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凌雲誌異 作者:府天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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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gyuen 2009-5-14 15:28:1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19 215680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0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四章 手足
  

    風浩揚和風浩容聞言不由一怔,隨即苦笑著湊上前去。這位祁郡王向來就喜歡這些名人墨跡字畫,可是,他的眼力卻不怎麼樣,常常買來一堆贗品。饒是如此,他還是喜歡在京城各大古玩字畫店中閒逛,想不到這一次居然在集市上遇到了。風浩揚隨意一瞟,便搖頭道:「十二叔,這東西我是不大懂,不過我尋思著,若是真的名家之物,又怎會擺在這等集市上?若是此物是珍品,他到至寶齋那種地方,開價一兩千怕也是可能吧?」

    風無浩聽了這話,立時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抖手便放下了那幅畫卷,理也不理老闆的巴結。「今日虧得遇見你們兩個,若是你們來晚了些,怕是我又要買到贗品了。」他自失地搖搖頭,便和兩人並肩而行,「不過你們兩個哪來的這等閒工夫,年關將近,各部的事務應該更多才對。你們兩個大忙人也會忙裡偷閒,不怕觸怒了七哥?」

    風浩容連忙搶著答話道:「事務雖忙,也有告一段落的時候,今兒個戶部差使正好都完了,我倆就出來走走,也好散散心,想不到正好遇見了十二叔。」

    風無浩這才「哦」了一聲,兩人和他本就不熟,走了一段路也沒搭上幾句話,便都覺有些訕訕的。風無浩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到了路口便和他們分道揚鑣,倒叫風浩揚和風浩容吁了一口氣。皇家子弟眾多,兩人雖是管事王爺,交遊廣闊。但自忖都沒有和親王風無候的本事,像風無浩這樣的閒散宗室,兩人便都尋不出話題來兜搭。

    由於是年前。在集市上閒逛地姑娘比往常多了許多,其中不乏溫婉可人的小家碧玉。兩人看慣了那些裝腔作勢的大家閨秀。見這些小門小戶地女子便別有一番風味。雖說他們都早已娶妻,膝下也已經有了子女,但好色乃是人之天性,就連風浩揚這樣的冷人兒也絲毫不例外。看著那些來來往往裝扮各異地女子,兩人的興致也不由高了起來。

    不過。老是佇立在街頭未免不像樣,兩人站了一會就覺得有些疲累,便隨意找了一個乾淨的茶館坐了下來。風浩容一邊瞟著外頭的景致女人,一邊彷彿漫不經心地問道:「大哥,如今老四浩嘉也已經十二歲了,眼看過年就要幫辦政務,你就真的打定主意不爭了麼?」

    風浩揚眉頭一皺,仰頭將一杯熱茶全倒進了嘴裡。待到放下茶杯時,他已是換上了一副漠然地表情:「浩容,你比我年長。宮中的事情也應該都看到了,這些東西光是爭就爭得來的麼?母妃多年謹慎,這才始終榮寵不衰。你看看容妃當年何等美貌,又生下了一子一女,但秩位始終未曾漲過。父皇如今正是鼎盛時節,先頭母妃已是和我暗示過。怕是等到浩嘉年滿十五,父皇便要下旨立儲,這是鐵板釘釘的事,用不著我胡思亂想。反倒是你乃是皇后養子,成天和我混在一塊,就不怕旁人說閒話麼?」

    風浩容卻只是滿不在乎地一笑,見外頭有不少年輕姑娘家也拿眼睛瞟向他們這兩個衣著不凡的貴公子,不禁又端坐得挺拔了一些,目光也不時朝她們瞥去。「我左右不過是一個郡王,管那些閒話作什麼?再者,我成日和你這個第一得用的皇子混在一起,也好沾些光不是?」他見風浩揚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情,又添油加醋地道,「連母后都不忌諱,你這麼緊張幹什麼?你都說了不會去爭,我就更沒有顧忌了,不過說來老四的命還真好,攤上你這麼一個哥哥,將來可是天字第一號輔臣!」

    風浩揚無奈地一笑,兩人也就在茶館中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起來。

    由於大多數人都在外邊採買年貨,因此茶館中本就是稀稀落落沒幾個客人,也不虞有人聽到兩人的談話。

    待到午後時分,灌了一肚子茶水的兩人才各自回了府,難得偷到一日地閒工夫,他們自然得回去好好歇歇。不過兩人際遇各自不同,風浩揚回府就進了書房,假寐了一會後便又看起了各色公文,而風浩容一踏進府門,便見坤寧宮總管太監耿敬在那裡候著,心中便清楚今日怕是沒得休息了。

    果然,候在那裡已久的耿敬跪地行禮之後,便笑吟吟地傳了皇后懿旨,讓風浩容至坤寧宮覲見。風浩容急匆匆地換了一身郡王服色,這才乘著官轎進了宮。一路上他盡在那裡琢磨著皇后的心意,卻怎都猜不著,也就只得放下了。他倒沒打過耿敬地主意,此人跟從皇后多年,嘴是最緊不過的人物,和那些嘴上沒個把門的太監完全不同。

    進了坤寧宮,他便發現四皇子風浩嘉也在裡頭,面上不由一怔。他先是笑吟吟地給皇后海若欣請了安,又和風浩嘉打了個招呼,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母后,多日不見,您看上去似乎又年輕了些,真是叫兒臣好生羨慕。今日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海若欣見這個養子開口就是一段奉承,不禁搖頭道:「浩容,你如今可好,這口舌是愈來愈利落了。想當年你可是不會說這種話,成天死板著一張臉而已,哪像現在這樣油嘴滑舌。本宮召你來,自然是為了浩嘉之事,他眼看也要進上書房協理政務了,正得你多多扶持。唉,若是他像你這般機靈,本宮也不用這麼操心。」

    風浩容見一旁地風浩嘉滿臉的不以為然,連忙出口幫襯道:「母后這話未免說得過了,四弟從小就是才華橫溢,父皇也常常讚不絕口,哪像您說得這麼不堪?您就放心好了,他是轉眼就要封王的人,那些官員哪個敢怠慢了,再說還有兒臣在,四弟的事情您就別操心了。」

    果然,他這一句話一出,風浩嘉就點頭附和道:「還是容哥這話說得在理,母后總是當作兒臣是不懂事的孩子。大皇兄也不是十二歲就協理政務麼,如今也不是好好的,兒臣就不信會輸給了他。再說了,前幾日大皇兄還說過,這事只要自己有自信,斷沒有不成的道理。」

    海若欣見兩個兒子都是這等說辭,臉色不由稍霽。不過,她畢竟只有風浩嘉這麼一個兒子,護犢之心自然濃烈,不過慮及還有風浩容幫襯,憂慮之心也就淡了一些。「好了,你們兩個一搭一擋,本宮是說不過。對了,前幾日內務府送來不少吉祥躲子,正好給你們壓荷包。」

    她這邊一說,耿敬便命兩個宮女端來一個條盤,只見上頭擺滿了各色的金銀錁子,花樣齊全得很。

    風浩容和風浩嘉都是在這上頭不甚留心的人,隨意揀選了幾個花樣,也就揮手令其退下。海若蘭見兄弟兩人彷彿都有話說,便托詞疲倦先行進了寢殿。風浩嘉和風浩容也是一起長大的,平日裡無話不談,此刻見母親不在,言辭中就自然無所顧忌。

    「容哥,等過了年,我就要進上書房了,你可得多多幫著一點。大哥雖然承諾幫忙,不過我實在害怕他那張冷臉,怪不得人家都說德親王可怕,就是我這個作弟弟的,有時也不想和他在一塊,他那個發火樣子我可是偷偷瞧見過。」他吐了吐舌頭,臉上又恢復了那等孩童的神情,「還是容哥最好,平日裡就待我親切,不像別人,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他說著便有些義憤。

    風浩容不由莞爾,畢竟這個四弟還是孩童天性,但平日裡看人卻是極準,誰是真心待他好,誰是虛情假意,這個孩子看得是一清二楚,難怪闔宮上下無人敢小覷了他。他一邊想,一邊揮手示意風浩嘉過來,突然伸出指頭在他額上彈了一下。「看來母后都是白操心了,就憑你這性子,誰人敢欺負了你?你放心,凡事有我在後頭頂著,那些胥吏若想矇混過關怕也不容易。再說了,浩揚早就放出風聲去了,諒那些傢伙也不敢胡來。你是父皇唯一的嫡子,將來是要做大事的,這一次就得拿出一點架勢來才行,知道了麼?」

    風浩嘉不由點了點頭,他自小就是嬌生慣養的皇子,但在這等政務上頭,皇帝卻未曾放縱了他,向來都是手把手調教,就怕養成了當年風無惜的德行。就連太后蕭氏也是極為喜愛這個嫡皇孫,時不時訓誡教導一番,因此雖是嫡皇子,倒是沒什麼嬌縱的習性。

