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凌雲誌異 作者:府天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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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5-14 15: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9 215696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0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四章 設法


    小方子百無聊賴地躺在漆黑的地牢中,腦中想著的卻是王府中的情形。他不是沒有擔心過主子會滅口,畢竟自己知道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些,如果有一星半點洩漏,牽連的人就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整個勤郡王府。每次看到獄卒送來的飯食,他都有一種最後一餐的感覺,然而,一次又一次地從夢中醒轉過來,看到自己仍然活生生的,他最終確認了一個事實。自己還有價值,對於任何一個有用的人,主子絕不會輕易捨棄。

    「方公公?」門外又傳來一個遮遮掩掩的聲音,應該是那個已經混熟的獄卒了。這些天要不是他送藥,自己的傷也不可能好得那麼快。

    「進來吧,沒有人。」小方子的聲音低沉而疲憊,即便有陳令誠教的功夫護著,連續這麼多天熬下來,他也有些吃不消了。若不是獄卒們時常將不少珍貴的東西送進來,他恐怕都想一頭撞死來得乾淨,也免得零碎受苦。

    「方公公,小的給您送參湯來了。」一個猥瑣的身影出現在牢房中,「您好好補補,聽說七殿下向皇上遞了折子,等皇上消了氣,您就能出去了。」

    小方子苦笑著接過那個瓷盅,要不是參湯燕窩之類的吊著元氣,憑他那單薄的身子能熬過幾天?殿下想必花費了不少金錢,他仰頭將一碗參湯喝得乾乾淨淨,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今天還帶了什麼好東西?」

    「嘿嘿!」那獄卒低聲笑道,「方公公還真是遇著了個好主子,剩下的還有其他的酒菜,對了,還有王府裡紅妃娘娘親手做的銀耳羹,您真是好福氣啊!」這獄卒顯然和勤郡王府關係頗深,因此說話也沒什麼避諱,換作常人哪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議論天家之事。他小心翼翼地從食盒裡取出一個瓷罐,笑著遞了上去。

    小方子頓時呆若木雞,那個巧笑嫣然的女子,那個他一直喚作姐姐的女子,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著他。他捧著那罐猶自熱乎乎的銀耳羹,眼淚悄然落下,所幸牢內很是昏暗,那獄卒倒是沒有發現。他一勺一勺地舀著那甜美的羹湯,想到的卻是自己和紅如初見時的情景,若不是當日的靈機一動,也許自己早就死在那間黑暗狹窄的陋室中了。

    「方公公,原大人奉了皇上密旨,再加上內務府裡有人盯得很緊,因此不得不每天審你。」獄卒似乎是在想著該如何開口,「雖然內務府名義上都是歸著原大人管,但是這裡頭各王公大臣那裡薦來的人著實不少,人多嘴雜,很容易出亂子,因此原大人才將您關在了最底層的黑牢裡。一來這裡是單間,不慮有人謀害;二來是來往不易被人發現,聽說七殿下關照過,幾天之內王府會有人前來探視,讓您好生養息著,萬萬不可絕望。」

    小方子聽得眼前一亮,王府中有人前來探視,那來人鐵定就是陳令誠無疑了。這個老狐狸的偽裝之術也高明得很,況且本就是閒職,出入也方便,若是他來,那自己就確實不必太憂心了。他悄悄拭去了眼角殘存的淚珠,斬釘截鐵地對那獄卒道:「這些天也勞煩了大哥照顧,像您這麼仗義的人,在這裡作獄卒實在是委屈了。如果我小方子能夠僥倖脫困,必定不會忘記您的恩德。也煩您轉告殿下和原大人,他們的苦心我懂,絕不會給他們添任何麻煩。」

    那獄卒顯然沒想到小方子如此硬氣,言語間還捎帶著把自己恭維了一番,他早知這小子在七皇子面前是個說得上話的人,只要他肯為自己說兩句好話,到時富貴自是少不了自己的。他滿臉堆笑地連連推辭,又伺候小方子用完了所有飯菜,方才收拾了碗筷。臨走的時候,他突然一拍腦袋,「看小的這記性,七殿下還托小的給您帶了這些宮裡秘製的金創藥,聽說效果極佳,只需一日就能令刀口癒合,想來您也用得著,小的就先擱這了。」他放下傷藥,這才匆匆離去。

    小方子拿起那瓶金創藥,心中感慨萬分,儘管年紀還小,但在宮裡混過了這麼些年,東西是否珍貴他還是分得清的。眼前這個小小瓷瓶,放在外邊恐怕是價值百金都不止,誰知能用上它的竟是自己一個卑賤的閹人。

    自從選擇了進宮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自己徹底沒有了希望和尊嚴,不過為了弟弟,他不得不忍辱負重。直到親眼看見弟弟對自家這個書香門第的徹底背叛,他才認清一個事實,今後的路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走了。他既然選擇了跟著那個和自己年紀相近的少年,就得堅定不移地走下去,為了他,也是為了自己。

    小方子自失地一笑,已經不小的人了,居然還老是沉迷於往昔,真是無可救藥了。他輕輕旋開金創藥的瓶蓋,細細地在傷口上塗抹起來,希望明天用刑的人能夠手腳再輕一些吧,他暗自盤算自己該在什麼時候撂出點東西來糊弄一下。

    風無痕這些天可謂是忙得團團轉,一邊要關心九卿會審的情況,一點還得惦記著小方子,更傷腦筋的是方勇終於知道了哥哥被抓的消息,要不是郎哥及時出面暫時制住了他,恐怕這個莽撞的小子就直接打到王府來了。儘管如此,風無痕還是不得不加緊設法,要再讓小方子這麼受刑下去,別說他人壓根受不了,就是自己也過意不去。小方子收的那些許銀票本就是他默許的,畢竟那時盧思芒並不是自己人,收他一點銀子只能算是給小方子零用,結果被小五子這麼捅出來,自己反倒不好承認了,小方子只能頂缸。

    「殿下,你已經決定讓老夫去走一遭麼?」陳令誠胡亂抓了一把鬍子,「亦或是說你是不放心他的傷勢,因此才假公濟私,讓老夫去替你瞧瞧?」陳令誠的笑容中有一點狡黠,中間還摻雜著一些其他複雜的情緒。

    「隨你怎麼說好了。」風無痕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既然決定了要保下小方子,我就會用盡一切方法做到這一點。不管怎麼說,他跟隨我的這些年來,沒有任何一件事辦砸了的,反而處處建功,這樣的人才,不是唾手可得的。你看看那個小五子,同樣是宮裡出來的,齷齪卑鄙到了極點,哪比得上小方子一星半點,居然還妄想擠掉別人,真是癡人說夢!」

    風無痕冷哼一聲,心中氣惱不已。那天把小五子獨自被扔下後,自知罪責重大,整整跪了一夜都不敢離去,要不是范慶丞「好心」地稟報一聲,恐怕他就是死了也沒人理會。

    「殿下,那個小太監舉止雖然卑鄙,但宮中內侍向來都是如此鉤心鬥角,他只是錯會了殿下對小方子的寵信而已。」陳令誠正色道,「自古帝王都輕視閹奴,像殿下這樣對小方子的縱眼皇家也找不到第二個,他自然是以為小方子只是一時得寵而已。其實這類閹人陰柔詭詐,古來帝王加之以嚴刑,這才約束住了。只要皇上不是認為小方子恃寵而驕,放了那小子生路,到時殿下想怎麼處置小五子都行,估計皇上也是沒有二話的。」

    「陳老還真是字字珠璣呢。」風無痕凝視著這個一直以來默默陪伴著自己的老人,心中生出無窮無盡的感激,「若不是您時時刻刻的提點,恐怕我犯下的錯誤早就把自己葬送了。儘管我一直不知道您為什麼一直在幫我,也不知道您以前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但是我絕不會忘記,在我最危難的時候,是陳老您救了我。」

    陳令誠不禁苦笑,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心甘情願地助他。如果說是為了紅如,那也不盡然,畢竟天下心思聰慧,可以當他女兒的人多得是,犯不著為了紅如冒如此大的風險。也許只是為了一口氣吧,他無奈地想道,僅僅為了當年未完成的心願,也許還有肅芬的慘死,總而言之,他要借由風無痕完成自己的心願,不盡心竭力怎麼行。

    「殿下就不要追究老夫的身份了,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陳令誠的目光幽深而遙遠,「現在還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殿下有什麼話要帶給小方子不妨先交待了,那小子平日心思就重,老夫就怕他有什麼想不開的地方就糟了。」

    「我也沒什麼話可以捎帶的,就請陳老轉告小方子,紅如希望他好好活著。另外,就說我告訴他的原話,若是要殺他滅口,本王就不會費那麼大勁,讓他好生養息著身體熬刑。就算本王要殺他滅口,也絕不會是現在。」風無痕說著說著就改了稱呼,自有一股凜然的氣勢,「一切就拜託陳老了,順便把那個藥也帶上,也許用得著,那是最後的法子了。」

    「殿下放心,老夫知道該怎麼做。」陳令誠自負地一笑,天底下他真的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失敗的前例。「只不過皇上那裡殿下也要再下些功夫,另外,後宮娘娘那裡也可以利用一下,依老夫之見,恐怕不是每位娘娘都像殿下的母妃這麼高明的。」陳令誠眨了眨眼睛。

    風無痕只覺眼前發亮,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去,兩人對視一眼,不禁大笑起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1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五章 猜忌


    德貴妃蘭氏最近的日子很不好過,上次在宮裡折辱紅如的事情不知怎地傳到了皇帝耳中,讓這位至尊很是不滿,甚至在駕臨繡寧宮時斥責了蘭氏的氣量狹窄,事後更是一個月都沒來過一回。蘭氏一向是自恃尊榮的人,哪裡受得這種閒氣,若不是幾個大太監和貼身宮女勸著,她的貴妃脾氣又要犯了。

    饒是如此,繡寧宮裡還是不得安生,風無言忙著結交江南士林的文人墨客,寄給自己母妃的信中千篇一律都是請安的話語,旁的內容什麼都沒有,直讓蘭氏氣得七竅生煙。她也知道兒子怕自己這個作母親的招惹麻煩,然而就是這一點讓她極為不忿。想想自己也算出身顯貴,容貌更是遠超宮裡的其他后妃,父兄又都是朝中重臣,剛入宮時幾乎是博得了皇帝的專寵,連皇后都嫉妒不已。無奈自從瑜貴妃進宮之後,便分走了她大半的恩寵,落得現在的田地。如今見後位無望,蘭氏不由心中惱恨,卻絲毫尋不出辦法。

    「娘娘!」貴和急匆匆地衝了進來,似乎沒看見主子鐵青的臉色,笑吟吟地跪下行禮道,「恭喜娘娘,剛才石公公那裡傳來了消息,今夜皇上駕臨繡寧宮。」

    德貴妃蘭氏霍地立了起來,臉上儘是喜色,這一個多月來,她夜夜獨守空房,眼淚不知流了多少,可就是盼不來皇帝的身影。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皇子側妃而已,皇帝獨寵瑜貴妃也就罷了,愛屋及烏到了這個份上,如何能叫人不心寒?想起皇帝等會就要過來,她望著鏡中略顯憔悴的人影,臉色立刻大變,「來人,快,為本宮梳妝,這幅樣子若是讓皇上見到那還了得!」她手忙腳亂地吩咐著一眾伺候的宮女太監。

    一會兒功夫,妝台上便擺滿了各色極品胭脂水粉,幾個有頭有臉的宮女手中則是捧著一盤盤精緻的珠玉頭飾,另一邊則是一件件做工精美的繡袍。蘭氏暗地裡下了決心,今晚一定要留住皇帝的心,否則再讓他冷落個一月半月的,以後自己在宮裡如何見人?

