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世大陸] 間客 作者 : 貓膩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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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3 17:34:3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19 5313319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48
第二百二十一章 廣場上的雪、煙以及卡片

  流風坡角門轉出來,穿過一片藏於冬林後的小徑,廣場,步行只是一分半鐘的事情。會所裡沒有人跟著許樂,被薄雪覆蓋的草坪四周,也沒有什麼打眼的人物。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許樂很清楚,夫人已經沒有必要擔心自己會輕身遠離。

  草坪旁有長椅,用了防銹工藝的鐵扶手被雕成了複雜的花樣,往日裡這些長椅都是首都民眾最喜歡的休閒之處,今日天寒,卻是空了無數把椅子等待著許樂。他隨意挑選了一把,拂去上面殘雪,沉重無比地坐了下來,嘴唇用力地抿著,不停地吸啜著煙卷,片刻功夫,煙便燃燒而盡,他便又點燃了一根。

  首都特區的建築風格與城市佈局,總是在往歷史滄桑肅穆靜美的路子上走,無論是總統府官邸,議會山大廈,財政部方式大樓,還是這片空曠的憲章廣場,後現代主義風格極為少見,自然也不像港都任意一個十字路口那般,燈牌高聳入天,三維光幕將黑夜閃成白晝,繁華的令人直欲眼暈。

  視線越過憲章廣場中央雄偉的五人小組雕像衣角,落在遠處的街角,那裡有憲章廣場唯一一面懸空二維光幕,這面聚合於空中的光幕寬約七十米,面積極大,聯邦電視台很多年前費了極大的精力,才從聯邦管理委員會手中獲得的許可。

  此時冬日已往莫愁山沉去,天色漸漸的暗下了來,遠處超大空中光幕上的新聞畫面反而顯得清晰了許多。

  今天的新聞依然還是關注著羅斯、麥德林這一對搭擋宣佈退選的消息,記者正在聯邦各個星球上回饋著民眾的反應,麥德林議員的支持者在起始地失望甚至是憤怒之後,也逐漸接受了這個事實,因為麥德林議員無論是在司法部樓前還是議會大廈門前,都沒有用憤而退出這個詞語,而是十分誠懇地做了一頂極正義極光輝的大帽子戴在了自己的頭上。

  新聞畫面中,麥德林議員在誠懇地稱讚帕布爾議員,環山四州罷工的民眾們在流著淚稱讚著麥德林議員,議會新聞發言人在沉重稱讚聯邦民眾的成熟理性,京州工商聯合會在稱讚聯邦議會終止聽證會的英明,有專家學者在稱讚聯邦商界在此次紛爭中所表現出來的立場,聯邦政府某部委在稱讚學界人士在此次風波中所展現的客觀表現……

  所有人都在互相讚美祝福,這是一個團結的聯邦,完美地聯邦,有人勝利,但沒有人失敗,有人退出,但沒有人退步。卻已經沒有人想起掀起這場風波的首都日報編輯部,司法部麥德林專案小組地探員,還有那些遠自S2青龍山而來,卻成為了小丑的革命軍證人們。

  許樂又點燃了一根煙,下意識裡回頭望去,冬林掩映,草坪深處,有飛簷烏瓦白雪隱現其間,那便是流風坡,聯邦上層人士聚集之地。而他身處之地卻是憲章廣場,聯邦民眾最熟悉的地方,兩地相隔極近,所代表的階層或者說世界,卻是截然不同,天差地別。

  往後行去,他便是聯邦最年輕的中校之二,果殼最年輕地一級技術主管,日後註定將要成為總統的邰之源地親密夥伴和下屬,擁有一個東林孤兒怎樣也無法想像的明媚將來。往前行去,他便是聯邦逃犯,憲章局通緝目標,或在黑暗中隱藏一生,或馬上死於槍下,孤家寡人,怎樣也看不清楚將來的凶險道路。

  許樂是塊石頭。對於他來說。這種選擇並不是一件難事。事實上他今天來流風坡之前。已經做出了自己地決定。即便管家遞過來地文件夾是那樣地沉重。那樣地令人震驚。挖出了他最大地秘密。可他依然不會有絲毫畏怯。大不了換了頸後地晶片。遁且逃之。殺且伐之。繼續一個小人物地執著。

  然而……維哥兒在遙遠地百慕大。在對方地控制之下。僅這一條。便註定了他此時只能在雪後長椅上沉默抽煙。而無法做出更直接地反應。

  煙頭插入雪中熄滅。六七根煙頭整整齊齊地插在他地腳邊。他依然沒有想清楚。煙抽多了便沒有什麼滋味兒。只有令人心焦地焦糊味道。他瞇著眼睛。看著廣場上並不多地人群。偶爾動念:罷了罷了。在聯邦社會這個龐大地陰影面前。再做任何抵抗。實在是沒有太多地意義。

  事實上從知道張小萌還活著。整整騙了自己一年後。他便已經累了。什麼事都不想理。在嚮往平靜穩定地集體無意識下。已經沒有人再關心麥德林專案地真相。沒有人願意記得臨海州暗殺事件和環山四州演唱會恐怖事件裡地無辜死傷者。既然這個社會是如此地善忘。他又何必記得?

  然而憲章廣場那邊走來了一群人。這群人年齡不一。有男有女。穿著厚厚地衣服。手裡捧著蠟燭。舉著約摸半米見方地幾張照片。人數很少。看上去稀稀拉拉。沒有任何氣勢。和前些日子圍堵司法部大樓地喬治卡林青年軍相比起來。這些示威地人群顯得十分勢單力孤。

  人數很少地示威隊伍很沉默。大概他們自己也清楚。在當前地社會環境中。自己這些人所堅持相信地東西。不為絕大多數人所願意看到。他們舉著地圖片很小。遠遠看著有些模糊。但許樂能夠看清楚。圖片上面寫著演唱會恐怖襲擊事件中死者地姓名。

  其餘幾張圖片上、是孩子的臉,這幾名去看偶像演唱會的孩子,死在了坍塌的看臺之下,冰冷的身體被挖出來後,緊閉著眼睛的稚嫩臉蛋上滿是黑色灰色的塵土,長長的睫毛安靜地搭著,有幾根卻已經斷了,有死青,有蒼白,卻沒有孩子應有的紅潤,因為他們都已經死了。

  沉默的的遊行隊伍走了過來,許樂沉默地看著,然後站起身來,掏出了身上的現金,放到了募款箱中,同時與隊伍中的領頭者說了幾句話。

  麥德林議員宣佈退出大選之後,那些本來支持帕布爾議員,站在喬治卡林青年軍對立面的人群各自散去,這大概是民眾樸素地同情弱者,不願意痛打落水狗地關係,所以現在依然指控麥德林為嬰兒殺手的人已經極少了。

  「我相信首都日報的報道,但環山四州的人並不相信,雖然他們才是這次恐怖行動最大的受害者。」

  遊行的組織者是一位中年男人,他接過許樂的香煙吸了兩口,有些傷感地說道:「這幾名孩子的死者親人,根本沒有錢從S2坐飛船過來,只是選了一個代表,但更令我感到惶恐的是,有些死者家屬,直到現在還認為那件事情是革命軍幹地,和麥德林這個老王八蛋沒有絲毫關係。」

  許樂沒有說什麼,那位中年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感謝,然後帶著廖廖可數地同伴,順著雪後的憲章廣場,開始了又一次的繞行。

  許樂坐回了長椅,將唇中燃燒完的煙頭插入腳邊的雪堆中,已經是第九根了,他還沒有想清楚。他低著頭思考了片刻後,抬起頭來對身邊地白玉蘭說道:「我沒煙了,你還有沒有?」

  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直在流風坡正門口等他的白玉蘭,已經來到了他地身邊。白玉蘭用一根手指掀開臉上的黑色髮絲,搖了搖頭,沉默片刻後說道:「你剛才要我打聽的事情,已經打聽到了一些,司法部那邊的具體情況不清楚,專案組撤是撤了,但誰都不知道那些證據是怎麼處理的。」

  許樂撓撓頭,從腳邊的雪堆中取出一顆煙頭,發現想再次點燃也沒有可能性,只好無聊地撕著過濾嘴裡地材料發呆。白秘書殺人在行,但畢竟身處的階層不同,想要查到這些事情,確實有些困難。

  「首都日報那邊我更沒辦法知道什麼事兒。」白玉蘭站在一旁,看著許樂低著地頭顱,雖然不是很瞭解先前發生了什麼,但大致瞭解到,此時困惑許樂的,定然與麥德林專案一事有關。

  就在這個時候,許樂懷裡地電話響了起來,他沒有看上面的來電顯示,直接接通問道:「有什麼消息?」

  「首都日報總編鮑勃被撤職,董事會引用地超級條款,賠償了他十倍的薪金,相信我,這位總編在五年之內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電話那頭,利家七少爺利孝通歎息著說道:「至於你關心的那位首席記者伍德先生,很不幸今天遭遇到了車禍,人沒有死,不過已經住進了醫院。」

  許樂拿著電話,一動不動。

  「在當前的環境下,任何敢於破壞聯邦穩定和解的嘗試,都將遭受到無數方面聯合起來強有力的打擊,事實上你也清楚,這種打擊力度中,我所屬的家族應該出力最大。」利孝通繼續平緩說道:「據我這邊得到的消息,你已經通過了夫人的考核,只要你願意,你便能以相應的身份進入我們這個圈子,在這種情況下,我勸你還是冷靜一些。」

  「謝謝。」許樂認真地說道,他和利七少爺應該不算是朋友,而是利益相關方,他是利孝通重點投資的對象,然而在此時此刻,對方還願意給予他這些方面的幫助,應該說是誠意十足。

  利孝通沒有再說什麼,掛斷了電話,坐在沙發上沉默了很久,他最開始的時候,主要是想投資許樂與邰家之間的關係,而後來卻主要是想投資許樂這個人,因為他看好此人就像當年的林半山一樣,有打破規矩的能力,然而此時他卻有些不好的預兆——就算是林半山本人,面對著如今聯邦由上至下,由權貴直至民眾的集體意識,想必也根本不敢稍試鋒芒,許樂卻似乎有些什麼別的想法。

  一個人,再如何強大的人,面對著整個聯邦,也不過只是一個人。

  ……

  ……

  首都日報編輯部,一片愁雲慘淡,鮑勃總編最後看了一眼自己的辦公室,苦笑了一聲,在眾多下屬悲傷的目光陪伴下,離開了位於卡賓街上的這幢建築。

  走出報社正門,鮑勃總編回頭看了一眼建築側方的蝕月標記,想著這些日子裡的過往,心中並沒有多少悔意,心中所擁有的只是平靜。身為一名媒體從業者,做了自己應該做地事情,才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

  只可惜自己依然高估了新聞的力量,低估了聯邦社會那張無所不在的網絡的力量,前些日子自己以及那些媒體能夠對麥德林議員發起不遺餘力的攻擊,那是因為聯邦另一方大勢力需要自己如此做,當他們兩方已然搭成協議,分配完利益之後,自己這些人便會被拋棄。

  新聞的力量在於揭露事實,告知民眾,只可惜在這方面,麥德林那個老傢夥,卻擁有足夠的煽動能力。報社解聘自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大概也是政府方面為了安撫那些狂熱的麥德林支持者,所必須要祭出地手段。

  只可惜了伍德,這個傢夥本來還想在網絡上繼續自己的報道,哪裡知道卻被一輛飛駛而來地汽車撞斷了雙腿……

  只可惜。鮑勃總編額頭微痛,心中一片陰寒,苦笑一聲,坐上了汽車,對司機說道:「去醫院。」

  ……

  ……

  離憲章廣場並不遠的司法部大樓,此時也處於類似的慘淡情緒之中。總統府和聯邦議會同時下達的指令,讓麥德林專案小組被迫中止了調查行動,而在司法部長辭職之後,獨立檢查官也只好搬出了自己的辦公室。

  蕭文靜和徐松子走出了司法部大樓,被撲面而來地寒風一吹,險些打了幾個寒顫。他看了徐松子通紅的臉蛋一眼,苦笑著替她將風衣地領扣繫了起來。通過這段時間日以繼夜的工作,這一對第一軍事學院的學長學妹,比當初變得更加熟悉,更加信任了一些。

  「我應該會被調回國防部,你呢?」徐松子帶著一絲憂慮望著他,想到前天總統府命令下達後,蕭文靜暗中藏起來的那些東西,心情便有些沉重。

  「應該回地檢署。」蕭文靜微低著頭,看著腳下的雪泥,忽然間皺起了眉頭,說道:「張小萌這個重要證人的離開,很明顯是有人動了手腳,如果能再次找到她,事情或許能有轉機。」

  「所有地案卷資料,都已經移交給了總統府,然後交由中央數據庫存檔,這個案子已經結束了。」徐子抱緊了胳膊,輕聲說道:「現在沒有人能夠找到張小萌,如果找到的話,估計也是一具屍體。」

  「可事實上已經有了很多證據。」蕭文靜地眉頭皺了起來,說道:「我還想繼續調查。」

  徐松子跟著他向前行走,沉默很久後,開口說道:「有需要我的地方,隨時找我。」

  尖銳地剎車聲,在這一對年輕檢查官的身邊響起,兩輛黑色地公務用車急速駛來,在雪地上滑行止住,攔住了他們的去路。從車上走下來幾名穿著深色正裝的聯邦調查官官員,其中一人望著蕭文靜冷冷說道:「蕭檢查官,你牽涉到憲歷六十七年十一月末的一件惡性案件,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

  蕭文靜面色微白,與徐松子對視一眼,知道事情有些不妙,卻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我聽不明白。」蕭文靜看著聯邦調查局的官員,皺眉訓斥道:「什麼案件?就算有案件,也應該是警察局的事情,關你們聯邦調查局什麼事?」

  「你是聯邦司法人員,而且案情極為惡劣,所以這個案子由聯邦調查局接手。」那名官員冷冷地說道:「你涉嫌猥褻幼女,我想我們不需要在大街上討論吧?」

  徐子愕然地看了蕭文靜一眼,她當然不會相信這件事情,隱約也猜到,這件事情肯定和麥德林專案有關,只是對方究竟憑什麼提出這個荒謬的指控?

  「猥褻幼女?」蕭文靜的臉色蒼白,卻蘊著一絲憤怒與激動,他很快便想到昨天夜裡回家裡,那個可憐兮兮要求搭順風車的小女孩兒,然而……難道聯邦裡還會有人做如此噁心無恥的圈套?他憤怒地說道:「無恥!你們有什麼證據!」

  「你可以提出自己的意見,我只是請你回去接受調查。」聯邦調查局官員嘲諷說道:「雖然沒有採集到你的精液,但也有可能是未遂,我可以提醒你,受害者的指甲裡找到了你的皮膚組織。」

  蕭文靜深吸一口氣,不想再說什麼,在這飄雪的傍晚,他卻想到了調查虎山道謀殺案時,那個陽光明媚的秋天。

  他是一個無比尊崇聯邦法律地檢查官,雖然麥德林專案的撤銷,讓他開始對這個社會的法律體系產生了一絲懷疑,但他終究還是有信心的,然而今天面對著那個可笑而恐怖的罪名,他很自然地想到,在那個陽光明媚的秋天,那個叫許樂的年輕軍官曾經告訴過他,法律這種東西,在很多大人物的手中,就像玩具一樣。

  ……

  ……

  「最新的消息是,伍德出了車禍,專案組裡地蕭文靜被安了一個罪名。事態很清楚,他們兩個是最堅持的人,所以必須被打壓下去。如果你還要堅持,你也必然會遭到這種打壓。」電話那頭,鄒郁地聲音並不像平時那樣平靜以致於有些冷漠,而是帶著一絲微微的焦慮,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許樂的性格,知道這塊臭石頭實在太不一般。

  許樂的眼睛看著腳邊雪堆中如梅花一樣的九個煙頭,耳裡聽著鄒郁帶來地最新消息,心情一片沉重落寞。施公子不在身邊,邰之源也不在,他在聯邦過百億人海中,便只能相信鄒郁一個,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告訴對方,自己是個聯邦逃犯,而且把柄已經被夫人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林半山聯繫不上。」電話那頭鄒鬱快速說道:「我托人找到了南科州的張小花,但連他都不知道林半山失蹤了一個月究竟去了哪裡。我不知道你在百慕大那邊有什麼緊急地事情,但既然聯繫不到這個人,我就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

  許樂很認真地問道:「除了林半山之外,聯邦這邊還有什麼勢力可以深入到百慕大深處?我要找一個人,準確地說,我要救一個人。」

  「林半山在百慕大三角星域非常強勢,但聯邦在那邊的影響力卻極弱,他是一個異類,除了他之外,我真想不到別的人。」鄒郁在電話那頭忽然沉默很久,才緩聲說道:「當然,如果你能找到西林軍區的人,這又另當別論。」

  西林軍區,聯邦第四軍區,聯邦與帝國的前線,控制著聯邦進入百慕大地空間通道,被聯邦七大家之一的鍾家把持了無數年。在浩翰地宇宙中,三個大的勢力在星河裡各據一方,百慕大三角星域毫無疑問是其中最弱地一環,卻也是最自由瘋狂的一個世界,以三角星域地資源及人口,能夠在聯邦與帝國的對峙中依然生存的極好,除了證明那裡的人們極為強悍的生存能力,肯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面對著百慕大星域時,無論是聯邦還是帝國,都可以表現的無比強勢,但誰也沒有辦法真正地深入影響,更談不上控制。唯一的例外便是林半山,這個出自聯邦七大家的浪子,靠著生生死死,長袖善舞,用了六年的時間,在百慕大的地下社會裡,擁有了自己特殊的地位與強大的實力。

  知道李維在遙遠的百慕大,許樂第一個念頭便是要將這個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救出來,所以才會想到通過鄒郁去尋求林半山的幫助,雖然他也曾經想過,林半山畢竟是林家的人,但高速鐵路上的匆匆一遇,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那個肩若刀削山峰一樣的男人,值得被期盼。

  然而林半山卻已經失蹤了一個月,現在許樂還有什麼別的方法?還有西林軍區。既然連林半山都能找,西林軍區的人找一找又何妨?許樂知道自己是在病急亂投醫,然而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他抬起頭來,從身邊抓了一把雪塗在臉上,讓自己發燙的臉稍微冷靜一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腦子裡那個穿著白色睡裙的小女孩兒身影趕走,伸手進軍裝的內衣口袋,摸索了半天,才摸出了一個已經有些折舊的卡片。

  在首都空港收到這張卡片之後,他一直細心貼身保存,就連重傷昏迷的時候,這張卡片也沒有離開他的身邊,到了今天,他只能祈求這張卡片能夠像傳說中的魔卡一樣,召喚出法力無窮的神靈來。

  按照卡片上那一串號碼拔了過去,等待了很久,許樂用微啞的聲音輕聲說道:「您好,我想找鍾夫人。」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48
正文 第二卷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二章 不是浮雲

    樂的手肘擱在膝蓋上,低頭打著電話,瞇著眼睛。他神情凝重的側臉,看著地上被插成梅花的煙蒂,想到以往曾經注意過的那些細節,秀氣的眼睛也瞇了起來,知道他此時正處於一種極少見的情緒狀態之中。

    電話那頭是鐘夫人?西林那位年輕美麗大方的夫人?白玉蘭有些感嘆,小老板給人的驚奇果然是一波又一波,這個看上去毫不起眼的年輕男人,怎麼能夠認識聯邦里這麼多的大人物?