    「容哥放心,我好歹也是父皇的兒子,不會鬧了笑話給他人看!」

    風浩嘉揮揮拳頭,自信地道,「想當年父皇也是十三歲受了皇爺爺看重,從此之後才一步步得了朝臣擁戴,我就不信及不上父皇。」

    風浩容見他一臉的自信,心中不由一痛。不知怎地,他又想起了自己的父親,本來也是金尊玉貴的嫡皇子,卻因為一念之差,不僅連累了孝仁敬皇后,也連累了自己母子。若非因緣巧合,自己被當時的皇太子風無痕收養,怕是如今連一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如今生母楊氏為郡王太妃,在王府中安享尊榮,而他自己也在朝堂上站穩了腳跟,真是如同做夢一般。他突然仰起頭來,竭力不讓他人看見眼中的水光,不管如何,他都不能後退,父輩的恩仇,和他再無一點關係。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1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五章 奏報
  

    豫豐十四年的除夕賜宴,闔宮上下便比往常更熱鬧了幾分,滿宮的嬪妃再加上一眾皇子皇女,竟是把乾清宮極了個滿滿當當。風無痕如今膝下兒女眾多,皇子序齒已是排到了九皇子,而六位公主更是遠遠多於先帝。太后蕭氏這一年已經五十有四,身體卻一直極為硬朗,在她的刻意扶持下,蕭瓏已是晉封了瓏妃,而且還爭氣地產下了一位皇子。不過由於蕭家先前罪孽太重,她也不好有其他的想法,反倒是對賀莫彬之女賀氏籠絡有加,彷彿完全忘了當年的芥蒂。

    等到熱熱鬧鬧的賜宴告一段落,風無痕便命小方子傳旨,將酒宴一桌賞宰相鮑華晟、戶部尚書越千繁、刑部尚書何蔚濤、兵部尚書衛疆連、吏部尚書米經復和禮部尚書馬逢初。當夜,他並沒有臨幸嬪妃,而是在勤政殿中召見了石宗,神情極為肅穆。

    「啟稟皇上,這幾年來,安親王在西北已經佈置妥當,各部中已有不少貴族將領被其收買,因此情報上面並無紕漏。」石宗沉聲奏報道,「卑職此去西北,共在軍前和相鄰幾縣內,擒獲準噶爾細作十二人,其中有七人乃是我朝漢人,均為對方收買。嚴刑拷打之後,有人供述出準噶爾人在朝也撒過銀子收買,不過成效不大。據稱平昭郡主已經誕下了兩子,客圖策零視若珍寶,已經立長子為世子。」

    風無痕冷哼一聲,顯然極不滿意:「至少到目前為止,客圖策零仍然是朝廷冊封的準噶爾親王。如此大事居然不奏報就擅自作主,看來他確實是準備發動了。這幾年西北戰事不斷,甚至那些小部族在準噶爾挑唆下也敢冒犯軍威。是可忍孰不可忍!西北的糧餉應該也差不多準備齊全了,只要讓庫爾騰部和索圖部準備好就成了。他們和準噶爾人是世仇。先前又一直被薩克親王壓在下頭,肚子裡地火氣應該也不是一星半點。石宗,你現在兼著西北那一頭的差使,凡事就得多多小心,別讓暗中作耗的小人算計了!」

    石宗低頭稱是。目光中仍是極為平靜。他這些年歷經地大風大浪多了,這些事情儘管棘手,卻並不放在他的眼中。他忽然又想起一事,思量半晌,還是決定一五一十地報上。「皇上,京城邪教雖然許久未曾露頭,但卑職懷疑他們仍在活動。這幾年據卑職得到地密報,不少久未生育的朝官正室都誕下了子嗣,聽說是日夜向大神求告的結果。由於這些都是朝廷命婦,閨房密語卑職也不得而知。因此不知此事是否和先前一案有涉。」

    風無痕聞言不由眉頭緊皺,許久才迸出一句話:「邪教禍國,朕不管此事涉及何人。你一查到底就是!」有些心煩意亂的他見石宗沒有他事稟報,便揮手示意其退下,自己卻倚在案頭出神。

    越起煙雖然已經離去,但風無痕不得不承認。讓她在民間活動遠比困在後宮更強。何況,在世人眼中,珣宜皇貴妃越起煙早已過世,如今剩下的,便只有越家總執事越起喆而已。西北地百萬軍糧,儘管對於富商只是九牛一毛,但只要宣揚出去,對於民心總是一件好事。這些年越家和羅家幾乎獨佔了在倭國的所有生意,再加上何蔚濤的那個小舅子魏文龍在各地奔波,三家的生意已是做得極大,就是宮中內庫也是得了很大好處。

    風無痕無意識地提著硃筆在紙上畫圈,一邊在思量著今後的打算。

    八年來,他一步步地在吏治上下功夫,不斷培養那些優秀的監察御史,並嚴格了京察和大計的步驟程序,如今,吏治雖然還比不上太祖當年的清正,比之前幾朝已是大大好轉。然而,付出的代價卻不可謂不大,僅是這三年,他親筆勾決的朝官就有足足幾十個,其中不少還是才幹不錯地年輕官員,可惜禁不住銀錢誘惑入了歧途。儘管每次勾決都是分外惋惜,但看著逐漸殷實的國庫和愈來愈多的年輕才俊,風無痕還是忍下了心頭地那點情緒。

    雖然已是深夜,但勤政殿中仍然是火燭明亮,一干宮女太監一個個侍立在那邊,連呵欠都不敢打一個。風無痕早有規矩,一旦他熬夜,那勤政殿上下的人手便可以分班伺候,不用所有人都杵在這裡立規矩。唯有小方子是跟慣的人,因此始終立在風無痕身後,卻是一言不發。他如今已是晉了勤政殿總管,掛著六宮副都太監的職銜,好歹也有了正六品地銜頭,因此凡事更是小心謹慎。只不過一瞥眼間,他就瞧見門口似乎有人影,眉頭一皺便快步走了出去。

    來人是內奏事處的管事彭九,他見小方子親自出來,連忙單膝跪地請了個安,這才遞上了手中的密匣。「方公公,這是湖廣總督章叔銘章大人的密折,說是十萬火急,奴才不敢耽擱,因此不得不憊夜送來。」

    彭九是風無痕從豫豐元年進宮的小太監中親自提拔上來的,因他辦事牢靠,後來又加了正八品,因此辦事更為慇勤巴結。

    小方子不敢怠慢,點點頭便示意彭九捧了匣子跟著,兩人一前一後地往殿內行去。正在沉思中的風無痕一見彭九的身影,便知督撫大員中又有人呈上了密折,因此問了兩句便示意小方子取了匣子,這才打發彭九離開。小方子手腳利索地用鑰匙打開了那密匣,拿過那黃綾封皮的折子,雙手遞了上去。他目不斜視地收拾好了匣子,便重新垂手侍立一旁,再也不吭一聲。

    章叔銘的折子並不算長,除了例行公事地奏報一些官聲民情之外,其他的內容就都是一些干礙甚大的秘聞。這幾年來,由於風無痕頻頻派出身份不明的觀風使,因此地方官員人人自危,往往會錯認了那些所謂欽差。如此一來,便有些心懷叵測的有心人冒充朝廷觀風使,更有甚者公然索取賄賂,欺騙百姓,極大程度地影響了朝廷的聲譽。為了防止這一現象,風無痕早已命吏部發文全國,將觀風使持有官文印鑒等信物告知各省官員,誰料就在此之後,竟有一位朝廷觀風使被殺,惹來了軒然大波。

    無奈之下,風無痕只能從石宗手下擇武藝出眾者出任觀風使侍衛,隨後更是令刑部和各省刑名加緊追查此事。各省督撫得了密諭,無不特意關注此案,因此一有了由頭便密折奏上。章叔銘先前任湖北巡撫三年,政績卓著,因此風無痕不僅依照先前承諾為其生母晉封誥命,而且五年前又晉陞其為湖廣總督。對於皇帝的看重,章叔銘自是不敢怠慢,如今兩湖之內雖不能說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也是一片安定的氣象。

    然而,他這一次的密奏中卻是小心翼翼地奏報了似乎發現有人冒充觀風使的情況,而且還含糊其詞地聲稱有官員和其勾結。他的奏報向來都是一清二楚,很少有這般拖泥帶水的情況,因此風無痕不禁心有疑竇。天下之大,即便是各省刑名通力追查,當初的兇手卻依舊逍遙法外,對於各省提刑按察使司來說,這無疑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兩湖向來民風彪悍,章叔銘能安安穩穩地作他那個總督,手腕高明自是不用說,最重要的卻是其幕府中有能人可以鎮壓黑道,這也是風無痕輾轉從石宗處得到的消息。