    皇帝也只是臨時起意才想到駕幸繡寧宮的,雖然體察君心的瑜貴妃一直沒有提起有關兒子的任何事情,但他還是看出這位寵妃眉目中的一點點憂心。風無痕的折子他早就看過,一直弄不明白這個兒子為什麼會輾轉為一個太監閹奴求情,就算錯殺了又如何?這等陰柔詭詐的小人,只能以嚴刑懼之,否則又要重蹈前朝的覆轍。因此皇帝思來想去,只得到繡寧宮來散散心,畢竟德貴妃蘭氏在後宮也算容貌頂尖的一個,就是性情差了點。

    「臣妾恭迎聖駕。」德貴妃蘭氏盈盈拜下,身上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沐浴後的幽香,那股似蘭似麝的滋味竟使得皇帝心頭一蕩,真是好久沒有領略過了。

    「愛妃平身吧。」皇帝微笑道,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打量著眼前這個刻意妝扮過的女子。論年紀,蘭氏長於瑜貴妃蕭氏;論家世,蘭氏的母家在京城也是赫赫有名;論子息,三皇子風無言在皇子中間也算是出類拔萃的。可惜自己多年來一顆心都繫在蕭氏身上,倒是冷落了她。

    蘭氏心中一喜,皇帝那種灼熱的目光她已經多年沒有見過了。為了能在今晚挽回之前的敗局,她特地拿出了許久未曾啟用的極品熏香,之前更是用香湯沐浴,秀髮只是簡簡單單地挽了一個髮髻,看上去顯得慵懶而又自在。平日繁複的首飾中她只選擇了一支早年皇帝賜下的金鳳珠釵,皓腕上也只有一個完美無暇的玉鐲,再加上臉上淡淡地薄施脂粉,不免給人一種非同尋常的感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皇帝情不自禁地讚歎道,「愛妃今天可是花了大心思了。」皇帝此話一出,周圍的幾個太監宮女連忙躡手躡腳地溜了,反正寢宮早就預備好了,也不用他們在旁邊礙事。石六順也忙著招呼自己手底下的人,轉眼間,繡寧宮的正殿就剩下了皇帝和蘭氏兩個人。

    「怎麼,愛妃就讓朕在外頭這麼站著麼?」皇帝調笑道,「朕難得來一次,你就是這個迎客之道?」

    「皇上哪是客人?」蘭氏嗔怒道,「您這不是折煞臣妾了,誰不知道,後宮的嬪妃都盼望著您的雨露。臣妾是哪個牌名上的人,敢把您撂在外頭?那些奴才們全都不知躲到哪裡去了,您要臣妾怎麼個伺候法?」

    「朕就要這麼個伺候法。」皇帝輕聲說了一句,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蘭氏抱起,「今晚朕就給你佈施雨露,免得你背地裡埋怨。」

    一番激情過後,蘭氏心滿意足地躺在皇帝懷中,暗暗盤算著今夜能做些什麼。她自然記得皇后的遭遇,因此絕不敢提及兒子的事,再說風無言可是在江南那個繁華的地方,比起其他諸皇子來說幸運了不少。想起韻貴妃馬氏前幾天來訪時提起風無候在雲南的慘狀,她就禁不住肚裡偷笑,皇帝還是很看重無言那孩子的,蘭氏得意地想道。

    「愛妃在想些什麼呢?」皇帝突然問道,「是不是在怪朕這段時日冷落了你?」

    蘭氏心中一驚,連忙小心翼翼地答道:「臣妾不敢,皇上政務繁忙,自然顧不上臣妾一個小小的妃子。只要皇上還記得繡寧宮,臣妾就知足了,並不敢奢求。」話雖說得妥帖萬分,但裡頭的酸意還是免不了。

    皇帝對於蘭氏的秉性清楚得很,若是她沒有使小性,那倒是天大的奇事,當下就大笑起來。「愛妃還真是老樣子。」皇帝輕輕在身旁女人的頰上捏了一把,「朕還會不知道你的心思?不過就是上次責備了你幾句而已,你就一副哭喪著臉的樣子。紅如只不過是一個孩子,若真的計較起輩分來,你這個作母輩的用得著和她計較?傳揚出去人家都道你這個貴妃一點氣量都沒有,朕若是不管一管,你就更不像話了。」

    話雖說得有幾分嚴厲,不過蘭氏卻是鬆了口氣,她就怕皇帝不聲不響地就把自己打入冷宮,如今看來,皇帝只是為了怕外人的議論而已。她心頭本就燒得旺盛的火更烈了,瑜貴妃一直壓著自己一頭還不算,她的兩個兒子如今還都在京城,連紅如一個小小的側妃自己都碰不得,實在是欺人太甚!想起前幾日身邊下人的傳言,她突然冒出一個想法,既然風無痕那麼想保那個小太監,那自己就偏偏給他攪黃了,讓他有苦說不出!

    皇帝見蘭氏眼珠亂轉的樣子,心中不禁歎了口氣,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自己後宮裡的這些個妃子,只要是家世稍稍顯貴些的,從來都不是安安分分的主。那幾個出身微賤的,又一個個見了自己就是抖抖顫顫的,一點氣度都沒有,臨幸時更是和木頭差不多。因此後宮粉黛三千,得封貴妃的就只有蕭氏、蘭氏和馬氏三人。其中要屬蕭氏最聰明,至少明面上從不談論國事,后妃間的爭風也極少提起,一味地將自己最迷人的東西展現給皇帝。而最木訥的則是馬氏,不過她的本分和規矩有時也會因為父兄的事情而改變。至於最喜歡耍弄心眼的則是蘭氏,除了皇后,就數她最喜歡興風作浪。沒想到剛剛教訓過,她居然又想故態復萌。

    「皇上教訓得是,臣妾以前只是一時糊塗,這才鑄成大錯。」蘭氏裝出了一幅可憐巴巴的樣子,「臣妾也只是怕紅如那丫頭太嬌縱而已,現在海家兩位小姐既然入門,勤郡王府裡也就有了貴女掌戶,臣妾也就沒什麼好多慮的。」她微微頓了頓,見皇帝仍在傾聽的樣子,不由又多了幾分自信,「只是前幾日聽說無痕身邊有個小太監犯了事,這卻寬縱不得。皇上身邊也有不少得寵的,一旦犯了過錯,要打要殺的不都是遵律例行事?臣妾以為無痕應該對皇上感恩不盡才對,您可是替他操了不少心呢。」

    這些話原本沒錯,但從蘭氏口中說出來,皇帝卻品出了一些其他意思。內務府總管原佩豫每天都將審問的最新情況呈送給上來,皇帝從中並未察覺到什麼敏感的東西,想來兒子也不會愚蠢到將一些絕密大事托付給閹奴,因此他一直未下真正的殺心。蘭氏這麼一說,他心中倒是陡起警覺,她一會子這麼熱心於此事,難道存著別的心思?

    皇帝的思緒變化萬千,最後只是淡淡答了一句:「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朕自有道理。愛妃,後宮嬪妃不得干政的道理你應該知道。那個小方子雖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太監,不過事涉國法,朕也不能含糊。下次你若是再犯,朕可是要生氣了。」皇帝笑得很是奇異,本是自信滿滿的蘭氏立刻洩了氣,低聲應是後便畏縮地蜷成了一團。

    看來朕得親自問問那小子才是,皇帝冷冷一笑,打定了主意。旁人說的怎比得過自己的眼睛,他倒想看看小方子究竟憑什麼讓自己那個兒子如此寵信。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6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六章 使詐


    正在那裡享用著可口飯食的小方子得到皇帝駕臨的消息時,幾乎將整個食盒摔在地上。他實在是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驚動聖駕,不就是收了盧思芒五百兩銀子,犯得著如此興師動眾?隱隱約約間,他有一種極為不好的預感,恐怕連殿下都沒想到皇帝此舉的深意,難道真的躲不過這一劫?小方子用舌頭感覺了一下牙旁鑲嵌著的那個毒囊,既然如此,就要用它了,只希望那玩意真像陳老頭說得這麼神。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又想起幾天前陳令誠探視時的情景。

    那是三天前的事了,小方子倒是沒想到陳令誠這個年紀一大把的人居然能喬裝打扮成獄卒,看見他的時候著實嚇了一跳。驚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捧腹大笑,若不是慮著有人偷聽,恐怕那可怕的聲音足以讓其他人全部暈過去。饒是全力克制著,小方子那壓低了的奇怪笑聲仍然充斥著牢房,最後還是陳令誠實在看不過去,狠狠在他肚子上來了一拳,這才遏制了那刺耳的聲音。

    「你小子活得不耐煩了是不是?」陳令誠氣惱地喝道,「若是你不想活了,老夫現在就給你一劑最強的毒藥。這種地方居然還敢如此不檢點,要是殿下知道費心救的是你這麼個不知好歹的傢伙,不定氣成什麼樣呢!」

    小方子一捂肚子,苦著臉坐在地上,「陳大人,您下手輕些行嗎?我在這鬼地方呆得幾乎悶死,您還這樣戲弄我!」他不滿地瞪了陳令誠一眼,然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究竟有什麼大事,居然要勞動您的大駕?」

    陳令誠這才放下用來掩護的食盒,「殿下叫老夫來,自然是為了將來作最壞的打算。」陳令誠瞥了小方子一眼,滿意地發現了自己想要的臉色,「不用嚇得那個樣子,殿下托老夫帶給你一句話,他就算想殺你滅口,現在也不是時候,你現在首要的是養好身子。還有,你那乾姐姐一直惦記著你,讓你好好活下去,別胡思亂想。」

    小方子這才回過氣來,他還以為所謂最壞的打算是讓他畏罪自盡呢,這些天熬下來,他也對那些刑罰和審訊的人有了自己的見解。吐露的事情要七分真三分假,只有那些關係重大的才要藏在心底,其餘的不妨都兜出來,不過要裝著是實在熬不住酷刑的樣子。原佩豫那裡用不著太大提防,主要是另一個身份不明的人,每次他一來,自己總要額外吃上不少苦頭。一來二往下,小方子也學乖了,平時積攢些東西,等那人出現再一股腦兒地全倒出來,結果確實少受了些皮肉之苦。

    「陳大人放心,請回去告訴殿下,只要還是如今那種審訊,我還扛得住,但若是烙鐵什麼的一上來,估計他們就是動真格的了,我也就沒啥把握。」小方子倒也直言不諱,「我是怕死的人,不過如果是零零碎碎的死了,還不如要一具囫圇屍首,我想陳大人這次來應該準備了那些可以讓我死得乾乾淨淨的東西吧?」

    「就你小子想頭最多。」陳令誠屈指在小方子頭上敲了一記,「若是你死了,紅如能放過老夫麼?」他自懷中取出一粒黑乎乎的玩意,示意小方子張嘴,然後比了比,這才鄭重開口道,「這是老夫親自製成的秘藥,可以讓你三天之內假死,而且死因無法查證,你又熬了這麼多天,報一個暴斃是沒問題的。倘若有人查探,只要不是太醫院的最頂尖高手,一般看不出什麼端倪。若是實在挺不住,你就將它吞下去。如果察覺到可能會有大動作,審問的時候你就設法將它鑲嵌在牙上。」

    小方子懷疑地接過那粒黑乎乎的玩意,再看看陳令誠凝重的臉色,趕緊珍而重之地揣在懷中,這可是到時保命的玩意,丟了可就真的完了。三木之下,未有勇夫,他可不信倘若原佩豫動用嚴刑,自己能真扛得住。陳令誠又匆匆囑咐了幾句,便準備離開,誰料小方子突然開口問道:「陳大人,前幾日受刑時你教我的那個法子真的還算管用,謝謝!」

