料理這些事情如何?」

    「不必了。」

    秦霄勉強的一笑:「我是來做事情。不是來享受生活的。眼看著軍民的生活如此窘迫,我不能不急著操心啊!墨衣,取筆墨紙硯來。我要專折上奏皇帝。」

    墨衣取來了筆墨,拿出了一張燙金亮黃的空白帖子,鋪展開了放到秦霄的面前。這是皇帝御賜地專折上奏的折子。連閣部的宰相們,都是沒有權力打開來看的。

    秦霄凝眉思索了一陣。執筆寫了第一封上奏專折。折子裡,大概小說了三層意思:其一,就是說明了在淮南搶劫的真實情況,並且要求,以後還要這種搶劫的權力,直到河北道能夠自給自足,或是朝廷撥來的款項、糧食夠用;第二,請求開挖京杭大運河;第三,對撫恤將士家屬的辦法提出建議。

    寫完之時,秦霄終於長吁了一口氣。也不用蓋什麼章印,在後面直接簽上自己的名字就可以。李隆基是認得自己的筆跡地,這就夠了。

    寫完折子,秦霄取來一個錦盒,將折子放了進去,外面帖上封條,寫上『河北道行軍大元帥秦霄專折上奏』。另外還給戶部和閣部各寫了一封信,同樣也是說明並,請求,在淮南道打劫的事情。雖然只是一個場面功夫,但也是必須的。因為皇帝雖然賜了這樣的權力,總難免讓分管這些事情的大臣們心裡有些不舒服。這樣『請示』一下,也算是給了他們面子,彼此能下台階,日後也好見面,免得生出芥蒂。行軍在外,若是在朝中豎敵,那日子可就有些不好過了。

    這些折子,都一併由秦霄親自加印,交到驛站發出,六百里加急直傳長安。不出意外,七天之內,就能到皇帝手上。

    辦完這些事情的時候,天色居然就暗了下來。秦霄肚子裡一陣咕咕的叫,這才想起還是早上在幽州城外動身時,吃過幾個饅頭的。此時早已是飢腸轆轆。

    大都督府的廚子們其實早就準備好了飯食,只是見秦霄等人一直在忙,沒敢去叫。秦霄將眾人一起招去後院吃個飯,也算是彼此見過了面,今後一起共事。

    大都督府地宴席也比較簡單,宰了一口羊,燉了一隻雞。魚?沒有,蔬菜也沒有。桌上一大盤兒饅頭,一些醬菜,幾壺渾酒,僅此而已。

    說實話,對於菜式秦霄一向不是太挑剔,但是這種飯食也著實有點也不習慣。沒有大米飯,餐餐都要吃饅頭。對於在這幾年一直住在江南的他來說,的確是個考驗了。不過秦霄也知道,能拿出這樣的飯菜,已經是不容易了。那些將士們,或許一餐也就是一兩個饅頭呢!

    想到此處,本已飢腸轆轆的秦霄,更加覺得眼下地這一桌兒十分的難得,於是展顏笑道:「諸位,大家吃飽喝足!打從明日起,我們一起協力重建幽州,重建河北!」

    數日後,富麗堂皇地長安宮殿中。

    剛剛回到京城的李隆基,還沒來得及和家人在一起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馬上就跑到了御書房。因為御史大夫廬懷慎千里上奏,說有極多的地方官員,上書彈劾剛剛上任的河北道行軍大元帥,秦霄。

    李隆基將張說、劉幽求、姚崇、宋璟、郭元振和廬懷慎召到了一起。廬懷慎首先遞上了淮南道地方官吏上書彈劾秦霄與高力士的折子。

    李隆基擰著眉頭,細細的看了一遍。臣子們都恭身而立,站在書桌下,紛紛心裡有些忐忑不安。

    靜了半晌,李隆基說道:「可有河北道來的折子?」

    「回陛下,有。」

    姚崇道:「有河北道行軍大元帥發到戶部和閣部的折子,解釋了淮南道的事情。另外,還有一封專折上奏的折子,專等陛下過目。」

    「取來!」

    李隆基心中一蕩——秦霄肯定不會無緣無故的幹這種混帳事情!

    折子取了上來,李隆基先急急的取出了專折,細細的翻閱起來。大臣們看到,原本臉色有些鐵青的李隆基,面上居然漸漸浮現出了一絲微笑。

    李隆基再將秦霄發到戶部與閣部的折子看了看,將它與其他的折子都扔到一邊,對這些臣子們說道:「張說,姚崇,你們二位是為左右丞相,對此事如何看待?」

    張說既是紫微令,也是尚書右丞,是為當朝首輔,最先出班奏道:「回稟陛下,臣以為,秦霄此舉,有些勞民傷財、任性胡為了。他這樣的舉動,豈不是要完全打破我大唐地方的賦稅制度,弄得民不聊生、官不安寢?照此縱容,勢必令其尾大不掉,引為禍患。」

    「陛下!」

    尚書左丞姚崇馬上出班,急奏道:「臣卻以為,秦霄此舉,正當合適!他能根據形勢臨機應變,而且又能保證高力士等人和一些地方官吏沒有空子可鑽,雖然於章程上有些不符,但實際上,卻能有效的解決河北危機。而且,河北軍國大事,事關重大。秦霄此舉,必是因情因境而定。雖然以後不便大力提倡,目下也無傷大雅、無可厚非!」

    李隆基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們兩個,心裡就盤算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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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90章 雪中送炭
    御書房裡,頓時有些靜悄悄的。張說與姚崇,同為左右丞相,代表著朝堂之上兩股截然不同的流派。以張說為首的是一班兒老臣、舊臣的守舊派;以姚崇為首的則是一派青壯年,敢做敢為的激進派。

    李隆基心裡清楚,雖然目下這兩派人還沒有形成惡劣的黨爭,但是常常在政見上不合,也是人人皆知的。也難怪,老臣們智慮忠純辦事規矩,但是辦難免有些瞻前顧後拼勁不足;姚崇等人則是一群大刀闊斧勇於創新的人。這兩種人,各有其妙,各有其短,不是一個簡單的「好」與「壞」能衡量的。

    心中有了這本帳的李隆基,不想就秦霄這件事情引發太多的爭論,弄得人心惶惶。他笑了一笑說道:「張閣老言之有理。像秦霄這樣的舉動,的確是有些冒失,踐踏我大唐的律法了。不過,姚崇說得也有可取之處。辦實事、辦大事者,不拘小節。雖然朕不讚許秦霄這種做法,但考慮他當時所處的環境,朕也只能姑且原諒他這樣幹。」

    張說有些不服,正準備正說些什麼。旁邊的廬懷慎和劉幽求連忙以眼神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張說好歹忍了下來。

    李隆基看在眼裡,心裡何嘗不清楚。張說是為當朝首輔,眼看著一個河北的元帥這樣不顧律法胡來,他當然看不下去。這也是他的職責所在,算不上是對秦霄有了什麼成見。想到此處,李隆基輕緩說道:「張閣老,東北那邊,從即日起,朕會親自過問這些事情。擔保不會出現什麼岔子。閣老說的話,朕也會牢記於心,左右細細斟酌辦事。」

    張說頓時誠惶誠恐:「陛下言重。臣……慚愧!」

    李隆基繼續微笑,轉頭對姚崇說道:「姚崇,戶部那邊聯合工部和將作監,最近都準備一下,朕要開鑿一條從幽州通往黃河的大渠,是為『京杭大運河』。想必河北道欽差宋慶禮已然有折子遞上來了吧?」

    姚崇知道,必是秦霄在密折裡說起了此事,於是道:「回稟陛下,剛剛收到宋大人寄來的折子提及此事。臣等正在閣部商議。」

    「不用商議了,准。」

    李隆基站起身來,認真說道:「此舉利國利民,一舉多得,不可延誤。另外,朕要成立遼東軍機處,令姚崇平軍國章事,是為軍機處首臣。另外,加封張九齡為兵部侍郎,進入軍機處議事;兵部尚書郭元振,是為副臣。閣部宰相與兵部官員凡侍中以上者,皆入軍機處議事。朕要每日過問軍機處的事情。」

    眾臣不禁紛紛悚然動容:看來皇帝要下大力氣,解決遼東的事情了!