    風無痕沉吟片刻,便提筆在上頭批示起來。他卻不管章叔銘究竟有何忌諱,既然有所發現就絕不能姑息,因此他直接給了對方專斷之權,令其將有涉官員全部拿下,而後送京城處置。然而,這件事僅僅交給對方處置還遠遠不夠,他又思量了一會,便示意小方子去喚過廖隨卿和張金榮兩個侍衛。

    吩咐了兩人直接帶著密匣去見章叔銘之後,風無痕這才在勤政殿內殿安置下來,腦中卻仍在考慮這件事。廖隨卿和張金榮都是他當年在藩邸的老人,忠心耿耿自然不必說,只論身手也是相當可觀的,有了他們倆在那邊協助,說不定能收到一些成效。章叔銘當年人品雖然有虧,但這些年看來,為人處事都還得體,這種熱衷功名利祿的人,只要能鎮壓得住,用起來其實也是得心應手。

    想著想著,風無痕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猛然間,眼前似乎出現了一個猙獰的黑影。來人手持利劍,惡狠狠地一笑便持劍向他刺來。

    他翻轉著身體想要逃開,卻發覺對方的劍勢竟將自己牢牢鎖住,直到那柄劍沒入胸口,他才好容易交出聲來。

    「皇上,皇上!」一旁的小方子見剛醒過來的風無痕臉色煞白,不由也慌了神,又輕輕喚了兩聲,「這是在勤政殿,您是不是魘著了?」

    猶在震驚於剛才夢境的風無痕抬手擦拭了一把額上沁出的冷汗,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他接過小方子遞來的帕子,又胡亂在臉上抹了幾下,這才吩咐道:「今晚的事情你不用向太后和皇后稟報,免得她們擔心,知道了麼?」

    小方子猶豫片刻,方才點點頭,眉宇間卻掠過一絲深深的憂慮,最終卻什麼都沒說。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2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六章 撩撥
  

    由於章叔銘遠至兩湖為官,杜氏對於他的控制也就不由放鬆了一些,為了不惹人懷疑,她連杜彬也撤了回來。然而,當年恩科取中的進士中,她栽培的年輕人就有十七個之多,這些人都是她費心養大的孤兒,利用了唐曾源副主考的身份進了考場,各級履歷又沒有半分瑕疵,最後竟是一個個都授了實缺官員,官職最高的已是官至知府一職。這才是她的真正班底,比起那一次攪出的所謂瘟疫來說,年輕才俊才是她最看重的。

    這一日,祈郡王風無浩夫婦雙雙駕臨唐府,由於祈郡王妃唐氏自小喪父,一直都是虧了唐曾源的周濟才能無憂無慮地長大,因此對於這個伯父極為敬重。而風無浩雖然是個無可無不可的人,但對於唐曾源夫婦卻也有一種別樣的感覺,此次王妃一開口,他也就一起跟了過來。

    唐曾源在翰林院呆了幾十年,人情世故上頭都是通達透了的人,即便是面對風無浩這樣一個閒散宗室也極為客氣熱絡。而杜氏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言談間還彷彿不經意地提到了風無浩的乳母。風無浩自幼喪母,宛烈皇帝風寰照對其也不太重視,因此他對乳母吉氏極為倚重,自從開府封王之後便將吉氏極其家人接到了自己的王府,一應待遇竟是形同生母無異。

    「伯母,難道你與本王的阿姆相識不曾?」風無浩有些奇怪地問道。即使早已成年,但他對吉氏的稱呼始終未變,就連王妃唐氏也不得不跟著丈夫稱呼。

    「那是當然。吉妹妹是我的族妹,雖然自她進宮後便未曾有過往來,但畢竟還是沾親帶故地。」杜氏莞爾一笑。神情間彷彿有些恍惚。一旁的唐曾源正好還有公事,又閒聊了幾句便先行離開了。杜氏見沒有外人。言談間便直接了許多,其實真的論起來,祈郡王妃唐氏和她地關係更為親近,平日裡都是言聽計從,因此此刻她也不避忌。

    「說起來。王爺的母妃是我地表姐,我們之間的關係比現在更要密切得多。」杜氏這句話一出,風無浩立刻坐直了身體,面上竟有幾分急不可耐。

    「伯母,本王自出生起就未見過母妃,宮中更是無人談論此事,其中屈辱就不必提了。宗譜上只是留有一個成太妃的名字,其他一應生平竟都是沒有,本王就是想尋找母妃的其他親人,也是無人知曉。這些年來。此事更是如同梗在本王心中的一根刺,想不到今日終於能尋得一個知情者!」風無浩一邊說一邊站起身來踱了幾步,往日那種漫不經心地神情一掃而空。「就是為了本王沒有母妃扶持,這些年來處處吃虧,就是晉封也輪不著。這些倒也罷了,可是只能對著牌位祭掃。這讓本王身為人子的孝道往哪裡擱?」

    杜氏靜靜地聽著風無浩發洩完,好半晌才搖了搖頭。「王爺,您的心意固然好,只是,人已經逝去,你就不用這般耿耿於懷了。你的母妃成妃娘娘,當年也曾經是後宮中頗為得寵的妃子,只因為她的哥哥在宮中為侍衛的時候,曾經和一位宮女私通,這才連累了她。皇上冷落她那會,她已是懷有了身孕,由於心情鬱積,這才在產後大出血去世,留下了王爺一人。這些都是宮闈的隱秘,若非我和她曾經交情深厚,怕是也不會得知此事。後來皇上為你挑選乳母,我怕你沒人幫襯,將來受人欺辱,這才苦心安排了吉妹妹進宮,讓她在宮中以名為姓,免得麻煩,想來也已經二十幾年了……」

    儘管杜氏說得淡然,但聽在風無浩耳中卻別有一番滋味。他萬萬沒想到,乳母吉氏竟然真的和京城大族杜家有親,而且自己的母妃身上還有如此遭遇。怪不得他多次探問也沒有結果,那些宮闈醜聞向來都是內務府私下處置地,旁人自然不知道,也不敢提。舅舅的一次偷情就使得他失去了母親,那股深深的恨意和無力感頓時讓他週身如同火燒一般難受。

    杜氏見王妃唐氏一臉擔憂,便給了她一個大有深意地笑容,顯然是告訴她不必焦急。「王爺,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這都是些陳谷子爛芝麻的往事了,不值得王爺這般在意。你如今是堂堂郡王,如果真要為已經故去的成太妃娘娘爭氣,就應當去找些差使來做做才行。禮部只是一個徒富尊榮地衙門,王爺在裡頭即便再突出,也不可能有什麼了不得的成績。皇上如今一連用了那麼多兄弟,王爺何不也去御前求求恩典?」

    風無浩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對於當今皇帝,他的七哥,他並無幾分好感和親情。同是當年不得寵的皇子,一個高居九五之尊,坐擁天下之地,一個卻只能居於王府,作一個沒有實權的郡王。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早已妒火中燒,只是自己始終自欺欺人地未曾表露而已。如今杜氏一撩撥,風無浩哪能承受,若非這裡不是自己的王府,他恐怕早就發作了。

    苦苦壓抑著心頭的不平,風無浩沉默了半晌,方才開口答道:「伯母的好意,本王心領了,只是那些事情自有能人操勞,本王怕是沒有那分能耐。」由於心底有怨,他這話便不可能心平氣和,說得頗有幾分氣沖沖的,「想不到本王自幼便承了伯母的恩情,將來定當回報。」驟然間聽到了這麼多隱情,他便有些坐不住了,隨意又敷衍了幾句便拉著王妃唐氏一同離去。

    杜氏看著這兩人離去的背影,面上不由浮現出一縷微笑。多年的處心積慮就是為了讓風無浩有所覺悟,如今看來,這一招果然有效。不過,他如此輕易就信了她的說辭,還是過於好蒙騙了。

    當年的成妃是她的表妹不假,其兄長也確實因和宮女偷情被賜死不假,但是,風無浩卻並非成妃之子,而是杜氏的堂妹吉貴人杜敏之子,而他的乳母吉氏,該算是他的姨母。當年吉貴人杜敏因為觸怒了孝仁敬皇后賀氏,被打入了冷宮,誰想那時她已經懷有身孕。皇后賀氏為了免除後患,暗中灌下打胎藥,儘管最終得了一子,自己卻香消玉隕。宛烈皇帝風寰照顧忌賀氏一族,最終瞞下了此事,正好成妃難產,生下的又是死胎,也就把兩個胎兒換了過來,免得此事外傳。所幸吉貴人杜敏不過是杜家的旁系女兒,並不受重視,此事才輕輕揭過。