    這個電話的時間有些長,許樂輕聲講述了自己的意圖之后,大部分時間內,都是在傾聽和嗯嗯回答。以前這些時間段內,無論遇著怎樣的艱難困厄,偶爾會想念那個黑如西瓜皮的可愛小女孩兒,他也未曾想過撥通這個號碼,因為西林軍區里的某些人,比如那位萊克上校,曾經參與過他真實的曆史,看見過他的臉,和西林軍區的人接觸太多,說不定哪天便會被對方現自己聯邦逃犯的身份。

    然而今日管家已經拿出了那封文件袋,他已經無所失去,自然無所畏懼,只是當他拔通這個電話時,他甚至無法確認,電話那頭的人們,還能不能記得兩年前的自己,還記不記得那些小事。他自問只是在飛船上照顧了小西瓜幾天,對對方並沒有什麼恩情可言,此時卻要讓對方幫自己如此大的忙,這早已經超出了病急亂投醫地概念,顯得格外癡心妄想,然而他現在也只能這樣幻想一下。

    電話一直在持續,笑容漸漸重新浮現在許樂的臉上,他沒有向那邊說明全部的真相,這笑容卻證明這個電話的結果相當令人滿意,夢想可以照進現實,原來賭博式的求助,居然也能夠獲得美妙的回應。

    掛斷電話之后,許樂依然坐在長椅上,臉上帶著那絲平靜的笑容,只是笑容里的意味卻有了些許變化,從意外之喜轉到了心思漸漸澄靜。

    憲章廣場上那群看上去極為可憐的游行隊伍又繞了回來,踩著不再疏松的雪,沒有簌簌地聲音,只有啪啪,襯著漸至的夜,孤單而且沉默。

    那位中年人對椅上的許樂笑了笑,沒有說什麼。許樂也笑了笑,看著他們手里舉著的那些照片,照片上那些緊閉著雙眼,一臉青灰的孩子稚嫩的面龐,把眼睛瞇了起來。

    人生不滿百,不需退讓太多,不需要多想,只要去做便是了。許樂瞇著眼睛這般想到,雖說他接下來打算做地事情顯得有些誇張荒唐,不像是一個正常人的腦袋會做出的決定,但他總以為,曆史上多的是誇張荒唐的事,只不過那些事總是在往汙穢的路子上走,他卻想走一條相反的路。

    人活七十年,總要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恰巧許樂認為自己接觸的事情比一般的民眾多一些,知道地內幕也多一些,所以他有機會去做,在雪后長椅上幾番幾思量,或許根本就未曾思量,他有了決定,只是這決定和張小萌再無關聯,非為私仇,但也談不上公義,大抵只是為了尋求自己內心的愉悅和自私的道德滿足感。

    “我現在終於明白。以我地性格。就算在這宇宙里再怎麼逃。也總會被人現。因為我根本沒有辦法像我那位大叔一樣潛伏下去。”

    許樂怔怔地看著夜中地雪后廣場。說道:“因為我看著不公平地事情。便會憤怒。便會想做些什麼。而這個宇宙里卻充斥著不公平。無論我走到哪里都是一樣。所以我會大概會一直憤怒下去。”

    這句話揭示了一個真相。就算夫人沒有查到他地真實身份。以他地性情。大抵總要在某個時刻因為憤怒而不在乎自己在被聯邦通緝。性格決定命運。就是這個意思。

    白玉蘭不知道他說地大叔是誰。也沒有聽明白這一段話。輕聲細語說道:“我從來不知道你是為了憤怒而生地文學青年。”

    許樂站起身來。拂去軍裝衣擺上帶起地殘雪。露出滿口白牙。瞇眼笑道:“有一種力量。是專門為了戰勝邪惡而生地。那就是我。”

    “很肉麻。”白玉蘭地肘彎里一直掛著件軍大衣。只不過許樂一直不肯穿。

    許樂點點頭,笑著說道:“我也這樣認為。”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而回,向著廣場后方草坪深處向著夜空散華貴氣息的流風坡會所走去。

    白玉蘭跟在他的身后,默然地注視著他挺直地背影,心里忽然間生出極為不安的感覺。

    許樂似乎猜到他正在想些什麼,頭也沒回,低聲問道:“我想知道,咱們第七小組軍械庫里地那些東西,威力怎麼樣?”

    ……

    ……

    距離都特區三千公里外的棲霞州府,有一幢以古鐘公司名義購置地獨立別墅,恰好處於市區與聯邦級風景名勝區棲霞山之間,地理位置極佳,風景優美且安靜無人打擾。

    別墅一樓的會客廳內,田胖子坐在沙上十分仔細地剪著自己地指甲。兩年時間過去了,這位聯邦第四軍區的牛人,鐘司令最信任的親信,已經不再擔任古鐘號的船長,人也變得更胖了一些,十根攤開的手指,就像是被捏成兩半的饅頭,胖乎乎,渲乎乎,看上去格外可愛,但只有聯邦軍方的老人以及帝國那些死在他手中的強,才知道這個胖子是怎樣恐怖的危險人物。

    剛剛度過三十九歲生日的田胖子,現那邊的電話終於打完了,忍不住好奇地問道:“小嫂子,誰搭計程車電話?你這個私人號碼,知道的人可不多。”

    他口中的小嫂子,自然便是許樂聯系地鐘夫人。聯邦第四軍區鐘司令的妻子,在聯邦中自然也極受尊敬,然而鐘家卻是聯邦七大家里唯一握有實際兵權的家族,這一點又讓她與七大家里那些夫人們有了極大的不同。

    三十多歲的女子此時正在散人生中最成熟美麗的光澤,眉眼柔順,偶一瞥便令人心生愉悅親近之感,聽到田胖子的話后,她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陷入了思考之中。今天忽然接到那個小男孩兒的電話,她確實有些吃驚,雖然已經答應了對方幫這個忙,但掛斷電話之后,還有很多情況需要分析。

    總統大選馬上就要出結果,但對於鐘夫人來說,明年開春的議會財政審核,才是她最關心的事情,要從那些議員們地手中,爭取到足額的資源配額,這關係到西林前線的穩定,所以她並不打算回西林度過新年,反正總統就職大典時,鐘司令也要回來。

    “打電話的人,你也認識。”鐘夫人笑著說道:“兩年前那個小男

    你船上陪了煙花很長一段時間,我給了他一張卡片,有打,沒想到現在卻打了過來。”

    田胖子手中的指甲刀微微一頓,渾圓的臉龐上雙眼微瞇,依舊人畜無害,眼眸里地寒意被掩藏的極好,片刻后他緩緩說道:“許樂?”

    這個名字從他的嘴里吐出來,格外簡單,不需要思考。和許樂自己想像的不一樣,無論是鐘夫人還是田船長,都沒有忘記過萍水相逢的這個男孩兒。田胖子還記得許樂的堅持執拗和表現出來的某種難得品質,要知道三有青年的評價,便是這位胖子船長贈給許樂的,鐘夫人也偶爾會從女兒的嘟噥聲里,記起那個衣衫單薄,立於風雪之中地男孩兒,只不過最近一年聽到的少了些。

    但真正讓鐘夫人和田胖子一直沒有忘記他的原因,還在於他自身。身為聯邦軍方重要組成勢力,七大家之一,這些人對聯邦里生的所有大事和大事背后的內幕,都非常清楚。

    臨海州暗殺事件,果殼研究所核心資料事件,MX機甲的研制,卡琪峰頂的戰斗……西林鐘家一直安靜旁觀,但那個始終出現於其間的名字,卻讓他們很難忘記。

    許樂。

    “誰能想到,一個東林的退伍士兵,當時看來只是很可親的小男孩兒,居然在這兩年里做出了這麼多事情來。”鐘夫人微笑著說道。

    田胖子搖了搖頭,呵呵笑道:“我可不意外,當年在古鐘號上,他就靠著那些簡陋地工具,便能把一台老式機甲重新組裝起來,當時我就斷定這小子在機修方面是個天才。”

    接著他聳了聳肩,將指甲刀放下,說道:“而且這小子很能打。”

    鐘夫人笑了笑,說道:“他請我幫忙在百慕大找一個人,我已經答應他了。”

    田胖子沉默了很久,說道:“這個小家伙不是一直和家關係親密?為什麼要來找我們?當然,誰知道如果要在百慕大找人,咱們西林人總是方便一些,可我還是覺得有些奇怪。”

    “我不在乎這些,他願意欠我們一個人情,我覺得不錯。”鐘夫人微笑著說道:“萊克最近正在百慕大那邊執行一個祕密任務,剛好順便交給他辦好了。”

    那是一個憲章局的絕密任務,鐘夫人和田胖子也不知道任務的真相,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知道有這個任務,對於駐守西林大區的第四軍區軍人來說,無論是憲章光輝還是鐘家,都是最值得尊敬服從的對象。

    就在這個時候,別墅外面地道路上忽然熱鬧起來,隨著沉重車門關閉的聲音,焦急地女聲響起。

    “小姐回來了。”田胖子站起身來。

    他剛剛站起,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兒便尖聲叫著,沖過了他地身邊,小女孩兒緊接著沖過了鐘夫人的身邊,竟是沒有做絲毫停留,速度奇快無比,向著樓上跑去。

    “媽媽好!田叔好!來不及啦!啊!重播要結束了!”

    在樓梯咚咚地腳步聲中,小女孩兒用清嫩的聲音,一邊跑一邊打著招呼,卻沒有停留下來說話的興趣,一身可愛的白色蓬裙,隨著她急促的腳步晃動,就像是一朵時卷時舒的雲。

    而小女孩兒那蓬烏黑亮麗的頭,依然如兩年前那般,保持著那個整齊到了極點的劉海兒,隨著動作飛起落下,一絲不亂,就像是美麗的黑色貝殼,但更像許樂曾經形容過的……西瓜皮。

    房門啪的一聲關上,電視的聲音響起,正是聯邦電視台二十三頻道最近半年開始從頭重播的末世紀狂潮的結尾曲。

    鐘夫人和田胖子面面相覷,許久說不出話來。鐘夫人蹙眉嘆息一聲,說道:“真擔心這孩子會不會提前進入叛逆期。”

    田胖子聳聳肩,就像個大面團抖了抖,不肯表任何意見。

    “也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那個叫許樂的男孩子。”鐘夫人想到先前那個電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剛開始那段時間,可沒少吵著要去找她的許樂哥哥。”

    說完這句話,鐘夫人漸漸斂了臉上的笑容,平靜地說道:“許樂這個人以前曾經表現出來過極好的品質,我願意幫助他一次。”

    “可夫人那邊?”田胖子皺眉問道。

    鐘夫人平靜地說道:“我一向很敬重夫人,甚至隱隱有些畏懼。但我們都知道,夫人擁有聯邦最**的一雙眼睛,修束基金會不知道挖掘了多少優秀的人才,就像沈大祕書那種。”

    “這一年,家明顯是在培養許樂。我不知道許樂和夫人之間究竟生了什麼事,但我很歡迎這種事情的生,夫人想培養的年輕人,如果能被我們吸納到古鐘公司或是第四軍區,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

    ……

    ……

    “他看到那張照片和資料的時候,確實很吃驚。”管家恭敬地站在夫人的身后,會所里晚宴已經開始,但副議長閣下還沒有到,夫人也用出去,彼處的歡愉熱鬧,並不能影響這個房間的冷清平靜。

    夫人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再怎樣沉穩的人物,一旦知道自己的最大的祕密被人所掌握,隨時可能成為整個聯邦的敵人,都會有些激烈的反應才對,所以夫人才會給許樂一段獨處吹風的時間,讓他冷靜下來,得出正確的判斷。

    管家微微一頓后,說道:“不過那一剎那,他的眼瞳沒有縮小,這種反應比預想中要硬很多。接下來他一直呆在憲章廣場上呆,那位白祕書來了,另外他還打了幾個電話,按照您的吩咐,我沒有對電話的內容進行跟蹤。”

    夫人微微皺眉,她本不應該在許樂這種層級的人物身上花這麼多精力與時間,哪怕許樂再出色,也只不過是一個人才而已,而聯邦以百億計的人口,最不缺的其實也正是人才。

    然而許樂是那個人的學生,同時也展現了預期外的能力,夫人真的覺得之源將來有這樣一位支持,是非常不錯的選擇,所以她今天直接把所有的事情挑明,試圖控制,而不是摧毀。

    有叩門聲響起,管家走過去聽了幾句,然后走回夫人的身邊,低聲說道:“許樂回來了,在偏廳遇到了利修竹與林斗海,有沖突生。”

    “很好。”夫人微微一笑。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49
第二百二十三章 時刻準備著

  流風坡會所的盛宴,是一場並不如何狂肆的狂歡,聯邦之後,食人者再次端起了餐盤,只不過他們依然要講究風度與餐桌上的禮儀,自然不會唇角流著鮮血,再來讚歎庶民的血肉滋味,他們只會扮一副深沉憂國憂民樣,捏捏自己口袋厚薄。發所以今夜會所的分贓盛宴並不如何,唯一在目光焦點處被捧出來的,反而只有許樂一個人。

  走入會所,在廊間遇著利修竹與林斗海,這兩位聯邦七大家的接班人用一種平靜中夾著暗嘲的口吻,舉杯慶賀時,他低頭無語,對方的意思很是清楚,你若跨進這個門檻,便等若是脖上繫上了一根韁繩,不能放肆縱馳於原野之上,卻只能供人驅駕。

  HTD局就連普通民眾想養寵物,也要收取大額的費用和十分繁複的批准程序,可流風坡會所裡的客人們,誰不在偏遠的山區裡,擁有自己的馬場?

  「你不過是一條夫人用來咬人的狗。」林斗海毫不掩飾眼眸裡的恨意與蔑視,在許樂的面前壓低聲音狠狠說道:「當我們需要你的時候,就會把你放出來吠叫兩聲,當我們不需要的時候,你就只有老老實實地呆在狗舍裡。」

  林斗海看了一眼他軍裝上的勳表,嘲諷說道:「當然,我們會給他一根大骨頭嘗嘗。」

  許樂沒有理會這個年輕男人,七大家的後代子弟中,毫無疑問以林斗海最為差勁。他只是盯著林斗海身旁的利修竹,這是他第一次正面接觸鐵算利家的接班人,看著利修竹那張可以與施清海相提並論的俊俏面容,許樂的眼睛瞇了起來,心思卻飄到了別地地方。

  為了維護聯邦地穩定,所以無論是政府方面還是邰夫人,在麥德林認輸之後,選擇了妥協,這是看上去並沒有太大問題的決定。然而究竟這種妥協的背後,一直支持麥德林的鐵算利家和林家,是不是也在擔心什麼?身為聯邦金融界的巨人,利氏家族真地會害怕環山四州那些滿手油污的工人罷工?難道他們真的沒有任何辦法解決可能引發的動盪?

  這真是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不過是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七大家內部之間的再一次妥協罷了,這大概才是事情真實的模樣。因為覺得好笑,所以許樂瞇著眼睛笑了起來,手中的那杯酒已經喝光,手腕一抖,酒杯直接砸到了林斗海的臉上,玻璃四濺,有鮮血流出,打斷了林斗海無休無止的怨毒嘲諷與取笑。

  「失手。」許樂說道,然後向內裡走去。

  ……

  ……

  會所裡地小衝突馬上平息。在管家地安排下。沒有太多人注意到了這一幕。在夫人地眼中。像許樂這種性情地年輕人。也只有憤怒鬱悶到了某種程度。大概才會顯得如此肆無忌憚。因何憤怒鬱悶。自然是他做出了一個與自己真實想法相背離地決定。所以夫人地心情很平靜。看著走到自己面前地那位年輕人。輕聲說道:「先休息兩個月吧。帕布爾先生就職以後。會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去做。」

  許樂點了點頭。接過了文件袋。袋子裡面有先前他不肯接受地嘉獎命令和諸多文書。至於另一個裝他最大秘密和李維安危地文件袋。自然沒有人會給他。他也不想去要。

  再次踩著微濕微暖地青石板路。於夜色層雲之下。行走於流風坡會所之間。許樂謝約了一位經理地相送。隔著幾株名貴地常青欣賞灌木。望向那邊。

  那邊坐著十幾位重要賓客。能看到狼狽地林斗海依然在低頭擦拭什麼。小型地特設舞台上面。聯邦藝術學院地演員們。正在用心地上演一齣戲劇。許樂略看了兩眼。憑借當年在河西州立大學圖書館裡地記憶。分辯出這是大劇作家席勒流傳千年地一齣戲劇。

  剎那間。他想到了夫人下午地時候。對自己講過地那出席勒地劇本。不由瞇起了眼睛。為了給親人復仇。那個男主角與石像巨人搏鬥。結果讓所有村莊地人為之陪葬。這究竟是冷血還是熱血。是復仇地天然正義還是將意念凌駕週遭之上地精神病患者?