    眾臣自然拜倒領旨。張說也沒覺得臉上有什麼不好看,因為皇帝剛才還說,牢記他說的話呢。這可是莫大地讚譽。

    李隆基接著道:「河北賑災、撫民、開渠的事情,御史台還要加派人手出去。是為河北道安撫使與副使,前去協助宋慶禮。讓流民充當民夫去開渠,這很好麼,一舉數得。渠道一建成,這些人也可以就地安頓重建家園。東北戶口不多,這些人正可以遷過去投入生產開發。這是一項不錯的國策,要好好落實下去。姚崇,你是戶部尚書,這件事情,你盯緊了。」

    「臣遵旨!」

    姚崇欣然領命,心中一陣暢快。

    「好了,今日就議到這裡吧。」

    李隆基面色和善的看著張說:「張閣老年歲已高,還要多注意身體,朕早晚還等著聆聽教誨哪!」

    張說的老臉上,頓時惶然而又驚喜,拜倒謝恩。皇帝雖然沒有採納他的政見,倒也還是重視他的麼。左右都不去怪罪,是因為這些臣子都在為國為民著想,李隆基心裡十分的清楚。

    半個月後,幽州大都督府。

    秦霄坐在議事廳裡,拿著皇帝寄來的批折一陣發笑。秦霄奏上的折子裡,李隆基在後面批了幾句話:「你是古往今來最道貌岸然的強盜匪徒!我很想法辦了你,但更想和你一起去搶劫,這一定很痛快!淮南道的鹽稅,今年怕是沒什麼指望了,你全拿去吧!另外,修築水渠、撫恤將士的提案,也通過了。我還成立了遼東軍機處,讓姚崇、郭元振、張九齡等同處議事,我每日親自過問。你要什麼,我可是給了什麼。什麼對候來個捷報,你看著辦吧!還有,我新近納了個極漂亮的妃子,羨慕吧?」

    這就是皇帝給秦霄上折的批覆。

    秦霄左右翻著看了數遍,心裡既暢快,也感動。這個當皇帝的傢伙,在他面前始終是一種兄弟的姿態。兄弟同心、君臣同德,才能辦好事啊!

    淮南道是大唐最富裕的地方之一。因為這裡,是大唐產鹽的地方。全國上下至少有一半的鹽是出自這裡。所收納的鹽稅,也十分的可觀。李隆基上台之後,著手整頓了一下淮南的鹽井,稅收大增。本指望著今年國庫能豐盈許多,卻不料全被秦霄打劫了。想到這些,秦霄心裡就一陣樂呵好笑。

    與此同時,皇帝的聖旨也一併下達。准了幽州大都督府提出的修築京杭大運河議案,派出熟識水利建設的姜師度前去與宋慶禮一起搭檔辦事;另外,淮南道搶來的銀錢,也算是戶部下撥的——今年共計會下撥八百萬貫,糧食八十萬石。

    秦霄不由得佩服起李隆基來。他這個當皇帝的,遠在數千里外,居然也知道眼下幽州最缺的是什麼——是皇恩澤披,穩定軍民之心。有了這些錢糧、開始挖掘河渠,就是最好、最實際的表示。幽州的人們,就會知道皇帝和朝廷已經重視他們了,這樣,今後的生活就會有了保障,人心也才會安定下來。

    這無疑是雪中送炭一般,對秦霄來說是最好的消息了。

    秦霄馬上開榜宣佈了皇帝的聖旨,傳遍幽州上下。軍民們頓時一片歡騰,人人拍手相慶。本來秦霄讓李嗣業和李楷洛傳下將令的時候,將士們雖然高興了一陣,但畢竟沒有拿到實際地好處。雖然吃飯的問題暫時解決了,但餉銀一直沒有到手。有了這一道聖旨,將士們終於相信秦霄沒有說謊,紛紛高興起來,對秦霄一陣感激涕零。

    到了幽州快一個月了,秦霄的心情總算是好了一點。懷裡揣著皇帝批來的折子,悠哉游哉地逛了出去。眼下這一片青灰的樓台牆壁,看著也似漂亮了許多。而且今日居然難得的有些清閒,這不禁令他一陣輕鬆。

    剛出了議事廳,卻看到大都督府門口的門卒和幾個人在說些什麼。秦霄信步踱了過去,不由得笑了起來——這不是軍醫劉迪和胖廚黃沖麼?

    門卒們擋著不讓進,二人正在好說歹說地求情呢!

    秦霄上去招呼了兩聲,讓二人進來。二人喜不自勝地拜了又拜。秦霄笑問道:「皇帝老早跟我說過,要將你們二人給我。我還奇怪,怎麼一直沒見人?」

    劉迪道:「三年前大帥離了皇城御率司以後,小人與黃沖依舊回了本部的左威衛,一直在軍中。前些日子聽說大帥要來幽州,高興得幾晚沒睡著覺。近來見大帥忙碌,一直沒敢來叨擾。直到今日才偶遇了李大將軍,請他老人家批准我們離了軍寨。來見大帥!」

    「呵呵。好。」

    異地見了故人,秦霄免不得一陣開心:「你們就都留下來吧,在大都督府裡聽用。黃衝啊,我還正有些惱火呢,來了這裡一陣不太習慣這邊的飲食。而且我和墨衣,看似都還有些水土不服。」

    黃沖呵呵的笑:「大帥放心,俺今晚就給大帥整一餐兒好吃的,包管您吃得舒服。」

    劉迪細下看了一陣秦霄臉色。凝眉說道:「大帥的確是有些水土不服。南方人來了這邊,總要極長的一段時間適應。這樣吧,我替大帥和夫人開個方子,調理一下。三日之內,去掉肝火平撫五臟,保證大帥和夫人身清體健!」

    「行!」

    秦霄很高興:「那就有勞你們兩個了。去後院報個道吧,就說是我請你們來的。」

    「謝大帥!」

    二人歡喜的拜謝,快步朝後院走去。

    這下秦霄的心情更好了。有了胖廚幫著料理伙食,劉迪調整身體,日後的生活總會好過許多。眼下,他都想哼幾句小曲兒,到街上逛上一逛了。但今天還約了李嗣業等一班兒將軍,一起共進晚餐,商議大軍訓練的重要事宜。來了這麼久,一直在處理府裡積壓的許多事務,他還沒仔細過問過軍事上的事情。

    對於這個,秦霄心裡想得清楚。後院不穩,是談不上什麼打仗的。現在這裡,不比當初在朔方時純粹的行軍打仗。群眾基礎與民心軍心,那才是真正擺在第一位的東西。這就好比,一個人自己吃不飽飯,雙腳也站得不踏實,是沒法兒跟人戰鬥的。只有解決了眼下的民生問題,穩住了軍民的心,才好提訓練與戰鬥。不然,就算大唐的軍人再熱血、再無私,也總會軍心渙散心不正焉,辦起事來事倍而功半。

    秦霄踱著步子,來到了後院。看到院子裡,墨衣正在練劍。在江南三年,墨衣雖然偶爾也練下身手,但畢竟動得不勤。她怕自己會有些生疏,這一個月來每日都勤加練習,漸漸的恢復了往日的水準。

    秦霄駐足觀看,欣賞著這個大美人行雲流水卻又不失凌厲與殺意的劍招。邢長風贈送的純均寶劍,到了墨衣的手中,居然如同逢到了真正的主人一般,如魚得水,劍人合一。

    看著墨衣揮灑自如的劍招和婀娜多姿的身段,實在難以想像她已經是當了母親的人,還如同當年一般的麗雅脫俗英姿颯爽。看了一陣,秦霄不覺有些手癢,猛然拔刀,飛身而上!

    墨衣早早留意了秦霄已經到了,此時凝眉一喝,揮劍迎上了秦霄的刀勢!

    秦霄的刀,使得簡單而又勢大力沉,談不上什麼招式,全是適用的戰場刀法。墨衣則更偏重於武學技巧,劍走輕靈,飄乎不定。二人各得其妙,見招拆招,一陣對練起來。

    墨衣在殺意與力道上,遠遠不如秦霄,只能左右閃避,趁機進攻;秦霄則是明顯的得勢不饒人,步步緊逼。他只要出了手,就是如同上了戰場一般地力搏,手下絲毫沒有留情。也在戰場上打拼過的墨衣,當然深知秦霄的用意和苦心。這不是在江南時的娛樂健身般的練習,而是熟悉那種戰場氣氛的拚殺。平日裡不練習,一時上了戰場,就是瞢住了也有可能。二人都久離戰場了,這樣練習一下,不失為一種好事。

    秦霄劈頭一刀怒斬而來,墨衣不敢纓其鋒,縱身朝後一躍。秦霄亦步亦趨的緊追而上,又一刀斬下。墨衣避無可避,正準備勉強挺劍一擋,好歹先避鋒芒。不料旁邊一柄大刀迎上秦霄的刀頭,『砰』然一聲巨響。

    李嗣業粗獷的聲音響起:「大帥,你連老婆都捨得下這種狠手啊?哈哈!」

    秦霄收起刀來,也哈哈的大笑:「平日不流汗,上陣就要流血啊!墨衣知道我的用意的,不是麼?」

    墨衣也收起劍來,拿出手帕來給秦霄擦汗,溫柔笑道:「你說什麼,那就是什麼吧。我只知道,你來了好些日子了,也沒有給家裡去封信。」

    墨衣這一提,秦霄還真的一下想起了這件事來。來了幽州這麼久了,一直忙得焦頭爛額,心裡也沒怎麼顧著想念仙兒和大頭他們。現在,是該寫封信過去報下平安了。雖然現在通信還不是很發達,但驛站還是能夠將信送到不是很偏遠的地方的。想來,家人應該都在楚仙山莊安頓好,並且生活了一段時間了。

    李嗣業呵呵的笑:「兄弟,咱們自從在大狼原那邊一起上陣以後,我就再沒有見過你的身手了。幾年沒見,你還是寶刀未老啊!不像俺這沒用的傢伙,上陣了被人打得滿身是傷!說到底,像俺這樣的猛衝猛拼,怎麼說還是不如你的武藝好啊!」

    秦霄笑了起來,撫著李嗣業的背帶他一起走:「來,今天介紹個人給你。其實你也認識的,軍醫劉迪。打從今日起,讓他給你細細的調理一下。過不了多少日子,我就要開始訓練幽州的大軍了。你這個大將軍,可要給我雄起啊!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7 15:23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91章 冤家路窄
    一間靜室裡,李嗣業除掉了身上的鎧甲衣物,秦霄感覺一陣觸目驚心!