    陳令誠身軀一震,卻沒有回頭,「有用你就好生練著,這法子沒有其他用途,不過強身健體倒是能派上用場。要不是看你體弱,老夫也用不著費這個心。若是實在熬不住刑,那粒藥丸又無法吞服,你就按照老夫教你的法子逆運那股清氣,至少可以保一個全屍。」

    小方子牢牢記住了陳令誠的話,因此此時小心翼翼地將毒囊藏在了牙間,已是做好了一死的準備。突然,他想到一個極為嚴重的問題,由於這幾天受刑並不頻繁,又用了上好的傷藥,因此身上很多傷疤都好得差不多了,若是待會皇帝過問起來,吃掛落的絕不只自己的主子,怕是連原佩豫也要牽連進去。他左思右想,扯破了身上原本還算齊整的衣服,看看胸口的幾道未癒合的傷疤,突然狠下心來將它們一一撕裂,那種劇痛幾乎沒讓他叫出聲來,眼淚鼻涕一起落下,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原佩豫見到小方子時,深深慶幸這小子的機靈和自己的急智,若非如此,皇帝看到一個幾乎完好無損的人後,不知會怎麼發作自己。小方子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來,一看座上人相貌,立刻裝出了一副驚恐萬分的樣子,幾乎癱倒在地。

    「奴才,奴才叩見皇上。」小方子帶著哭腔叩頭道,他早看見皇帝身邊只有石六順一人,心中不由鬆了口氣。

    「你們都退下,朕要單獨問他話。」皇帝目視左右,石六順立刻知機地退了下去,原佩豫則是有些擔憂地瞅了皇帝一眼,這才施禮離開,刑室中就剩了一跪一立的兩個人。

    「小方子,如果朕沒記錯的話,你已經是第二次犯下重罪了。」皇帝的聲音冷冽得如同寒冰一般。

    小方子俯伏在地,謹慎地不敢發一言,此時是說多錯多,還不如等皇帝發問後再回答,否則無疑是自討苦吃而已。不用偽裝,他的身軀便抖的厲害,畢竟頭頂上的那個是萬乘之君,捏死他就和捏死一隻螞蟻般不在意。

    皇帝見小方子顫抖的模樣,心中懷疑更甚,看來小五子那個奴才是誣陷也說不定。小方子進來時慘白的臉色和渾身的傷痕他都看在眼裡,決計不信在那等嚴刑之下他還敢隱瞞什麼,那風無痕說的話就有七分是實了。「朕問你,你真的沒有收受盧思芒的銀票?」

    「回皇上的話,奴才確實收了盧大人的銀子,不過事後早已交還殿下。奴才雖只是微賤之人,可是殿下平日並不吝嗇,賞賜都是頭一份的,哪敢私收外臣銀兩?不過是當時慮著盧大人臉面,不敢拒絕而已。」小方子顯然早想好了這個問題,因此答話時還算得體。

    皇帝顯然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作糾纏,「朕問你,你平日在王府裡深得寵信,常常恃寵而驕,此事可是有的?」

    「奴才只是一個無品無職的小太監,如何敢恃寵而驕?奴才冤枉啊!」小方子連連碰頭道,「殿下只不過是可憐奴才的身世,因此賞賜什麼的格外豐厚一些罷了,平日只要事涉國事,從來都是將奴才打發開。奴才的性命本就是殿下救的,只想著報殿下恩典,無論如何也不敢造次,請皇上明鑒。」

    短短幾句話,皇帝不禁也注意起小方子來,雖然臉上一副卑微的樣子,卻有尋常小太監不可企及的靈動和氣度。無痕的眼力還真是不錯,不過,這等人約束起來更要上心,他們確實比普通人有用,但私心更多,若是碰上點什麼事把主子賣了都未必可知。不過還算他有些骨氣,至少沒在嚴刑之下胡亂供出點無痕的事來,還可以饒他一命。

    雖然作了這個打算,皇帝的口氣還是強硬得很。「小方子,這些天你的供述是否屬實?有沒有替你主子遮掩些什麼?朕既然來了,便容不得你意圖矇混過關,倘若你想要拿那些東西糊弄朕,可是欺君之罪!」

    小方子先是一愣,隨即聽出了皇帝話中似有鬆動之意,連忙涕淚交加地回稟道:「奴才絕不敢有任何欺瞞,所言句句是實,萬不敢奢求一己性命而陷殿下。殿下的尊榮皆來自皇上所賜,決計不會生悖逆之心。前幾日審訊時,那位大人居然直接問奴才,殿下是否在背後行不忠不孝之事,如此大逆不道的問題,實在是有辱殿下清譽,請皇上明鑒啊!」

    皇帝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勃然大怒。除了原佩豫,他還另外委派了一個心腹密探負責審問,原本只不過是想從小方子嘴裡套出些東西來,想不到那人竟然如此大膽,構陷皇子可是滔天大罪!莫非有人在背後指使?皇帝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倘若真是如此,那人鐵定是被人收買了,能利用如此時機的絕離不開自己身邊的人。想起德貴妃前幾日的可疑言談舉止,皇帝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去。

    直到皇帝急匆匆地出了門,小方子終於緩過了氣,想必自己這條小命可以保住了。他陰笑著想起那個面目可憎的審訊人,皇帝絕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6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七章 脫罪
  

    死一個皇家密探只不過是小事,然而,對於那些在圈內混了許多年的老人來說,震懾仍然是巨大的。夏無懼身為皇帝最信任的心腹,一朝失寵居然都落到如此下場,別人怎能不心驚膽戰?密探中只有幾個位分較高的人清楚皇帝的心意,密探只不過是隸屬於皇家的忠犬而已,倘若一旦失了一個忠字,皇帝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丟棄。

    儘管從夏無懼口中問出了幕後指使者,但皇帝再也無法狠下心來雷厲風行地處置。短短一年間,二皇子風無論和五皇子風無昭接二連三地走上了不歸路,倘若自己一逼之下,或許風無言也會步他們的後塵,這種後果是皇帝無論如何都不想承擔的。只是西北的風無昭已經夠令他頭痛的了,更枉論本就是天賦聰穎,在士林中又是赫赫有名的風無言?希望他在江南能安分一點,皇帝疲憊地想道,不要讓朕真的下決心來剷除朝中的毒瘤。

    郭漢謹和盧思芒的處置果然不出眾人的意料,由於先前已是有了諸多處分,因此僅僅是革職而已。蕭雲朝私底下對風無痕透露了皇帝的意思,讓郭盧兩人先閒置一陣子,待一段時間後,再徐徐起復,到時候至少謀一個道台的實缺是決計不成問題的。憑著兩人的才幹和逢迎的本事,再加上風無痕的打點和蕭雲朝的運作,不出兩年,兩人就能重新登上封疆大吏的位子。

    郭漢謹和盧思芒坐在勤郡王府中,頗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雖然在大理寺沒有吃什麼苦頭,但畢竟牢獄之災磨礪的是心境,兩人養尊處優慣了,一時之間落到如此地步,巨大的落差還是幾乎將他們擊倒。幸虧如今脫罪成功,仕途上也有所著落,兩人心頭的大石總算是落地了。

    「漢卿,綸倫,你倆在京城可有府邸?」風無痕好言勸慰了兩人一番,然後又關切地問道。

    「殿下,不瞞您說,下官原是有一處院落在城郊,至於京中的房產則是祖傳的。如今家中旁系子弟見下官這直系有敗落之勢,竟然想強行霸佔。賤內乃是書香門第出身,一向不善與人理論,如今只得在外租屋居住。若不是前幾日她前來探監,恐怕下官到現在還蒙在鼓裡。」郭漢謹想起當年的風光,再看看如今的破落,幾乎掉下淚來,為了不失儀,他只得扭過頭去。

    「世上人多落井下石,雪中送炭者又有幾個?」盧思芒忿忿不平地道,似乎忘記了自己當年在福建的所作所為也是如此,「下官的幾個親戚當初巴結得熱絡,如今聽得此事,一個個躲了個乾淨,幸虧拙荊是個能持家的主,否則憑那點家底子早被他們淘空了。」

    風無痕心生感慨,別的不論,郭漢謹和盧思芒倒真是娶了兩房賢淑的妻子,否則接下來他們非被嘮叨死不可。「綸倫既是有地方居住,本王也就不說什麼了。漢卿,那些沒王法的你暫時不要去理他們,王府裡空屋還有不少,橫豎皇上和朝官們都知道你們和本王關係密切,你就暫時在王府中委屈一段時日。那些人都是些沒膽的主,屆時你一旦起復,他們誰還敢霸佔著你的祖屋?」

    郭漢謹不由大喜過望,外人如果看到風無痕如此禮待他,無疑對他將來的起復和陞遷大有裨益。盧思芒愣了半晌,方才用嫉妒的眼光打量著身邊的同僚,酸溜溜地道:「老郭,你真是好運氣,我現在恨不得自己也是居無定所。嘿嘿,能讓七殿下收留你,你家裡那些混帳恐怕得驚惶失措吧?」後面的話則是調笑的意味更多些。

    「去你的!連這事也不放過,還拿來寒磣我!」郭漢謹不滿地擂了盧思芒一拳,方才省起自己兩人是在風無痕的王府,連忙推了盧思芒一下,又恢復了正襟危坐的姿勢。風無痕見兩人斜簽著身子的模樣,心中暗暗好笑,兩人想必是在獄中憋悶得太久,如今心情一好,想不失儀也是不太可能。

    「好了,此事就這樣說定了,兩位有空不妨在京中多逛逛,畢竟之前你們在福建做官太久,京官的***中熟人不多,如今正是攀攀同年同鄉的最好時機。不過,談些風花雪月的事就行了,切勿談論時事。你們都是剛剛免罪的人,需得珍惜名聲,此次套點交情也就罷了。」

    這幾日風無痕和陳令誠以及師京奇商議了許久,還是決定牢牢地將這兩個人綁在自己這邊,因此不得不多囑咐幾句。論起官場經驗來兩人都是老油子,饒是如此也被人陷害地翻了船,可見如今的混水深到了何等地步。

    「殿下所言極是,我等記下了。」郭漢謹和盧思芒略略欠身,恭謹地答道。

    「好了,你們一出來就奔了本王這裡,想來也是累了。先回去好好安頓一下,明日本王在王府私下設宴為你們去去晦氣!」風無痕端起身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

    郭盧二人情知這是送客了,連忙起身告辭,出了王府的門,兩人相視一笑,總算度過一次難關了。想起之前的驚惶和絕望,兩人不約而同地伸出了手,臉上儘是一種躊躇滿志的神情。

    「小方子什麼時候能出來?」一直習慣了小方子在身邊的感覺,一朝少了這小子,風無痕還真是不習慣,「他已經被關了二十幾日了,再這麼拖下去實在不利。父皇不是已經處置了夏無懼了嗎?」

    陳令誠的眉頭依然緊鎖著,「此事畢竟還是要看皇上的心情,小方子是很聰明,藉著皇上的手除去了那個審訊他的夏無懼。只不過這一舉動必定會激起別人的不滿,若是弄巧成拙,這小子到時就是哭都哭不出來,還是再等等吧。」

    風無痕無奈地點了點頭,方才轉向了師京奇,「緒昌,最近京城中有沒有傳一些西北那邊的消息?」自從和魏文龍達成協議之後,風無痕便暗中找了些人插到各個酒樓飯莊中去收集消息,匯總的東西全都歸師京奇管著。用師京奇的話來說,那就是自己這裡全是雞毛蒜皮的零碎,要整合成能用的情報,簡直比登天還難。

    不過此時師京奇的臉上卻有些迷惑,「關於西北的消息實在是不多,但我卻聽過一條奇怪的傳聞。前幾天有兩個衣著奇怪的人在得月樓的包廂吃飯,似乎酒後提了一句,那個破擊營統領展破寒,當初曾經當過大內侍衛。」