  許樂只不過是個二十歲的年輕人,他不清楚應該如何評價那個主角,而且他也沒有什麼仇要報,所以他不再深思。

  舞台上這齣戲劇的主角是一位家國盡喪,一心復仇的王子,王子拔出長劍對著夜空呼喊道:

  「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然自以為無限空間之王。」

  許樂看著舞台上的演員,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這句台詞,然後離開會所,便在此時,雪花又落了下來,被會所清漫的燈光一照,格外聖潔。

  ……

  ……

  北國的首都、港都都處於冬雪之中,更北一些的臨海州更已經是風雪交加,陰寒交迫。而南半球的熱浪島卻恰要進入一年之中最熱的時間,也是最熱情的時間,沙灘上穿著極少布料的美女們越來越多,酒吧裡的冰鎮碑酒越來越少。

  熱浪島後方偏僻處的海面木屋中,施清海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瞇著眼睛看著手機上的電視新聞。他身後那個漂亮的女孩兒將身體貼住他的後背,臉上掛滿了不捨與羞澀,輕聲問道:「真要離開了?」

  為了踏遍這片寂寞的海,施公子和這位女孩兒在島上已經呆了很長的日子,然而距離當初定下的期限還有些日子,他卻要離開了。

  施清海微微一笑,桃花眼裡泛著令人著迷的笑意,和聲說道:「乖。」

  手機的電視新聞上正在播報,今天上午有相關學者聯署提名剛剛退出總統大選的麥德林議員,競爭明年頒發的星雲獎和平獎。在很多人看來,麥德林議員為了彌合聯邦的裂痕,平息各大區的示威遊行和愈演愈烈地罷工停課事件,毅然決定退出大選,並且在隨後地日子裡,不遺餘力地表達對帕布爾議員一方的支持,這種值得尊敬的政治道德,完全有資格獲得星雲獎和平獎項,根本沒有人可以與他競爭。

  身後的女孩兒好奇地問道:「麥德林議員真能拿星雲獎嗎?」

  施清海愣了愣,旋即微笑著撫摩著女孩兒的後背,輕聲說道:「傻姑娘,星雲獎從來都只頒發給不在世地人。」

  女孩兒沒有聽懂,心想麥德林議員不是活的好好的?施清海沒有解釋,與她說了幾句話,又將自己隨身攜帶的兩根釣竿之一,送給了這位女孩兒,便開始打理行囊,準備離開。

  女孩兒依依不捨,甚至眼眶都濕潤了起來。施清海卻表現的格外冷靜甚至冷酷,便在藍天上一朵白雲遮住烈日的時候,他於陰暗中走上了木棧,向著陸地上行去,手裡提著長長的密合材料行囊,行囊裡裝著一根用了很多天的海釣竿。

  只有他自己清楚,名義上裝著釣竿的長形行囊裡,實際上裝著用來殺人的大槍,他提前離開美麗地熱浪島,熱情與,令他平靜愉悅的姑娘,正是因為他要用這把大槍去殺人。

  和許樂不同,施清海從來沒有考慮過如果自己殺死麥德林之後,那些狂熱的支持者會不會讓聯邦社會動盪,會不會引發什麼騷亂,在帝國的威脅之下,一個混亂的聯邦會不會死更多的人。他不會考慮為了復仇而讓更多的無辜者捲入進來,在道德上究竟站不站得住腳。

  施公子的想法很簡單,他要報仇,他要清理叛徒,既然聯邦這個腐朽的政府再一次令人失望,他就只好自己去做。至於混亂騷亂,只要麥德林死了,那些年輕的娃娃宣傳隊們還能鬧出什麼動靜來?就算真亂了又如何?做為革命軍培養出來地優秀間諜,他的任務不就是讓聯邦混亂?

  走在鬆軟的沙灘上,他比以前任何時刻都更加深刻地記起了革命軍所稟持的那些理念,革命從來不是請客吃飯,要謀求一個新的聯邦,死人向來是再所難免地。

  ……

  ……

  許樂做了一個夢,不是黑夢,與他對話的人不是那個無所不在,無所不能地偉大存在,而是一個他看不清面容的模糊身影,他只能確認,絕對不是封余大叔。

  「政府地妥協是為了維護聯邦的長遠利益,你難道不認為你地決定很沒有大局觀?」

  「長遠利益,大局觀,只不過是某些人用來謀取自身利益的遮羞布。他們想讓聯邦穩定,是因為他們需要從這個穩定的肌體中吸血,然而這不是穩定,是麻木。所謂長遠利益,終究也不過是他們的利益,比如利家的利益。」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這樣做,可能會有很多無辜的人因為騷亂而死去。」

  「你也說了,這是可能。我們不可能提前考慮沒有發生的事情,更何況我一直認為,如果麥德林死了,缺少了一個最能煽動民眾的人物,也許上個月的動盪景象不會重演。」

  「你低估了那些下層民眾對他的狂熱支持度。」

  「民眾總不可能被永遠蒙蔽,而事實上當證據出現的時候,已經有很多人開始懷疑他,只可惜這個過程被聯邦強行中止了,因為再查下去,聯邦裡很多人自己會感到恐懼。」

  「你這是在安慰自己。」夢說道:「會有成百上千人死去,而你只是為了滿足你虛偽的道德感,實踐你私人的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講,你將是一個恐怖分子。」

  「不,麥德林才是恐怖分子,因為他已經有成百上千人死去,如果他不死,我不知道會不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法律已經宣判他無罪。」

  「麥德林能夠逃脫法律的審判,是因為他用社會的動盪威脅很多膽怯的人們,這就像是一個匪徒拿了一把菜刀,放在了一位老婦的脖子上,然後索要金錢。總不能因為他的手裡一直有把菜刀,便一直不去管他吧?」

  「不是所有的案件,最後都會得到審判。」

  「我堅持。」

  「你在堅持什麼?被書本教育出來的可笑正義感?還是個人實力膨脹之後想成為終極審判者的衝動?」

  「我堅持錯的就是錯的,犯錯的便要付出代價,殺人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講個道理是非。」

  「宇宙這頭是一種是非,那頭又有一種是非,你的是非並不見得是所有人的是非。」

  「可我就是我,我當然只能堅持自己的是非。」

  「這是天真的衝動,幼稚的熱血。」

  「年輕的時候,什麼都不怕,唯有一腔熱血,臨到老了,什麼都有了,熱血卻沒了,趁著還未老之前,趕緊把熱血潑灑出去,也許可行。」

  夢的那頭沉默了很久,重複了一遍先前的話語:「你將是一個狂熱的、危險的、沒有大局觀、不珍惜生命的恐怖分子。」

  許樂沉默了很久,對著那個模糊的影子,或許是對著自己說道:「是便是吧,我做此事,不是為了什麼政治理念,不是為了替親人報仇,也不是席勒戲劇裡那些俠客所執著的國仇,只是堅持自己認為對的道理。」

  「如果這樣的人是恐怖分子,那我就是恐怖分子。」

  說完這句話,夢中那個模糊的身影遠離,許樂從睡夢中醒來,他揉了揉有些發澀的雙眼,靜靜地看著玻璃窗的方向。距離麥德林退出總統大選已經過去了二十幾天,如同邰夫人所安排的那樣,他選擇了暫時的休息,每天就在望都的公寓與首都郊區的白水公司之間沉默往返。

  公寓窗外是一株爬山虎的籐,從春天一直延展至夏時到了最盛,將將佔據了半面窗戶,此時隆冬已至,那些綠油油的葉子,變成了煞人的火焰紅色,然後逐片墮下飄走,令人心生悸然。

  離開公寓,坐車前往白水公司,通過權限確認之後,進入了第七小組專屬的軍械庫,清冷的地下通道燈光,伴隨著他的腳步聲不時亮起。

  在軍械庫的最深處,戴著防護鏡的白玉蘭正在拆御著手中的槍械,輕聲細語說道:「今天我們學習的是,通用子彈類型在H系列槍族中的替換使用可能遇到的問題,需要實習的是狹小空間裡的突擊移動路線,與射擊速度的配合。」

  ……

  ……

  (沒忍住,看了看書評,想解釋兩句,許樂當然不是我,他腦子裡想的東西,和我沒有半點干係,我也不會做評價,嗯,需要的話,我還可以好好批判他,以批評的態度寫嘛。

  因為事先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爭論,所以今天的章節裡多花了些語句解釋了一下,當然是站在他的立場上解釋,其實說白了,人和人的是非觀永遠都不可能是一樣的。

  許樂至少有一個極為強悍的優點或者說可怕之處,那就是堅持自己的想法並且實踐之,也許他是錯的?誰知道呢,我讓他不惹大問題就行了,這是虛妄的世界,可以做安排,所以咱們寫的東西叫意淫小說,當然不可能符合實際。

  附:主要還是想寫個被遺忘很久的品質,較真兒,想寫一個較真兒的人。從今往後,只寫情節,再不解釋了,一來太累,幾千字比幾萬字還累,二來發現說多錯多……娘的,不虛飾了,也別假模假樣說什麼不置評了。

  我就是堅持麥德林這種人必須付出足夠的代價,蓄意殺害無辜者,必死。寫個故事,還不能讓男主角快意恩仇一把,未免太憋屈了些,還多花一些付費文字解釋,這是我的問題,說明我還是不該看書評,畢竟是個怯懦到了極點的人。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0
第二捲 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四章 槍與花

  很多種東西可以殺人,小到一隻筆,一把秀氣的裁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但總有些東西屬於專業範疇,效率更高一些,槍械毫無疑問就是其中最有歷史淵源,最為人們熟悉的那一種。

  戰艦的主炮威力最大,但這玩意兒太貴重,意思就是昂貴到了極點,質量也大到了極點。白玉蘭曾經在軍營裡見過有牛人直接端著達林旋轉機炮掃射四野,卻也沒見過誰敢打戰艦主炮的主意。達林機炮主要安裝在M系列機甲和直升戰機上,卻依然有牛人可以扛在肩上,但再強悍的人類在戰艦主炮面前,也只不過像只螞蟻一樣孱弱無力。

  聯邦花了很多年研發的縮小版光能武器也擁有機械槍枝無法比擬的威力與方便,但這玩意兒細微化之後,變得更貴,更精密,也更脆弱。白玉蘭一向認為,戰場上用來殺人的東西,太過精密便等於故障率太高,不值得信任。

  所以這些天他和許樂一起研究學習的,還是聯邦軍方最經常使用的機械槍械,主要練習的是H系列槍族,這是最常見的一系列槍械,這一系列槍械沒有什麼太過突出的優勢,但也沒有致命的缺點,白玉蘭選擇它們的最主要原因是,這些槍械很可靠,非常可靠,膜式潤滑和低位拉桿樸實無華的設計,絕不華美的外觀,簡單也不簡約反而有些粗拙的機械構造,讓這些槍枝出現意外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做為一名優秀軍人出身的白秘書,在射擊訓練方面做許樂的老師,有十分充分的資格。

  雖然他可以在十一秒鐘之內,將最複雜的2126長狙卸成一堆擺放有致的零件,卻沒有要求許樂也這樣做。對槍械的構造熟悉就好,拆了再安裝,就算創造聯邦軍隊的官方紀錄,也不過是一個手熟地槍匠而已,而許樂現在最需要掌握的,是怎樣用槍,用槍殺人。

  許樂的學習進度很快,快到白秘書有時候都難免嗟歎感慨,十幾天的時間過去,他眼睜睜看著許樂從對槍械一無所知的初學者,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聯想到自己十五歲在新兵營裡的痛苦折磨,竟是忍不住生出了淡淡的滄桑感覺,心想原來自己的小老闆才是天生適合做軍人的傢伙。

  只是這份感慨一直被那張柔順安靜的外表掩藏地極好,他隔著護目鏡看著許樂手中噴吐著火舌的槍械,說道:「手腕再放鬆一些。」

  軍械庫的地下射擊室內,槍聲大作,兩個人的談話只能通過耳朵來進行。槍聲平息之後,光屏上顯示出這一輪射擊的成績。白玉蘭摘下護目鏡看了一眼彈著點,滿意地點了點頭。

  許樂取下耳機,認真地看了兩眼,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然後開始低下頭組裝身前閃著金屬光澤的構件,他手指間的動作並不快,但是格外穩定,每一個步驟都做的極為到位,大概用了一分鐘的時間,組裝成功一件約四十CMM長地半長槍械。

  白玉蘭沉默地看著他地動作。忽然間明白了許樂為什麼能夠學地如此之快。

  他曾經見識過很多愛槍如癡地傢伙。但那些人對槍地態度有些偏差。喜歡用玩槍這種字眼來形容自己地愛好。可是許樂不同。對許樂來說。槍就是殺人地工具。

  要把槍械使用好。除了克服最初地生疏和人類天生對超出自己身軀承受能力地武器畏懼感。剩下地就是對槍械各項技術參數以及這種參數所外顯地感覺地瞭解。對自己身體能力地瞭解。再漸漸掌握節奏感和準確度。而最最重要地素質。則是冷靜。除了冷靜還是冷靜。

  一旦接觸到專業領域地東西。許樂會努力虛心學習。機修師地天生冷靜便會佔據他整個身軀。而他擁有一雙能在精細線路裡尋找漏洞地明眼。擁有封余大叔捶打出來地強悍控制力。再加上他身體內充斥每一個細胞地力量。他已經擁有了用好槍械地所有前提條件。再加上白玉蘭這樣一位優秀職業軍人地用心打造。自然進步神速。

  看著許樂走進了訓練室。白秘書重新戴上了耳機。沉默地看著光屏上地參數回饋。那些參數代表了許樂正在設定好地困難狹小空間裡移動。躲避著系統地障礙。在快速進行中進行著射擊。

  嗒嗒。嗒嗒嗒。白玉蘭皺眉聽著耳朵裡傳來地子彈發射聲音。手指按在桌面上。隨著許樂地每一次摳動扳機而輕敲。帕洛輕自槍關閉了單發模式。射速可以達到每分鐘二百八十發。許樂這時候地射擊頻率控制地很好。

  清脆間雜回鳴的槍聲,在耳機裡被減弱了很多,那些極富節奏感的聲音,就像是催眠曲一樣。白玉蘭清楚許樂已經掌握了今天訓練的要點,精神放鬆了下來,漸漸閉上了眼睛,卻沒有睡著,心裡想著很多別的事情。

  憲章廣場後面那間會所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清楚,但他知道從那一天之後,許樂的心態似乎有了一些很微妙的變化,然而這些變化藏在如常的笑臉與尋常面容之後,無處去捉摸。白玉蘭一直在懷疑許樂學習槍械的真實目的,甚至隱隱猜到了什麼,只是不敢相信,所以沒有讓那個猜測繼續下去,但總而言之,隨著許樂使用槍械越來越純熟,戰鬥力越來越強悍,白玉蘭的心情便越來越沉重

  他不打算問什麼,因為許樂這個小老闆給了他兩千萬,而他這個秘書卻似乎始終沒有展現出來什麼作用,無論是面對著危險,還是MX新式機甲的測試,最終都是許樂自己解決了問題。白玉蘭要對得起自己拿的兩千萬,所以他盡心盡力地教著許樂,沉默地注視著許樂,只希望自己的金主不要犯糊塗才是。

  ……

  ……

  就在白水公司地下軍械庫枯燥而壓抑的訓練之中,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憲歷六十七年來到了最後一天。

  聯邦的民眾大多是善忘的,此時大多數人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了一月將要舉行的總統就職大典上,而渾然忘記了前不久才發生的那麼多風波。就在這個月地一天中,聯邦選舉委員會最終確認了帕布爾議員的獲勝,這是一場沒有真正競爭對手的勝利,但統計出來的百分之六十二的得票率,讓這位新任總統足夠名正言順。

  為了迎接聯邦新領袖的到來,按照慣常的傳統,以及公有私有媒體幕後董事會有意無意的逢迎,聯邦的新聞宣傳機器已經發動,開始不分晝夜地進行形像轟炸,從帕布爾總統的參軍經歷,到他從東林大區礦工夜校考取律師執照,再到他與聯邦幾家著名地大型企業打的公益訴訟,以及去年他與青龍山軍達成的大和解協議,無數的紀錄片在電視上面播出,這幾個月來顯得過於沉默的帕布爾先生,終於再一次站到了聯邦數百億雙目光的聚焦處。

  環山四州的罷工,由臨海州大學城蔓延至聯邦各區的學生遊行,也早已在聯邦政府的壓力和麥德林議員地勸說下平息。羅斯州長和麥德林議員退出總統大選後,不遺餘力地號召支持自己的選民將選票投給帕布爾議員,但這些支持者們,似乎更對明年頒發的星雲獎和平獎更感興趣一些。

  十二月三十一日晚,許樂從西山國防部大院晚宴歸來。他在首都特區沒有什麼朋友,再加上鄒流火父親一欄還是填的他的名字,所以迎接新年的時刻,他去鄒家吃飯似乎也很自然,只是如果不是鄒部長打電話要求他去,他是斷然不會去的。