    這條如同水牛一般的漢子,身上十幾處箭瘡,正在結疤,有幾處還有淡淡的膿水溢出。鮮紅的肉向外翻出,形成了一處處明顯的火山般的突起。

    劉迪鎖著眉頭,用藥水輕輕的擦拭著傷口。饒是李嗣業是鐵般的漢子,也疼得一陣直咧牙,額頭上冷汗直冒。

    秦霄怨怒的罵道:「你這蠢貨,身上這麼重的傷,怎麼一直沒有細心的治一下?若是落下頑疾,不活活整死你!」

    李嗣業呲牙咧齒的笑:「前段日子好許多了的,都在結疤要痊癒了。這段日子天氣漸熱了,我這身上又喜歡流汗,也沒怎麼顧著喝藥,這就……哎喲,娘的,真疼!」

    劉迪冷靜說道:「大將軍忍著點,我在挑破膿包放出餘毒來,然後用藥水清洗了以針線縫之!」

    秦霄擰著眉頭說道:「你外公沒有教你配麻醉湯麼?」

    「有。」

    劉迪專心的替李嗣業治傷,目不轉睛的說道:「外公從祖師爺的藥經裡,找到了祖師爺研究華陀『麻沸散』摸索出的配方。不過,現在幽州這裡配不齊藥,只好難為李將軍了。」

    秦霄悶悶的長哼一聲:「這鬼地方,真是窮得鬱悶!等過段日子,我准你假期,你帶幾個人,到別的州縣多採辦點藥材來。兄弟們有個頭疼腦熱或是受傷了,也好醫治。」

    劉迪點點頭,用藥水布擦去了李嗣業背上流出的膿水。李嗣業趴在床板上,已是疼得直咬牙。

    秦霄找李嗣業說著話,轉移他的注意力,或許就沒那麼疼了。秦霄道:「兄弟,那一仗,薛訥怎麼就那麼容易中了伏兵之計呢?他用兵多年,應該很謹慎、很老道才是。」

    「俺到今天也想不太明白,真是太邪門了!」

    李嗣業鬱悶的叫道:「薛訥其實準備得很充分,前後打探了七八天,前後派出的斥候多達三千餘人。可是,當時根本沒有發現有奚和契丹的伏兵。可是大軍行至灤水山峽時,山頂之上突現契丹弓弩埋伏手。前後山谷奚族騎兵擋住,將大軍圍住了好一陣屠殺!我日啊……哎喲!」

    李嗣業使勁在床板上一錘,又扯動了傷口:「當時的情景,我這一輩子也忘不了!灤水山峽內,兄弟們死傷無數,血流成河屍骨成山。我帶著陌刀隊,和中軍騎兵一起,護著大都督薛訥殺出一條血路,逃出了灤水山峽。不料,當初許諾歸降大唐的(革未)(革曷)蠻子。居然借道契丹,斜刺裡又殺了出來!我、我棄了馬匹死戰斷後,本想將性命丟在那裡。陪我戰死的那些兄弟們!後來,是一個左衛威中候兄弟,將我背了出來!當時,我後背上已經插了十三支箭,左手手臂中了一刀,早已經昏迷過去不省人事。」

    秦霄聽得一陣心驚膽顫,已經可以想像當時戰場之上的慘烈景象。李嗣業越說越激動,身子也繃得緊了。秦霄連忙拍著他的肩膀,讓他放鬆,說道:「勝敗兵家常事,兄弟別太往心裡去了,你這麼個龐然大物,居然也有人能將你從死人堆裡背出來,這人,不簡單啊!」

    李嗣業滿是悲愴而自嘲的笑了起來:「這個兄弟,長得跟俺一般的個子,渾身上下就跟一塊鐵板似的。據說從軍之前,練過武,一身橫練的功夫。雙臂有千百斤的力氣,普通人一棍打到他背上,毫髮無傷。」

    「嗯,還有這種人?」

    秦霄疑道:「姓什名誰?」

    「趙鐵頭,新入伍的。俺見他長得結實,帶到身邊當了中候。」

    李嗣業說道:「這兄弟一直背著我,跑了幾十里,總算是遇上了大唐的軍隊,讓我撿了這條性命!」

    秦霄大感興趣:「一會兒吃飯,將他給我叫來。這樣的奇人,正是軍隊裡的寶貝啊!」

    「行!」

    李嗣業歡喜應道:「其實他來河北充軍之前,曾想進到天兵監。不料跟俺一樣個子太高太大,學不了那些精細的武藝,沒選上。」

    「呵、呵呵!有意思。」

    秦霄不由得發笑起來,「等會兒,將左威衛與左驍衛的將軍們,都叫來吧。六品以上的叫來,不過,那些什麼侍車都尉和司階、執戈儀仗將軍就免了。大將軍、將軍,騎曹參將,這些人都是上陣到第一線的人,我要特別見上一見。」

    「嗯,你這麼一說,我還想起來一件事情。」

    李嗣業說道:「上次薛訥戰敗後,雖然只是罷了他的官,可是其他的許多將軍,都是被砍了頭的。左威衛與左驍衛裡,也只剩下我,和左威衛將軍杜賓客。但是杜賓客也被貶作了騎曹。」

    「杜賓客?」

    秦霄疑惑道:「為什麼殺了這些人,唯獨留下一個杜賓客?」

    「因為杜賓客當初曾進言,不宜出兵。他說,夏日出兵,天氣炎熱路上多草木,容易被火攻、中埋伏。而且士兵馬匹容易生病。可薛訥受了皇命,怎敢不進兵,結果大敗。回來之後,唯獨上書力保了我和杜賓客,其他的人……都因為各種原因,被斬了。」

    李嗣業滿是感慨地說道:「咱們這些當將軍的人,勝了是應該的,敗了就要被砍頭……」

    秦霄擺手,示意他打住。

    秦霄道:「那這個杜賓客,還的確是個人物了?值得一見。等下吃過飯後,我帶兄弟們一起去議事廳,看看新做好的幽州沙盤。我們指著地點,分析一下前番敗績的真正原因。吃一塹不長一智,這敗仗可就白打了。眼下正值夏日,對北狄遊牧民族來說,是最重要的時段,他們正要四處尋找草場餵飽牛羊,暫時應該不會前來攻襲。趁這段時間,我們多做準備,先把自己的腳跟站穩了。」

    「嗯!」

    李嗣業恨恨的點頭。

    這時,劉迪也總算是料理完了。叮囑道:「大將軍至少應該休養半月。使不得大力氣,亦不可動怒。每天堅持喝藥三碗,傷口每日換藥,到時方可痊癒。如果留下病根,將軍後患無窮。」

    「半月?日!」

    李嗣業恨恨的爬起來,一邊穿著衣服,一邊罵罵咧咧。讓他這個猛漢子像貓一樣的窩半月。簡直太難受了。秦霄在一旁勸說:「這一回,無論如何將傷養好,不能再復發留下病根。到時候要打仗,如果沒有你,我可就少了一條胳膊了!」

    李嗣業嘿嘿地笑:「俺聽兄弟的!」

    治過了傷,李嗣業帶上幾個人,出門叫人去了。沒過多久,來了七八個將軍,齊齊到了後院,拜見秦霄。其實大多數是熟人。新上任的左驍衛大將軍李楷洛,將軍周以悌;左威衛大將軍李嗣業,將軍石秋澗。另外有幾個不認識的,李嗣業一一作過介紹。一個是左驍衛將軍邵宏(每衛大將軍一員、將軍兩員,是為副手。另外幾個,其中一個就是李嗣業所說的原左威衛將軍杜賓客,現任左威衛六品騎曹,四十餘歲老成持重的一個男人;左驍衛騎曹參將郭知運,年紀不到三十的猛將軍,最明顯的標誌就是一張大嘴,滿嘴鬍鬚,手臂極長,天生就是在馬上使槊的材料,生得極其強壯。另外一人,就是應秦霄之邀的『特約嘉賓』,七品左威衛中候,李嗣業的救命恩人趙鐵頭。