    然而,杜氏未嫁之時,本就和表妹秦吉以及杜敏關係極好,因此對她的死耿耿於懷。在千方百計探聽到實情之後,由於秦吉婚後又很不如意,她便想方設法將其送了內務府應選,最終成功成為了風無浩的乳母。儘管是女兒身,但杜氏曾經也有過入宮的念頭,最終卻因為和風寰宇的相好而沒了機會。她做夢都想嘗試一番大權在握的機會,因此寧願孤注一擲主導了這場豪賭。儘管當今皇帝確有眾多皇子,但世事難料,誰都說不清將來如何。

    風無浩滿腹心事地回到了自己的王府,卻對於那番說辭無法釋懷。

    然而,他不得不承認,杜氏的勸說很有道理,若是他始終這般沉淪下去,恐怕到頭來就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郡王而已,秩位上也將毫無寸進。想當年連親王風無清也是不管政事的王爺,受辱之後一朝發憤,如今已是總理王大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又是何等風光。他雖然沒有外人撐腰,卻未必就無能至此。風無浩突然握緊了拳頭,冷笑幾聲後便做出了決定。

    三日後,祈郡王風無浩單獨上奏,以自己成年多時卻未協理政務為名,向皇帝請求委派差使。風無痕本來和這個十二弟並未有過深的瓜葛,但由於兩人兒時經歷有些相似,考慮再三之後還是准了他的折子,讓其協理內務府諸事。另外,連親王風無清雖然兼著宗人府宗正一職,但由於政事繁忙,平常視事次數也不多,因此風無痕便下旨由風無浩幫著處理一應雜務。

    元宵過後,風無痕將海若蘭所出次女和洛公主風霽雲下嫁何蔚濤長孫何堅銘,本就富貴已極的何府上下歡騰不已。而皇長女風霽月早在豫豐八年便嫁予了鮑華晟之子鮑鋒覃,儘管尚主之人向來都是留在京城任用,因此鮑鋒覃在出任了三年縣令和知府後便回了京。他雖然是年少得志,但早年也娶過妻子,只不過元配早逝。風霽月出嫁時雖是為人繼室,但由於鮑家眾人秉性才學向來為人稱道,因此竟是人人羨慕。如今鮑鋒覃已是堂堂內閣學士,並加了太子少保的銜頭,隱隱已是朝中年輕一代的楷模。

    這一次風霽雲下嫁,何堅銘又是頭一回迎親的年輕公子,排場自然更加不凡。僅是大婚當日,來賀喜的賓客就幾乎踏破了何府門檻,幾位親王也全都一個不拉地前來道賀,直把何府鬧了一個熱火朝天。何堅銘雖然出身書香門第,卻是喜武不喜文的性子,去年的春闈中還中了武進士頭名。因此,婚後三日,風無痕便下旨晉封何堅銘為一等侍衛,入勤政殿當值。這道旨意一下,何蔚濤便心中清楚,只要這個孫子爭氣,將來恐怕是要外放為將了。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3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七章 征戰
  

    對於江南富紳送來的百萬軍糧,安親王風無方自然是喜不自禁。如今大軍屯紮在此,每日雖然沒有其他損耗,但軍糧卻是不可或缺的物事。所幸這幾年算得上風調雨順,天災極少,因此戶部之內銀錢充盈,就連各省的庫銀虧空也遠遠少於前幾朝。正因為如此,在用兵之時,風無方才能沒有後顧之憂。如今的戰事不比以往,雙方竟是都意存克制,零星騷擾不斷,動輒上萬騎兵的戰事卻幾乎沒有。

    帥帳中,風無方仍在琢磨著那一張地圖,臉色愈來愈凝重。自從五年前一幫羅剎商人來過之後,他才知道這張地圖被人做過手腳。客圖策零也確實是一代梟雄,一張地圖竟是九分真,一分假,若是沒有旁人比證,他還確實難以分辨。最可氣的是有謬誤的地方全在準噶爾那一塊,其餘的漠南漠北地形都是正確無誤。每逢看到這裡,風無方就不由暗自慶幸並未擅自進兵,否則若是有個差池,那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啟稟王爺,仇軍門求見!」一個親兵急匆匆地奔進大帳,單膝跪地稟道。

    風無方頭也不抬地吩咐道:「讓他進來!」

    進帳的正是當年被風無痕打發到西北軍前的仇慶源,他本來自忖必死,逃得生天後便決心報答君恩,因此在戰場上狀若瘋虎,極為勇猛,深得西北軍將士信賴。風無方也知道他的來歷,因此幾次作戰之後,便將他委任為前鋒營統領。專司陣前廝殺之職。尋常將領對這一職務避之唯恐不及,但仇慶源足足當了九年這個統領,兩年前才卸任。敘功已是晉陞了一品建威將軍的銜頭,在軍前也是實缺副將。

    在沙場征戰多年。仇慶源已經早已脫去了當年地脾性,那種公子哥兒侍衛的模樣早已不復得見。只見他左眉處有一道深深的刀疤,幾乎傷到了眼眶,顯得格外可怖,而服色也從當年地白皙光滑變成了現在的黝黑發亮。間或可見幾道猶如刀刻般地皺紋。他如今已是風無方最心腹的親信,因此征騎探馬之事向來交與他掌管。

    「啟稟大帥,剛才自草原上的探子來報,準噶爾人又開始動了。」

    仇慶源單膝跪下平平行了一禮,這才朗聲報道,「屬下命人分析了近期兩個月的情報,發現準噶爾裹脅的部落不下於數十個,不僅統和了整個漠西蒙古,甚至連漠北蒙古地幾大部落也受到了威脅。不過,似乎他們的賄賂和拉攏也進行得有所進展。已經至少有七個大小部落和他們結成了聯盟,準備一起劫掠中原。」

    風無方冷冷一笑,這才抬起頭來。在西北二十餘年。風無方早就不是當年風流倜儻的年輕王爺,一次次的沙場鏖戰,已是將其淬煉成了百折不撓,善於審時度勢的名將。他示意仇慶源起身。這才一字一句地道:「這八年來,朝廷始終未曾動過大刀兵,只是不斷派人籠絡漠南各部,更是派軍深入了庫爾騰部等部落駐紮,就是為了一次大戰。準噶爾人距離朝廷過遠,往往不服天威,狼子野心路人皆知。今次他們既然發動,那就最好,也免得我大軍把他們挖出來。」

    他又深深凝視了一眼壁上的另一張地圖,斬釘截鐵地下令道:「你去傳本王將令,召各營統領前來議事!另外,派人知會奮威將軍段致遠,讓他做好出兵夾擊的準備。所幸當今聖上對我等無比信任,否則這次的事情怕是又要御駕親征鼓舞士氣。你告訴所有將士,今次若是能直搗黃龍,朝廷定將大大褒揚他們的功勳!」

    風無方的八百里加急奏報一進京,頓時讓不少朝臣心中大震。準噶爾之亂已成了朝廷地心腹大患,歷代凌雲君王每次出兵,耗日良久自不必說,就是取勝成果也是有限。宛烈皇帝風寰照的那一仗更是驚天動地,幾乎滅絕了對方的根本,最終卻還是讓他們休養生息了過來,不得不說是一件最大地憾事。如今風無痕登基已有十四年,儘管由於推行新政而招致不少變數,但天下富足自是不爭的事實,那麼,對蒙古一戰則是在所難免。

    勤政殿內,端坐的幾個大臣都是皇帝風無痕最信任的臣子,宰相鮑華晟、連親王風無清、刑部尚書何蔚濤、戶部尚書越千繁、兵部尚書衛疆聯,還有一個則是新近從兩廣總督任上歸來地左晉煥。由於深得皇帝信任,左晉煥時年不到四十歲便加了體仁閣大學士的職銜,下頭竟是直接管著吏部和工部,聖眷之隆令朝臣無不側目,就連其父左凡琛為了兒子的前程,最終也只得致休在家榮養,時不時在後頭為兒子出些注意。

    「安親王的折子你們也都看到了,如今真正的大戰怕是不遠了。」

    風無痕掃過一眾臣子,話音變得無比肅重,「我凌雲歷代君王經略蒙古多年,卻始終未曾將其馴服,究其根本,不外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點。若是此戰能成功,漠南蒙古自不必說,其他漠西漠北各部也應該能收歸朝廷轄下。朕準備在那幾頭設立重兵,一來作震懾之意,二來也好管理一些民政,如此一來,將來他們再想作反就難上加難了。」

    幾個資深的老臣互相對視了一眼,都不住地點頭。和風無痕相處多年,他們對這位皇帝的秉性習氣已是有了深刻的瞭解。要說寬仁吧,偏偏殺起貪官污吏來毫不留情;要說酷烈吧,對一眾功臣子弟和朝廷重臣都是體恤有加,比起先帝竟還要優厚幾分。久而久之,他們這幾個人也就息了心中那點不切實際的想頭。只有踏踏實實做出實績來,皇帝才會敘功加官進爵,如今早已不是憑門第論定功勳的時候了。