  晚宴上,鄒夫人依然低聲暗示著婚禮應該盡量舉行,晚宴後,鄒部長與他在書房裡進行了一番談話,鄒部長並不清楚流風坡會所裡發生了什麼,但能感覺到一些,所以進行了一番警告示的勸勉。

  離開書房後,許樂在鄒郁的臥室內坐了會兒,那位年輕美麗的姑娘沒有對他說什麼,只是帶著一絲憂慮靜靜地看著他,讓他萬事小心,做事不要太衝動。

  畢竟是在同一個屋簷下共同生活很久地朋友,鄒郁能夠從這段時間許樂的平靜裡瞧出一些什麼,雖然不知道許樂地最終目的為何,但她心裡那根弦忽然間顫了顫,所以說了那番話出來。聽到這番話後,許樂微微一怔,然後笑著搖了搖頭。

  將大叔教給自己的十個姿式認認真真地重複了七遍,又蹲了半個小時的馬步,將體內那股很久沒有機會爆發的力量調動至全身,細細品咂一番,直到渾身肌肉酸痛,大汗淋漓,每一對肌肉雙纖維都在呼喊著疲憊,許樂才停止下來,去沖了一個冷水澡。

  穿著一件灰綠色地圓領短袖,他站在望都公寓的露台上,一邊擦著濕漉漉地頭髮,一邊看著眼前市區的萬家。自從體內那股力量潛入皮膚之下,與自己地身體融為一體之後,他便很少有懼冷這種感覺發生,此時雖是寒冬,天地間殘雪不盡,他卻依然穿得極少。

  深吸了一口露台上冷冽的風,許樂覺得精神一振,下意識裡望向左手邊窗上地那株爬山虎的老籐,青葉變紅,紅葉漸墮,到了憲歷六十七年的最後一天,老籐之上再無點綴,光禿禿的無比乾淨。

  便在此時,一個他已經等待了很多天的電話終於響了起來,安靜地聽了一陣之後,喜悅的神情浮上了他的臉龐。

  遠在百慕大的李維已經被西林軍區的人找到了,並且處於保護之中,這個消息讓許樂這些天來第一次感到了放鬆,他很誠懇地說道:「鍾夫人,謝謝你。」

  「不用客氣,當年煙花也多虧你照顧了一路。」鍾夫人在電話那頭笑著說道,笑聲十分清朗。

  大概當初邰夫人決定把李維送往百慕大三角星域的時候,只是想著以此為條件,所以並沒有怎麼為難那個傢伙,只邰是夫人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她大概怎麼也沒有想到,許樂這個傢伙居然能夠說服西林鍾家替他出面撈人。

  在百慕大三角星域那一片散漫荒蕪卻又畸形繁華的地方,也只有鍾家才有足夠的底氣,在邰家的眼皮子下來,做出這樣的舉動。

  「煙花和她父親在說話,不是很方便,以後有機會,讓她與你說話。」鍾夫人加了一句。

  許樂愣了愣,用了兩秒鐘的時間,才明白鍾夫人說的是那位小女孩兒,只不過在他的記憶中,那個文靜乖巧可親的小女孩兒永遠叫小西瓜,而不是鍾煙花。

  鍾夫人地這句話裡隱藏著一些比較深入的意思,許樂聽出了

  也不如何在意,微笑著回答道:「有機會再說吧,她大概都忘了我是誰。」

  鍾夫人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許樂在電話中祝他們一家新年快樂,又表示了一番感激,才掛斷了電話。

  在電話結束之後,位於棲霞州的鍾夫人,略帶一絲憂慮,看著不遠處壁爐旁的丈夫和女兒,想到萊克上校回報的消息,以及上校對許樂這個名字所提出的懷疑,但轉念想到一家三口已經很久沒有團聚,在這新年時節,實在是不適合說這些問題,只希望這次幫許樂找回來的那個叫李維兒的混混兒,不會帶來什麼大的麻煩。

  而幾千公里之外的望都公寓露台上,許樂掛斷電話之後卻想著旁地事情,李維的安全有了保障,而他卻又欠下了鍾家一份大情,細細算來,逃出東林之後,他已經欠了簡水兒一條命,如今又欠了鍾家……

  接電話時,許樂自然停止了擦拭頭髮的動作,被深寒的夜風一吹,黑色髮絲上的水花便凝成了微白的冰粒,被毛巾胡亂一撣,就像是珍珠般落了下來,伴著輕微的脆響,散落於露台之上,再往露台下跌去。

  迸的一聲,有煙花綻放於天際,明艷光麗盛開於寒冷夜空之中,電視裡倒數歡迎新年的聲音已經轉化為一片歡呼,憲歷六十八年,就這樣突如其來地降臨。

  許樂快活笑著,看著夜空裡美麗的煙花,很自然地想到了一年前的鐘樓,然而緊接著他卻想到了鐘樓之後的那場演唱會,臉上的笑容漸漸平靜下來。

  在河西州立大學圖書館氾濫看書的時候,許樂就知道自己對於哲學不可能有什麼興趣,他的腸子的確像常人一樣會拐彎,但思考問題的方式總是顯得過於直接,像那個夢裡進行的自我思辯,大概在他今後地生命中再也無法出現。這個男人明明就是一塊石頭,卻要蒙幾層濕漉的青滄桑,實在是很不和諧地一件事情。

  「我有權利承擔的唯一義務,是在任何時候做我認為正確的事情。」

  漫天煙花之中,許樂在新年第一天想到了封余大叔某次酒後的妄語,他輕輕歎息了一聲,雙手扶在露台的欄桿上,看著遠方,手腕上泛著金屬光澤地手鐲反射著天空的光彩,卻掩住了那些細微地字句。

  ……

  ……

  聯邦的紀年一直以首都星圈S11大區為標準,所以S2北半球地環山四州雖然既不是夏,也不是秋,卻也只能隨著聯邦的中心開始度過新年,這種並不符合天文概念地新年,雖然讓很多天文學家感到荒謬,但已經維持了這麼多年,人們早就已經習慣了。

  軍的情報人員也早已經習慣了沒有休息的日子,作為宇宙裡最富盛名的情報組織,在憲歷六十七年這一連串令人眼花繚亂的風波中,並沒有呈現出它所應有的能力,相反,青龍山的革命軍們,反而變成了聯邦上層社會分割利益,彼此妥協的犧牲品以及笑話。

  緊急從S1撤離回來的張小萌,如今領導著一個節點情報小組,直至今日,她仍然認為當時自己不應該離開,雖然可能會更危險一些,但自己離開之後,聯邦便有理由停止聽證會,把前期所做的所有工作都陷入了被動之中。

  幽暗的房間裡沒有什麼新年氣氛,只有原始的電報聲響起,嘀嘀嘀嘀,有些枯燥乏味。就像是白玉蘭對待槍械的態度一樣,軍情報組織領袖,也更信任原始而可靠的方式,雖然憲章局被第一憲章束縛,在聯邦政府與軍之間的戰爭中保持中立,但聯邦政府調查局的電子監控,也是十分可怕的敵人。

  張小萌瞇著眼睛,梳理著從S11發過來的無數情報碎片,然後從中擷取需要注意的對象,進行初級解密,然後進行再加密,再通過隱密的渠道傳往上級情報中轉站。

  憲歷六十八年的第一天,軍中央委員會將要改除麥德林委員,而同時負責情報工作的他,也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指責和壓力,一共有三百多名情報人員,此時正在努力地與潛伏於S1的間諜進行聯繫,他們需要一個很重要的情報。

  在所有情報匯合的地方,在山間一處營帳之中,表情沉重而疲憊的軍情報領袖,對下屬吩咐道:「讓最深的海魚們也動起來,盡快掌握他的行程安排。」

  ……

  ……

  憲歷六十八年一月四日,一艘由S1飛來的貨運飛船,帶著噴射的氣流,吹拂走了無數噸樹葉,有些笨拙而緩慢地降落在了環山四州最大的工業空港。

  半個小時之後,兩個穿著灰色工服的男人,坐在自行搬運車上,向著空港深處進發,無論是空港的內部身份權限掃瞄系統,還是聯邦電子監控,都認可或無視了這兩個人的進入權限與身份。

  在幽暗的倉庫深處,其中一人把右手從口袋裡伸了出來,從懷中取出一頂帽子戴在了頭頂,將帽簷向下壓了壓,就如同一座山壓在了那雙如飛刀的眉上,瞇著的雙眼上。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1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五章 S2的夜總會

  S2是聯邦的重工業區,尤其是環繞著青龍山的四個大州,或許談不上彙集了聯邦大部分財富,但就許樂所知,至少大部分的工業設備都在那些平原間的廠房中,或巨型或精密,但不論哪種設備,都透著一股冷到骨頭裡的金屬味道,金屬也許會疲勞,但這片土地上的產業工人們卻不會疲勞,他們沉默麻木地上班,操作機器,換取那些微薄的工資,過著平淡還算安寧的生活,一生不抬頭,抬頭便見滿天星辰,也無法乘坐飛船去宇宙大壯麗處觀賞風景。

  S2的機械生活在很多年前被打破了,因為總有人會站在地獄裡仰望天堂,然後生出憤郁不平的心來。社會下層人數眾多的產業工人們,沒有成為天之驕子的野望,但人本能裡總有讓自己生活變得更好一些的企圖,而且這種企圖是如此地令人理解。

  面臨著那些巨型企業和資本家貪婪的利潤擷取,終有一些人開始揭竿,然後在聯邦軍隊的圍剿下失敗,逃遁進入山勢險峻的青龍山地區,這些人像受傷的野獸一般蟄伏,養傷,壯大,然後再次出山,再次失敗。

  在這重複又重複的過程中,青龍山裡的游擊隊漸漸得到了環山四州很多民眾的支持,又從憲章光輝中獲取了革命軍的政治地位,漸成氣候。這樣一撥理想主義者以及理想主義者的後代,或許並沒有忘記他們的初衷,但與聯邦政府對抗的堅硬決心,卻漸漸與這些初衷沒有太大關係,依憑的只是心頭地熱血和他們的前輩,同伴在這片土地上灑下的熱血。

  再然後便是喬治卡林主義的興起,革命軍的支持者開始從環山四州蔓延到了S11星球以及聯邦的各個角落,聲勢一時大漲,然而麥德林委員開始推行的非暴力主張,卻又將山中的武裝力量開始邊緣化,這位政治家站在革命軍的舞台之前,張開雙手吸取聯邦民眾對不公平地忿忿不平,轉化為某種信仰力,直至今日……

  橡樹州是環山四州之一,行走在州首府城市地大街上,許樂認真地看著街畔的建築,感受著此地的氣息。在他的眼中,這顆星球再怎樣行走於機械的固定線條之中,也比他的家鄉東林要強很多,東林大區是一片荒蕪地世界,人們沒有事情做,只能靠著政府的救濟過日子,雖說也有咖啡喝,有電視看,但有事情做和沒事情做總是兩種感覺。

  宇宙太過遼闊,大區之間人們的性格特徵差異極大,看著建築上那些代表支持革命軍的綠色旗幟,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暗自想著。

  兩個人在一家金壁輝煌的夜總會門口停住了腳步,向裡面走去,穿著黑白相間工裝的服務生,雖然有些吃驚於大白天的便來了生意,但培訓出來地極好素養,讓他們沒有表示出任何異色,熱情恭敬又極有距離感地將二人迎了進去。

  這家夜總會叫可可,很秀氣甚至有些小氣的名字,然而卻是橡樹州首府最傳奇的一個地方,不知有多少悲歡離合,利益傾軋在此上演,這些故事,外鄉人許樂和白玉蘭並不清楚,卻隱約聽說,夜總會的幕後老闆也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堅持使用這個名字,據說是為了紀念,又據說是為了遺忘。

  日在當空,地平線上隱有一絲月影可見,許樂站在窗邊瞇著眼睛看著這顆星球陌生的環境,心裡回憶著當年看過的書,卻有些不確定S2所在的星系,究竟有幾顆行星,而自己所處的行星,又有幾個月亮。

  將厚重的窗簾拉上,許樂坐回了舒適的沙發中,就在他剛坐下時,包房地門被推開了,一位女性經理溫柔笑著走了進來,低聲詢問有什麼需要。這位女經理將眼眸裡的那絲異色掩藏地極好,因為畢竟她在可可夜總會已經呆了很久了,什麼樣奇怪的人也見過。

  一直沉默跟在許樂身旁地白秘書,看了一眼包房裡的奢華佈置,輕聲交待了幾句,要了一瓶不貴也不丟臉地紅酒,還點了幾份小吃,最奇怪是他還點了兩碗麵條。

  女經理微笑應下,轉身出門,就在房門關閉的那一瞬間,她的眉尖皺了起來,房裡那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很奇怪,那個看上去是老闆的小眼睛年輕人,面相老實到了極點,怎麼也不像老闆,而那個看上去是隨從的溫柔男人,則是柔順秀氣到了極點,看上去更像是從事特種行業的傢伙,但偏生這樣兩個男人卻在橡樹州首府最大的夜總會裡要度過一整個白天,還要了兩碗麵條。

  窗簾拉上好密不透光,闊大的包房內的氣氛有些壓抑。白玉蘭默不作聲地給許樂倒酒,一句話也沒有說。許樂看著他光滑額頭上的幾絡黑髮,

  是沒有控制住心頭的情緒,說道:「我就不明白,你跟著我來。」

  「你是我的老闆,不清楚你談什麼生意,但總要跟來看一下才放心。」白玉蘭遞給他一杯酒,玻璃杯中紅水艷蕩如血,他眉眼柔順,輕聲說道:「我不清楚你怎麼能帶著我們兩個人從空港裡溜出來,但那批貨要晚些時候才能到,沒有我,你怎麼去接?」

  許樂看著這個男人想說些什麼,終究沒有說出來,白玉蘭本身就像是他經常隨身攜帶的那把秀氣小刀一樣,看著足以娛目,但秀刀出鞘,卻是極鋒利的存在。他雖然一定不會把白玉蘭拖下這場渾水之中,但在等待的這幾天裡,有白玉蘭在身邊,或許能少很多麻煩。

  更關鍵的是,那一大箱子槍械設備,還在貨運飛船的轉運途中,無論是從S1偷渡來此地,還是將那些危險的工具悄悄運來,都是白玉蘭一手安排。

  只有腳踩在了橡樹州的街面上,許樂才真的確信,一直安靜跟在自己身邊的秀氣男人,果然是個曾經接過很多私活兒地狠人,也只有這種人,才能對聯邦的地下渠道掌握的如此純熟,辦起事來極有信心。

  「夜總會沒有掃瞄系統,所以我選擇在這裡呆幾天。」許樂一直沒有向白玉蘭解釋自己的意圖,他舉起杯中的紅酒示意,喝了一口,被那股子沁入心脾的酸澀沖的有些難受,艱難地吞嚥了下去。

  白玉蘭卻喝的很順很風雅,沒有發問。

  從S1來到S2,雖然是短途的太空航行,卻依然昂貴,尤其他們走地又是非正常渠道,再加上那箱槍械設備地運費,花銷極大。想到此處,看著旁邊沉默飲酒的秀氣男人,許樂的心裡忽然生出些許歉疚。

  錢是向利孝通要的,路線是白玉蘭安排的,許樂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這兩個男人,利家七少爺根本不知道他要錢做什麼,這筆投資毫無疑問將會失敗,而且失敗的一塌糊塗。

  從午間枯坐至晚間,包廂再如何奢華,酒水食物再如何美味精緻,也會顯得比較乏味枯燥。白玉蘭看了他一眼,說道:「外面太熱鬧,我們這裡太安靜。」

  他能判斷出許樂在等待什麼,或許是時間,或許是消息,做為把生命奉獻給金錢地他來說,也只有陪著等下去,間或提醒對方有些什麼遺漏處。

  許樂愣了愣,點點頭,白玉蘭微笑著站起身來,走出包房,喊了幾名負責陪唱的女招待。夜總會經理們的效率很高,雖然將將入夜,未至繁華巔峰,但一排子或黑絲或紫裙或發繫馬尾扮清純的女孩子,只用了半分鐘不到的時候,便出現在許樂的面前,這種速度著實有些令人佩服。

  在河西州替大叔月月支付嫖資,帶家太子爺破過處,陪利家七少爺在首都跑過夜場,許樂雖然從未下水,卻也不會陌生這種場面,他笑著請一位體態豐滿的漂亮女孩兒坐到了自己身邊,讓她一切自便。

  孤單吟唱了半天地音響系統,終於迎來了真正人聲的混入,寂寞的奢華包廂內開始變得熱鬧起來,有女孩兒唱歌,白玉蘭微笑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迎接著懷中女孩兒的試探,許樂則是努力地吃著面前的麵條,吃的嘩啦直響,氣吞山河,明明已經是第四碗麵條,卻吃出了飢餓五日後第一餐的感覺。

  許樂身旁正在唱歌的女孩兒目瞪口呆地望著他,再如何優良的服務素質,此時也變作了驚愕後的訝然,她拿著話筒,漂亮地紅唇微張,口型誇張。

  白玉蘭的眼光微斜,瞄了許樂一眼,有些被他狼吞虎嚥地氣勢所震懾,心想後幾日究竟要做什麼,竟讓這廝生出了要做飽死鬼的恨心?