    「什麼!」風無痕和陳令誠同時驚呼出聲,這個消息實在太過駭人。若是如此展破寒是皇帝的人,風無昭所謂的奪權至始至終根本就是一場鬧劇。「這消息可靠麼?」風無痕低聲問道,「還有沒有別人知道?」

    「那個小夥計只不過是當酒後醉言聽了,沒什麼別的反應,報上來也只不過是因為當天沒什麼別的大事,否則倒是延誤了一條有價值的消息。」師京奇也感到一陣慶幸,不管這消息是真是假,都是牽連甚廣的,深宮中的皇后和遠在西北的風無昭,兩人的性命其實都執掌在一個人的手中而已。

    「陳老怎麼看?」風無痕不安地把頭轉了過去,心中是一種深深的恐懼,如果展破寒真是父皇事先布下的棋子,那麼一切便早已決定。沒有誰能夠承受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後果,風無昭更是如此,他只是一個從小就被寵壞的皇子,而且是最有希望問鼎儲位的皇后嫡子,這次如果真的失敗,那麼,奪嫡之爭中已經隕落了兩位皇子。儘管早有面對血腥的準備,風無痕還是打了個寒噤。

    「殿下,事實真相如何還未必可知,你用不著過度憂心。」陳令誠看出了這位皇子心中的顧慮,「如今我們正好趁勢做好完全準備,這個消息一旦證實,那西北必定會重新擁有一個大將軍。端親王風寰傑由於先前的彈劾,已經不可能重回西北,皇上不褫奪他的親王爵位已是格外開恩。如此一來,皇族子弟中夠格接任大將軍一職的就只有一人而已。」陳令誠臉上的笑容愈發高深起來。

    「陳老是說安郡王?」風無痕恍然大悟,這位堂兄一向頗為看重自己,若是他能掌雄兵,無疑是一個最大的臂助。「皇上已經有些忌憚母妃這邊的勢力過於龐大,如非必要,恐怕他不會輕易放安郡王出京。」他可不像陳令誠那麼樂觀,如今六部中屬於瑜貴妃的勢力至少佔了一半,而且包括了最重要的吏部和戶部。一旦讓風無方再有一展身手的機會,恐怕朝臣中非議會更多。

    「皇族中除了安郡王,再無人能堪此大用,皇上恐怕沒得選擇了。」師京奇插言道,心中已是豁然開朗,「展破寒此人雖然是大將之才,無奈出身低微,不得軍中上層的認可,何況這次立場曖昧,皇上也不可能驟然重用,最大的可能就是將他調回京城。看來要恭喜殿下了,安郡王能在這麼多皇子中唯獨和殿下甚是合得來,也是莫大的緣分。」

    風無痕輕輕歎了口氣,無方哥,看來你意圖作壁上觀的打算要落空了。奪嫡之爭少了你的摻和,又有什麼趣味?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7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八章 離間
  

    「啟稟主人,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天一恭謹地稟報道,「諸皇子那裡應該都得到了消息,估計都會有一定的動作。」

    「很好!」黑衣人滿意地迸出兩個字,隨後又陷入了沉思。半晌,他的臉上又現出病態的狂熱,「哼,只要其他皇子知道這個消息,必定人人自危,哪怕是原本的心腹恐怕再也得不到完全的信任。風寰照此舉雖然高明,不過卻是自毀長城,從此之後,奪嫡之爭將會愈演愈烈!哈哈哈哈!」

    天一謹慎地不發一言,深深地低下了頭,他很清楚,儘管主人經常表現得冷靜無比,但一涉及到皇帝的事情,便時常失去理智,瘋狂而暴躁。他不知道主人手下究竟有多少得力的人,但那些他能調動的隱藏勢力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就連普通人不可企及的朝廷中樞,也不知有多少人和這位神秘的主人互通消息。儘管曾經幾次看到過主人的面目,但連他這個最受信任的屬下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這個男人的真正相貌,一切都是謎團。

    身在江南的風無言日子過得還算逍遙,儘管之前的遇刺讓他元氣大傷,但江南畢竟是富饒之地,經過名醫的精心調養,他的身子很快就復原了。整日和儒林學者們廝混在一起的他,很高興自己又多了一個儒王的頭銜。江南水鄉多美女,風無言又生得儒雅風流,也不知有多少閨秀對這位王爺有心,連欽差行轅伺候的丫鬟也都想著能侍枕席。一時之間,這位皇子成了整個江南最大的話題。

    然而,此時的他卻失去了一向的雍容沉靜,心腹剛剛報上來的消息著實讓他吃了一驚,僅僅看了那封信一眼,他就匆匆將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獨自一人坐在房中發愣。風無昭在西北的舉動自然瞞不過他的耳目,甚至還很是偷笑了一陣子。在他看來,老五那種悖逆的行為無疑是將自己推上絕路,父皇會屈服才怪。然而,風無昭確實耍弄了漂亮的一手,先發制人地將端親王風寰傑的劣跡以明折拜發,讓父皇吃了個啞巴虧。不過,老五想憑這個和整個朝廷鬥,火候還是差了點。

    不過,皇帝居然真的調回了端親王風寰照,而且下旨讓風無昭署理大將軍之職,這倒是風無言沒想到的。對儲位虎視眈眈的他巴不得父皇將老五一擼到底,徹底地絕了這位名義上的皇后嫡子繼位的希望,但此刻這種願望就要實現的時候,他卻感到一陣深深的心悸和恐懼。

    展破寒,那個最先支持風無昭的破擊營統領,居然曾經擔任過父皇寢宮的侍衛?儘管這是一個誰都無法證實的消息,然而,空穴來風必有因,風無言並不認為別人是胡亂造謠。展破寒的表現確實太反常了,即便風寰傑平日再壓制他,這個智勇雙全的名將也絕不可能輕易拜倒在別人的腳下。風無昭只不過是皇子,哪來的威勢讓他俯首稱臣?

    皇帝能讓展破寒這顆釘子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作用,難保自己身邊就沒有這樣的人。想想自己平素的言行,風無言忍不住打了個寒噤,若是有人刻意向皇帝稟報這些言語,父皇也許不會即刻發作,但尋個機會發落起來,自己仍是要吃不消的。更可慮的是那些機密事,心腹中只要混進一個密探,自己的一番心血就要付諸東流了,究竟該如何是好?

    同樣得到了這個消息的風無候卻沒有太大反應,與表面上的好色膚淺不同,他從不在屬下面前表現出自己最深的一面。他毫不遲疑地將那封匿名信丟給了周嚴,懶洋洋地笑道:「敬之,你看看這封胡說八道的玩意,本王真是快笑掉大牙了。」

    周嚴僅僅是掃了一眼信中的內容,臉色便有些驚疑不定。儘管跟隨風無候已經多年,但他從來就沒有真正瞭解過這位皇子。風流,荒淫,不知節制,似乎充斥在耳邊的全是不好的風評,然而,就是這個老是被皇帝訓斥不學無術的皇子收容了自己,並給予了自己完全的信任。可是,這多年的信任在薄薄的一片紙面前卻顯得微不足道。

    「殿下,您真的相信這封信中所言的事?」周嚴試探地問道。

    「本王是不信,可惜別人都會相信,而且會人人自危。」風無候似乎沒看見屬下略顯尷尬的臉色,「若是沒猜錯,接到這封信的絕不止本王一個,看來有人就是想趁機攪渾水。展破寒本就是為了利益而投靠老五的,但是你們不同,哪個皇子身邊的心腹不是精挑細選,摸過底細的?再說了,父皇乃是聖明之君,若是老五沒有懷什麼異心,展破寒這顆棋子又能發揮什麼作用?」

    周嚴頓時心生敬意,想不到一向以不學無術著稱的風無候居然能說出這樣有道理的話來。他深施一禮道:「王爺能有如此胸懷,屬下深感佩服。如此說來,下書的人根本就是不懷好意,意圖挑撥?」他仍然抱著一絲懷疑,要向諸皇子同時下書,這需要怎樣的勢力?

    「也許吧,本王也希望只是瞎猜而已。」風無候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敬之,你先派人去查查那個來下書的人吧。」

    「屬下遵命。」周嚴立刻就衝了出去,他心中不安得很,生怕這件突如其來的事情將之前的判斷完全推翻,那就真的麻煩了。

    風無候望著心腹離開的背影,輕輕擊掌三下,一個柔若無骨的女子緩步行了過來,嬌笑連連地倒入這位風流皇子懷中,一會兒,房間裡就傳來了一陣男歡女愛聲。好一會兒後,門外的窗下,一條黑影快速竄開去,轉瞬消失在行轅的角落。

    誰都可以不信傳言,但風無昭卻不得不信。他呆呆地坐在帥帳內,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識,好一會兒,他才站起身來,瘋狂地將眼前的書信扯了個粉碎,一把將它們扔在空中。一直以為自己掌握了主動的他第一次對將來失去了信心,畢竟,以往自己的手中還掌握著一支最強力,最忠誠的軍隊,現在突然有人告訴自己那全是圈套,他還能怎麼想?

    名義上他確實是西北大營的統帥,然而,下面那些不服的聲音卻仍然時常冒出來。原本各級將領都是用錢收買的,忠誠心就僅僅是那麼可憐的一點,即便他讓他們簽下效忠文書也是一樣。自己能夠信任的,也就是幾個貼身心腹和展破寒的破擊營了。正是靠了展破寒,他才能成功收服了西北軍中的那些悍將,可是如今,無兵無將的他幾乎就要束手無策了。

    「啟稟殿下,屬下有要事求見!」帳外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風無昭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隨便收拾了一下儀表,厲聲喝道:「進來!」

    霍叔其一踏進營帳,就感覺到一點異常,那些四處散落的紙片,怎麼看都像一封書信。偷眼看去,風無昭儘管裝著一副鎮定的樣子,但以他多年跟隨這位主兒的經驗來看,事情恐怕沒那麼簡單。既然知道主子心情不佳,霍叔其便不敢缺了禮數,必恭必敬地跪下叩頭道:「奴才叩見殿下。」

    「阿其,你急急忙忙地求見,有什麼要事?」風無昭的言語中似乎有一種說不出的焦慮。

    「回稟殿下,展將軍那裡派人來,說是東營出了一點騷亂,他正在派人鎮壓,待會要請您過去。」霍叔其邊說邊覷著主子臉色。

    果然,風無昭的臉色頓時陰了下來,一直隱藏的急躁再也按不下去了。「展破寒這是什麼意思?本王將整個軍營的治安大事交給了他掌管,居然鬧出這樣的風波?他的破擊營不是號稱無敵軍麼,都是作什麼吃的?你待會告訴他,本王限他兩個時辰內解決一切,否則軍法從事!」風無昭咆哮道。

    霍叔其實在不明白主子的情緒為什麼這麼激動,昨天展破寒來的時候,風無昭還客氣得很,今日怎麼換了一副臉孔?若不是展破寒的頃力相助,風無昭哪會如此輕易成功?他想到的第一個可能就是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然而,他很快否定了這個看法,主子並不傻,手下缺兵少將的他沒有展破寒,什麼事都幹不成。想起自己之前得到的不確定消息,霍叔其只感到一陣迷茫。

    「你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風無昭氣急敗壞地喝道,他已經顧不上什麼皇子氣度了,什麼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和將來要緊。他想到的只是除掉展破寒,從來沒有真正地獨當一面的他已經完全陷入了狂亂。

    霍叔其憐憫地看了主子一眼,深深叩首後急速退出。這個男人已經完了,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與其讓自己的計劃擱淺,還不如去找展破寒打個商量,相信那個人會知道如何抉擇。把自己拖進去對他沒有任何好處,那麼,還不如讓雙方都得到一個最滿意的結果。望著東營那邊來回奔跑的士兵,霍叔其聽到的彷彿不是那震天的喧嘩,而是最血腥的廝殺聲。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8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二十九章 軍變


    展破寒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霍叔其,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他本就是奉了皇帝密旨才在西北軍中紮下了根,然而,軍旅生涯並不如想像中的順利。無論是家世還是後援,他都遠遠比不上別人,儘管破擊營在他的手下屢建奇功,但在端親王風寰傑眼中,自己依舊算不上一個人物。久而久之,他對皇帝的安排也生出了怨望之心,只不過一直藏在心底未曾表露。因此,他將此次風無昭的異動視為最好的機會,不但沒有加以阻止,反而主動投靠了過去。果不其然,一朝功成,西北大營牢牢地控制在了他手中。

    然而,皇帝就在這個時候記起了他這顆棋子,或許還曾雷霆大怒過,可是那又如何,自己憑什麼要毫無保留地為他效忠?自己辛辛苦苦打拼這麼多年,得到的卻是旁人的冷眼和猜忌,這種日子實在是過夠了!展破寒原看著風無昭容易掌控,希望借這位皇子之力達成自己的野心,誰料最後竟還是一場空,難道這就是那些上位者的嘴臉麼?