    這幾年皇帝不斷提拔寒門世子出任要職,京城的各大名門世族都是頗有微辭,可皇帝對左晉煥這樣一些世家子弟的提拔也是同樣不遺餘力,讓他們找不到好的理由勸諫。再者,一道襲爵令使得大多數王公貴族都對子孫嚴加教導,京城紈褲子弟的數目頓時少了許多,看上去風氣便是一肅。在對待犯禁的人這一頭上,九門提督徐春書也是手腕嚴厲,就連一些皇族子弟也有被他親自送到宗人府處置的。一旦有謠言傳出,各處的細作也能迅速查到後頭的人,因此如今的京城竟是勉強可算鐵板一塊。

    鮑華晟見其他人只是不作聲,便只能輕咳一聲,打破了沉寂。「皇上,西北大營彙集了諸多精兵強將,也確實該有一個了結了。如今西南暫時無事,朝廷大可將精力全數集中在西北,力爭一戰而定。如此一來,以後便可騰出手來處理西南諸部。這些地方都是天高皇帝遠,那些部族首領往往自恃兵力,對抗天威,倘若不能將他們收歸朝廷管束,將來恐怕遺禍不小。」

    這話自然算不上是什麼高屋建瓶,不過身為宰相總攬全局,並非一定要事事標新立異,有些事情反倒是先持中庸之道的好。鮑華晟心中清楚,他這老調重彈一出,必定有人跟在後頭反駁。果然,左晉煥畢竟還是有些年輕氣盛,見其他人都還在思索,便搖搖頭道:「皇上,儘管西北西南各部都是小國寡民的情形,但他們和中原體制不一,若是強行用兵力收服,怕是難收其心,將來反而會引起別樣糾紛。」

    他見風無痕露出會意傾聽的表情,不由自信更足了一些。「若是他們肯主動歸順,那則是最好,若是不肯歸順,自然便得動用刀兵。不過,在此之後,應該令他們將世子候補全部送入京城國子監,令他們學習中原禮制體統,如此一來,他們將來承襲爵位時,自然便會向著中原一統。除此之外,朝廷也可准許各族平民入中原居住,這樣幾代下來,他們便可融入中原,不復有華夷之別。」

    左晉煥的這些話不啻是石破天驚,中原儒學向來是只尊華夏主君,對於華夷之別強調極深,所幸在座諸人雖都是儒家學子,但對於那等偏激的一套並不在意,因此面目中只是微露訝色。連親王風無清第一個附和道:「皇上,微臣認為左大人所言不錯,歷代先帝對於各族不外乎懷柔或是打壓幾套辦法而已,羈索之策用多了,也就只有些許效用。以前各部的民眾即便想遷入中原,也會受到其主的鉗制,如今我朝兵力強盛,自然不懼他們那一套。只要大批異族進入中原,他們的傳統就不攻自破,百年之後,興許就都改稱漢人了。」

    風無痕含笑點頭,看向左晉煥的目光中滿是讚許。他放下了手中奏折,這才站起身來,眉宇間已是神采飛揚。「儒家雖然屢屢提醒華夷之別,但對於朕來說,華夷皆為朕之子民,只要賓服王道,其餘皆可不計。夷夏混居又如何,幾百年之後,誰知他們先祖何人?西北西南諸部中,不乏珍貴礦脈,這些外族人拿了這些東西進了中原,生活只有更加富足,又何須限於一隅之地?朕並不奢望開疆拓土,不過,將祖宗基業發揚光大總是能做到的!」

    下頭的幾個大臣相視一笑,齊聲應承道:「臣等定當竭力輔佐皇上,開創昇平盛世!」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4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八章 骨肉
  

    風浩嘉進上書房一事就在群臣的目光都放在西北時,悄無聲息地辦妥了。他是皇后嫡子,身份自然不同,因此即便再低調,真正辦起事情來卻是覺得順暢非常,幾天下來,他彷彿覺得自己真有那麼幾分處理政務的天分。冷眼旁觀的風浩容卻沒有這般樂觀,最終還是忍不住輾轉在皇后海若欣面前露了個底。

    「母后,那些官員辦差倒還是經心的。兒臣原以為滿朝都是欺上瞞下那一套,其實並非如此,一件事情吩咐下去,人人都是慇勤巴結,敢情吏治還真是被父皇整頓好了。」風浩嘉坐在坤寧宮中,神色振奮地訴說道。

    海若欣不由微微皺眉,隨後便歎了一口氣。她向身旁的耿敬頷首示意,讓他將其他人都帶下去,須臾之間,殿中便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浩嘉,你以為這些官員都是真心輔助你麼?若非你的身份無比尊貴,怕是這些人壓根就不會理會你的吩咐。」她實在不想放任自己的兒子沉浸在這種自得的情緒中,因此不得不狠狠敲打。

    海若欣見兒子已是露出了無比驚詫的情緒,便揮手令他坐到自己身邊,這才無比鄭重地問道:「浩嘉,你對浩容在協理政務這方面的才能怎麼看?」

    風浩嘉沒想到母親會問這句話,思量了半晌方才開口答道:「容哥早年就在朝堂上幫辦政務,自然是比兒臣精明能幹。再加上他為人謹慎,父皇也是對他屢屢稱讚呢!」

    「那你可曾知道,浩容當初入戶部學習時。沒有一個人把他放在眼中?」海若欣冷冷一笑,丟出了一句讓兒子大驚失色的話。「戶部尚書越千繁是已故珣宜皇貴妃的父親,而戶部左侍郎賀莫彬又是謹妃地父親。這兩人把持了戶部所有事務,外人都無法插手。浩容當時已是晉封了恭郡王。論理是尊貴無比,但人家根基已深,又哪裡理會他一個小小的郡王?」

    風浩嘉滿臉的不可置信,「母后,您這話何意。容哥也是您地兒子,他們憑什麼給他掣肘,難道就不怕父皇怪罪麼?」

    「浩嘉,你須得記住一點,所謂的學習政務,是你父皇給予所有皇子地一次考驗,若是連其中三味都無法勘透,那就證明了他將來只配作一個閒散王爺,不能攬到一點實權!」海若欣的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但聽在風浩嘉耳中卻是極為模糊。

    「浩容是本宮收養的兒子。並非親生,這一點看在外人眼中便有了鑽空子的餘地。若非浩容自己好學能幹,又怎能鎮壓得住那些年久成精的官員?你如今年歲尚小。儘管位分尊貴,卻是胎裡帶出來地,並無一點實績,他們憑什麼服你?如果你真的以為現在的樣子就是他們的真面目。那以後就會被他們糊弄了去。浩嘉,作為皇子,你一定要看得深遠,今次若非浩容前來提醒本宮,恐怕你將來就要吃虧了。」海若欣一氣說完了這麼多,也不待風浩嘉多想便起身離去,只留下兒子一人坐在坤寧宮中發呆。

    風浩揚和風浩容此時卻端坐在勤政殿中聽著諸位王公大臣議事,儘管他們對於這一道規矩已是熟悉非常,但聽著一眾人等說得天花亂墜,心中還是不由苦笑。先頭左晉煥的條陳他們也輾轉看過,但還是未想到會有這麼大的波動。拍手叫好的朝臣固然不少,但大肆抨擊的官員更多,一個個都是拿著古人的言語說事,直到皇帝冷冷將新政提到檯面上,他們才略微安靜了下來。

    由於先前風無痕下的一系列旨意大多都只是牽涉到官場,並未涉及民間,因此對百姓影響並不大,個別官員呼天搶地了一陣子也就都消停了。如今左晉煥地條陳卻不相同,各省督撫誰都不想攬上這麼一件麻煩事,這個時候便都暗自挑唆了京中官員起來發難。

    好容易待到一眾人等退去,風浩揚和風浩容便同時吁出了一口氣。

    看著御座上完全顯露出了疲憊之態的皇帝,他們心中都有一股極為奇特的感覺。攬天下之權柄固然是一個皇族最大地心願,但是真正坐在那個位子上,卻不是事事順心的。風浩揚見沒有外人,便起身奏道:「父皇,兒臣看您有些疲累,是不是要傳太醫來請脈?」

    風無痕煩躁地搖了搖手,這才抬起頭來看著兩人,目光中竟帶著期許和稱讚。「你們兩個贊襄政務多年,城府也比當年更深了,剛才看到他們亂成這個樣子,換作當年,恐怕你們倆早就出言彈壓了吧?」他見兩人都是一副惶恐的模樣,不由又笑道,「諸皇子之中,你們兩個年歲比其他的都要大上許多,也正好為朕分擔了不少事務。想你們以稚齡出入朝堂,也受過官場地那股濁氣,可有什麼體會麼?」