    秦霄與這些人一一見過禮,請他們都在自己訂做的一張大圓桌邊坐了下來。眾人不肯入座。說『怎敢與大帥同桌,還無主次之分』。秦霄道:「我們這些人,都是要上陣一起殺敵的,是血肉兄弟。做兄弟的,有今生沒來世,有緣聚到一起,就應該彼此親密無間肝膽相照。我秦霄歷來不喜歡擺什麼架子弄什麼玄虛。戰場之上,我是大帥,你們都要服從我的將令,違令者有軍法擺著;私下裡,我們都要如同兄弟一般,不必分得那麼清楚——來,廢話不說了,大家請入座!我特意請人定做這麼一張圓桌,就是等著兄弟們一起同桌共飲的!」

    李嗣業咧嘴大笑:「兄弟們,俺跟隨大帥最久,最瞭解他的為人。大帥所說的,都是實話,真話。我們大傢伙,也就別跟他客氣了。坐下,喝酒吃肉,這就對了!」

    大家都是血性的漢子,也就不再扭捏了,呵呵的笑著入了座。秦霄舉起杯來,先勸各位同飲了一杯,彼此也算是打過了照面。

    剛剛飲下一杯,軍醫劉迪出現了,生生地搶走了李嗣業的酒杯,給他換上了一碗白水。李嗣業跟他拚命的心思都有了,但秦霄一句『醫者父母心』,好歹讓李嗣業安下心來,拿水當成酒喝,跟眾人討樂。

    酒過三巡,秦霄說道:「各位將軍,我來了也快有一月了,直到今日才將各位請來議事,相信大家也能理解我的難處。眼下幽州瘡痍滿目,民不聊生,軍心不穩。這些日子,我都去忙著幫助長史大人處理民生事務了。這些日子來,好歹也算是有了一些成效。相信過不了多久,幽州這裡的局勢就能穩定下來了。於是我想,應該可以開始著手操練大軍了。」

    眾人點頭應聲,沒表示什麼異議。秦霄看向那個陌生的杜賓客,看樣子更像是一名文官,斯文儒雅,靜靜的坐在那裡,也不表示什麼。

    秦霄對他道:「杜將軍參加了上次的大戰,不知眼下有什麼意見沒有?」

    杜賓客站起身來,雙手一抱拳:「大帥,末將乃是敗軍之將,在下人微言輕,實在不好說什麼。」

    秦霄眉頭一皺:「你這是什麼話?剛才我還說了,我們這些人,要如同兄弟一般的相處,彼此親密無間。有話就要說,有屁就要放。該罵娘的時候罵娘,想幹架了……私下裡去幹!你這樣藏藏掖掖的,還像是帶兵的將軍麼?還把我們這些人,當兄弟麼?」

    杜賓客愕然一驚,拿起一杯酒喝了下去,斗膽說道:「大帥,請恕卑職直言——眼下,幽州軍中最大的問題,在於後勤不保,軍心不穩。再加上前番敗績,士氣十分的低落。如果不先解決士氣問題,其他的事情都是空談。」

    「說得好,坐下說。」

    秦霄讚道:「說說,你有什麼好的辦法沒有?後勤方面,這個不用擔心。一月之內,我派人在淮南採辦的糧餉就要送上來了。另外,為了幫兄弟們改善伙食,我已經派司馬范式德與金梁鳳,前去河東等地的草場購買大批的牛羊。」

    「這便好!」

    杜賓客面露喜色,直言不諱地道:「打了敗仗以後的將士們,最需要的是一場勝利來重拾信心。另外,將帥強,則兵不弱。大帥應該在士兵們面前,體現出昔日金甲戰神的威風來,讓兄弟們心中有個精神支柱。」

    「很好,說得很好!」

    秦霄拍起桌子來,連聲讚道:「另外講一講,前番你為何阻止薛訥進兵?」

    「因為,就當時的情況來看,進兵必敗。」

    杜賓客面色凝重的說道:「大帥與諸位,莫要怪卑職馬後放炮。當時的情況是,靺鞨與奚族人,明顯是受了別人指派前來詐降,嗦使薛訥進兵。然後再設伏於道聯合擊之。我軍安能不敗?」

    「你怎麼知道,奚與靺鞨就是詐降?」

    秦霄追問,目光炯炯的盯著杜賓客。

    「因為……」

    杜賓客擰著眉頭,表情十分嚴峻的說道:「靺鞨與奚是依附於契丹的,而這些部落,又都臣屬於突厥。從大的局勢上看,突厥人前不久殺了奚族大酋李大甫送去的俘虜——原幽州大都督孫儉,大唐也殺了楊我支特勒,彼此已然不和,開戰只在早晚。而且我注意到一個細節,他們的裴羅英賀達干,已經有一年多沒有見人影了,有消息稱,曾在契丹與奚這些方見過他。我便估計,肯定是他在經營籌劃這一次的陰謀!果然,當日在灤水山峽激戰時,出現了一小撮突厥狼騎在遠方山頂觀戰。旗幟,正是裴羅英賀達干的朱紅旗!」

    秦霄精神一凜,一字一頓的問道:「你是說,你看到了突厥智者——裴羅英賀達干,暾欲谷?」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7 15:26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92章 遼東猛虎
    杜賓客不禁有些驚訝:「大帥也知道此人?」

    秦霄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這老傢伙大名鼎鼎,當然認識。算起來也是死對頭了。可惜一直沒有正面交過手!沒想到,他倒是真經活,算起來應該有七十歲了,居然還能四下躥啜搞破壞!」

    李嗣業頓時大叫起來:「你個***杜賓客,這些話,你當初為什麼不對薛訥講,害得那麼多兄弟橫屍在外?」

    「李將軍!」

    杜賓客針鋒相對的吼了起來:「當時卑職也只是在揣測,沒有任何的事實根據!當日的情景你難道不知道麼?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卑職也曾進言,說道天氣炎熱多番不利,不宜進兵!可是結果呢?」

    「你他娘的!……」

    李嗣業氣結,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得恨恨的怒視杜賓客,恨不能生撕了他。

    秦霄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吵,然後說道:「如此重大的軍事行動,如果因為一些莫須有的揣測就取消,薛訥也不敢擔待這樣的罪名。這要是真的這麼幹了,他薛訥好歹要背上一個抗旨不遵、怯戰不前的的惡名。事已至此,抱怨是不解決問題的,杜賓客!」

    杜賓客心裡也不是很好受,正悶著頭生氣,此時本能的一下站了起來,抱拳應道:「卑職在!」

    「我保舉你官復原職,與石秋澗一起擔任左威衛將軍,輔助大將軍李嗣業。」

    秦霄繼續道:「另外,我也要表你為河北道行軍大元帥麾下的司馬。你若是沒什麼意見,我就馬上上表朝廷了。」

    「這!……」

    杜賓客不禁有些惶恐和不解:「卑職是戴罪之身,怎敢受大帥提拔?」

    李嗣業也在一旁叫道:「俺也不要這樣不痛快的陰損人在手下幹事!他娘的。保不定什麼時候說話不利索、不乾脆,又要誤老子大事!」

    「李嗣業,還不住口!」

    秦霄和了一聲:「前番敗績,莫非就是杜賓客的責任麼?勝敗本就是兵家常事,難得他想到了那些破綻,可惜未被主帥採納意見。當時的情況之下,就是我是統帥。也不敢因為杜賓客的這一些揣測,而取消籌劃許久地進兵計劃!這樣的人,思慮忠純用兵有道,正是你這個大老粗的得力助手。再加上辦事穩妥帶兵有方的石秋澗,你們三人正好相得益彰。將帥彼此之間,更應該諒解和寬容。肝膽相照。你怎的像個孩童,不顧大局的吵鬧?」

    李嗣業頓時啞了火,不敢再吵鬧了。其實他心裡也清楚,這杜賓客的確是個人物,只是有些氣不過當時他沒有據理力爭避免那場敗仗,還得那麼多將士陣亡疆場。

    杜賓客抱拳向秦霄和李嗣業行禮:「大帥,大將軍。卑職無才無德。而且又是戴罪之身,實在不敢授將軍之銜。我還是安心地當我的騎曹參將吧!」

    「杜賓客,剛剛罵了李嗣業,你怎的也矯情起來?」

    秦霄擰著眉頭瞪著他:「你是在懷疑我看人的眼光,或是表示不滿。對麼?男人,就應該拿出氣魄和膽色來。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還賭上氣了,連個娘們還不如!我們是帶兵的將軍,沒點氣度,怎麼讓手下地將士服我們?」