    展破寒又掏出了皇帝的密旨,哼,承諾得還真是好聽,他已經不是三歲小孩了,難道還會被這等謊言所騙?誰不知道西北大營的統兵大將向來是由皇族擔任,怎麼都不會輪到他一個小小的統領。可是,如今也只能走這一步了,他是藉著風無昭的權威,再加上破擊營的戰力方才壓住了其他將領,既然這位皇子都已經猜忌自己,那便沒有另一條退路可走了。

    「來人!」展破寒高聲喝道。話音剛落,帳外的貼身親兵展容立刻掀簾進來,單膝跪下行了一個軍禮,「統領大人有何吩咐?」展容本是罪奴出身,若不是展破寒救了他,恐怕早已命喪街頭,因此對於這個上司是敬到了極點,也最得展破寒的信任,為了讓他能順利進入軍營,這位冷面將軍甚至將自己的姓氏賜給了他。

    「傳我將令,破擊營左營集合,限時一刻鐘,遲到者斬!」展破寒的臉上一片肅殺之色,看來已是下定了決心。

    「屬下得令!」展容不帶任何詫異之色地俯身應道,頭也不回地離帳而去。展破寒欣賞地看著心腹的背影,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絕對服從自己的下屬,只要一個命令,就能為自己衝鋒陷陣,不惜一死的下屬。破擊營整整三萬人,卻能壓制西北大營十幾萬,憑的就是血腥的嗜殺之名以及對他的絕對忠誠。不管怎麼樣,將來一定要把這些人牢牢控制在自己身邊。

    轉瞬之間,破擊營左營近萬的人馬便通通集合起來,黑壓壓地擠滿了西北大營東營前的整片場地。本來喧嘩不已的士卒不料想會見此場面,全都噤了聲,連幾個主將也是神色愕然,不知展破寒究竟想要幹什麼。他們本是自恃位分在這位破擊營統領之上,對風無昭專信他一人頗為不滿,因此才慫恿麾下士卒鬧事。現在真的事情鬧大,他們便有些畏縮了,畢竟展破寒的凶名太盛,一旦血腥彈壓,到時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展大人這是何意?」雙月營統領張雲鋒被眾將公推出來交涉,「難道展大人想憑你的破擊左營公然違反軍規麼?」他出身尊貴,儘管此時身處劣勢,言語間卻還是充斥著一種高人一等的神氣。

    「違反軍規的不是本將,而是你們麾下的士卒!」展破寒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話,「本將給你們一刻鐘,若是約束不了自己的屬下,休怪軍法無情!破擊營以往殺的都是敵軍,希望不要在刀劍上沾染自己人的血!」

    鐵血的話語讓那邊廂猶自存有僥倖的眾將渾身冰冷,這個煞星的殘酷他們不是沒有見識過。戰場上他從不考慮什麼殺俘不祥,只要是阻在他面前或是給破擊營帶來損傷的,一律格殺勿論。如果真讓他用這一招來對付自己,那就太可怕了。

    剛剛還閒散著的眾將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衝了出去,大聲吆喝著隸屬於自己的兵卒,時不時還偷眼瞧瞧展破寒的舉動。然而,高坐在馬上的展破寒就猶如佛像一般一動不動,而他身邊的親兵展容每隔一會便大聲報一次時數,聽得諸將膽戰心驚。

    最終,沒來得及回營的七名小卒全部被斬首示眾,展破寒再次用血成就了他的冷酷威名。其餘諸將儘管懷恨在心,表面上卻絲毫不敢流露出來。他們儘管都是一營的統領,但比起破擊營的戰力來說,差得實在不是一星半點。最重要的一點是展破寒深得風無昭的信任,他們不願意為了一點小事和這位紅人結下深仇大恨。然而,這些人並不知道,西北大營,馬上又要變天了。

    風無昭聽到展破寒已經成功彈壓東營騷動時,臉上的表情仍然是鐵青一片,揮揮手就將霍叔其逐出了帳外。於是,霍叔其更證實了他的判斷,風無昭一定聽到了什麼有關展破寒的傳聞,由此才開始提防這位悍將。他很慶幸自己及時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只可惜展破寒實在是難以打交道的人,否則若是能將他拉過來,自己便又是大功一件。

    渾渾噩噩的風無昭又想起了那兩個絕色歌伎,出於某種考慮,他並沒有把她們送出軍營,而是和風寰傑一樣秘密將兩女留在了帳中,閒時便去發洩一下獸慾。此事是霍叔其暗中辦的,因此也是隱秘至極,沒有幾人知曉。

    兩個歌伎一見風無昭進來,臉色頓時變得一片慘白。風寰傑雖然算不上是一個好伺候的男人,但畢竟對她們還是和顏悅色的,哪像風無昭只是將她們當作瀉欲的工具?想起自己當初被重金贖出青樓的喜悅,兩人都有一種荒謬的感覺。早知如此,她們還不如在青樓享受別人的奉承更好,至少那種醉生夢死的生活不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風無昭肆意蹂躪著身下的兩個絕色女子,滿足地聽著她們低低的哀鳴,心中暢快不已。自出生起,他享受的待遇便是最好的,所有的事情都順著他的心意,母后更是將他捧在手心裡,誰都以為他將是儲君,未來的君王。然而,一切希望都在父皇的無情下一點點破碎,賀氏家族遠遠沒有想像中的強勢,一擊之下,居然毫無還手之力,不能不說是最大的悲哀。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西北支撐多久,但是,為了活命,他只能繼續挺下去。

    粗暴地推開一具已經有些僵硬的赤裸女體,風無昭眼中的獸性光芒更加強烈了起來,似乎身下的人根本就是刻骨仇敵一般。他絲毫沒有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完全落入了別人的窺伺中。終於,他暢快地站起身來,隨手披起一件衣服,然而,就在回頭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以往強暴之後,兩女總會哀哀哭泣一番,今次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風無昭快步衝到榻前,只見兩女雙目緊閉,臉色發青,赤裸的身體上遍佈傷痕。他不安地伸手試了試鼻息,駭然發覺她們竟已經氣絕。省起自己適才的肆意撻伐,風無昭心中不由泛起一絲懊悔,軍營中根本就沒有女子,現在將她們倆弄死了,以後再想發洩都沒了去處。正當他思量著怎麼處置這兩具屍體時,帳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

    風無昭臉色一變,外面站崗輪值的都是他從京中王府帶來的心腹親兵,等閒人絕不可能進來。況且自己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打擾,究竟是誰敢如此大膽?答案很快就擺在了他的面前,展破寒挺拔冷酷的身影出現在帳中的那一刻,風無昭就有一種大勢已去的預感。

    「展破寒,你未經本王允准,私闖營帳,該當何罪?」風無昭衣冠不整地立在榻前,強自鎮定地問道。

    展破寒一眼就瞥見了榻上的兩個女子,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絲毫不掩飾神色中的鄙夷。「末將私闖殿下營帳乃是為了公事,誰知竟會看到如此淫靡的場面。殿下可知軍營中私蓄女子該當何罪?」他的話中壓根沒了往日的尊敬,嘴角邊的那縷微笑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風無昭何嘗遭受過這樣的譏誚,額上頓時青筋畢露,眼神滿是怨毒。「展破寒,你不要忘了上下之分,本王可以提拔你,就自然能夠再將你壓下去。不過是兩個身份低微的青樓女子而已,用得著你提醒本王?」

    草包就是草包,展破寒不屑地想道,皇帝沒有以嫡子立儲,恐怕也是這個考量吧。「軍規森嚴,無論上下,殿下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吧?」他緩緩念道,話音雖不高,一字一句卻很是肅然,「依照軍規,士卒私藏女子者,斬!統兵將校私蓄女子者,無功者立斬,有功者褫奪軍職,杖責兩百後永不錄用!至於王子犯法,則要恭請皇上聖裁了!」

    「你!」風無昭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他順手抄起佩劍,一把扔掉劍鞘,長劍直指展破寒的鼻尖,「別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說,你是不是奉了父皇的密旨想要除去本王?」

    「殿下既然清楚就好!」展破寒冷冷一笑,一掌拍在劍脊上,風無昭頓感一陣大力傳來,長劍光噹一聲掉落地上,清脆的聲音久久迴響在帳中。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49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三十章 禮物


    京城的風波在秋初達到了最高潮,出乎朝官們的意料,以往對身邊近侍還算寬容的皇帝突然下旨徹查了多名有頭有臉的大太監。石六順只是憑著皇帝的一點點信任涉險過關,而汪海則是被人揭出一件收受外官賄賂的案子。皇帝看他平素還算忠心,直接讓他領了四十大板,然後發落去掃園子,其餘的人竟一個個全都是杖斃。一時之間,本是囂張至極的各王府奴僕全都收斂了許多,連說話的氣性也小了。

    風無痕也沒想到從小方子起頭能鬧出這麼大的事情,不過這把火從自己的王府一直燒到皇宮大內,又從大內燒回了各家王府,竟是殃及了好大一撥人。按理說,哪一朝的宮闈中沒有一點齷齪的勾當,若是認真論起來,恐怕前朝那個號稱最英明的仁宗,身邊的宦官也是最無恥的。皇帝整治內務本是好事,不過在這種時刻雷厲風行,各家的猜想絕不會少。甚至有人懷疑皇帝是拿小方子的事情作由頭,藉機發落些人而已,連風無痕聽了也有幾分意動。

    只有小方子不會這麼想,多日來那些刑具的折磨可不是假的,他可以肯定一點,要不是他還算有幾分面子,再加上主子背後的運作,他肯定也是被杖斃的人之一。不過,和以前一樣,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他又是硬生生地挨了四十大板。好在這次和三年前大不相同,慎刑司顯然是得了關照,又拿了不少好處,板子下來是輕了不少,外面看上去血肉模糊,上好的金創藥一上去,不過五天的功夫,小方子的傷口便已痊癒。不過他的身子還是虛弱得很,陳令誠一連開出十幾道方子讓他靜養,紅如甚至調笑著說,他的身子比那些貴介子弟更為嬌貴。

    儘管已經大婚,不過風無痕這幾天還是不得不冷落了幾位嬌妻,強打精神處理各色事情。京城中各色傳聞滿天飛舞,頗有一種人心惶惶的意味,身為皇子,他想到的遠比旁人更多,清理完了這些太監家奴,接下來又會輪到誰,現在沒人說得準。還有儲位的真正歸屬至今仍懸在那裡,一想起來就覺得憂心。別看他們這些皇子現在威風凜凜,一旦新皇即位,剷除異己幾乎是不可避免的。皇帝的身體雖然還很健朗,但什麼都可能在頃刻間發生,屆時自己將是最難自處的一個。