    兩人不禁面面相覷,都不知上頭的父皇是什麼意思。許久,風浩揚才斟酌著語句道:「兒臣駕鈍,並未有什麼了不得的見識。歷代君王馭下之術,都是虛虛實實,既用著這些朝臣,也防著他們。忠直的臣子雖好,但往往也會犯忌,先頭唐太宗和魏征便是如此,儘管明面上君臣相得,但魏征一去世,還不是照樣毀了他的碑文,嫁公主的旨意也收回了?兒臣奉旨走過不少省份,其實對於百姓來說,怕的不是貪官,若是那等能治理地方的小貪,他們反倒是歡迎得很,怕就怕那些剛犢自用,自以為清廉能幹,卻往往用酷吏之法的官員。」

    「唔,這是從側面諷諫朕不要過於強調清廉了。」風無痕微笑著說了一句話,見長子臉色大變,他連忙搖搖頭道,「你用不著過於緊張,這些朕都知道,你說的有理,朕不會連這些都聽不進去。旁人皆道你是個心冷的人,朕卻清楚,你不過是端著一張冷臉,想讓別人知難而退罷了。浩容,你的看法呢?」

    「兒臣不過是始終學著部務罷了,哪來這麼多道理可說?」風浩容卻是打定了緘默的主意,「自古官場便是多變之處,尋常人能把握到一兩分已是難得,兒臣只有一點心得,不管怎樣,不讓他人糊弄了也就行了,其他的自有監察院管著,用不著兒臣操心。」

    聽風浩容這般無賴的對答,風無痕只能無奈地一笑而已。風浩嘉至今未曾出痘,這也是梗在他心中的一根刺。儘管事先留存皇史宬的密旨中確實寫著風浩嘉的名字,但正式立儲他卻遲遲下不了決心,畢竟,無論從哪方面看,長子風浩揚都是極為出色的。可惜,立儲一事關乎社稷命脈,他不得不反覆權衡。

    出了宮的風浩揚和風浩容頓時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兩人是熱絡慣了的,因此便上了同一乘八抬大轎,竟是往和親王府去了。風無候這些年來雖然也管過不少事情,但最近又告了病假在家中休養。他如今是皇帝一輩中最為年長的王爺,這一病之下,探望的人也絡繹不絕。風無候擔著當年荒淫的名聲,始終未曾插手部務民政,但也間或出過不少好主意。風無痕對這個四哥的脾性雖然沒法,但也是優容有加,風浩揚和風浩容自然不敢怠慢。

    「四伯,您這一病可好,大堆的事情都甩手不管了,如今在府中享受清福,真可謂是人間神仙啊!」風浩容出口打趣道。由於他這些年來和風浩揚一搭一擋,兩人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因此性情早就變得圓滑無比,再不復當年的孤僻。

    儘管斜倚在床上,但風無候哪有一分病人的模樣,臉上紅光滿面,竟是比浩揚浩容兩兄弟還要康健幾分。他樂呵呵地一笑,手中捧著的卻不是湯藥,竟是始終不離手的美酒佳釀。「嘿嘿,本王一向都是懶散慣了,此事皇上都知道,哪有你們兩個管的道理?不過浩容,你這油嘴滑舌怎麼看都像是沾了本王的習氣,不簡單啊!」

    聽了風無候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向不芶言笑的風浩揚也禁不住噗哧一笑,風浩容就更不用提了。三人說笑了一會,風無候就彷彿不經意地提起風無浩之事,彷彿對皇帝任用這個十二弟並不滿意。風浩揚和風浩容卻有些奇怪,兩人雖然和風無浩並未有多大的瓜葛,但阻他人前程這種事情他們卻是不會去做的。風無候也沒說理由,只是稍稍提了一句就作罷,倒是讓兩人出門的時候覺得蹊蹺不已。

    風無候待兩人離去後,方才命人喚來周嚴,神情凝重地問道:「敬之,你真的確定那件事屬實?老十二平日裡不顯山不露水的,居然真有那麼深的背景?」

    周嚴已是跟了風無候二十多年的老人了,哪會不明白這位主兒疑心極重,因此並不以為忤。「王爺,祈郡王這一次聽說是下了狠心,不僅在皇上交待的差使上頭分外經心賣好,還在刻意籠絡朝官。不過,他畢竟只是半路出家,事情做得有些過頭了,讓有心人看出了端倪來。不過,皇上那邊好像並不重視此事。」

    風無候露出一個冷笑,這才揮手打發了周嚴。「皇上當然不會看重這樣的小角色,不過,十二弟,你以為憑你那半吊子貨色就能在權力中分上一杯羹,未免太小看別人了!」他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舉杯一飲而盡,眉宇間掠過一絲陰霾。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5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二十九章 迷亂
  

    湖廣總督府中,章叔銘正對著那一疊供詞發愁。他歷來的秉性就是當斷則斷,從不含糊,因此先前的密折送上去之後,他就密諭督標軍士監視住了那個所謂觀風使。儘管皇帝委派的觀風使都是微服而行,很難分辨,但畢竟還是有信物為證,而這個冒牌的貨色也不知如何和武昌知府等幾個官員拉上了關係,如今氣焰極為囂張,竟連他這個總督也不放在眼中。

    章叔銘在兩湖一呆就是十幾年,對於朝廷的觀風使也接待過幾次,但從未見過這等膽大妄為之人。就在三日前,他便下令誘捕了那個觀風使程嘉的兩個家僕,希望從他們口中套出點實情來。想不到這兩人身手竟是極為利落,數百名圍捕的軍士竟被他們連傷了幾十人方才拿下,這還不算,嚴刑拷打之後,兩人堅稱是宮中侍衛。若非那腰牌被章叔銘辨出了真假,怕是就要被他們糊弄了過去。饒是如此,章叔銘心中仍是惴惴然,畢竟,他們打得是朝廷旗號,換了別個督撫,怕是不敢這樣專斷。

    他想起自己先前快馬送去京城的密折,眉頭不由又緊皺了起來。已經足足十一天了,居然一點消息都沒有,皇帝的心意就彷彿霧氣那般不可琢磨。他正在搖頭歎氣,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嚷嚷聲,緊接著,一個小廝便衝了進來,神色緊張地道:「啟稟大人,那位程大人來了!」

    章叔銘的臉色頓時變得鐵青,他怎麼都沒想到,一個冒牌貨居然敢這麼大大咧咧地闖進了總督府。他霍地站了起來。正了正衣冠,隨即冷笑道:「本官正等著他,他倒送上門來了!來人。喚起總督府的一干衙役,讓他們好生打起精神。本官倒要看看,他究竟有何本事!」言罷他便負手行了出去,心中地那點疑慮早就拋了乾淨。畢竟,他章叔銘曾經領了皇帝密諭,非特旨無人會前來監察。那個程嘉緊盯著他不放,顯然是別有打算。

    程嘉面色沉著地坐在客位上,心底卻翻起了驚濤駭浪。他的兩個家僕失蹤之後,他便知道事機有變,再加上托了武昌知府許健等人多方尋找無果,他已是隱約感到,自己的兩湖之行是一次極大地失誤。可是,事到如今,他已是脫身乏術,不說章叔銘一定會派人嚴加監視他的舉止。就是他僥倖逃脫,影子圖像也一定會流傳出來。想到自己身家性命全在他人之手,他地心就愈加沉重。上頭的指令他已經接到,竟是讓他裝作冒牌貨,等待章叔銘真正冒犯的行動。屆時只要將消息傳播出去,這位炙手可熱的湖廣總督就必定下馬。然而。他並不知道,在別人的計劃中,他不過是一枚可憐地棄子而已。

    他摩挲著袖中那枚皇帝御賜的金牌,一顆心已是墜入了無底深淵。

    恩科高中,君王信任,然而,接下來的不是加官進爵,而是一步步走入了這樣的境地,如今想起來就覺得後悔莫及。可是,他的那份自白書還在別人手中,便不得不供人驅使。

    章叔銘在側廳觀察了好一陣子,方才悠悠然地踏進正廳,笑吟吟地道:「想不到程大人今日竟然來訪,有失遠迎,本官真是怠慢了!」儘管話說得客氣,他的舉止卻隨意得很,只是頷首為禮便坐在了主位上。

    「不知程大人有何要事?」

    程嘉已是穩住了心頭情緒,冷哼一聲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章大人又何必明知故問?你命人拿下了本官的貼身護衛,這是哪門子規矩?本官乃是皇上親自任命的觀風使,你居然敢如此膽大妄為,是否視君威為無物?」