    李嗣業聽了秦霄這樣的話。心裡好一陣難受,馬上站了起來,搶過旁邊石秋澗的一杯酒。朝杜賓客舉了起來:「杜將軍,俺剛才衝動,說錯話了。這邊兒向你賠個不是!今後,咱們還是和氣著點,別讓大帥失望了。左威衛裡,也少不得你這樣智勇雙全的大將幫俺。今後俺若是有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你儘管指出來。俺一定聽!」

    李嗣業這麼一說,杜賓客也有些慚愧了,舉起杯中酒來,誠摯說道:「大將軍,卑職慚愧!今後大帥與大將軍若有差譴,卑職萬死不辭!」

    二人一碰杯,仰脖一飲而盡。

    秦霄笑了起來:「這才對嘛!咱們男人啊,尤其是帶兵的人,就應該有點豪氣,有點肚量。打從今日起,咱們都是生死地兄弟,沒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說得不痛快了,就像今天這樣的吵罵也未嘗不可,別把話咽在肚子裡發霉。俗話道,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麼!在外行軍打仗,固然是服從軍令第一。但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犯錯誤。看到兄弟犯了錯,那就要指出來。杜賓客你現在除了是左威衛的將軍,還是我麾下的行軍司馬。改日我介紹行軍長史金梁鳳給你認識。你們二人以後多在一起商議,給我出謀劃策啊!」

    杜賓客恭身長拜:「大帥氣度如海,智勇雙全,卑職由衷佩服!杜賓客,願為大帥效犬馬之勞!」

    「行、行別說得這麼嚴重,呵呵!」

    秦霄擺了擺手,示意李嗣業和杜賓客都坐下來,然後說道:「杜賓客被提為將軍,騎曹一職空缺了。趙鐵頭,你之前是騎兵還是步兵?」

    趙鐵頭今日遇到地都是一些大官兒,免不得有些拘禁。此時聽到秦霄叫他,馬上條件反射一般的站了起來,抱拳凜然大聲道:「回大帥話,卑職是中軍騎兵,大將軍身邊的中候!」

    秦霄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放鬆點,這麼緊張幹嘛!你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難得啊,是打仗的天才。這樣吧,杜賓客空出來地騎曹之職,你頂上。」

    「啊?大帥,我、我還只入軍不到一年!」

    趙鐵頭訥訥的說道:「現在做到七品中候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哪裡還敢想著陞官?」

    「別這麼沒出息!」

    秦霄說道:「其實多大地官也是一樣的幹。官大了,責任與壓力也就更大。當了騎曹,好好的將騎兵訓好、帶好。如果你幹得不好,我一樣要罷了你!」

    「啊?是!」

    趙鐵頭面對著這個偶像級的人物,明顯有些不知所措。當時夢想著要進天天監,失敗之後一直耿耿於懷。現在見了天兵的祖宗。更是一陣誠惶誠恐。

    他還給我陞官了呢!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好好幹哪!——趙鐵頭在心中默念,好一陣激動。

    秦霄又拿起一杯酒,對同樣新認識地邵宏說道:「邵將軍,初次見面,以後還要多多仰仗了!左驍衛這一次,幾乎全是重組的。現在李楷洛李將軍重回左驍衛了,你們要一起將左驍衛給我撐起來!」

    邵宏和李楷洛、周以悌都舉起了杯子。謝過秦霄敬酒。

    席間的氣氛,顯得隨意而又熱烈起來。秦霄的寬宏大度和平易近人,讓這些人如沐浴春風,從心底裡舒服。

    飯後,秦霄將他們都一併請到了議事廳裡。此時金梁鳳也已然回來了,秦霄將他也請了進來。另外還有天兵監的桓子丹。

    秦霄將眾人請到議事廳的偏廳裡。這裡支起了一張巨大的平板桌,上面置了一個幽州地貌軍事沙盤。

    雖然現在地沙盤製作技術還遠遠不能跟21世紀的相比,但也已經做得很不錯了。何處有山,何處有水,何處是平原,何處是叢林。都標示得十分清楚。一些關隘險口,也紛紛做出了模型標示出來。

    眾人自然是對這樣東西大感興趣,左右圍著細細的觀看,以為奇觀。

    李嗣業轉來轉去的看了一陣,大聲道:「咦。這裡就是那天我們進兵的地方!檀州!我們從這裡出去走了三日,從大唐與奚的交界處經過。然後進入了契丹境內地灤水河附近,就在這山峽裡遇伏,然後被奚族與靺鞨圍追堵截!」

    「嗯。」

    秦霄點了點頭,拿著一根小木桿。指著沙盤說道:「現在我們這樣一看,就直觀許多了。大家看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這裡,幽州。我們身後和左右,那都是長城。奚與契丹想打進來,是很難的。幽州面對東北的這樣子,就活像一個咽喉,掐住了他們南下侵擾的去路。當初,薛訥在這裡鎮守多年,一直沒有出過問題。後來,北狄就想著將我們勾引出去了打。先是有孫儉敗於奚,後來薛訥又敗於契丹。其實幽州這塊地方,扼住了險要,的確是易守難攻。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除非我們中計殺了出去,然後在這一片平原之上,與他們強悍地騎兵廝殺。這的確不是一個划算的打法。」

    李楷洛之前曾是從契丹被迫叛出歸降大唐的契丹首領,此時說道:「不管是奚、契丹還是突厥,最擅長的就是騎射。這裡地人,八歲就能騎上馬奔騰在草原上射獵了,一生都在練習此道,如果要在平原之上野戰,我們的軍隊的確會有些吃虧。除非將他們圍在一個比較小的範圍內圍殲,才能體現出我們陌刀陣的優勢。」

    「其實我們地騎兵也不差。」

    杜賓客說道:「北狄大多是耐力極好但是衝刺能力欠佳的突厥馬。我們大唐的馬匹,取各地之所長,數十年來雜交育種,衝刺能力要強,耐力也不見得差多少。關鍵就在於,我們訓練騎兵地方法,不管多用心,終是跟那些終日在馬背上生活的遊牧人比起來,有些差距。不過,我們可以用戰法、陣勢來彌補這方面的不足。北狄的軍隊,就如同狂野的狼群一般,就以兇猛與強悍撲倒敵人,氣勢很厲害。但是我們的騎兵,只要氣勢上來了,無論是組織還是戰法上,還要勝過他們。當然,我們大唐軍隊,主戰部隊是步兵,是陌刀隊。」

    秦霄擰著眉思索了一陣,然後說道:「雖說以己之短,攻彼之長是不太明智的。但是北狄都不會乖乖的站好了,等著跟我們一起決戰。他們的戰術,多是游擊戰,機動性十分的強。陌刀陣可以作為堅強護盾、圍殲、遭遇戰與攻城拔寨的主力,但是幽州的騎兵,也該好好的著手訓練出來。我就不相信了,我們大唐這麼富強昌盛的大國,拿出來的軍隊居然比不上落後荒蠻的北狄?我們的馬比他們好,裝備比他們好,戰略戰術,也比他們好。憑什麼就打不贏呢,且不是怪哉!從明日起,開始大力著手訓練騎兵!突厥人自稱他們的騎兵是『狼騎』,所面對的敵人都是羔羊。這一回,我就要訓練出一隻『虎騎』來給他們看看!管他是打野戰還是遭遇戰、圍殲站,都不用怕他們了!這是我們軍隊致勝的關鍵,一定不能軟下來!」

    「大帥言之有理!」

    杜賓客說道:「幽州的騎兵,在面對北狄的時候,之前一直是個軟肋。其實也不見得是我們的騎兵差,只是北狄的騎兵,說實話,的確很強悍!」

    「我知道,我見識過的。」

    秦霄說道:「當年在靈州的時候,我們朔方軍就和闕特勒率領的狼騎師交過手。當時我們已經佈署妥當了的一個包圍圈,硬是生生的被他撕出了一道口子殺了進來。圍殲戰也變成了遭遇戰。幸得當日,我們在人數和氣勢上佔了絕對的優勢,而且先前擊殺了他們的主帥移涅貪汗,沉重打擊了他們的士氣。不然,戰局結果,殊難預料!」

    李嗣業聽秦霄一說起朔方時的情景,不禁又激動了起來:「當年那仗打得多舒坦、多揚眉吐氣啊!大帥陣斬力賀達、擊殺移涅貪汗、擊敗闕特勒,從此一戰成名。那樣的仗,俺打一輩子都願意!」