    「殿下,安郡王遣人送來了帖子,三日後是他的壽辰,請您過去吃酒。」德喜必恭必敬地呈上了一張帖子,垂手等待主子示下。

    風無痕先是一愣,隨後便省起風無方的生辰,心中不禁懊惱不已。這些天實在是忙昏頭了,連此等大事都忘了個一乾二淨。幸好風無方想得還算周到,否則自己到時若是沒有準備好禮物,肯定得招人非議。他隨手將帖子放在身旁的几上,瞥了德喜一眼,這才開口問道:「這一個多月來可還習慣?」

    德喜也是聰明剔透的人,連忙答道:「一切還好,奴才雖然初次行事,不過也學了那麼久,至少一點皮毛還是懂的,多虧了王爺和洗先生教導有方。」這些天來,他雖然不知道和自己碰頭的都是些什麼人,但東西一旦送回府裡,師京奇只是略略過目一番,然後就是他們幾個小廝通宵達旦地整理文書,有些東西他連看一眼都覺得心驚不已。

    「嗯,洗先生把你們調教得都不錯,不過和本王卻沒什麼太大關係。」風無痕不禁笑道,「以你們本來粗通文墨的本事能練到現在這樣,已經相當不錯了,看來慶丞挑人還是很有眼光的。眼睛要放亮一些,做事更穩妥些,將來即便是做官也不在話下。」

    德喜趕緊叩頭謝恩,這年頭,寒窗十年尚不及投靠豪門數載,因此寒門舉子分外難得。像他這種出身貧困的人,更是連讀書的機會都沒有,只能靠在私塾的窗外偷聽,這樣才學得一星半點。然而,正是這一點點皮毛讓他在王府的小廝中脫穎而出,如今更是相當得寵。風無痕剛才話裡的意思他聽得一清二楚,無非是說將來可以舉薦他為官,想到綿英的風光,他怎能不心癢?

    揮手示意德喜退下,風無痕這才重新拿起了那張帖子,心中卻在思量該送些什麼。如今自己雖然不缺錢花,但要論起能送人的禮物來還真是不多。上次從福建帶回的各色珍玩,早已孝敬了母妃一大部分,剩餘的只不過是些普通玩意,用作送禮未免太寒酸了。正思量間,德名又面帶喜色地衝了進來,急匆匆地跪下行禮畢,便開口報道:「啟稟殿下,越老爺從福建給您送來了一大批禮物,范總管正在前院安排那些人,讓奴才向您稟報一聲。」

    「哦?」風無痕眼前一亮,真是想什麼來什麼,若是趕得巧,此次的東西中說不定就有能派上用場的。「來的都是些什麼人?」

    「聽說是閩妃的堂兄輩。」德名答道,「奴才剛才聽那人提起,似乎是越家家主親自挑選的禮物。」

    風無痕不禁動容,「既然越家派了自家子弟過來,本王也想見見,你去知會一聲,讓他安排一下。另外,閩妃那裡也許久未見家中親人了,你也派人去通稟,務必讓她抽出空來。」

    德名聽得真切,連忙應了聲是,心中暗暗稱奇。像越起煙這等出身的人,雖然過繼到了戶部尚書越千繁名下,但在宗譜上還是排名靠後。如今主子竟如此信任,甚至將許多機密事交由她打理,可想而知將來一旦誕下子嗣,恐怕寵信更深。他暗自打定了主意,一定得好好巴結閩妃才行。

    越樂還是第一次踏進王府這樣的地方,一交卸了禮物,他便好奇得左右打量起來。果然,這等皇家府邸,氣度頗為不凡,不論別的,就說那些僕役的容光服色,比起越家老宅來便多了幾分奢華,進退間也是不同尋常,總帶著些優越。不過,王府的那位總管他卻怎麼看怎麼覺得猥瑣,直到真正談了幾句話,他才發覺自己的膚淺,能在王府這種地方執役,本就不是普通下人可以企及的,更枉論掌管一切大權的總管。

    范慶丞一邊督促著下人清點著一箱箱禮物,一邊也好奇地觀察著這位越氏子弟。他是見識過越起煙的才華,因此對於能調教出這等才女的越家也有說不出的疑惑。普通人家的女子都是只重容顏和賢淑,那像越起煙這麼驚世駭俗地精通謀略,生作女兒身還真是可惜了。「越公子,一路行來辛苦了。如今酷暑剛過,路上不好走吧?」

    范慶丞言語間雖然極為客氣,越樂卻也不敢怠慢,欠身答道:「家主為了安全,特地延請了鏢局護送,還加派了不少人手,雖然辛苦了些,不過好在一路平安,東西既然送到王府,在下也算能夠交差了。」

    兩人正一來一往地說著些閒話時,眼尖的范慶丞瞥見風無痕的身影,連忙起身迎去。越樂也曾見過風無痕一次,只不過是遠遠看見個輪廓而已,以他在家族的地位還不夠資格呆在議事廳裡商量那些大事,因此此次算是最近距離的會面了。

    「草民叩見七殿下。」越樂起身行禮,他雖是越家旁系子弟,不過深受越千節器重,人又長得英武挺拔,風無痕一眼看去,便對這個年輕人很有好感。

    「不必多禮。」風無痕示意范慶丞先行退下,這才親自攙扶起了越樂,「若是認真論起來,你也算是本王的兄長一輩。」

    越樂受寵若驚地落座,這才看清了風無痕的相貌。原以為越起煙看中的夫婿如何不凡,可越樂左看右看也沒發現出眾之處,撇去風無痕皇族的身份,這個少年也只不過普通而已。想起家族中追求這位才女的諸多遠親和富家公子,越樂不禁有些惋惜,起煙嫁來只不過是一個側妃,日子恐怕並不好過。

    然而,寒暄過後,越樂很快醒悟了過來,風無痕看似不著邊際的問話,到後來竟將自己套了個嚴實。家主看中的怎麼會是普通人物,越樂不由自嘲自己的淺薄,也許是真的太寵愛起煙這個妹子,這才會有些嫉妒吧。

    風無痕略一詢問,便得知此次越家送來的東西中有幾件頗為貴重之物,風無方的禮物也有了著落,是一柄由名匠吟風鑄造的寶劍,雖然比不上天下第一名匠南宮凜,但也是相當難得的東西,其餘幾件也正好留著將來作人情。越家對於他這個便宜女婿也算是花了大血本了,想起越明鍾老奸巨猾的樣子,風無痕暗歎自己還是嫩了些,這些禮物哪有這麼好收的,說不得又有什麼麻煩要解決了。

    不出所料,越樂拿出了越明鐘的親筆信,上面的內容他也不甚清楚。臨行前家主再三囑咐一定要將書信送到風無痕手裡,鄭重其事的模樣讓越樂心頭也是沉甸甸的,如今任務完成,他總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本王剛才遣人通知了閩妃,待會你去緬雲軒見見她,你們兄妹也許久未曾相見了。」

    越樂心中大喜,連聲道謝,他原本就怕風無痕不讓越起煙見客,如今看來是白擔心了。他沒有料到,待會的見面,越起煙還會帶給他不同以往的感受。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50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三十一章 心跡
  

    僅僅半年沒見,越樂幾乎已經認不出越起煙的模樣了。以往那個沉靜而睿智的女子如今已嫁為人婦,眉宇間的光輝卻更勝往昔,一顰一笑中露出了無比滿足的神態。這對於越樂來說幾乎是難以置信的,不說越起煙原本驕傲的秉性,就憑風無痕一連娶了三個妃子的舉動,妹子也應該表現出幾分落寞才是。

    然而,最奇特的卻是越起煙的裝扮,這裡可是堂堂王府,按照禮制,即便滿身綾羅綢緞或是珠光寶氣也不足為奇,但越起煙卻只著了一襲普通的藍色外袍,身上半件首飾也無,竟是完全的男子打扮。若是外人看來,還道她是王府中的一個普通清客。

    「七哥,想不到這次家主會派你來這兒。」越起煙似乎沒注意堂兄詫異的臉色,自顧自地坐了下來,「大概是爹爹不放心才讓你來見我的吧?」

    儘管風無痕允許越樂與自己的妃子見面,不過自然少不了王府的小廝,德名和德喜雙雙垂手侍立在大廳兩側,而越起煙的貼身丫鬟纖兒則是立在小姐身旁,眼睛卻老是瞟向越樂。「二伯如果看到閩妃如今的樣子,一定會很高興的。」越樂謹慎地答道。如今越起煙身份可是不同以往,要是自己言談間還是把她當作妹妹,說不定會觸怒那位七殿下。「家主只是吩咐我將禮物送到,然後向閩妃請安。福建離京城千里之遙,還望閩妃好生珍重才是。

    越起煙也懶得糾正堂兄的稱呼,在自己家的一眾長輩那裡,上下際野的嚴明絕不亞於京中豪門。不過一向熱絡的越樂在自己面前也學會了這一套卻有些奇怪,想必是家主特意囑咐過的。「多謝家主關心,七哥回去代我向家主、爹爹和各位叔伯問好。請告訴他們,京中才是我真正的天地,我絕不會墮了越家的聲名。」

    僅僅幾句話,越樂便覺得妹子確實變了,充斥在她身上的,是相比以往更強大的自信。看來她在王府中很受寵呢,越樂的腦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不知是欣慰還是落寞。他根本記不得自己之後還說了些什麼,只是當幾個王府小廝將他引到客房時,他方才醒悟到,會面已經結束了。

    「也許他們都認為我太自負了。」越起煙在緬雲軒中喃喃自語道,「可是,誰叫我生來就是女兒身,不能出仕,不能為官,唯一能做的就是相夫教子,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上天給了我智慧和才幹,卻剝奪了我使用它們的權力。若不是主動爭取,我還能如何?」她低頭瞧著自己瑩白如玉的雙手,眼中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恨,「我就不信女人只能利用美麗的外表去媚惑別人,既然憑自己的力量不能成事,那我就找一個可以托付的人。如今,我終於有了可以企盼的將來了!」

    「你的將來,永遠都是和我綁在一起的。」身後突然響起一個低沉而溫暖的聲音,越起煙只感覺自己的纖腰被人輕輕摟住,「有這麼好的人才可用,我高興都來不及。起煙,這段時日辛苦你了。」

    不用回頭,越起煙也知道身後的人是自己的丈夫,臉上不由生出幾分紅暈。儘管最初是因為家族利益而結合的,不過,在王府待久了,越起煙倒有些喜歡這裡緊張的氛圍。越樂的擔心並不是她在意的東西,以色侍人者,安能長久?既然自己沒有海若欣的美貌和家世,又比不上紅如多年隨侍風無痕左右的忠誠乖巧,那派得上用場的,就只有自己敏銳的直覺和判斷了。

    「殿下不是要與師先生他們商議要事麼?」越起煙軟弱無力地吐出一句話,象徵性地掙扎了幾下,卻發現腰間仍是被箍得緊緊的。

    「難得偷了個閒而已。」風無痕調笑地在妻子耳邊輕吻了一下,這才將她放開。雖然越起煙的姿色在四人中並不算頂尖,但冷靜的外表被撕破後,那種異樣的風情卻格外能令人滿足。他見越起煙輕輕理了理亂髮,臉上又恢復了鎮定,口吻也就多了幾分肅然,「你忙活了這麼多日子,想必也看出些端倪了吧?」