    章叔銘聞言大笑,似乎並不把對方的責問放在心裡。倏地,他止住了笑聲,冷冷地說道:「程大人,你這話說得未免過分,本官憑什麼要抓你的人?證據何在,嗯?」

    程嘉彷彿早算到章叔銘有此一問,揮手召過一個隨從,示意他開口答話。只見那隨從小廝也分外伶俐,清清嗓子便一五一十地說道:「章大人,小地是知府許大人的長隨,那天奉命去程大人那邊傳話,後來去城外公幹時,由於湊巧,便發現了督標軍士在圍捕兩個人,一時好奇便去張望了一眼,想不到竟是程大人的貼身近衛。」說到這裡,他就知機地閉上了嘴,這是兩個大人物地交鋒,和他沒有半點干係。

    章叔銘沒想到程嘉還有這一招,臉色頓時更難看了。不過,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皇帝旨意未到,狠狠一拍身旁的几案,厲聲喝道:「程嘉,這是你逼迫本官決斷!你冒充朝廷觀風使,收受兩湖官員賄賂,就以為本官真的沒有證據麼?你那行囊本官曾派人查探過,共有金票和銀票合計二十萬兩。不說你那裡根本就沒有朝廷的公文和憑證,就是你真是觀風使,憑你地那些罪證,本官也可先行將你拿下治罪!」

    程嘉萬萬沒有想到章叔銘會突然揭出這些,正要反唇相譏,就聽門外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章大人說得好,觀風使乃是奉皇上旨意巡視各地,若是敢收受賄賂的,督撫自然可以將其拿下問罪!」言語間,兩個身影便出現在大廳上,兩人都是便裝服色,但舉止間卻流露出一絲官氣,說話更是毫無顧忌。

    程嘉不知兩人來歷,狠狠盯了他們一眼,這才起身道:「好,想不到章大人血口噴人的本事也不小,本官算是領教了,你就等著彈劾吧!」言罷他便欲拂袖而去,但是,剛剛出現在大廳中的兩人卻一左一右將他攔了下來,氣沖沖的程嘉也顧不得什麼氣派禮儀,抬腳就往兩人踢去,嘴裡還嚷嚷道:「你等何人,居然敢阻攔本官去路?」

    章叔銘卻已然面露喜色,幾步走上前去,深深一揖道:「多謝廖大人和張大人出手相助,此獠冒充朝廷觀風使,收受賄賂眾多,罪大惡極!如今皇上委派二位大人前來,不啻是天降甘霖,下官這就放心了。」他儘管沒去過幾次宮中,卻對皇帝當初的八個侍衛下過苦功夫,因此一眼便認出了廖隨卿和張金榮兩人。

    程嘉這才感到大勢不妙,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此來竟是無巧不巧地遇見欽使,想來剛才那段對答已是讓對方聽了去。想到這裡,他也顧不上什麼上頭地吩咐,直接從袖中掏出了一枚印鑒,「二位大人不要聽他胡說,下官並非冒充,這是皇上親自頒下的印鑒,絕非作偽之物!」他一邊說一邊從貼身衣物中取出了一份公文,「這也是吏部尚書米大人親書,若二位大人不信,可以親自驗看!」

    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章叔銘更是感到腦際轟然一聲。由於程嘉先前所作所為大大有異於真正的觀風使,又從未出示過公文印鑒,因此他便懷疑對方乃是假冒。再加上皇帝嚴命各督撫訪查冒充一事,他的疑心就更重了,幾次派人暗自搜查,又發現了巨額銀票,卻從未發現過朝廷公文邸報之類的東西,這才上了密折。如今章叔銘見程嘉突然表露了身份,立即意識到自己怕是中圈套了。

    廖隨卿和張金榮對視一眼,詫異之色溢於言表,不過,兩人行前就得了皇帝吩咐,因此已是在城內打探過消息,甚至親身潛入過程嘉佔據的驛館,對這個人也是疑心重重。廖隨卿伸手接過印鑒和公文,卻只是略微掃了一眼便擲了回去。

    「程大人,不管你究竟是真是假,章大人先前所言都沒有半點謬誤。你那行囊中的巨額銀票究竟是怎麼回事?還有,身為觀風使,非特殊情況不得暴露身份,這應該是皇上旨意,你明目張膽地交接官員,難道就不知道這是違旨麼?」廖隨卿一口氣問出了一連串問題。

    程嘉想不到對方如此不留情面,想要開口申辯,卻是說不出什麼道理來。那些銀票是前一陣子上頭送來的,說是此行的報酬,他一時糊塗也就收了起來,想不到應景兒就是鐵證。至於交接官員則是沒法子的事,若非如此,章叔銘又怎會以為他是冒牌貨?然而,事到如今,他竟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楚,完完全全地沒了方向。朦朧間,他感到胸口一陣劇痛,抓了兩下便倒地不起。

    在場三人俱是大驚,待到反應過來之後,卻發覺程嘉已是氣絕身亡。章叔銘想到還關在大牢中的那兩人,連忙帶著廖張兩人前去查探,豈料他們竟也是七竅流血死在獄中。見此情景,章叔銘固然是驚駭莫名,廖張兩人也是感到事情嚴重。

    待到搜查了程嘉及其家僕的所有行囊和驛館之後,章叔銘等人就發現了先前被害觀風使的隨身物品。然而,程嘉的觀風使身份並無疑問,為何會做出這種愚蠢的事情?章叔銘固然百思不得其解,廖張兩人也同樣憂慮萬分,不過,三人在商量之後,隱去了其中內情,以先前殺害觀風使的兇手已然落網身死的由頭結束了此案。當然,除此之外,三人還各具密折上呈。

    豫豐十五年二月底,風無痕下詔,以湖廣總督章叔銘察訪兇手有功為名,加右都御史銜。時值刑部尚書何蔚濤準備告老致休,京中官員皆以為章叔銘是接任此位的最熱門人選。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46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三十章 仇怨
  

    西北的第一份捷報轉眼已經到了京城,以安親王風無方的個性,無論是小勝還是大勝,總是不停地派人往京中報捷。風無痕雖然知道這一點,卻並未禁止那些報捷的信使一路上大肆張揚。所謂戰事順利,若民眾都不知道便沒有多大意義了。這些年來,朝廷的各路兵馬都是異常順利,因此他也不忌諱這些小事。

    儘管曾經激起了天大的風浪,但左晉煥的那個條陳最終還是被群臣所接受。那些在部落中執掌大權的王公貴族也許不想離開自己的地盤,但那些牧民和普通民眾卻是無不嚮往中原的富足。凌雲如今雖然人口也不少,但各省的荒地還有許多正等著開墾,只要不是好吃懶做的人,在中原都能過上更好的日子。

    這一日,風無痕便在勤政殿中單獨召見了何蔚濤。論起朝中資歷來,他竟是比鮑華晟更為久遠。能夠三十年來榮寵不衰,這也算是大臣中的異數了。再者刑部雖算不上是六部中最為重要的,事務卻是繁雜得緊,何蔚濤能始終將其料理得整整齊齊,足可見其高超的手腕。如今何蔚濤突然提出要告老致休,這著實讓風無痕有些吃驚。

    「何愛卿,朕知道你年歲大了,不過,當年海老愛卿年過七十還不隱退,你不過是六十未到,告老致休似乎還早了一些吧?」風無痕看著何蔚濤兩鬢的白髮,不由想起了當年的情景,一晃二十幾年,時光還真是如同白駒過隙。當初還在鼎盛之年,常常在青樓楚館流連的何蔚濤,轉眼居然如此蒼老了。

    何蔚濤卻只是搖頭。「皇上,微臣怎能和當年地海相相提並論?皇上身邊如今儘是年輕才俊。不愁無人使用,微臣年邁不堪驅使,自然應當為他人騰出位子。「他見風無痕似乎有不愉之色,又深深歎了一口氣道,「皇上。微臣並無他意,長江後浪推前浪,微臣若是還老著臉佔著位子,將來難免老糊塗做出什麼不得體的事情來,豈不是壞了晚節?」

    風無痕見對方如此坦誠,一時之間也尋不出話頭來。沉默良久,他方才徐徐站起身來,臉上的神情竟有幾分蕭索,「海老愛卿走了,皇叔祖也走了。想不到如今也輪到了你。朕雖然喜歡任用年輕人,卻也不想輕易放走了老臣。老成持國之言若是沒有,朝堂上便少了能鎮壓得住場面之人。何愛卿。朕還是不想放你離開,先頭外邊地流言極盛,朕也不想讓他們左右了決斷。畢竟,章叔銘名節上有虧。入主中樞還是差了些火候。」

    何蔚濤卻只是低頭沉思,不過隨後還是忍不住勸諫道:「皇上,章叔銘先前的事情微臣也聽說過,不過那是小節有虧,之後他歷任地方官,並未出過一點紕漏,算起來也是一個能臣。歷來君王用人之道還是有破格地說法,皇上讓他在兩湖之地為封疆大吏正是如此。如今,兩湖民心安泰,正是他的政績,也該是調他回中樞的時候了。」