  一唱唱至天將亮,許樂已經吃完了第六碗麵條,白玉蘭也沉默地喝了第三瓶酒,兩個陪唱地女孩兒嗓子都已經有些沙啞了,面面相覷,卻是不敢離開,誰知道房間裡這兩個怪人想做什麼,既沒有什麼擦邊的笑話,就連手與自己身體地擦邊也沒有,除了唱歌,似乎沒有別的方法能打破房間裡的壓抑。

  就在這個時候,包房外響起了敲門聲,穿著黑色正裝的女經理,極為恭敬地走了進來,半蹲在許樂面前,溫言細語說道:「不知道是貴客,先前多有怠慢,可姐讓我詢問先生一聲,您什麼時候方便,賞她個面子見一見。」

  此言一出,兩個唱歌的女孩兒眼眸裡閃過一絲震驚之色,這個蹲在年輕客人面前的女經理,在夜總會裡地位極高,怎麼今天卻會變成了一隻乖巧的兔子,至於隱約聽到的可姐二字,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那人?

  許樂也有些意外,看著面前的女經理,偏了偏腦袋,想到臨來之前接到的那封電子郵件,明白了一些什麼,將手中的麵碗輕輕地放在名貴的紫石茶幾上,笑了笑,點了點頭。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1
第二百二十六章 筆弒麥德林(一)

  可可夜總會的招牌。實際上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這家最大的夜總會開了多少年。便代表這個女人在這片不停產出財富卻又時常動盪的土地上站了多少年。刀光劍影。槍炮齊鳴。峭煙陣陣。紙醉金迷。從最初那些年的江湖壯闊。到十餘年前潛入幕後。再不見人。只留一段傳奇。

  傳奇之所以傳奇。自然是因為具有不可複製性的不可思議過往。無論是當年革命軍開著坦克攻過來。還是聯邦第二軍區的鐵血戰士殺過去。樹州首府不止一變換過主人。夜總會四周的建築上面還殘留著很多年前的槍眼炮痕。後方小巷水泥路上甚至還有軍用機甲碾壓過的痕跡,但可可夜總會卻在這些歲月洗禮中屹立不倒。

  許樂從某人嘴裡聽說過模糊的故事。但他來S2不是為了覓古跡發幽情。觀江湖歎滄桑。所以心中並沒有太多的興奮。只當他在頂層幽靜的大套房看見這位叫可姐的女人時。依然忍不住吃了一驚。他總以為能夠在青龍山和第二軍區之間紅袖招搖無礙的女子。肯定是一位能夠顛倒眾生的尤物。或者是年歲漸長風韻猶存的尤物。卻實在沒有想到。可姐居然是一位年過五旬的老太太。

  可姐一臉冷漠。看站在面前的小眼睛年輕男人。她這一生因為那個男人的緣故。著實見識過不少聯邦裡出類拔的傢伙。那雙眼睛很毒。可無論她此時怎樣打量。也沒覺的這個面相平凡的男人。有什麼值他重視的地方。

  「我看過你的檔案。知道你在聯邦裡必將前途無量。為什麼非要來這裡。把自己整的前途無亮?」可姐點了一根煙用沙啞的聲音問道。夾著煙的手指已經露出了難以回復的蒼老之態。

  許樂此次前來S2要做大事。如果被別人查知自己的身份或意圖。他會不惜一切代價這種隱患消除在萌芽之中。但對身前這位老婦人他卻沒有動作的想法。因為他所要的情報以及那邊答應給自己提供的相關支持。全部都在這個老婦人的手中。

  他也點燃了一根煙。不是三七牌而是S2產的黃芽。叨煙含糊不清說道:「只是覺得有必要做這件事情。所以就來了。」

  「麥德林委員已經被開除出中央委員會。但山裡那些人卻不方便直接對他下手你應該清楚這是為什麼。」可姐用兩根手指夾著煙頭。在紅色磨石雕成的煙灰缸上敲了兩下。完全沒有一絲優雅風度可言。她望著許樂嘲諷說道:「那些扛著槍想天下的傢伙。可不想自己變成暗殺者。得罪環山四州那些工人組織。偏生卻騙了你這麼一個小東西過來。」

  許樂低頭吸著湮沒有接她的話。

  「小伙子。你來S2。明顯是他在利用你。」

  可姐提醒道。本來天晚上這些話她就不應該說。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看著許樂。就像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從S1首都大退學後。一心想要加入青龍山游擊隊反抗聯邦不公的年輕人。雖然那個年輕人早已成了革命軍裡的最重要人物之一。可是可姐始終認為。只有那時的他。才是真正純的他。

  下意識裡。她說了這一番話隱隱希望面前的年輕人能夠知難而退,能夠離開橡樹州。

  許樂知道面前這位老婦人嘴裡說他是誰。心中雖然對老婦人與他之間的關係有所猜測,但往年看著那個猥瑣大叔時。總覺得大叔的年齡應該不大才是。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很認真的開口道:「利用不利用暫時不論。我很想知道您對這件事情的態度。我去做這件事情。沒有什麼人支持我。可我總覺得應該去做。」

  「如果僅從道理出發。當然應該去做。那位委員早就該死了。」可姐哈哈笑道:「既然有人支持你。那我支持你好了。要知道當婊子的也有正義感。」

  說完這句話。可姐身邊的盒子取出一隻全金屬打造的手工用筆。.遞給了許樂。她安靜說道:「祝你成功。」

  許樂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拿著這只筆轉身離開。沒有注意到那個盒子裡似乎還有一隻筆。

  。

  。

  半小時後。夜總會層這間房間再次被人推開。一個戴著灰色小帽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這位年輕男人不像許樂那般拘謹沉默。而是直接坐在了可姐對面的沙發上。給自己倒一杯酒。微微一笑。露在帽簷陰影外的下半張面容如花般綻放。

  「沒想到我那位最高領導大人。居然把情報的交換地。放在最出名的可可夜總會。」年輕男人笑著說道

  可姐看著這個人。然笑了起來:「這裡不是情報的交換地。事實上在這之前的四十年裡。雖然他一直幫我保存著這片家業。但他從來沒有請求我幫他做些什麼。你是整個宇宙中。第一個知道我與他有關係的人。」

  年輕男人微微一怔。沉默片刻後將頭頂的帽子摘了下來。露出那張無比俊秀的面容。說:「這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看樣子他老人家現在在山裡的日子也不大好過。居然連組織內部的渠道都不相信了。」

  「我知道你叫施清海。」可姐微著說道:「他曾經對我說過。雖然你不是他藏在聯邦最深的一條魚。最大的一條魚。卻是最有活力。最能折騰的一條魚。他很欣賞你。所以對於你這一年的行動表示不滿意。太不注意自己的安全。這不是一名優秀情報人員應該具備的素質。」

  施清海聳聳肩。準備說些什麼。可姐夾著另一根點燃的香煙。揮手阻止。繼續說道:「當然。你早就已經脫離組織了。他也管不了你。」

  「閒話少敘。」施清海微笑著伸出手來。「他答應給我的東西。給我吧。」

  可姐從盒子裡取出另一枝筆遞了去沒有告訴先前已經有人拿了另一枝筆走了。

  施清海站起來致謝。準備離開之前。卻忽然停住腳步。背起門後的那根釣竿。回頭好奇問道:「聽老師說過他當年從首都大學前來投奔組織時。還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天真幼稚理想主義白癡。想進青龍山找不到山路。想聯繫部隊卻差點兒被人逮進警局。最後飢寒交迫。險些在橡樹州餓死。」

  他展顏一笑。說道:「是你把他養活了?」

  可姐並沒有阻止他推測,那雙蒼老的眼睛裡閃一絲狡黠的光芒:「我當時是夜總會的紅小姐。養一個窮學生還是沒有問題的。只不過我也沒有想到。窮學生後來居然會變成大人物。」

  施清海聳聳肩。離開了這個房間。只是在心裡想著。那個號稱三十七憲歷最成功的間諜原來也有如此荒誕的一段人生。革命軍的情報領袖。這次冒險動用了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一個女人。顯然這份情報十分珍貴。也十分隱秘可信。他的信心不免又增添了幾分。

  。

  。

  在夜總會提供的舒套房裡休息了一整夜。又在後方的浴池裡泡了一個澡。許樂精神百倍。躺在沙發椅上。穿過室內微濃的霧氣閉著眼睛養神。手邊的桌上放著一碗快要吃完的麵條和一杯清水。

  青龍山中央委員會經開除了麥德林。然而那些人卻不可能直接出面狙殺麥德林。剷除叛徒聽上去義正言辭。然而如果革命軍真這麼做了。他們卻會失去最大的民意基礎的不償失。這是許樂的分析判斷那枝筆裡藏著的情十分重要珍貴。身為革命軍情報首領的他把這份情報給自己。或許真如可姐所說。存在利用他的想法。只是時態如此。他的心裡並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

  洗浴放鬆過後。他和白玉蘭沒有去房間休息。而是又去了專門留給他們的包間裡唱歌。依然是紅酒小吃與麵條。依然還是昨日的那兩位漂亮的小姐。只是那兩位小姐今日要顯的更為恭敬與柔順。

  既然不想連續唱歌創造聯邦紀錄。奢華包廂裡便開始放起了電視。許樂略微掃了兩眼青龍山宣傳部的電視新聞。滿了一下好奇心。便讓身旁的姑娘轉到了聯邦的新聞頻道。

  光屏下方滾動的即時新聞發佈信息上寫道。麥德議員已經乘坐專機離開了首都特區。達了港都市。接受了星雲獎和平獎提名。並且發表了演講。據內部人士消息。麥德林議員有可能不會參加帕布爾總統的就職典禮。而是回到S2環山四州召集一場群眾集會。對這些忠誠的選民做一個交待。同時號召人們支持聯邦的民選總統。

  新聞畫面中。則是在播放著當選統帕布爾先生的紀錄片。恰好此時放到了整整一年前。帕布爾先生暗中乘坐老式運輸機。抵達青龍山機場。與革命軍進行判時的畫面。

  畫面中帕布爾先生在風中走下飛機。衣擺呼呼作響。微黑的面容上神情堅毅。身材魁梧有力。給人一種'的依靠的感覺。

  許樂瞇著眼睛看著。不由想到了去年新年在酒吧裡。與施公子一起看新聞時的場景。這是他們的總統。一念及此。不禁生出淡淡惆悵與微微的的情緒。

  聯邦需要強有力的政治人物來做領袖。麥德林議員光彩或黯然的退場。帕布爾總統便成為了聯邦中唯一一個偶像級人物。奢華包廂裡兩位漂亮女生。雖然知這兩個年輕男人的來頭一定不小。但相處一日一夜。發現二人的性情分溫和。所以恭敬之餘膽子也大了起來。看沒有人在意。兩個女孩兒在沙發上湊到了一處。看著電視上的畫面議論著什麼。間或輕笑出聲

  許樂的聽力十分敏銳。聽到兩位漂亮女招待是在議論新聞上的總統先生,她們認為帕布爾總統長的黑又帥。鼻樑挺拔。性能力一定很強。聽到這話。他不禁笑了起來。然而餘光瞥見白玉蘭臉上密佈的陰雲。笑聲卻是戛然而止。

  白玉蘭在他身旁輕聲說道:「你什麼時候知道他要回S2。」

  許樂沉默了很久。道:「因為知道他要回來所以我才過來。」

  白玉蘭依然低著頭。黑色髮絲垂在眼前。神情一絲不亂。然而呼吸卻與往常的節奏變的不一樣。深深吸氣竟是沒有吐出氣息。

  包廂內的氣氛慣常沉默。但此時的沉默明顯有些異樣。兩位女孩兒眼瞳中閃過一絲凜意。對視一眼極為乖巧聰明的躲到了附帶的休息間內。將談話的空間留給了他們。

  憲章廣場上。長椅旁的雪堆裡有九根煙蒂。如梅|放。白玉蘭知道許樂是一個很注重細節的人,無論何時的。都會找到垃圾箱。才會把煙頭扔進去。那時起。他就知道許樂準備做什麼事。

  當時許樂曾經問過他第七小組軍庫裡的傢伙威力如何。他便確定許樂要做的事情一定大事。但即便如此。見慣了生死血火的白秘書也沒有太多的警覺,大不了便是殺人罷了。他的手不知道沾滿了多少人的鮮血。所以他教許樂用槍。一起偷渡來此。還將那一大箱的槍械設備也運來了此的。

  因為不知道麥德林要回S。以白玉蘭從來沒有想到過。小老闆要做的大事居然大到了這種程度。他深深的完成了一次呼吸。緩緩的靠在了沙發上。瞇起了眼睛盯著新聞畫面當中剛剛出現的麥德林議員演講畫面。幽幽說道:「你是瘋了還是傻了?」

  「沒瘋也沒傻。」許樂回答道。

  「我這一生就喜歡鈔票黃金。為錢賣命。再邪的事情都做過。」白玉蘭瞇著眼睛看著畫面上那位議員蒼老的面容。「但這種事兒真沒做過。聯邦現在不可能看著他死。S2他的老家不道有多少保安力量,光憑我們兩個人做這件事情。我沒有什麼把握」

  「不。」白玉蘭馬上推翻了自己判斷認真說:「是一點兒把握都沒有。」

  「不是我們。是我」事到如今。許樂不準備再他什麼。站起身來。很認真的說道:「我本應該早說明白。只是單靠我一個人。我實在沒辦法把那箱子運過來。放心。空港那邊肯定沒有你的信息殘留。聯邦政府不可能懷疑到你。」

  白玉蘭沉默著。沒說話。

  五分鐘後。許樂和白玉蘭兩個人換了外衣。悄無聲息的從可可夜總會後門離開。轉瞬間消失在橡樹州的大街小巷中。再也沒有人能夠尋覓到他們的蹤跡。

  此此行動。身為聯邦軍人的許樂。站在聯邦上層勢力與法律的對立面。無法像過往一年中那樣。尋找強力人物的幫助。所以當他在望都公寓收到那封電子郵件時。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與那位革命軍情報首領合作。許樂見過那位傳奇間諜人物。雖然一直沒有品咂出他的傳奇究竟體現在何處。但對於方的情報收集能力。卻沒有絲毫的懷疑。

  合作不代表著信任。許樂不會將自己的行蹤暴露在青龍山的眼皮底下。他拿到情報後。多停留了半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悄然離去。不知所蹤。

  就在他離開可可夜會之後。那個背著釣竿的旅行者。光明正大的從夜總會大門離開。坐一輛出租車。向著西方的度假村而去。卻在半途便下了車。不知去了哪裡。

  再之後。可可夜總會沒有閉門謝客。但是曾經見過這三個人的女招待生和經理。都被那極少見人的姐請到了頂層。一到很多天之後她們才餘悸難消的重新看到陽光。

  。

  。

  憲歷六十八年一月十八日。這是一事後令聯邦公民記住了很多年的重要日子。也是注定要載入聯邦史冊的一天。因為這一天是聯邦新任總統帕布爾進行就職典禮的一天。

  都憲章廣場已經好了典禮的佈置。黃色的向日欖被整齊的擺放在白雪之中。臨時搭建的觀禮台被粉刷一新。足以保證一千名賓客的座位。而廣場正前方的民眾觀禮處。則被一條黃線劃分開了區域。無數的警察與便衣幹探警惕的掃視著四周。距離典禮還有兩個小時。一股莊嚴肅穆的氛圍便開始彌全場。便是廣場正中五人小組雕像的容顏。此時似乎也變的嚴肅了起來。

  距離首都特區不知少光年的另一個星系中。行政星球S2山四州和平基金會大樓所在的街區。則是剛剛從黑暗中醒來。

  聯邦不同大區之間可以強行統一曆法。那是因為宇宙慷慨的贈予人類幾顆環境極為相似行政星球。然而時間段卻無法人為的統一。當S1首都已經開始準備十點鐘的典禮時。S2道州還處於凌晨時分。

  基金會大樓的處全道州首府西側。地勢開闊。唯遠處有兩座並不高大的山丘。山上掛滿了或紅或黃的秋葉。色彩艷麗而令人心生飽足之感。

  山頂落葉之中。許樂瞇著眼睛打了黑色的工作台。又取出了衣服裡的那一隻全金屬筆。小心翼翼的旋開筆帽。將筆插到了工作台的數據傳送通道上。

  嘀的一聲輕響。工作台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幅基金會大樓內部詳盡的結構圖。結構圖的旁邊則是標明了很多複雜的專業數據,還有防禦力量分佈示意光標。隨著時間的推進。那些數據和光標還在不停的改變和移動。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3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七章 片片紅葉碎

  白玉蘭穿著一身數碼迷彩的衣服,在漫天紅黃落葉之中,極難被分辯出來。他低頭看著工作台光屏上流動的數據,目光冷漠平靜的就像四周林間近乎凝結的空氣。

  「下水道已經被封死了。」許樂指著光屏上面清晰的兩道橫槓,說道:「這條路也很難走。」

  清晨的S2環山四州秋寒異常,隨著他壓低了音量的話語,白色的熱氣從雙唇裡噴吐了出來。

  落葉中的工作台以及旁邊的一大堆槍械,是他們三天前在橡樹州一家很普通的物流公司拿到手的,而工作台上連接著的那只筆才是重中之重。革命軍情報首領給許樂提供的那只筆裡,藏著極為重要的情報數據,裡面是和平基金會大樓的建築結構圖紙,安全佈防規劃,還有一個非常先進的即時數據更新接受裝置。很明顯青龍山在麥德林議員的身邊也埋下了間諜,那位間諜此時說不定便正在山前的基金會大樓中,不斷地向外界傳遞著裡邊的情況與火力佈置。

  「安全人員的數量沒有減少,反而比前幾天更多了一些。」白玉蘭指著光屏上一些正在移動的光點,提醒道:「特勤局的特工被撒到了外邊,中間的環形通道處應該是那間保安公司的人,問題是在最裡面的那幢獨立建築,我猜測應該是麥德林的親信武裝力量,他在首都特區和港都自然不方便帶在身邊,然而今天回到了老窩,身邊肯定防護力量很雄厚。」