    「樹欲靜而風不止,殿下指的可是這個?」越起煙的臉上又泛起了風無痕熟悉的那種光芒,「皇后雖然已被幽禁在坤寧宮,賀家也已經式微,不過背後的人卻不是都改變了立場,畢竟皇后嫡子的這塊招牌還在,五殿下又手握西北軍營的大權,連皇上也不敢輕言廢後。但是,君威深重,一旦皇上下定了決心,恐怕那就是真正的清洗了,現在那些搖擺不定的人可以猶豫的時間已經很有限了。」

    「你怎麼知道父皇要動手了?」風無痕嘴角輕輕上翹了一個微小的幅度,帶出一縷輕鬆的笑容,似乎早料到了這一番話,不過他並未等待越起煙的回答,「從這些跡象上能看到這一點,無愧越老先生對你的評價。父皇是在為儲君鋪路了,只不過要順利完成這些並不容易,其他皇子不會任由自己的命運就這麼被注定的。」他的笑容突然變得有幾分陰寒。

    「殿下是說皇上真的已經決定了儲君?」越起煙的神色也緊張了起來,她知道目前是如履薄冰的時刻,稍有不慎就可能大禍臨頭。她不安地瞅著丈夫的神色,「真的是他?」

    「估計朝臣們也已經心照不宣了。」風無痕並沒有想像中的欣喜,反倒是失落更多一些,「不過,事情也許還有變數,總而言之,起煙,那些小子把密報送到你這裡,你就多多費心吧。」風無痕陡然想起那次覲見時風無惜奇怪的遭遇,心中又湧起一種詭異的感覺。

    安郡王風無方的壽筵雖然沒有下多少帖子,可聞風而來的京城權貴子弟還真不少,風無痕下轎的一剎那,簡直以為自己來錯了地方。此時的安郡王府與海觀羽的相府何其相似,那一長溜大大小小的官轎和聚在一起閒磕牙的小廝長隨,整個就是相府的翻版,看得風無痕搖頭不已。沒想到京城裡有眼色的人還真不少,否則以風無方現在閒散宗室的身份,即便是郡王,巴結的人也不會這麼多,想來有些風聲已經傳出來了。

    王府的幾個門子卻是好眼力,一見風無痕下轎就有人迎了上來,一臉慇勤地招呼著。徐春書看了看主子的臉色,隨手幾個小銀錠子扔過去,喜得那幾人忙著謝賞。「殿下,王爺說了,只要您一來就得立刻稟報,剛才奴才已經打發人進去了。」那門子好奇地打量著冥絕手中長長的禮盒,眼珠子骨碌碌地亂轉,顯然在猜測裡邊的物事。不過答案當然只有一個,誰不知道軍旅出身的風無方最愛神兵利器,這位七殿下送的當然也是這類物品。

    廳堂和院子裡擠滿了賓客,風無痕時不時和幾個熟悉的人打打招呼,不過他沒穿皇子正裝,認識他的人還真不多,只有幾個平素還算交好的貴介子弟點頭為禮而已。倒是風無方得了下人的通報,直接讓人將風無痕請到了內院。

    風無痕還是第一次來到安郡王府,與自己的府邸比起來,這裡明顯充滿了英武的氣息。畢竟是武將的居處,光是那一個佔地廣闊的演武場就讓他為之乍舌,更別提木架上那一樣樣擦拭得錚亮的兵器來。隨從的小廝見風無痕驚異的樣子,連忙笑著解釋道:「這些都是王爺的心愛之物,他不樂意擺在房間裡裝飾,因此一大清早都要來擦拭一番。上次有個新來的小廝為了討好王爺,起了個大早將兵器都擦拭了一遍,還清掃了整個演武場,誰知最後別說賞賜,差點被逐出王府,從此往後,誰都知道王爺的脾氣,因此竟是沒人敢再擅動那些東西。」

    沒想到無方哥還有這個怪僻,風無痕苦笑不已,那個小廝還真是夠倒霉的,一片賣好的心全都白費不講,恐怕日後想得寵也難,侯門規矩尚且深不可測,又何況堂堂王府,真是難為煞人啊!一路且行且看,倒是費了好一番功夫才來到風無方的書房。

    雖說是書房,裡面的陳設卻和兵器陳列室差不多,一股子殺氣騰騰的感覺迎面撲來,風無痕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無痕,你的膽子太小了,就這些沒有見過血的玩意也讓你嚇成這樣,真要是上了戰場豈不是逃兵?」風無方朗聲笑道,「你還算來得及時,我新近得了一柄上好的寶刀,來來來,和我共賞一番!」

    風無痕心中覺得一陣荒謬,這個風無方,嘴裡說自己膽小,又要讓自己看什麼寶刀,不是寒磣人麼?就憑自己從未拿過刀兵上過戰場的德行,看得出什麼好壞。不過,他可不想掃這位堂兄的興,橫豎自己這次也帶來一柄寶劍,若是越明鍾沒有誇口,也應該是一等一的貨色。實在看不明白,鄙薄一下那什麼寶刀也就是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51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三十二章 名劍


    風無方愛憐地撫著那柄華麗的寶刀,猛地一震刀鞘機簧,只聽一聲悅耳的低鳴後,一柄光華奪目的利刃出現在了眾人面前。就連本想著取笑一番的風無痕也收起了臉上的遊戲之色,冥絕的目中更是閃過一縷驚色,顯然也認同了這柄神兵。

    「無痕,看到沒有,這可是名匠費了三年功夫才鑄成的,輔國公賈茗昶費了萬金方才求得此刀,這次趁著本王壽筵才拿出來送人,足見花費了不少心思。」儘管手中拿著別人的重禮,風無方的神色中卻還是充斥著一種鄙夷和不屑,「他也算是明眼人,只不過下面的子弟實在不爭氣,若是長此以往,恐怕輔國公的爵位就要傳給旁系子弟了。皇上早有重新挑選從賈家旁系中挑選下任輔國公的打算,要不是這個,他也用不著大費周章地來巴結我。」

    風無痕眉頭一揚,想不到這柄寶刀的背後還有如此輾轉的來歷。皇帝對世家顯貴向來是抱著恨鐵不成鋼的態度,既大力提拔豪門中的有才之士,又對那些尸位素餐的紈褲子弟深惡痛絕,看來輔國公賈茗昶是躲不過那一關的。

    「無方哥乃是皇族中第一得用的人,賈國公也只得來走你的門路,總不成去向珉親王獻媚吧?宗人府雖說是管著皇族,不過也同樣掐著那些世家名門的脖子,父皇又時不時來一些駭人之舉,也難怪那些家中沒有得力繼承人的爵爺們心驚膽戰。」風無痕湊上前去,眼睛盯著那柄寶刀,嘖嘖稱讚不已,口中卻吐出這樣一番話。

    「只不過就算拿了他的東西,那也只是壽禮,是否願意為他說話就看我的心情了。橫豎皇上現在也樂得我閒置在京,這點小事也不會駁我的面子,到時再說吧。」風無方漫不經心地道,隨即將寶刀捧了過來,「怎麼樣,無痕,舞兩下給我瞧瞧?」

    風無痕無可奈何地接過了那柄刀,那不輕的份量讓他立即吃到了苦頭,人都不禁退後了一步。「無方哥,你還真會開玩笑,明知道我不會舞刀弄槍,這不是明擺著讓我出醜麼?」風無痕一邊抱怨一邊暗暗運氣,果然,清氣流轉之下,那刀也不覺重了,只不過以他那幅德行,舉刀的樣子著實可笑,連身後一向冷肅的冥絕也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好了好了,你要是真舞起來,我這書房就真的給你砸了。」風無方奪過堂弟手中的寶刀,愛憐地將其放回原處,這才似笑非笑地問道,「今兒個你給我送了什麼壽禮?」

    風無痕示意冥絕捧過那個長長的禮盒,「知道無方哥你喜歡這些東西,我送的壽禮也不例外。不過那東西是前幾日剛從福建送來的,盒子封得嚴嚴實實,我也沒來得及拆開驗看,只知道是名匠吟風鑄造的寶劍,其餘一概不知,是好是壞就要看你的運氣了。也虧了你的壽筵是時候,否則我還真想不出送些什麼好。」其實他也是故意不去看盒中的物事,也好證明東西的貴重。

    風無方先是悚然動容,聽風無痕把話說完後卻有些哭笑不得,敢情這堂弟是讓自己碰運氣來著。他狠狠瞪了風無痕一眼,隨後動作利索地拆了禮盒的封條,一把將那柄劍握在了手裡。然而,包括風無痕在內,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這所謂名匠親制的寶劍看上去樸素得緊,劍鞘上別說什麼耀目的光華,就連一點利刃的鋒銳都感覺不到,似乎是鈍器一般。

    「無痕,你的玩笑也開得大了點。」風無方隨手一展手中之劍,「若是這也算是寶劍,那恐怕天下名兵就多了去了。」

    風無痕的面色卻有幾許凝重,越明鍾信中盛讚了這柄寶劍一番,儘是些溢美之辭,因此自己才決定以此為禮物,現在看來,那封信似乎還有別的含義。他環視左右,書房中除了風無方和冥絕之外,還有兩個貼身小廝垂手侍立。「無方哥,此劍的妙法非是尋常人可知,待我細細道來,不過……」

    風無方疑惑地瞥了堂弟一眼,這才示意兩個小廝退下。冥絕連忙疾步行到門口,冷冷地注視著來往的人,為了避免他人胡亂猜測,書房的大門倒是敞開的。風無痕輕輕抽出那柄看似黝黑的劍,只聽錚的一聲清鳴,長劍已然出鞘,風無方剛才緊皺的眉頭立時舒展開來。雖說沒有先前的寶刀那樣奪目,但那一分含而不露的內斂鋒芒,已是讓一向喜愛刀兵的安郡王生出了好奇之心。

    「等等,無痕,你剛才是說鑄劍的人是名匠吟風?」風無方突兀地冒出一句,「我沒聽錯吧?」

    「正是此人,怎麼,無方哥也聽說過他的名字?」風無痕對此倒是真的一竅不通,只不過看越明鍾信上形容得絕世無雙,心中也就信了。

    「原來如此,怪不得表面如此古樸!」風無方一拍自己的額頭,恍然大悟道,「剛才幾乎上了大當,早就聽說吟風鑄劍最是高明,能使殺氣內斂,英華不現,想不到今日真的見識到了。無痕,你可是好大的面子,聽說人家很少為權貴鑄劍,雖十萬金亦是難求,你居然拿來送人,幸虧是我收了,否則豈不是暴殄天物?」

    風無痕沒有計較堂兄話中的調笑之意,「此物是越老先生送給我的禮物之一,倒是沒有說該如何處置,因此我就借花獻佛,拿來作人情。現在想想,似乎越老先生還有些別的用意。若是他沒有在信中再三強調此物的珍貴,也許我真的不會將它當作一回事。」

    「越老先生確實是經驗之談啊!」風無方突然感慨道,「他是在給你一個忠告,藏而不露才是上策,可惜如今的態勢你就是想隱都晚了。」風無方並不是那種只會上陣殺敵的勇夫,心思細膩之處更遠勝尋常朝官,只是平時一向裝得懵懂而已,在風無痕面前,他倒時而顯露出精明之態,「寶劍未出鞘時,自然可以藏著掖著,一旦鋒芒畢露,再次雪藏反而招人疑竇。越老先生想必不是最清楚如今京城的亂局,否則也不會煞費苦心地來一個『物諫』。」

    「無方哥,我也正好想問你,倘若西北有變,朝臣舉薦你為新任大將軍,你可會上表推辭?」風無痕正色道,目光炯炯,顯然想知道堂兄的真正立場。

    風無方並未表現出幾分異色,京中的秘密傳聞又怎會漏過他這個堂堂郡王,「無痕,我只能這麼說,犯上作亂的事情我絕不會做,倘若你能正大光明地走到那一天,我手中的兵權你自然可以調派。如今皇上意向未明,談這些都還為時過早。我父王當初何等受寵,一步走錯,從此便再也無出頭之日,最後鬱鬱而終。若不是我還有幾分才幹,又懂得韜光養晦,恐怕一樣免不了禍事。無痕,過猶不及,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他仰天長歎一聲,心中充滿了不甘,若是父王當初聰明一些,也許能撐到最後,那自己就不必畏縮到現在了。