    「呵呵,好漢不提當年勇,這沒什麼了不起。其實功勞應該更多的歸於當時的主帥張仁願。」

    秦霄說道:「剛才我們看了一下幽州東北方向的地形。而且我知道,越往東北方向去,地勢越平坦。那裡是一處大平原,現在估且叫它『松遼平原』吧。雖然沙盤上沒有,但是我們也應該心裡有數。東北這一帶,包括再往北去的大草原與大荒漠,都決定了一點——就是,我們一定要擁有一支非常強悍的、如同東北虎一樣的騎兵!有了『遼東猛虎』,何懼北狄狼騎!」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7 15:28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93章 大閱兵
    秦霄的一席話,讓在座的各位好一陣熱血沸騰,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一向話語不多的金梁鳳,這時悠然說道:「大帥的設想與計劃,都是很對路子,很正確的。不過,我們大唐的軍人馬上功夫比不上北秋遊牧民族,這也是不爭的事實,並非是光憑決心和努力就能解決的。雖然大唐全民尚武,民間也不乏習武練馬者。但是,北秋之人以馬背為家,以射獵為生,他們與馬匹的關係,就如同親人一般。習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樂之者,亦不如勤之者。北秋之人一生練習的東西,要我們大唐的軍人在短短年月之內超過,不太現實。」

    秦霄眉頭微皺,徵詢的看著金梁鳳:「先生有何高見?」

    金梁鳳也不客氣,微微一笑說道:「揚長避短,方能事半功倍。我大唐在各項技術上遠超北秋蠻族。如果不好好利用,豈不是自棄其長而暴其短?」

    「你的意思是說,從裝備上彌補騎射技術的不足?」

    秦霄輕歎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何嘗沒有做過這樣的設想。只不過,眼下幽州尚且缺糧缺錢,如何購置那些東西?要打造虎騎,最起碼要將馬鐙全部改了。換作是天兵監用的那種雙腳鐙,徹底解放雙手。早在幾年前,我們在朔方的時候曾經幹過,讓軍中的工匠打造雙馬鐙。不過那時候,鐵料不足,也未能全面推廣。現在在這裡,看似更難推行了,窮得連飯都要吃不上了。還能幹這些麼?另外,馬兵習慣用的橫刀、漆槍或者長槊,其實都不是太適合與北秋的衝刺對戰戰。我改造後的橫刀。現在用來裝備天兵監的,就是最適合在馬上用地。我們現在的橫刀,太直,不太適合劈砍,衝刺起來威力不足。突厥人用的刀你們注意了麼?彎刀!策馬狂奔地時候,一斬而下,威力極大,能劈開我們的盔甲。而且容易抽刀而回,連環斬殺。另外,我還想過讓每個戰士用上那種特殊的臂弩……可是這太不現實了!將作監打造一百副臂弩,尚且要一個月的時間。軍中的工匠,如何能夠辦到?」

    金梁鳳呵呵的笑了起來:「大帥,看來你走進了一個誤區。」

    秦霄疑惑:「怎麼講?」

    「鎮守幽州,非一日一月,甚至是幾年。這是一個長期的戰役。」

    金粱鳳說道:「此時已經不比當初大帥在朔方時的禦敵,而是戍邊屯住。我們有地是時間,還怕辦不好這些事情麼?扼住了幽州這個咽喉。我們想什麼時候開打,那只能由得我們,由不得北秋蠻族。不管是訓練還是製造裝備,那時間上都是充分的。只等京杭大運河完全疏通到幽州,我們就可以四方引進生鐵,打造需要的東西。而且,大帥莫非忘了,在江南臨走之時。我曾將火藥配方與火弩車圖紙,給了天兵監大閣領?」

    秦霄不由得笑了起來:「記是記得。可是難不成等著刑長風給我們送炸藥和火弩車來了,我們才開打?這也太被動了吧!十萬人,一天要吃喝多少,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賬!」

    「當然沒必要,我們管朝廷要工匠就行!」

    金梁鳳說道:「除了要錢要糧,大帥還可以要人麼!將作監裡。大小的工人匠師有二萬餘人,平日裡就等著給哪家皇族建房子、建園陵。大帥上書請示一下,皇帝莫非還能不給人麼?不要太多,五千工匠足矣!軍中的鐵匠,手藝終是粗陋了一些。幹不得新鮮的事情。有了這批工匠,然後再有了錢。還怕造不出裝備?有了這等高級的裝備,還怕彌補不了我們在騎射技術上的差距麼?這是我們唯一比北秋差的地方了,如果能解決這個問題,其他地事情自然都好辦。當然,這也都是治標的,最治本的方法,還是在大帥身上。一定要將幽州將士們的鬥志和士氣提起來。眾志成城氣勢如虹,再加上優良的裝備、高明的指揮,我們想打敗仗,都難了。」

    眾人一起開心的呵呵笑了起來。這金梁鳳頭腦清晰冷靜,句句入情入理,說得十分到位,大家彷彿都看到了無比的希望。秦霄面帶微笑地點頭:「金先生說得在理。幽州這裡,是一個長期的戰役,並非一兩天能夠解決問題的。既然是這樣,姑且不論我秦某人會在這裡呆多久,將金先生說的這些工作落實下來,也是福澤無限的好事。好吧,我即刻修書上奏遼東軍機處,管他們要鐵、要人。」

    「還有馬匹。」

    李嗣業插了一句:「前番戰敗,失卻馬匹四萬餘。如今幽州僅有戰馬一萬餘,其他馬匹兩萬餘,遠遠不夠用。」

    秦霄皺了皺眉頭:「看來,我們要做的事情,還真是多啊。一萬戰馬、兩萬雜馬,相對於幽州軍十二萬大軍來說,的確是太少了。當年我們朔方軍九萬人,就有正規騎兵兩萬餘,步軍也幾乎人手一馬用來行軍或馱物。不說太多地話,至少還需要兩萬匹戰馬、三萬匹雜馬。哈哈,這可是個天文數字了!哪裡一下拿得出這麼多的馬匹來?大唐最大的馬場在隴右監。遠隔數千里,要從那裡運過來,太不現實了。」

    金梁鳳微微一笑:「戰馬,可以就近從河東馬場酌情購買一些。雖然這兩年災害頻頻草場被破壞得厲害,但多少一兩萬匹還是可以湊得到。雜馬麼,可以向河北、河東一帶的州縣和百姓購買,大不了多花一些錢。若是還有欠缺……我們可以用搶的麼,就像大帥當年在朔方時一樣。」

    秦霄不禁失聲笑了出來:「看來,不管怎麼樣,我們這一次要狠狠地報一下仇了,至少將先前失的馬匹搶回來。這下好,我又要伸手向皇帝打劫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一怒之下罷了我。哈哈!——取筆墨來,我即刻修書,金先生。你……」

    「六百里加急直遞長安麼!」

    金梁鳳也笑了起來,秦霄和眾人也跟著一陣大笑。

    秦霄心裡尋思著,要工匠便罷了,但萬不能再開口要錢了,不然太令人反感。不如直接要鐵、要馬。朝廷上地人,沒理由蠢到真的運鐵運馬來,肯定會給錢。嗯,就這樣辦……

    信寫好了。秦霄蓋上了帥印,交給金梁鳳去處理。這也用不著專折密奏了,反正這些事情,終究還是要遼東軍機處地人來當家處理。而且老是專折奏事,免不得會讓姚崇等人反感。

    幹完了這些事情,秦霄感覺一陣輕鬆。雖然打造裝備、購置馬匹這種事情不是最根源的做法,但也算是有利於戰。接下來,最重要的,莫過於提起將士們地士氣和鬥志了。

    這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首先,現在的幽州軍大部份是新兵。他們的信念和鬥志。遠不能和久經沙場的老兵相比。不逝……他們也有一個特點,就是天真一些,容易被鼓動!

    想到這裡,秦霄心裡不由得回想起許多事情來。『上』輩子的時候,革命老軍——紅軍,在無糧無餉的情況下二萬五千里長征,而且經過艱苦卓越的戰爭,取得了最後解放全國地勝利。那種情形。比眼下的幽州軍,還要困難多了。這就是一種無比執作甚至可以說是狂熱的信念在支撐。要提高部隊的士氣、消除戰爭壓力,只有三種途徑,其一是殺戮與破壞;其二是性減壓;其三,就是狂熱的信仰!

    眼下,要幽州軍去殺戮和破壞,是不現實的。性?拜託。現在幽州城裡,公雞都比母雞多。女人、老人和孩子們,更多的早早被轉移離開了這個大軍鎮。

    看來,唯一的辦法,就是讓戰士們有著無比堅定不移的信念、狂熱的信仰了!這可是個技術活。不是說說『兄弟們加油,給老子拼了』就能解決問題地……身為一方之帥。首先要從自己身上體現出這種狂熱,影響到身邊的將軍和士兵,這才有可能!