  太陽還沒有完全探出地平線,幽幽地晨光卻已經籠罩了山腳下的城市,陰影與光亮重合在一起。許樂瞇著眼睛看著山腳下地基金會大樓,想著已經看了好幾天的情報,下意識裡握緊了拳頭。

  革命軍提供的情報十分翔盡,包括麥德林回S2路線,身邊地防衛力量,都標注的十分清楚。情報裡關於第二軍區派駐軍隊沿線駐守的判斷,讓許樂不得不取消了突襲議員乘坐交通工具地計劃,接下來送抵的情報,又證實了基金會大樓加強了守衛措施,他找不到任何混進去的方法。

  許樂是一個有耐心的人,然而心底深處一直有淡淡的陰雲籠罩著,找不出原因。昨夜即時更新的最後一次情報裡提到,麥德林似乎在做離開S2的準備。

  這位政客準備在集會之後,直接去西林前線慰問軍人——這個情報讓他感到了警惕,心裡的陰雲愈來愈厚,快要落下雨來,他有一種很不好的直覺,如果任由麥德林離開上林星域地範圍,說不定再也無法找到他。

  基於這種直覺,已經等了兩天的許樂不打算再去等待更好的機會,也不打算枯守能夠混進去的好運氣,選擇在今天凌晨發動突襲。

  雖然他非常清楚自己生猛的戰鬥力,可是要突入基金會大樓,殺死被聯邦政府與那些武裝分子層層保護的麥德林,依然感到手心開始出汗,後背微現冰涼。

  白玉蘭冷漠而肅然地看著光屏上的地圖與那些流動數據。他離開十七裝甲師之後,無論是替白水公司出任務,還是接私活,都參與過很多次暗殺行動,所以對於今天這一幕場景並不陌生,然而以他專業的眼光看來,選擇在此時此地發動攻擊,實在是過於冒險,九死無生的選擇。

  「我認為應該再等等。」他輕聲說道:「對方忽然將身邊的保安力量提高到如此森嚴地程度,很明顯對方嗅到了四周的危險,已經有了準備。」

  從S11回到S2,麥德林議員深居簡出,顯得極為小心謹慎,許樂瞇眼看著山腳下地建築,開口說道:「他是在防青龍山,或許也在防政府忽然翻臉,不見得是在防我這種小角色。」

  白玉蘭沉默了下來,微微皺眉說道:「可惜下午的集會地點是在廣場,那裡四周開闊,找不到狙擊地合適地點,不然倒可以試一試遠程。」

  「廣場四周的建築都被政府保安部門清洗了一遍,我們沒辦法躲在那裡。」許樂停頓了片刻,然後笑著說道:「而且遠距離狙殺,終究不夠保險。」

  白玉蘭將光屏上地三維結構圖拉遠,指著圖形邊緣的山丘地帶中某一點,抬頭望向東北方向那座黃綠山林,緩緩說道:「如果那裡有一把長狙就行了,計算射擊半徑,剛好可以覆蓋後半程突擊道路上的節點,這種掩護相當有利。」

  ……

  ……

  正閉著眼睛睡覺的施清海,忽然間睜開了雙眼,撣去臉上的一個小昆蟲,平臥於落葉之中,看著秋林上方被尖梢割成一片一片的泛白天空,那雙濃密的黑眉尖皺了皺。

  四天前他就選擇好了狙擊的地點,昨夜便潛來此地,安靜地等待了一個晚上。雖然那邊提供的情報有些不妙,麥德林似乎準備離開,既定的路線上都有聯邦軍隊做保鏢,這片山頭終究距離還是遠了一些,那個老傢伙坐的車又是防彈的,雖然自己拿的是一把大槍,可是萬一一槍打不死可就麻煩了。

  東想西想,施公子打了一個呵欠,輕輕吹了兩聲口哨,抱著懷裡沉重的大槍再次躺了下來,翹著腳開始哼那首叫做二十七杯酒的老歌,同時右手從落葉裡伸了出去,放在了鍵盤式計算輸入器上,不停地敲打著,讓與大槍聯線的微電腦開始熱身,開始做彈道計算。

  偶然間,他的眼睛瞇了起來,望向了天邊另一處山頭,心裡微微一動。

  ……

  ……

  「我們只有兩個人。」許樂將身上的那片樹葉摘了下去,端起那碗自熱速食麵,一面笑著說道,一面呼啦呼啦地吃了起來。

  現在看見麵條,白玉蘭便覺得有點兒噁心,他不知道許樂的身體究竟是什麼做的,居然能夠吃下去這麼多東西。

  許樂忽然放下手中的麵碗,認真地看著躺在紅黃落葉中的秀氣男人,說道:「你真不走?這可是會死人地,兩千萬雖然多,但我真沒想過能買你一條命。」

  「我只是做後勤保障和戰場遠程監控指揮。」白玉蘭低著頭微微一笑,細聲細語說道:「如果被人發現,我會不顧你的死活先走,做完這筆,我也算把那兩千了。」

  「還真沒見過像你這麼愛錢……卻又尊敬錢地人。」

  「你是個瘋子。」白玉蘭微笑著,秀氣的手指不停敲打著鍵盤,細柔的雙眼盯著工作台上的數據,說道:「我雖然怕死,但想著這輩子偶爾瘋一把,倒也蠻有意思。」

  許樂無語,他清楚白秘書是擁有怎樣人生觀地人,他從來不會奢望對方會理解自己這次瘋癲荒誕的舉動,更不會指望白秘書會為了聯邦或什麼無辜者而勇敢地站出來,所以他一直無法理解,為什麼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後,這個秀氣男人還願意留下來幫助自己。

  宇宙雄闊壯麗,一樣地人類卻有著極為複雜的心理構造,讓他怎麼看也看不明白。

  吃完了溫熱且口感極差的速食麵條,許樂揉了揉肚子,從林間落葉中爬了起來,換好了一身帶著帽子的運動服,將早已準備好的那個大旅行包背到了後背,還掂了掂以適應重量,自然就像是一個準備去野外旅行的傢伙一般。

  「出事了真的得自己先跑。這次算我欠你的,不過我已經欠了別人兩條命了,要還也沒法先還你。」他對裝備做著最後的檢查,說了這番話,其實他心裡清楚,離開S1這麼久,肯定某些方面已經在查自己地行蹤,而邰夫人掌握了他最大的把柄,此番事發,他除了改換身份潛逃之外,再也沒有任何活下來的可能,所以所謂欠白秘書一命,大概也是永遠無法償還的債務。

  都是殺過人的男人,雖然白玉蘭閨秀有若處女,但殺伐決斷冷漠超乎一般人多矣,所以兩個人並未有任何唏噓擁抱的念頭,只是互視一眼,然後揮手告別。

  穿著迷彩的白玉蘭帶著工作台,消失於漫山漫野的秋日落葉之中。許樂則是背著行囊,沿著山間濕滑的小路,向著那片建築群走去。

  人往山下走,太陽卻在往地平面上掙脫,天空中漸趨明亮,卻依然處於清晨灰蒙的狀態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許樂來到了山腳下,隔著層層秋林,看著道路盡頭隱隱可見地人影,按著耳中的顆粒,低聲說了幾句什麼。

  耳機中傳來了白玉蘭清晰地暗號聲,從第七小組軍械庫搞到的戰場通訊設備,可以保證三十公里內地聯繫。山頂落葉中,白玉蘭平靜地觀察著工作台光屏,清晰而準確地向山腳下的許樂,發出了第一個觀察結果和戰鬥指令。

  所有地設備都是聯邦軍方最專業的,白秘書更是專業的暗殺好手,許樂要做的事情很簡單,就是信任他的判斷和指揮便好。

  沒有急著穿林而出,而是繞著山下走了一個大圈,藉著林木的掩護,遠遠避開了基金會大樓區的正門方向,許樂才走上了馬路,此時剛好第一縷陽光照了過來。

  他穿著寬大的運動衣,帽子已經掀了起來,遮住了自己的容顏。他背著沉重的旅行包,看上去就像是剛剛在山上進行了夜營。他露在陰影外的臉頰帶著陽光的微笑,正值青春。

  黑色的路面上有紅葉鋪墊,踏上去清脆作響,許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心裡不停地呼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老東西,你真不肯幫忙?那我這次就真死定了。」

  腦海深處,宇宙深處,星辰四周,天地之間一片安靜,身後秋林裡偶有鳥兒對著即將到來的嚴寒發出鳴叫抗議,卻沒有人回答他心中的呼喊,沉默有如死寂。

  許樂的腳步略微頓了頓,他已經嘗試了很多次在思海中與那位偉大存在聯繫,在首都特區的時候成功了一次,然而當他勇敢或者說愚蠢的說出自己真實目的時,那邊直接拒絕了他的要求,然後沉默,一直沉默。

  「按你計劃,你將嚴重觸犯聯邦法律。」不知何時,一行小字出現在他的眼前,微白的字體十分柔順,比新生的晨光還要溫柔許多。

  「你又不能抓我。」許樂在心裡對那個存在說道:「按照第一憲章的規則,你不能用以預防犯罪,非受批准或申請,你不得主動參與事件進程。我只想知道,你今天能不能幫我。」

  「任何觸犯聯邦法律的事情,都是不被允許的。」

  極遙遠的首都特區郊外地底深處,聯邦中央電腦內部整合出一段極簡單的信息息段,通過遍佈整個聯邦的電子監控網絡,在幾秒鐘的時間內,通過信號放大器穿越空間通道,繞過星河,來到S2的大氣層外,隨著晨光一道落在滿地紅葉之上,進入許樂的後頸芯片之中。

  許樂的腳步已經不再有絲毫停緩,雙眼微瞇,透過帽簷的陰影,看著不遠處的那道圍牆,他賭博式地向那邊發出了主動聯繫,卻並沒有獲得任何結果,但他不會失望,如果連這種事情,那個老東西也會幫助自己,那他豈不是可以一個人抵抗整個聯邦?

  深色的軍靴踩在紅色的落葉上,簌簌作響,藍天開始展露清美,光線清漫美麗,背著旅行包的許樂,忽然想到了兩年前逃離東林大區的時候,那時候他似乎也是做著如此的打扮。

  取出一根高壓縮營養棒掰斷成兩截,放到嘴裡噗哧噗哧嚼開,用口水潤濕送入腹中,許樂走到了圍牆邊上。這些天他不停地進食,此時還隨身攜帶著軍用的營養棒,他很清楚原因是什麼。當他大幅調用體內顫抖力量的時候,他便會急劇飢餓,所以他需要事先就做好充分的補充,而另一方面,他很緊張。

  秋高氣爽,他踏紅葉而來,來到高高圍牆之下,雙眼一瞇,雙腿微微一顫,體內力量猛然迸發,一蹲之後如箭矢般躍起,輕輕鬆鬆地翻了過去。

  「真是個怪物。」

  山頂的白玉蘭瞇著眼睛看著光屏上的進展,這才明白昨夜選定路線的時候,小老闆為什麼堅持從牆後進去,明明那堵牆光滑至極,高達四米五。他此時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看著代表許樂的光點已經進入了框架圖範圍之內,才明白對於某人來說,世界上很多障礙,原來都不是障礙。

  「左三十度十五步,你會發現一個小門。」他看著光屏,對著通話器輕聲說道:「不需要著急,可以慢慢來,溫柔一點兒,對,再溫柔一點兒,孩子們都還在睡覺。」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3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八章 這裡的黎明躲貓貓

  這裡的黎明靜悄悄

  環山四州和平基金會名義是一幢大樓。實際上是一大片街區。向著正街的方向沒有明顯的圍牆與門禁。用基金會網站的話來說。這代表著麥德林議員領導的基金會稟持著一顆開放無類的心。歡迎任何派別的人前來。看上去沒有圍牆和門禁。只有草坪雜花。但誰都知道那裡的防守最為森嚴。許樂沒有愚蠢到偽裝捐款者大方走入。而是選擇了這片街區安靜的後方。

  街區後方有高牆。高牆之上卻沒有鐵絲網。牆後也沒有扛著槍的警衛。因為這裡不是看守所或者監獄。而是和平基金會開設了很多年的孤兒院。

  環山四州處於聯邦府與青龍山革命軍對峙的第一線。雖些年的軍事衝突越來越少。但還是有很多無辜的民眾喪生於流彈峭煙之中。和平基金會將那些失去了家庭的可憐孩子接來此的。設置了孤兒院。對他們進行教育。再讓他們融入社會。基金對戰爭孤兒的關懷的到了整個聯邦社會的好評。麥德林當然會很好的抓住這種政治道德資本。在孤兒院的建設上不遺餘力。而聯邦各地的捐款也源源不斷進入他所控制的基金會帳戶之中。

  天時尚早。基金的工作人員不知道有沒有從睡夢中醒來,但這片高牆之後的孤兒院確實是一片安靜。山上的白玉蘭在通話器裡讓許樂動作再慢一些。再溫柔一些不要吵醒那些睡著的孩子。便是這個意思。只是那些聽似囉嗦且無聊的話語。大程度上是為了緩解許樂的緊張。

  貼著牆根的陰影而行。耳機不斷傳來白玉蘭的指令。背著旅行包的許樂時而蹲於花叢之後。時而快行於池塘畔的泥地。避開了內網監控頭的捕捉。用最短的時間穿過孤兒院前的一空地。來到了建築側方的一扇小門。

  他身上帶著的藍光儀器可以對抗憲章的光輝和無所不在的電子監控網絡。但對基金會內部沒有聯網的視頻捕捉監控系統卻沒有太強的效果。好在革命軍方面將這片街的視頻捕捉監頭全部在的圖上標注了出來。有白秘書在山頭照圖說話。他的突進竟是順利無比。沒有驚動任何人。

  在蒙著一層灰塵的小門前幽深的呼了兩下。許樂蹲了下來。手掌撥開小門旁石階處的青苔。摸到一個冰冷的鐵環。眉頭微皺。輕哼一聲。將全身的力量輸送到右臂之上緩緩提起。

  這是一道被掩藏的極好的的下通入口。大概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打開過。蝕的有些厲害。加上沉重的覆蓋板。如果不是許樂這種身具異力的突進者,想要如此悄聲息的進入地下通道。基本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地下通道不可能一直通到麥德林議員的臥室。雖然青龍山埋在議員身邊的間諜。已經大概摸清楚了麥德林議員逃生密道的方位。卻始終沒有找到出入口。許樂順著並不幽深的道走到了最深處。看著牆上那些閃耀著紅光的儀器和略顯雜亂的線路。確認這就是他要尋找的地方。

  環山四周和平並不像表面看上去那般平靜祥和,麥德林也是在殘酷的武裝鬥爭中成長起來的大人物,基金會大樓所在的街區。早已經被他的忠誠下屬們佈置成了防備嚴密的所在。而許樂此時暗中進入的的地下室裡。卻是藏著基金會內部網絡的一個信息中樞節點。如果不是青龍山那位情報領袖供的情報。許樂怎麼也想不到。麥德林方面的安全人員。居然會把並行節點設置在孤兒院中。

  「cystl77005」耳機裡傳來白玉蘭的聲音。

  許樂沒有絲毫猶豫。只手穩定的拆開設備的外盒。從旅行包裡取出準備好的材料。進行駁接截斷。然後取出輸入設備。在鍵盤上快速輸入了這串密碼。

  身為聯邦最具天賦機修師之一。對基金會信息並行保安節點進行接駁。並不是很困難的事情。他的動作又快又穩定。沒有出現任何多餘的指令。而那串密碼。依然是青龍山那邊給他的那只筆裡存著的數據。

  在極短的時間內。許樂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將那些線路進行了重新駁接,安裝了一台微型的信號發射器。然後進行了微電環境下的熱重啟。相信基金會大樓裡負責監視工作的人員。一定無法注意毫秒單位內的信息異動。

  做完這些事情之後。耳機裡依然沒有傳來白玉蘭的聲音。許樂的眼睛微微瞇起。卻也知道這種事情無法著急。乾脆坐了下來。從身邊取出剩下的那半根能量棒。開始沉默的進食。

  「好了。」兩分鐘後。耳機裡傳白玉蘭沉穩的音。聲音並不如何激動興奮。讓人無法相信。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白秘書便通過那串密碼暫時接管了這片街區的視頻捕捉監視系統。

  許樂精神為之一振。站起身來。注意到直立著的儀器櫃中那些閃爍的微光紅燈。又開始如常一般動作了起來。他緊了緊身上的背包。繞過這片儀器櫃。準備從後面出去。

  山頂上。白玉蘭沉默的看著工作台。光屏上除了那張基金會大樓及周邊街區的三維圖之外。多了很多小方框。畫面漸漸清晰。出現了那片街區裡所有探頭所拍攝下來的畫面。

  他用手指在光屏上虛拉輕點。不停測試著不同探拍攝下來的畫面。確認從那個並行節點裡竊取的畫面沒有問題。那台被許樂安裝上去的信號發生器功率也足才放下心來。

  有內部間諜提供的密碼。有許樂這樣一名優秀的工程師,在百慕大與聯邦裡做慣了監聽暗殺之類黑暗任務的白秘書。能夠很輕鬆的侵入對方的系統。甚至把這系統拿來當做自己的工具。

  從這一刻起。環山四州和平基金會的監控室。便等於失效。許樂的潛入安全性等到了極大的保障。

  白玉蘭瞇眼盯著光屏上的畫面。那些分割成小塊的畫面上。一夜未睡的聯邦特勤局特工在辦公室裡。明顯攜帶著重型武器的保安公司成員。則是警惕的守在大樓四周。樓區後方核心的帶則是有很多帶著軍人氣息的人物。他的心情略有一絲緊張。對著通話器小聲說道:

  「慢一些。再慢一些,像躲貓貓那樣。我這邊看著你不要擔心。但如果動靜太大。被發現。他們肯會重新檢查視頻捕捉監控系統,只需要三分鐘便能發現問題。只需要十分鐘便能過信號發生器找到我在山上的位置。到那時候。你就真是孤家寡人了……所以慢一些。再慢一些。」

  白玉蘭注意到右下角的小畫面上穿著運動服。背著旅行包的許樂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孤兒院的樹林裡摸了出來。那半蹲著身子緩慢移動的樣子。像極了一個沒有前途半身不遂的小賊。他忍住輕聲細語嘲諷說道:「讓你慢些。沒讓你學電影上的慢動作。」

  忽然間他注意到旁邊畫面上有名持槍警衛正從園後走了過來雙眼微瞇。聲音平靜快說道:「右邊大樹藏過。不要動。指令。」

  ……

  ……

  聽到耳機裡的聲音,。許樂雖然沒有發現眼前有任何的異樣。卻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閃。重新閃回了樹林之中。藉著一棵樹齡恐怖又五百年的粗壯大樹。藏住了自己的身形。

  過了十幾秒鐘。樹林外有腳步聲響起。兩名荷槍實彈的警衛。走了過去。許樂的眼睛瞇了起來。先前如果他順著原路前進。一定會碰見這兩個警衛。那時候躲都沒有好的地方躲。

  「安全。繼續」耳機再次響白秘書沒有什麼情緒的聲音。

  許樂緊貼著樹林的緣前進。眼角餘光瞥到右上方樹枝中間的那個探頭。心裡清楚此時自己的圖像都已經被白秘書處理。絕對不會落在基金會大樓保安部門的監控人員眼中。自然不會緊張。他反而對著探頭伸出一根中指比劃了一下

  他心想又要走的慢靜悄悄。還要走的美形。這實在是非常要求啊。

  孤兒院和基金會大樓的綠區連在一的。沒有明顯的分界線。聽從耳機裡準確而清晰的指令。許樂藉著清晨的微光一路潛行。路上看似驚險實則無趣的避過三批巡邏的警衛。他進入了綠地的地下停車場的小樓洗手間。

  進入隔板之後。在馬桶的下方安塑膠炸彈。許樂小心翼翼的插發裝置。尤其是安裝最後兩根電極時。那雙穩定的手變的更慢了一些。他畢竟不是白玉蘭這種職業軍人或殺人專家。第一安裝大威力的炸彈。總是需要一個適應的過程。

  「引信號契合完。這裡就交給我了。」山頂上的白玉蘭接收到了精準的定位和引爆脈衝信號。在機裡說道:「廁所外面有人。你大概需要多停留二十秒鐘。」

  許樂沉默的點點頭。雖然知道山頂上的夥伴看不到。大概半分鐘之後。警報解除。他從廁所後面的頂蓬上翻了出去。很有運氣的一腳都沒有踩空。極為漂亮的在空中一翻。如一隻狸貓般。落在了一片幽深的灌木叢中。

  根據他的觀察以及白玉蘭的確認。這一片灌木叢裡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也沒有任何的警衛人員。所以他一直緊繃到現在的心臟。終於可以舒解一下。

  然而他的身邊傳來了一聲輕響。

  許樂霍然轉身。一冰冷的H21手槍出現在他的手中。對準了身後矮樹叢。黑洞洞的槍管似乎隨時可能吐出火苗。

  然而他沒有開槍。為槍管對準的是一張稚嫩而無辜的臉。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兒。蹲在樹叢之中。眼眸裡全是驚恐。顯然已經被許樂和他手中的槍嚇傻了。

  ……

  ……

  灌木叢裡一片令人,抑的死寂沉默。一大一小兩個人都不敢有任何動作。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漸漸的。那個小男孩兒的雙腳開始不停顫抖起來。帶動著身邊的灌木叢發出了微細的聲音。

  耳機裡傳來白玉蘭快速的呼叫:「回報情況。」

  許樂沒有通過按鍵應。他只是盯著面前的小男孩兒。注意到小男孩兒的臉上滿是灰塵。身上也沾滿了泥土。他的表情平靜。內心深處卻是湧出了無數複雜的念頭。覺得這事情真的是很荒謬。

  無論是青龍山提供的情報。還是他先前親自的觀察以及山頂白玉蘭通過遍佈街區的探頭監。都已經確定了這片灌木叢是安全的。先前白玉蘭一直沒有示警。很明顯這個小男孩兒不是剛剛進入灌木叢。也就是說。他不是專門在這裡專門迎接許樂。

  這是一句廢話。沒誰會蹲在樹裡迎接一個殺手。更何況還是一個小孩兒。

  一路小心謹慎。就像躲貓貓一般無聲息的潛進來。和平基金會的安全人員以及密佈四野的監控網絡。都無法捕捉到許樂的一絲蹤影。然而在這片灌木叢中。他卻被一個小男孩兒逮了個正著。

  許樂沒有想哭的衝動。只是鬱悶的想要吐血。如果換成別的殺手。或許此時早已一刀了結了這個小男孩兒的性命。但他卻做不出來。

  「不要說話。也不叫。」許樂並沒有多少與小孩兒打交道的經驗。他只能扮出一臉冷酷。想要嚇到這個小男孩兒。然後尋找到一個機會。將他打昏過去。

  小男孩兒驚恐的睜著雙眼。雙腳不停顫抖。滿是灰塵的臉上佈滿了緊張與害怕。重重的點了點頭。

  「為什麼沒有睡覺。躲在樹叢裡?」許樂壓低聲音問道。想用這種方法來讓小男孩兒在害怕之餘。不至於失控。

  小男孩兒驚恐顫聲答道:「躲……貓貓。她們……她們……昨天晚上……沒找到我。我就不能走……所以……所以……就一直呆在這裡……等她們來找。」

  許樂無言以對。生出了強烈的將發明躲貓貓這種遊戲的人殺死的衝動。他知道此時的場景看似滑稽。實際上卻是危險到了極點。如果這個小男孩兒害怕的叫出聲。那就會惹來大麻煩。

  他緩緩挪開了槍管。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小男孩兒忽然顫著聲音說道:「你……是壞人?」

  許樂準備解釋一下。說自己是個絕對的好人。但這時候。小男孩兒似乎想明白了一些什麼。一種義士的姿態。無比勇敢的張開了嘴。發出了一聲尖叫。

  尖叫聲穿透樹林。驚醒了晨光中幽靜的街區。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4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二十九章 聽見槍聲

  安靜地置放在紅色的落葉之中,土黃色的偽裝讓這方威力最大的單兵遠程武器失去了原有的金屬光澤,噬人寒氣,但紅葉前端探出的粗空槍管,依然是那樣的令人顫慄。預裝填彈藥、電子脈衝點火,單管復合控制,讓這把大槍能夠在五百分之一秒內做出三發點射,超長的狙殺距離加上原配的鎢合金尾翼大口徑子彈,再附加磁振殺傷效果,讓聯邦軍方的狙擊手以及帝國自認有殺傷值的軍官們,對這把大槍都有刻名銘心的記憶。

  唯一的缺點便太貴,聯邦軍方研製出來之後,歡欣鼓舞之餘,也不免悲哀於那可怕的成本,知道無論是總統辦公室還是議會的預算審查委員會,都不可能讓ACWW成為軍隊的標準配置。所以這把大槍的威力,只是在西林前線做測試時,展現過幾次,便一直被束諸高閣,放在庫房,任由它蒙灰褪色。

  施清海也買不起ACWW,能夠在聯邦黑市中找到這一把,他已經覺得自己的運氣好到快要逆天,根本無法在乎所謂成本,在南科州直接殺死了那名黑道軍火商人,在商人的親信圍攻之下,艱難逃走,才保住了這把大槍。

  ACWW在手,天下我有,曾經受過聯邦軍方及革命軍雙方最優秀培訓的施公子,絕對不會生出如此狂妄而愚蠢的念頭。就像青龍山的領袖們經常說的那樣,決定戰場勝負的,永遠不可能是武器,不然山裡的游擊隊在聯邦政府的機甲戰艦面前,怎麼能夠堅持這麼多年。

  在夜總會裡拿到的情報,讓他清楚目標隨時可能遠離,而守在山丘上地伏狙並不見得會起到效果。

  但和那位他的朋友想法不一樣,施清海並不準備殺入基金會大樓,玩一出壯烈成仁的正劇,他還是想試一下ACWW的威力,如果不成,他也不會著急,跟著那人去西林再說,聯邦古諺有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施清海不是君子,是一名流連花叢地公子,他或許等不了十年,但要殺麥德林這種人,更多的耐心是他願意付出的。

  憲歷六十八年一月十八清晨,他正躺在ACWW的旁邊無聊,頭枕紅衣,眼望未曾大亮的青天,雙手捧著ACWW的連結微電腦顯示屏,正在觀看一部老電影以打發時間,嘴裡還輕聲哼著小曲兒,態度十分輕鬆,不像是來殺人,真像是在郊遊。

  顯示屏上半邊地區域放著電,另一半的區域則是顯示著ACWW電子輔助瞄準鏡裡地世界,清晨的基金會大樓安靜無比,偶有警衛躲在房外抽煙,孤兒院和文化藝術中心的樓上門窗緊閉,孩子和姑娘們都還在睡覺。

  「胖子,小爺我一夜沒睡,在這秋蚊子,也算對得起你了。」施清海抿極薄的嘴唇,美若桃花的雙眼裡閃過一絲笑意,一夜不能吸煙,實在是讓他有些難熬,輕聲喃喃自語,對著冥冥之中的那位老師局長說著話。

  對政治人的瞭解,讓他斷定麥德林今天清晨肯定會在臥室裡觀看S1的聯邦總統就職典禮,距離麥德林走出臥室,進入射擊範圍的時間還有很久,所以施清海並不著急,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禱那頭老狐狸不要又直接從地下停車場,鑽進那輛特製地防彈汽車。

  雖然對的威力極有信心,但隔著這麼遠,還想擊穿防彈汽車的裝甲,一槍斃命,施清海真沒有什麼把握。

  無聊的等待之中,施清海甚至覺得自己快要睡著了,如果不是秋林之中的紅葉有些生硬,如果不是晨光還無法普照大地,環境不夠溫暖……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聽到了一聲尖叫聲。

  聲音從山腳下來,應該就是在基金會大樓那片街區之中,因為相隔的極遠,所以聲音很小很輕微,他捧著顯示屏的雙手微微一僵,認真地側耳聽去,發現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音。

  是錯覺嗎?施清海的眼睛瞇了起來,輕輕撥動著顯示屏旁邊的紅色觸鈕,電影自動關閉,瞄準鏡上的景致佔據了整個顯示屏,視角隨著他右手指拇在紅點上地滑動而移動,在基金會大樓附近的清晨建築間緩緩移動,尋找著那個聲音地來源。

  滋滋的輕微聲音在秋林裡響起,連落葉中地昆蟲都無法驚動,ACWW粗大的槍管緩慢移動,給人一種無比柔滑地感覺,但槍管的口徑和前方中空的消音裝置,卻透露著令人心悸的殺意。

  施清海依然躺在落葉之中,眼睛微瞇,唇角微翹,觸摸著紅點,將瞄準鏡對準了孤兒院與文化藝術中心之間的那片綠地,綠地之側是地下停車場的入口,入口旁是一間簡陋的廁所,廁所後是一片看上去雜亂而難以落足的灌木叢,灌木叢在凌晨的幽暗光線之中,顯得格外陰沉。

  槍管不再移動,顯示屏上的圖停留在那片灌木叢中,施清海皺著眉頭,平靜而專注地看著那裡,注意著那裡幾根常青樹枝與風的方向不一致的擺動。

  似乎就在剎那時間之後,顯示屏的圖像上出現了一個人影,那個人穿著寬大的運動服,背著旅行包,一身陽光打扮卻有著鬼魅一般的氣質,這個人並沒有走出灌木叢,而是直接向著後方的基金會文化藝術中心輔樓走去。

  那個人開始徒手爬牆,光滑的建築外表似乎對他沒有太大影響,附著在牆上的常青籐與那些葉子,卻恰好住他的身形,看來那聲尖叫之後,那個傢伙也有些慌了,不敢依照原有的路途前進,而是選擇了徒手攀登高樓。

  背著那麼沉的旅行包,還能爬的如此快速輕鬆,就算是聯邦軍方最頂尖的特種兵只怕也做不到,沒有強悍的肌體能力做支撐,這一幕畫面便絕對不可能出現。

  那個人影用了極短的時間便爬到了四樓的窗台處,動作乾淨利落,毫無拖泥帶水。施清海通過瞄準鏡看著那人,不禁有些心情搖蕩,暗想這種手段未免也太過生猛了些。

  翻進窗戶地時候,那個人略微側了一下身體,露出了帽簷下的大半張臉,雖然在視屏上極為模糊,但落在施清海的眼中,卻是那樣的清晰。

  他沒有驚呼出聲,只是瞇著眼睛看著那個傢伙消失在大樓之中,證實了自己曾經有過地猜想與先前那刻的直覺,原來果然不止自己一個人想殺麥德林,原來那個傢伙果然來了。

  「。」施公子輕聲說道:「你這個王八蛋居然要搶小爺的生意。」

  許樂來了,而且搶先摸進去了,不知道這時候是不是已經驚動了基金會大樓的保安系統,施公子知道今天的計劃必須做出臨時的校快地從落葉中爬出,來到了ACWW大槍地後方,瞇著眼睛低下頭開始做最後的參數修正,在微電腦上輸入了數據之後,他用力地沉重地槍械向後一拉。

  沉重的槍械在預設的後退減震滑道上,順滑地後移,發出一聲沉悶的響聲,喀嗒做響,脈衝電子點火系統就續。

  施清海沉默地低下頭去,專注地移動著瞄準系統與槍管,嚴密地注視著文化藝術中心大樓與基金會主樓之間的幾條通道,無論稍後許樂會從哪條通道出來,他都會按下手中的紅色按鈕,用山頭傾吐的彈藥,為那個生猛勇猛到有些憨拙之氣的兄弟開路。

  ……

  ……

  在灌木叢裡被那個小男孩兒撞見,這是運氣問題,和計劃無關,無論是許樂還是白玉蘭,就算是革命軍那位擅於精密組織的情報領袖,大概都無法推算到,孤兒院地孩子們夜間玩捉迷藏,其中有個小男孩居然會執著固執天真幼稚到一直等了一夜,捉貓貓把自己捉成了灌木叢裡一隻夜居動物。

  從某個意義上說,那個小男孩兒具有某種極為優秀的品質,比如專注,比如執著,比如有諾必行。

  這些品質其實樂身上也有,換一個場景,或許許樂會帶小男孩兒去遊樂場,用冰淇淋當作結義兄弟的祭品,然而當那個小男孩兒認定許樂是壞人,潛進孤兒院有不良企圖時,這種品質便很要人命。

  無論是孤兒院裡那些漂的姐姐老師,還是基金會裡那位慈祥可親的麥德林爺爺,都是這位小男孩兒想要保護的對象,於是出乎許樂的意料,小男孩兒勇敢地用尖叫發出了警告。

  勇敢的許樂,有可能他這輩子做的最大的一件事情,就會失敗於一個像他那麼勇敢地小男孩兒一聲尖叫中,所以他有些傻了。

  許樂反應奇快地將小男孩昏在地後,依然一陣心悸,不知道這片街區裡有多少醒著的人,聽到了這聲尖叫。

  「有七個警衛正要過來。」耳機裡響起了白玉蘭急促而依然平靜地聲音,「所有的路上都有人,你馬上進入地下停車場,想辦法進入文化藝術中心七樓。」

  事發突然,有地計劃都趕不上變化,街區裡的警衛人員明顯已經注意到了灌木叢這裡地異動,山上的白秘書通過各個探頭注意著對方的動靜,卻也只能給出目標地點,無法幫他找到一條無人打擾的通道。

  文化藝中心是基金會輔樓,在七樓有一條跨湖的天橋,直接通向基金會主樓。許樂微微瞇眼,抬頭看著身旁不遠的大樓,注意到樓上那些密佈的青色籐葉,心裡拿定了主意。

  走過昏迷的小男孩兒時,他已經擺脫了所有懊惱的情緒,本來就不可能無聲無息地突入麥德林臥室,只看被發現的時間長短而已。

  「你將來應該去唱男高音。」他對那名勇敢的小男孩兒做出這樣的評價,然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體內那些灼熱的力量運至四肢,尤其是十根手指頭之上,用力地摳住極細的牆磚邊縫,開始憑藉著非人的力量,懸掛在空中,穩定而快速地向著樓上爬去。

  初陽未升,秋風寒冽,許樂於籐葉之間攀行而上,完全違背了一般人類所能想像到的規律,生猛無比。

  ……

  ……

  「已經發現灌木叢裡的小孩兒,對方還在盤查門禁,警報系統暫時未動,你要盡快。」

  許樂低著頭在無人的走廊裡快步行走,附著牆面的青色籐葉到四樓時便已勢盡,他拿出自己少年時的看家本領,悄無聲地打開窗戶地橫扣,鑽進了文化藝術中心的大樓。

  捂著耳朵,聽著耳機裡清晰的指令聲,他的心情略微輕鬆了一些。

  「警衛開始集結,特勤局特工那邊似乎正在通話,無法監聽,但有可能是準備出動調查。」耳機裡,白玉蘭地聲音快速而穩定,「現在開始提速。」

  「嗯。」許樂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後加快了腳下的步伐,雖然因為怕驚動房間內的人而刻意放輕腳步,無法意狂奔,但整個人的速度也提了起來。