    過猶不及,過猶不及!風無痕頓時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自己一直以來都信奉著的原則怎麼突然全都拋諸腦後了?答案只有一個,自己根本就是被父皇和母妃一連串的恩寵蒙蔽了眼睛。對於父皇來說,除了他認定的儲君,其他兒子都是可以犧牲的;而對於母妃來說,儘管自己的價值遠遠大於當年,但絕不至於比蕭雲朝更高一倍。那個一直飽受青睞的弟弟風無惜才是紛爭的中心,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過在幫母妃達到目標,在幫父皇下定決心而已。

    「謝謝你了,無方哥,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呢!」風無痕誠心誠意地道,心中卻不由想起了陳令誠和師京奇最近奇異的舉止,看來他們早就看出自己的浮躁了,「從小我就是孤單一個人,幸好遇見了你時時提點,說實話,你就像我的親哥哥一樣。」不用假裝,他的神色便有幾分落寞和無助。

    「說什麼傻話呢!」風無方輕輕一拳砸在堂弟的肩上,「你本來就是我弟弟,雖然不是同父同母,但畢竟都是皇家子弟,我又看你特別順眼,不幫你幫誰?」後面的一句話頗有些捨我其誰的自負,不過聽在風無痕耳中,卻變成了一種大哥對兄弟的關愛。

    「好了,看在你的這柄絕世寶劍份上,改日我也送你一份厚禮。」風無方不待風無痕說出感謝的話語,「現在不早了,倘若再不出去,恐怕那些賓客就要不耐煩了,你也不想我這個壽星被一幫人埋怨吧?」他邊說邊將風無痕推了出去,出門的時候,還滿懷深意地又瞥了冥絕一眼,讓這個一向冷臉的侍衛有些不知所措。

    自從第一次見到風無方起,風無痕就有這樣一種感覺,這位看似桀驁粗魯的安郡王,將是自己最大的臂助。如今,自己的判斷已經得到了證實,然而,他並不會忽略風無方眼中時而閃過的陰霾,也許,無方哥的心裡也藏著只屬於他的秘密吧。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16 16:53
無痕篇 第四卷 亂局 第三十三章 逼迫
  

    夜幕下的西北軍營顯得格外安靜,一場又一場風波後,展破寒的威名深深震懾了每一個士卒。那種殺伐決斷間的沉著冷酷,那種看到血腥後興奮的神色,終於讓那些被將校挑唆起來的普通小兵省起了破擊營的血殺手段。因此,展破寒拿著風無昭手諭,幾乎是輕而易舉地安撫住了軍營的上上下下。

    所有的將校都集中到了帥帳中,心懷忐忑地等待著署理大將軍風無昭的到來。儘管是軍營,但朝中的爭權奪利被他們學了個十足十,以前是風寰傑壓制著種種不同的聲音。而現在風無昭本就是威望尚淺,不足以服眾,況且他本就是用金錢收買過這些悍將,更是讓自己背了個不好的名聲。然而,風無昭還有展破寒,這個體悟讓所有的將校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那個男人根本就是個瘋子,眾人的心中都有這樣的感覺,不是安撫也不是勸慰,他居然敢血腥彈壓大軍,難道不知道一旦眾人合力,他那三萬的破擊營絕佔不了便宜?

    展破寒冷著臉踏進了營帳,身後卻不見風無昭的身影,眾將的心不禁沉了下去。雙月營統領張雲鋒再一次在同僚刺目的目光中硬著頭皮站了出來,他現在很清楚,自己引以為傲的家世在展破寒眼中壓根算不了什麼,可是,為了自己和其他人的性命和前程,他不得不上前質問。「展大人,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大將軍召集我等商議軍務嗎?如今為何不見五殿下的人影?」

    展破寒並沒有搭理張雲鋒的問話,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不知為何,這些平日在沙場上縱橫得意的悍將都有一種陰寒刺骨的感覺,張雲鋒原本鼓起的十足勇氣頓時弱了七分。「展某今次借五殿下之名召集各位前來,當然是有要事與各位商議。若是展某真要傷各位性命,用得著親身犯險?」他的話語中有一種難言的譏誚,底下的諸將忍不住喧嘩起來,有幾個坐不住的甚至不安分起來,「事關各位的性命前程,想要離開的,展某絕不勉強,不過將來若有殺身之禍,各位可別怪展某未盡人情。」

    他這話一說,原本已有些意動的幾個將領不禁疑惑起來,左思右想之下,所有人都咬咬牙留了下來,誰都想知道展破寒究竟藏著什麼名堂。幾個聰明的隱隱約約猜到了幾分真相,心中便有些發虛。

    展破寒示意身旁的展容先行退下,不以為意地走到中央,這才開口道:「為了以防不測,帥帳的四周我已經布下了親衛防護,不過他們都在五丈之外,因此只要我們輕聲一些,便不虞此事洩漏。」

    「究竟什麼事需要如此謹慎?」長擊營統領鍾正業不安地問道,西北六營中,向以長擊居首,破擊為末,他的母親又是當今皇帝的幼妹安平長公主,因此在軍中無人敢惹。偏偏展破寒就是不吃他這一套,兩人一直是水火不容。

    「自然是有關五殿下之事。」展破寒直截了當地說道,諸將頓感心中一震,「皇上先前為何撤換了端親王,各位想必都是心中有數,不過五殿下曾經給段致遠安下的叛逆之名,朝廷卻並未明發旨意,箇中情由就不必展某再囉嗦了吧?」

    這個一直縈繞在眾將心頭的問題一旦正式揭穿,所有人都呆住了。原本見到皇帝後來的旨意,他們也就信了五殿下身懷密旨的真實性,然而,皇帝雖然任命了風無昭署理西北軍營,卻並未提及段致遠一星半點,這點疑惑卻始終存在。如今展破寒一語道破,無疑是當頭一棒,難道真的像段致遠說的一般,風無昭是矯詔行事?

    「展大人,若是事情真的像你所說,恐怕皇上第一個要懲辦的就是你吧?」鍾正業突然冷笑道,自信之氣又多了不少,「你私自出兵緝拿段將軍,又擅自以嚴刑彈壓東營之變,要是真正追究起來,恐怕要罪加一等才是!」

    眾將不由連聲附和,誰都知道展破寒是第一個投靠風無昭的人,而且最得那位五皇子信任,幾乎是他在軍營的代言人。不少人甚至心懷惡意地猜度著若是展破寒獲罪該如何落井下石一番,畢竟這個刺頭大家看不順眼已經很久了,沒有風無昭的庇護,他就真的死定了。

    「看來你們都會錯了意,如今的形勢可不是諸位說了算!」展破寒不屑地瞥了一眼底下嘴臉各異的眾人,「展某既然敢將此事抖露出來,當然就有打算。至於皇上那兒,有勞各位費心了。展某奉皇上密旨暫時全權處置西北軍務,如今新任大將軍恐怕早已選定,諸位只要想著如何向聖上交待就行了。

    此話一出,眾將盡皆嘩然。展破寒居然領著皇帝密旨?所有人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這個男人也是矯詔行事,然而,只看他自信滿滿的神色以及剛才肯定的語氣,眾人心中不祥的預感漸漸加深了。連新任大將軍都能夠如此毫無忌憚地說出來,難道真的如他所說是奉旨行事?他們不同於展破寒,這些將領收受風無昭的錢財不在少數,若是依照律例,丟官去職還是輕的,皇帝一旦發怒,他們形同叛逆的行徑還可能累及家人。

    難言的沉寂終於被張雲鋒打破,「展大人,你既然手持皇上密旨,那麼今次召我等前來,絕不是只為了恐嚇我們一番吧?」張雲鋒終於把恐懼丟在了腦後,共事多年,展破寒的脾氣這些人都知道,此人不會漫無目的地行事,一定還有其他目的,「展大人不妨明說,我等如今都知道自己的處境,只要能做的,相信各位都會盡力。若是將我們逼急了,恐怕對展大人也沒有什麼好處。」

    展破寒略有些詫異地盯著張雲鋒看了半晌,他倒是沒想到這個看似草包的人還有這等心計。「沒錯,展某今次召大家前來,自然不是為了興師問罪。如今形勢多變,各位若是不能團結一心,大家都討不了好去。當初諸位都是和展某一樣認為五殿下是大將軍的上佳人選,誰料他完全不懂軍務,反而屢屢觸犯軍規,如此之人怎能一直佔據西北的統帥之位?因此展某的意思就是大家聯名上書彈劾,請皇上決斷。」

    彈劾皇子?眾將恍然大悟之餘,不免又面面相覷起來。即便他們知道風無昭有千般不是,但畢竟皇子就是皇子,更何況他還頂著一個皇后嫡子的頭銜。由於展破寒刻意地封鎖了消息,這些人除了上次在酒樓中聽說過廢後的傳聞外,倒是真沒聽說過京中鬧得沸沸揚揚的其他大事,否則也不會如此猶豫。然而,想到自己的性命前程,不少人的臉上都現出了決絕之色,事到如今,不賭一賭是過不了關的。

    鍾正業謹慎地出言道:「展大人有此提議,我等自然願意聯名奏請皇上。不過,奏折還請展大人派人代勞,只要一切屬實,我等到時一同簽署就是。」這話立刻得到了一幫人的贊同,每人寫一個折子太過矯情,萬一皇帝改了主意,轉眼就是誣陷的鐵證。可若是聯名上書就不同了,他們算計好讓展破寒打頭陣,有什麼事情就是他第一個承擔。皇帝的密旨是一回事,可彈劾風無昭又是另一回事,何況不少人都認為皇帝只是想讓展破寒背一個無義和背主的名聲罷了。

    還真是機關算盡呢,展破寒冷笑著點點頭道:「諸位想得倒也周到,展某的奏折早就擬好了,事不宜遲,現在就請你們一同聯名簽署如何?」

    眾將心中暗恨,到現在誰還會不知道展破寒就是打這個主意。眼看著展破寒從懷中取出一本頗有份量的奏折,笑吟吟地將其放在桌上,「諸位若是不放心盡可一一看來,署完之後,展某就要遣人日夜加急送往京城了。」

    那奏折寫得卻也直白,一一細數了風無昭接掌西北大營後的疏失,其中甚至包括了不少違反軍規之事,最後委婉地奏請皇帝撤換大將軍。饒是如此,眾將的額上還是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須知朝廷原就最重上下之分,他們這封奏折無疑是以下犯上,若是准了也會遭人詬病,若是駁了後果則是不堪設想。鍾正業顫抖著拿起筆,眼睛卻瞟向了一臉滿不在乎的展破寒,突然一連道了三個「好」字,然後狠狠地提筆簽署了下去。

    鍾正業既然起了個頭,其餘人猶豫半晌,一個接一個地也提起筆來,不過一番掙扎總是難免。誰都知道,如今展破寒手中的把柄太多,況且沒人知道他究竟和皇帝有什麼關係。上至風無昭這個堂堂皇子,下至他們這些手握兵權的悍將,竟是全被他玩弄於手中。儘管無奈,但事已至此,無可挽回,要怪便只能怪他們站錯了隊而已。

    展破寒接過那一本密密麻麻簽署滿了名字的奏折,臉上卻無論如何都輕鬆不起來。自己和這些驚惶的將領又有什麼分別,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自己知道的,永遠只是冰山一角而已,掌控一切的,終究是那個高居御座的至尊。自己的將來,究竟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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