    好吧,我狂熱!

    想到此處,秦霄凝神說道:「明日,將四門駐軍和中軍護軍,全部集中到城南大校場。我,要親自閱兵,開始訓練!」

    「遵命!」

    群情激昂。

    第二天,天氣有些陰霾,刮起了一陣南風。本就多風沙的幽州之地,頓時四下一陣黃沙滾滾,塵囂蔽天。天氣還不是太炎熱,這一陣風沙卻讓人感覺有些煩躁了。在外面逛一天,回來時身上就要抖落一層細沙粒。

    秦霄身披金甲紅袍,腰懸長刀手綽鳳翅鎦金鐺,騎上了那匹驕傲的戰馬。帶著三百餘虎虎生威的天兵,掌著獵獵飄揚的帥旗,出了大都督府。

    一個多月來,這是他第一次公然在幽州大軍面前亮相,第一次正式的檢閱部隊。此前他也有抽空去過一兩次軍屯裡,大致看了一下四城屯軍的情況。但是像這樣集中地面對大軍,還是頭一次。心裡免不得還有些興奮。

    同樣,十二萬大軍的將士們,心裡也是有些興奮和激動。這個大元帥來了一個多月了,頭一次公然亮相。據說這人不簡單,在朔方時被稱為『金甲戰神』,突厥人也稱之為中原的『狼魔將軍』。究竟會有什麼獨到的地方呢?眾皆拭目以待!

    幽州的百姓們雖然都習慣了雷雷的戰鼓,但是今天這種磅礡的氣勢,就有些讓他們驚駭了。秦霄帶著天兵親衛隊走到幽州南門地時候,高聳的城樓之上七十二面巨大的戰鼓同時震響,彷彿整座城池都要顫抖起來,震耳欲聾。數百面七色軍旗迎風飛揚。長長的號角破空長嘯,聲勢震天。

    真個鼓角嘯天戰旗揚,鐵馬金戈震金湯!

    方圓百里之內,草木塵沙張揚,人馬氣血賁張。

    饒是秦霄這樣在戰場之上打滾過來的人,也不禁一陣熱血沸騰,心跳加速。這種恢弘而壯闊地氣勢,足以讓人大腦發昏甚至膽戰心驚!

    出了南門,十里之外。

    駐紮在四門城外的幽州大軍,正在將軍們地帶領下,朝大校場集中而來。

    十二萬人!

    十二萬人整齊劃一的奔跑而來,在高高的點將台前,排成了十五個方陣。左威衛與左驍衛,各分前後左右中與左右虞候軍七軍,每部各領不同顏色的軍旗,各有一個掌旗使、有都尉統領。再加上秦霄帥麾下的中軍,共計十五部方陣,整齊劃一的集結完畢。

    秦霄昂然矗立在點將台上,將鳳翅鎦金鐺斜插在身旁,右手支出威武橫握;左手微曲放在腰間,握著風雪刀的刀柄。他微瞇著眼睛,看著滾滾黃沙之中十餘萬血性男兒有條不紊的集結,靈魂都在一陣悸動。

    這就是大唐的軍人!用自己的生命與鮮血撼衛安寧與榮譽、不求回報的軍人!

    真的很可愛!

    十二萬人,集結完畢。十五個方陣,整齊的擺在黃沙校場之上,陣列並然。南風吹著旗幟,獵獵飄揚。戰馬打著響鼻,戰士們紋絲不動。十餘萬人馬的呼吸,也幾乎能夠讓大風止步。

    點將台上,李嗣業、李楷洛等二衛的將軍,陪同一起站於台上。這一次新組建的幽州軍,他們也是頭一次集中檢閱。果然是氣壯山河、威武不凡。舉目望去,滾滾黃沙之中,似乎都看不到方陣邊界。那站在最後的戰士想要跑到點將台前,怕是都是發足狂奔一盞茶的時間。

    這個時代,沒有擴音器,秦霄只好點起三千中軍,站在點將台前當充當自己的擴音設備了。

    一陣大風吹起,大校場上傳來一陣呼嘯之聲。大軍陣中,卻是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點將台上——看著那個金甲紅袍、手握神兵的將軍!

    秦霄彷彿也感受到了這種有質體般的目光,就落到自己身上。似期盼、似疑惑、似敬仰、似畏懼、似懷疑,不一而足。

    秦霄深吸了一口氣,眼睛中迸射出凜然的神采,右手抬起,將鳳翅鎦金鐺在點將台上用力一頓。

    錚然巨響。

    層層盪開!
xanderyang 發表於 2009-5-7 15:36
第六卷 盛世霸圖 第394章 你們是英雄!
    鳳翅鎦金鐺這一擊下去,震起的錚然鳴響,如同水紋一般的蕩漾開去,掠過每個人的心間。

    其實離得遠了的將士們,根本聽不到什麼聲音,甚至有些都看不清楚秦霄的表情。

    但人總是這麼一種奇怪的動物,容易被環境裡的氣氛所影響,被旁邊人的情緒所感染。秦霄的這一個細微的動作,讓點將台旁邊的將士們不自覺的渾身一震,站得標直挺拔。每個人的眉宇間,都流露出了那種堅毅與剛果的神色。

    以點將台中心,一股肅然凜冽的氣息,四下傳盪開去。

    秦霄昂首挺胸朝前走了兩步,劍眉略挑,眼睛凜凜的環視了眼前的將士們一眼,猛然一下揮起手中的鳳翅鎦金鐺,大聲吼道:「向英雄致敬!」

    中軍的李嗣業和李楷洛這班將軍,以及三千護衛中軍,同時舉起了手中兵器,跟著大聲吼道——「向英雄致敬!」

    巨大的聲浪滾滾盪開,似乎都將旗幟吹得翻滾起來。

    站在前排的旗使與都尉們,都感覺心中一陣震盪,整個人頓時迷失在這種磅礡的氣勢中!

    那個以秦霄一個人為中心,噴發出的洶湧氣勢!

    大校場上傳來巨大的回音——「向英雄……英雄致敬、致敬!」

    沒有人想到,秦霄會用這樣一句話做為開場白,而不是那種官腔十足的客套對白。這一句吼出來,原本還有些心不蔫站在後排的將士。也被實實地吸引了注意力。那些早早注目在這邊的人就不用說了,馬上就被這種特殊的開場白深深吸引,頓時對秦霄大感興趣起來。

    秦霄看著眾人的反應,心中暗自滿意。手中地鳳翅鎦金鐺緩緩的放了下來。依舊立在自己身邊,鼓足了真氣大聲道:「你們是血性的男兒!是民族的脊樑!是中華的驕傲!」

    秦霄每說一句,就停頓半刻,台下的『擴音器』將這些煽情的大吼傳遍大校場。

    每個人的心中,都在熱烈的顫抖!

    這種直白的讚美、淋漓的誇耀、奔放的**。頓時深深的感染了每一個人。

    激動地情緒,就像是瘋長的艾草,飛快的在十餘萬人心中滋長蔓延。

    每個人的心都在顫抖,熱血都在奔騰。身體內,彷彿一隻牛犢在左衝右撞,氣血翻騰不休。

    「父母以你為榮;妻兒以你為榮;皇帝以你為榮;大唐以你為榮!」

    「你們是榮譽與尊嚴地象徵,是天下最值得尊敬的男人!」

    身為一個軍人,秦霄打從心底裡尊敬這些將士們。雖然眼下是有意用煽情來調動將士們的積極性。但更多的是一種真實的想法與說辭。也唯有真實、貼切的話語,才能真正的感動這些將士們。秦霄明白,跟這些將士們說教一般的講什麼『民族大義』、『責任與理想』是沒有什麼收效的。他們當中的大多數人,都沒有文化與見識。他們只能理解最淺顯地道理。只能接受最直白的意思。要調動他們的積極性,最有效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心中充滿對敵人的仇恨,對自己感覺到驕傲、自豪甚至是狂妄!堅定唯一地信念,那就是殺敵再殺敵!

    這就是最簡單的狂熱!有了這種狂熱,人就可以不怕死,不顧一切地衝突向前。到了戰場上,沒有比不怕死的人更可怕。

    不怕死的軍隊,戰無不勝!

    秦霄深深的理解這箇中的意思。

    果然,說完這些話,這些將士們頓時如獲知己。感動不已。他們背景離鄉,告別了妻兒老小舍棄了平安殷實來到這個生死難測的地方,不求富貴、不求榮華——求的不就是一個理解麼?

    理解他們的苦、理解他們的無私、理解他們的辛酸!

    秦霄做到了。他知道,千里長徵人未還,家人會思念將士;將士們同樣也會思念家人。說出那番『父母妻兒』以他們為榮的話後。許多將士頓時感慨萬千的激動起來。更有一些滿腹委屈的新兵們,眼睛裡已經噙上了淚。才當了幾個月的兵。卻受了這輩子從來沒受過的苦。

    一切,都只為了榮譽和尊嚴!