  「右行,上樓。」

  許樂低著頭打開一扇門,進入樓梯,向七樓走去,在七樓的門口,聽到了耳機中下一條指令。

  「暫停,三秒鐘。」

  三秒鐘後,他像陣風一樣地掠過交叉的通道口,餘光裡瞥見兩名警衛的背影,真正算得上是擦肩而過。

  山頂的白玉蘭此時已經侵入了基金會~區地監控系統,正在快速地進行著操作,一方面要即時更新替換許樂留在探頭中的影像,一方面要注意各方面安全力量的動作,及時替他指路和做出動作指令。

  無論是多麼誇張的指令,比如低下繫鞋帶,轉身貼牆根,許樂都做的一絲不苟,沒有一秒鐘的懷疑和猶豫,也正是這種配合無間,讓許樂在文化藝術中心副樓中,沒有被任何人撞到發現。

  然而天越來越亮,醒來的人越來越多,最關鍵的,樓下灌木叢那聲尖叫,已經引起了很多人的警惕。

  所以要加快速度,只用了一分鐘不到地時間,許樂已經接近了七樓天橋,靠近了基金會大樓裡的目標。

  「前面有一個落單的警衛。」山頂上的白玉蘭看著工作台光屏上的格子畫面,看著那個身材魁梧的警衛,說道:「不要躲了,搶件衣服穿。」

  許樂很聽話,直接走上前去,腳下沒有停頓。就在兩條通道的交叉口,那名身材魁梧的警衛發現面前忽然多了一個低頭戴帽,形跡可疑的年輕人。

  聯想到先前通話器裡通報的消息,警衛地眼瞳縮了起來,準備按下報警的按鈕,雖然他是跟隨議員先生很多年地優秀戰士,但對於膽敢侵入基金會大樓的刺客,他並不準備冒險。

  可惜許樂沒有給他表現成熟穩重大局觀地機會,軍靴在光滑的石質地面上一滑而過,力量在瞬間爆發,兩隻手橫擊直打,如摧枯拉朽一般轟在那名警衛地上半身。

  喀喇兩聲異響,警衛身體一僵,癱軟倒地。在白玉蘭的指令下,許樂把警衛拖到了一個無人的房間,換上了那身制服。

  在原定的計劃中,並沒有換裝這個過程,只是因為意外發生的比計劃中更早一些,所以白玉蘭才發出了這個指令

  穿著略顯寬大的警衛制服,許樂摸了摸胸腹間的硬夾層,才想到如果不是這名警衛夠魁梧,只怕衣服也沒辦法套上

  將旅行包拖在地上,許樂將帽簷壓下,正大光明地走上了天橋。

  ……

  ……

  天橋的下方是人工湖,湖畔的空地上,能夠看到一些警衛正在集合,一些拿著重型武器的保安武裝人員,開始佔據有利的地形,更遠處還可以看到穿著黑色正裝的聯邦特勤局特工,似乎正在與某方面進行著通話。

  許樂拖著旅行包在天橋上走著,居高臨下,可以看到遠處淡雲下的金色陽光,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一片溫暖。

  監控系統還在白玉蘭的控制下,他穿著警衛的制服,如此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走過天橋,竟是沒有引起橋下那些人的注意,在這一刻,他不禁要感謝麥德林議員辦公室的職員們,對特勤局特工們的不信任。

  如果不是基金將特勤局的特工放在最外圍,以特勤局的專業程度,絕對不會犯這種錯誤。

  他正在天橋上走著,耳機再次響起白玉蘭的聲音。

  「對方集結完畢,內部警報已響,按照發現敵襲後的標準程度,肯定是要對監控網絡進行自檢,我大概還能保你二十秒鐘地時間。」

  許樂的腳步沒有停止。

  「我要暫時脫離大樓監控網,以免暴露,十分鐘之後再重新拿回來……這段時間,就只有你一個人了,你要小心一些。」

  「明白。」

  「要開始殺了,不要像昨天夜裡那樣想著什麼無辜的話,基金會大樓內部的武裝分子,都是跟了麥德林很多年地狠人,如果你堅持認為麥德林是有罪的,那我相信,他們都是有罪的。」

  「明白。」

  許樂走過橋,進入了基金會大樓的主建築,恰好此時二十秒時間已到,對方的安全防禦系統開始進行自檢,白玉蘭脫離監控,他將孤身一人,面對所有的困難與阻力。

  至此時,許樂在情報與白玉蘭的專業幫助下,已經成功地穿透了基金會地兩層防禦,避開了特勤局的特工還有保安公司地防禦線,快要接近核心地帶,但這幢大樓,也是最凶險的地方,因為樓裡負責安全保衛工作的,都是跟隨麥德林很多年的武裝分子,這些武裝分子大部分出自革命軍,訓練有素,而且許樂相信對方也一定具有心狠手辣這種素質。

  幽深的基金會大樓,因為時間的關係,並沒有什麼工作人員,隔著那些房間的門,隱約能夠聽到電視聞的聲音。許樂低著頭在走廊裡走過,身邊拖著那個沉重的旅行包,他知道自己地身影此時已經全部落在了監控系統之中,只能祈求對方發現的再晚一些。

  內部的警報早已無聲響起,基金會大樓已經嚴加防備。

  ……

  ……

  「你不應該在這裡。」

  聽到這句話,許樂抬起頭來,疑惑地看著面前兩個工作人員,這兩名工作人員冷峻的面容上透著一股峭煙的味道,不知道參加過多少場戰鬥,然而卻沒有穿著警衛的制服。

  應該稱呼他們為武裝分子更加合適一些,更何況許樂能夠清楚地看到,對方的外衣之下隱藏著兩把槍械。

  許樂重新低下頭,衝了過去,在這兩名武裝分子拔出槍來之前,他的身體摔先扭了起來,用那已經刻入他骨髓的姿式,擠進了兩人之間,一掌橫在一人咽喉之上,一拳狠狠地擊打在另一人的額角。

  兩聲骨裂地脆響,兩名武裝分子哼都沒有哼一聲,直接倒了下去。他們也是浴血重生過的強悍戰士,然而在動作快若閃電,力量恐怖,技巧壯烈狠辣地許樂面前,竟是連阻擋一下都做不到。

  許樂低頭,揀起地上的旅行包,再次前行,只要出手便是暴露了行蹤,他只有搶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進入麥德林地臥室,才能完成今天的事情。

  基金會大樓內開始響起低沉而清晰地警報聲,這與先前的內部警報不同,而是告訴所有人,敵人已經侵入,並且造成了損害。

  警報聲中,走道上的暗紅色旋轉燈光也亮了起來。

  許樂開始向著前方奔跑,速快,不作絲毫停留,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被監控網絡盯住,只要自己在某地稍一停留,便會被無數的警衛包圍。

  ……

  ……

  左前方的一扇大門猛然被人推開,有槍口瞄準了奔跑中的許樂,正準備摳動扳機。

  許樂轉頭,手臂一抬,槍口搶先吐出了火苗。隨著那道清楚的反震力量傳到他的掌心,門後那武裝分子的眉心上出現了一個秀氣的血洞,鮮血從那人的腦後噴了出來,塗抹在白色的牆壁上。

  他低著頭繼續往前去,忽然強行停住了腳步,猛地向側方飛掠,只聽得一陣槍聲亂響,無數的彈痕青煙出現在他先前停留的地方。

  槍聲之中,碎石亂飛,聲音震耳欲隆,昏暗的燈光裡,誰也無法捕捉到子彈的痕跡,卻能清晰地嗅到死神的氣息。

  許樂坐在牆壁拐角處,重重地吐了兩口氣,舔了舔發乾的嘴唇,悶聲說了句操,然後打開了腳邊的旅行包,露出裡面那些閃著金屬光澤的槍械。

  ……

  ……

  全副武裝的警衛按照監控系統的指令,紛紛往樓上趕來,而最快的幾個人正想要衝過七樓的過湖天橋,截斷入侵者的後路。一旦他們趕了過去,此時已經被正面堵截的許樂,便再也沒有活下來的可能性。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清脆的聲音從遙遠的山頂上響聲,這聲音發自紅葉之中,落於平湖之上,清美至極,造成的效果卻極為血腥。

  三個衝在最前方的警衛,就像是被三記重拳擊在了身上,身形頓挫,然後失散,然後跪下,化為殘肢碎片。

  第一名警衛是腰部中槍,第二名警衛是胸部中槍,第三名警衛是頭部中槍,但無論是哪個部分中槍,他們都只有死亡這一個歸宿。

  這就是ACWW的威力。
wuchu 發表於 2010-7-2 08:55
第二捲上林的鐘聲 第二百三十章 寒風峭煙入樓來

  初陽下的城市籠罩在安寧之中,不期而至的清脆槍聲,碎了這種表象。槍聲在街區東北角的秋林山頂上響起,裊裊然劃破晨空,傳入每個人的耳朵中,震駭了他們的心神。

  施清海低伏在紅黃相夾的落葉中,瞇眼盯著監視屏上的畫面,右手的拇指快速地觸摸著紅色的控制按鈕,隨著他精確而穩定的操控,身旁那架威力強大的ACW隨著滋滋的電流聲轉移著槍口的指向,冷漠的獨眼君王注視著腳下那些即將死去的孱弱子民。

  監視屏畫面中的卡尺定位,在基金會大樓四周不停游動,速度極快,但畫面沒有一絲滯礙,君王的眼光所至之處,份外清晰。

  隨著拇指輕敲紅色的控制按鈕,沉重的ACWW便會像是受了某種刺激,猛烈地一頓,粗大的槍管前端噴射出火苗,三枚安裝了鎢合金尾翼的子彈呼嘯而出,全金屬槍身則會因為強烈的後座力猛地向後滑去,順著安裝在地面上的金屬滑槽快速後退,然後撞在卸力層上。

  高速子彈出膛時的聲音並不大,然而割裂著空氣,到了數百米的空中已經開始攜帶著淒厲的呼嘯聲,對人類的耳膜是一種折磨。聯邦軍方一直沒有將ACWW的消聲技術完全研究透徹,不得不說,這把大槍最大的弊端大概便在於此。

  施清海面無表地盯著監視屏,快速而穩定地操作著手中的紅色按鈕,每一次輕輕地拇指敲擊,極遠處的街區裡便會有一個生命炸成滿地血花,山頂距離大樓處極遠,他能看見那些清晰的死亡圖像,卻聽不到那些慘烈的嚎叫,再加上ACW與過往重狙完全不同的電子遊戲般的操作方式,能夠讓槍手完全脫離那個真實的世界,將遠距離的殺戮變成冷漠地枯燥手指動作。

  林間紅葉落滿地,ACWW以某種不固定卻格外清楚的節奏進行著射擊,喀喀嗒嗒,沉重地槍身不時後挫,撞擊的飄來紅葉四散飛開,遠處空中全是尖嘯之聲,晨露裡隱隱可見白凝霧的彈道痕跡,槍聲尖銳,發射出無數的死亡線條,死死地封鎖住了基金會大樓四周的所有通道。

  ……

  ……

  落紅陣陣,平湖上方的天橋上幾具屍體正在流淌著血液,幾名後續試圖衝過去的警衛,也慘被殺傷於後,橋面上地水泥塊已經翻滾裂開,就像開著一朵朵陰森的花。

  基金會大樓當初設計地時,不知道是不是那位議員先生平生做了太多的虧心事,選擇了大部分臨湖的設計,只有上下分別三條通道可以進入大樓。以和平為名義的基金會,卻時刻想著不和平的事情,這毫無疑問帶有極強烈的諷~味,大樓修建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發生過什麼惡性重大件,這易守難攻的設計也一直沒有發揮作用,然而今天這一場突如其來的襲擊,卻讓大樓裡的武裝力量們深切地感受到了恐慌。

  有敵人已.突襲進了大樓,而山上卻有一名厲害地狙擊手使用著他們沒有預判過的超強遠距離武器,封鎖了所有入樓的通道,基金會大樓易守難攻的設計理念,在此時卻縛住了他們所有人的手腳。

  「衝進去!」

  聽到大內部傳來急促的槍聲與幾聲慘呼,大樓外圍的安全人員急紅了眼,他們不知道究竟有幾個人潛進了大樓內部,也不知道議員先生此時究竟是否安全,基金會的內部監控網絡剛進行完自檢,所有的信息回饋還需要一段時間。

  大樓下方,幾名勇敢向著前方大門處衝過去的警衛,很慘烈地變成了幾朵血花,山頂那名狙擊手一連串精準而冷血狂放的射擊,讓那一路上地盆栽木欄,全部變成了碎片,就在空中飛舞的碎片之中,試圖衝進大樓地人全部變成了屍體或是在地上慘嚎的傷者。

  死亡地威脅讓所有人膽顫心寒,無論是趕過來的特勤局特工,還是保安公司的警衛們,都趴伏在了地上,躲在了建築的掩映之中,如果他們露出頭來,那個山頂上的殺神便會收割掉他們的性命。

  文化藝術中心附樓一樓的一間辦公室裡,特勤局的一名隊長一臉鐵青地盯著監控屏幕,聽著耳中傳來的下屬回話聲,憤怒地一拍桌面,大聲吼道:「山上只有一把槍!一起衝進去,誰能攔得住?」

  話雖如此說著,但他並沒有強行下達全員攻擊的命令。

  對於議員辦公室的安全佈置,這位聯邦特勤局隊長的心裡,一直有很大的意見,對方明顯不信任政府方面派探員,所以把他們一直排斥在大樓之外。

  如果特勤局從一開始就全面接金會的安全防禦工作,怎麼可能會被對方打了一個措手不及。年近中年的隊長很清楚議員辦公室為什麼不信他們這些人,而他也是真捨不得讓跟隨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面臨山上那個冷血狙擊手的彈雨,為那個議員賣命。

  然而職責所在,他總要想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在內部警報得到確認的第一時間內,這位隊長已經通過內部線路,通知了環山四州的警察總署以及第二軍區最近的一支駐軍,他相信無論外面來了多少殺手,只要會大樓這邊能再拖一段時間,議員的安全應該不會有大問題。

  已經有幾名特勤局的探員向山上趕了過去,希望他們能盡快地除掉那個狙擊手。

  「議員進了通道沒有?」隊長按著耳機,快速地問道。

  「進了」

  辦公室內的通器一直開著,嘶嘶的電流聲中,夾雜著基金會大樓內部武裝人員的通話。

  聽著那些通話,看著監控幕上那些快速閃過的入侵者身影,隊長的眼瞳急劇的縮小,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

  ……

  ……

  通話器裡安全人員的叫罵聲,斥聲,緊張的戰術指令聲不停響起。

  「散開!那個人衝過來了!」

  通話器裡響起了密集的槍,中彈後的悶哼聲,退避或是追進時的凌亂腳步聲。

  「***,那伙太快了!」

  通話器的聲音嘎然而止,幾聲清脆的槍聲似乎還帶了幾絲裊裊然的回音。

  「東三!東三!攔住他!」

  隊長看著監控鏡頭裡那個穿著警衛服裝的殺手,像一陣風一樣衝過了畫面,進入了走廊,感到渾身寒毛直豎,對方這麼快的時間內,已經要殺到東三區,大樓裡那麼密集的火力,他是怎麼躲過的!

  讓武裝人員在東三區設置防線的聲音,屬於麥德林議員貼身的保鏢頭目,那個本來一直自信驕傲的聲音,在今天這個殺手面前,竟也變得顫抖起來。

  特勤局的隊長鐵青著臉,痛苦地揉了揉頭上的卷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先前在監控器中看到的那一幕幕畫面,就算是聯邦軍方最精銳的特種戰士,也不可能擁有這麼快的反應,如此兇猛的火力和那種犀利到了極點的攻擊手段。

  只不過是幾分鐘的時間,那人便已經殺死了七名保鏢,攻破了兩道防線,快要進入基金會大樓東三區!

  在剛剛得到有人入侵的警報時,這位隊長一直在計算究竟對方出動了多少人,才敢於進攻被三層防禦中的基金會大樓,但令他怎麼也想不到的是,直到此時,他們也只發現了兩個人。

  兩個人就敢如此光明正大地殺進來?如果是以往,隊長一定以為這是一個天大的笑話,然而那些橫割於空間之中的死亡線條,那個大樓裡沉默快速前行的殺手,讓他知道,今天的兩個襲擊者,都不是一般人,更令他感到寒冷的是,樓中那名襲擊者,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居然能夠悄無聲息地進入核心區域,一直到進入基金會大樓之後,才被他們的人發現。

  「操***!部隊什麼時候才能趕過來!」

  隊長憤怒地咆哮道,然後拿起手中的通話器,一臉寒霜地發出指令,「三分鐘之內,必須把山上那人給我揪出來!其餘所有的小組,向大樓側向靠攏,馬上突進!」

  他的臉色極為難看,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沉聲快速說道:「外面肯定還有戰術支持人員,不然那個人不可能潛進來。內部監控再次自檢,搜索異常信號發射節點,不要驚動那邊,倒著摸上去,找到接受信號的區域。」

  知道議員先生已經進入了通道,隊長的情緒其實並不像表面上這般緊張,在特勤局鍛煉多年的經驗,讓他有條不紊地發出一道道正確的指令。

  無論是從火力對比還是別的方面來看,今天的這兩名入侵者最後只能歸於失敗,然而當隊長看到監控器上那些畫面的時候,依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畫面中那個背著旅行包的入侵者,正低著頭快速地奔跑,兩隻手上拿著兩把聯邦軍方的制式槍械,入侵者似乎一直沒有瞄準,但他手中的槍械卻一直沒有停止過射擊。

  火舌如龍,噴吐在走廊之間,塗料水泥牆紙,無論堅硬或柔軟的事物,盡被撕裂成碎片殘絮,飛揚飄浮於充滿了火藥味道的空間之中。

  碎片未曾落下,那個低頭的人影早已殺將,如同一陣寒冷的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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