    說完那些話,秦霄自己也被眼下這種狂放與悲壯的情緒所感染了,真的變得狂熱起來,嘶聲吼道——「秦霄,以兄弟們為榮!」

    十萬將士,頓時自發爆發出海嘯般的大吼,舞動手中兵器大聲吼道——「大唐!大帥!大唐!大帥!」

    整個沙場頓時一陣顫抖,狂風四作,天上的陰霾飄散無影!

    氣勢如火!氣勢奔雷!

    幽州城中的百姓被嚇壞了,以為平地出現了滾雷——整座城池都在顫抖起來。

    刀槍如同海浪一般此起彼伏,閃耀著欺日的寒光;那嚯嚯的巨響,如同雄渾的交響樂。

    戰士們,真的很簡單,很單純,也很可愛。他們需要的,僅僅是一日三餐,和別人的一點理解。如果能有一些讚美,那就更加心滿意足了。為了這一些,他們就可以拿性命去交換,無怨無悔。戰場之上,那麼多連姓名都無法去考證的烈士,他們到死也只是期盼這些東西。什麼官爵、富貴、名聲與幸福,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從本質上講,秦霄的確是這些將士們的知己。他深切的理解一個軍人,需要的是什麼,心中堅持的是什麼。

    狂熱的**,奔放在大校場上,久久不息。秦霄就站在這個狂熱的中心點,感受著靈魂被震憾的那種快感與激動。

    許久。

    秦霄揚起鳳翅鎦金鐺。十餘萬人陸續安靜下來。

    秦霄擰著眉頭,大聲道:「可是,我們已經有數萬地英雄,倒在了北狄的疆土上!」

    全場靜悄悄的。氣氛有些悲愴起來。大風吹過,每個人的心頭都籠上一層陰霾、傷感與憤怒。

    「北狄,殺我們地父母,殺我們的兄弟,殺我們的親人!」

    「北狄!搶我們的兒女、搶我們的妻妾。搶我們地牛羊和財富!」

    「英雄們,你們同意麼?」

    十萬人大爆發,瘋狂的大吼——「不同意!」

    巨大聲浪,蓋過以往任何時刻。

    十萬人,狂熱了!

    剛剛心中充滿了榮譽與自豪的驕傲男人,馬上被現實抽了耳光又有壯志而又暴戾!

    這是人心中最本能而直覺的反應,秦霄深明此道。理解得十分透徹。唯有從人心入手,才能真正鼓動他們的情緒,喚起他們心中那種潛在的野性與殺意!

    聲浪剛過,秦霄又吼道:「可是——他們已經那樣做了!」

    「搶回來!」

    「報仇雪恨!」

    「殺光北狄!」

    「踏平蠻夷!」

    這一次。十萬人亂套了,吼的不再是統一的口號。每個人心中都已是充滿了仇恨,吼出來地,就是心中最直接的想法。

    仇恨的力量、憎恨的力量!——無窮無盡,敢叫人以命相搏!

    這是最簡單地狂熱,最本能的狂熱。被人搶了東西,被人羞辱,被人殺了親人,這就能喚起人心中最本能的仇恨。對於大多沒有文化、思想簡單的大唐軍人們,這樣的方法。果然最奏效。

    秦霄很滿意。也沒有去制止這種如同騷亂一般的暴怒狂熱,任憑將士們盡情的大吼發洩。發洩得越厲害,彼此之間就影響感染越深,這種狂熱就越根深蒂固。雖然今天這樣鼓動一下並非就能讓每個將士徹底的狂熱,但是長此以往貫輸下去。整個軍隊的氛圍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之前地幽州軍將士們,想得可能比較多的。是賺了軍餉寄回家養家餬口、博得功名能夠晉陞,或是僅僅是為了當兵而當兵,根本沒有想過什麼。

    從此以後,他們想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報仇雪恨,殺光北狄!

    一隻有血性和目標的軍隊,才會更有凝聚力,更有戰鬥力!突厥的狼騎之所以戰鬥力強,那是因為侵略與戰爭就是他們賴以生存地根本,每個人都打從心眼裡想要殺人、想要掠奪、想要戰鬥。那也是一種本能和狂熱。相比之下,大唐的軍隊地士氣與凝聚力,的確是相形見絀。

    眼下,秦霄就要從這方面著手。氣勢、殺意上來了,才能從本質上解決與北狄對陣時的那種心裡障礙,視他們如無物,睥睨之!踐踏之!殺之!虐之!

    有什麼樣的將,就有什麼樣的兵。秦霄的這種狂妄的自信,深深的感染了每一個將士。他們的靈魂從這一刻起,開始植下了驕傲與憤怒的種子。他們的心,迷失在一種奔放的狂熱裡,從此不可自拔。

    整支軍隊的氛圍,就因秦霄的這聊聊數語,開始發生著質著微變。原來很簡單,因為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了目標——報仇雪恨,殺光北秋!

    十餘萬人的激動與狂熱,持續了許久許久。秦霄就這樣靜靜的站在台上,也不制止,任憑他們一直激動。許多將士們,都激動得流出了眼淚。因為他們或許就有兄弟父子陣亡在了疆場上,或許就有妻妾姐妹被擄了去,或許就被搶光了財產牛羊,變得一無所有被迫來當僱傭軍。他們與北狄的仇恨,早已扎根在心中。此時被泰霄這樣一鼓動,大家一感染,頓時一發不可收拾。就這樣,狂熱的情緒如同傳染病一般,頓時傳遍了十餘萬人。

    這叫什麼?同仇敵愾!

    說來容易,要做到,真的很難。秦霄卻隱約感覺,自己手下的這支軍隊,似乎就要做到了。鼓動與煽情的收效,十分完美。

    許久以後,大軍的狂熱才漸漸冷卻下來。所有人,都將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個身負『金甲戰神』之名的男人身上。從這一刻起,泰霄已然成了他們的精神領袖。因為,他這個大帥,那樣的理解將士們的心,這就足夠了!

    秦霄感受著這些熱切的眼神,打從心中一陣感動。素昧平生的將士們,就這樣輕易的相信了秦霄,視他為精神支柱。只為一個簡單的理由——士為知己者死!

    他們,都是血性而簡單的男人。這種簡單,直叫人感動得可以淚流滿面。

    秦霄定了定心神,拿出一份卷軸,大聲說道:「今天,是我第一次與將士們見面。在這裡,我立下三個誓言,頒布十斬軍令。每個將士們,都要聽進心裡。」

    「第一誓:決不捨棄一個將士!從今天起,秦霄視將士們為同胞骨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戰場之上,決不捨棄任何一人!」

    「第二誓:決不輕視任何一名將士!晉陞面前,人人機會均等。不管你是將軍,還是士兵。有困難有想法,都可以提出。有功則賞,有過必罰;有才者提升,無才者罷免。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只要有信心、有能力,都有晉陞的機會!希望兄弟們,都要有一顆當元帥的心。不想當元帥的兵,不是好兵!」

    「第三誓:決不讓兄弟們有後顧之憂!不管是糧餉還是用具,我都會盡早發放。如果你英勇的陣亡了,我秦霄以祖先的名義發誓,大唐王朝將供養你的家人,一生衣食無憂!」

    三條誓言,都很實在。將士們都牢牢的記在了心中,各自有了希望與盼頭,又免不得一陣激動的大吼起來——「大唐、大帥!」

    接下來,秦霄讓軍師金梁鳳宣讀了「十斬令」——「違抗軍令者斬;擂鼓不進者斬;鳴金不退者斬;舉旗不起者斬;按旗不伏者斬;遇敵退縮者斬;私逃離軍者斬;破壞、貪污、盜販軍資軍器者斬;欺壓百姓、搶奪百姓財物淫人妻女者斬;自相殘殺、戕害、污辱者斬。」

    另外還有大小的軍規與守則,一併印刷成冊,下發到每一個營帳中。剛柔相濟,方能治軍。既要理解將士們的苦處,也要嚴於律法,加以約束。狂熱而又人性化的氛圍加上嚴明的軍紀,那就是培養虎狼之師的肥沃土壤。

    做了這麼多煽情與場面的功夫,秦霄知道,要想讓自己在這些人面前威信更佳,還有一個重要的步驟——給他們好處!

    秦霄最後宣佈的一條消息,讓所有人都對他這個大帥更加信服和感激本月末下月初,將補發齊所有將士虧欠的軍餉。另有從河東購來的牛羊,從此每三天可以吃一頓肉!

    這對將士們來說,可是最好的消息了。

    秦霄看著每個人臉上洋溢的那種感激、狂熱、滿足的表情,牽動嘴角,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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