    他見風無痕似乎仍未下決定,便起身上前幾步,隨即俯伏叩首道:

    「皇上既然認為微臣仍堪使用,微臣也不敢推辭,自當為皇上再擔當幾年,不過,刑部左侍郎一職有缺,皇上大可讓章叔銘補上這個位子。將來若是覺得好再加以提拔,若是不好則另加處置,如此也不落了人才。」

    風無痕這才含笑轉過身來,親自將何蔚濤扶起,「何愛卿,你既然答應了朕的要求,那你的意思朕也不會駁回,唔,就照你地意思辦就是。倒是你要好生保養身子,朕聽說你府中後院總是不太平,這家和萬事興,你可不要忘了。」

    何蔚濤被風無痕突然打趣,頓時尷尬得無地自容。他本就是個好色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和蕭雲朝這般熱衷各處行院。他的十幾房姬妾中,就有好幾個是出身青樓的,由於朝廷早有律例,因此他是費盡心思為她們脫籍,隨後一個個收入房中。如今雖然年老,但他的這些姨太太們仍舊照樣爭風吃醋,何府上下也早就習慣了,想不到會傳播到皇帝耳中。

    送走了何蔚濤,風無痕便拿過早先小方子送過來的那個小匣子,鄭而重之地從裡邊取過一封書信。只見其上字跡秀挺,正是越起煙的筆跡。儘管早已離開宮院,但越起煙仍舊沒有忘記風無痕的要求,隔一段時間便有書信傳遞,不過其中內容大多是談及正事,少有述及己身的時候。

    風無痕也輾轉從石宗處瞭解過越家現在的情形,在得知越起煙早已控制了整個閩南越家之後,他便知道,這個女子再也不會歸來。得到有力後盾的越起煙,已經在另一個地方發揮著自己地聰明才智,而她心中牽掛的,也許有已經承襲了氓親王爵位的風浩准,也許有他風無痕,但是,一切都彷彿流水般了無痕跡。

    他看著書信上地內容,眉頭卻不由皺緊了。原來,越氏雖然未把生意拓展到京城,消息卻極為靈通,不少貴婦都托越氏在閩南尋找一種奇怪的草藥,並聲稱是為了求子,心有疑慮的越起煙便把此事寫在了信中。風無痕想起先前石宗的奏報和觀風使那一件案子,提防之心便提了起來。即便朝局再穩,那也不過是表面現象,有時只需一粒小小地石子,就能掀起天大的波瀾來。身為高居御座上的皇帝,他不得不分外留心。

    應召而來的石宗也是一肚子忐忑,畢竟,先前的觀風使被害一案他也派人去查過,最終卻沒什麼結果,而這一次廖隨卿和張金榮一去兩湖,就查出件毫無頭緒的案子來,實在令他落了面子。不僅如此,程嘉本來就是觀風使中的一員,手下的兩個人也確實出自皇家密探,居然無聲無息地死在了異地,身上還背著收受賄賂的罪名,這讓他無論如何都想不通。

    風無痕見石宗臉色有異,也不想就先前的事再責備他,只是略略提了一句便命他加緊追查,隨後便說起了那個隱匿已久的邪教。「石宗,朕知道此事你追查了很長時間,但是,能在眾多密探眼皮子底下銷聲匿跡,應該有它的門道和本事。一批人不行,你就換上另一批,原來的人就讓他們潛伏下去,輕易不要露頭。那些朝中命婦都是婦道人家,很容易中了他人蠱惑,你看看究竟有多少在用那等巫蠱之術求子,列個名單出來,朕擇日敲打一下那些官員,免得出事後無法彌補。」

    「屬下遵旨。」石宗低頭應道,不過,他本就還有其他事情要稟報,便又開口道,「皇上,那兩個人那邊最近似乎也有些不對勁,京城中的三教九流微臣早就打探了一個遍,這些天,彷彿又有一些奇怪的人物進了京城,身份都極為可疑,其中有些人是名門正派,有些人卻是從沒聽說過的人物。陳侯這兩天老是往那兩人的住處跑,似乎在商量一些事情。」

    這個消息卻是風無痕沒想到的,先前陳令誠一走就是三年,期間在各地出現了不少奇怪的事情。這還不算,陳令誠藉著他那個侯爵的身份,竟是還懲治了一番惡霸地痞,贏得了不少百姓的歡呼,但這些事情看在風無痕眼中,卻彷彿只是掩蓋之舉。他用過的這幾人都有各式各樣的隱衷,看來如今看著天下太平,便都要思報前仇舊恨了。

    「這些人你不用多理,只要監視住他們的行蹤就行了。」風無痕思量片刻,便定下了宗旨,「京城重地,不容他們在其中搗亂,所謂的江湖人士在這裡就得遵守朝廷律例,否則順天府也不會放過他們。對了,這些年你也吸收了不少新人,其中應該也不乏身手高絕之輩,此次就讓他們表現一下好了。」

    石宗聞言不由愕然,半晌才應承了下來。依著風無痕先前的旨意,他確實網羅了不少練武之人,然後又費了大心思訓練。這些刀頭上舔血的人物,向來是有奶便是娘,他可不想遭其反噬,因此只有在需要他們動手時,他才使用這些人。如今皇帝一反常態讓他在一開始就用這些人,石宗不得不考慮周全,否則出了岔子,他可承擔不起。

    待石宗離去,風無痕便轉向了身邊侍立著的冥絕。這些年來,當初跟著他的一眾侍衛是各有各的前程,唯有冥絕雖然品銜上佔了上風,卻始終擔當著貼身侍衛一職,並未擔任其他實務。更為離譜得是,其他人都是婚配成家,冥絕卻是死活不願意提及家事,任憑說媒的踏破了府中門檻,他就是不鬆口,連風無痕也沒有法子。

    「冥絕,你待會去那邊一次,讓他們行事不要太過,此地乃是京城,容不得有失。」風無痕淡淡地吩咐道,「若是真有要廝殺才能解的恩仇,讓他們尋個其他地方,要不然就出動步軍統領衙門的軍士將那些上門尋仇的人拿下,他們只要作壁上觀就好。總而言之,江湖的規矩不適用於京城,要解決事情,他們想要借助朝廷勢力也無不可。」

    冥絕面無表情地點點頭,躬身一禮便快步離去。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52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三十一章 結交
  

    石宗的消息確實沒錯,郎哥和翠娘儘管在京城中隱伏多年,但自從風無痕登基之後,他們的警惕之心也就擱下了幾分。畢竟,有了當今皇帝作為後盾,他們的底氣也足了。所謂江湖中人,不過是一些以行俠仗義為幌子的練武之士,又怎能和朝廷廟堂相提並論。

    不過,旁人可不知道其中干係,於是,當年魔靈山餘孽出現在京城的消息也就傳開了。各門各派自恃關係深厚,又想趁機撈一點名聲,都派出了好手進京。此外還有懷著各色別樣心思的武林人士也都夾在進京的人潮中,一時間,京城大街小巷中,四處可見那等身懷武功的大漢。

    九門提督徐春書一早就得了皇帝密諭,因此步軍統領衙門的上下差役士卒全都動了起來,但凡客棧掌櫃等人全都警告遍了。俠以武犯禁,這點道理朝廷上下都知道,凌雲自開國以來就始終防著那些武林人士,除了在其中扶持親近朝廷的勢力之外,還在暗中剿除過好幾次有威脅的人物。到了此時,白道世家無不和各地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黑道幫派則是很難有容身之處,向來以獨行者為多。

    儘管律例中規定得分明,京城中不許攜帶刀兵,但這些江湖人士都是兵器不離手慣了,哪裡顧得上這些禁令,因此俱是通過各種渠道,小心謹慎地將武器夾帶進城。然而,在有心人的眼中,他們這些犯禁之徒便都成了可資利用的工具。

    不過,要在京中來一次大規模打鬥。其中影響非同小可,幾個白道世家地長者商量之後,便一同前去拜訪順天府尹楊乾。別看他們平日裡在外人面前極為倨傲。但真正遇著了手握實權的官員,那種謙恭勁兒就全都顯露了出來。

    楊乾當然也得了皇帝密諭。雖然其中意思含糊,但他是個心思靈動的人,也猜透了三分含義。看著底下那幾人獻上地禮物,他也不想鬧得太過,便略微敲打了一番。這種官面上的提點話。換作朝官自然能夠心領神會,可這些平日裡把所謂「俠義」看得比天還重地傢伙哪會明白這些,因此賓主雙方自然是客氣一番就散了。

    臨走前,楊乾還不忘提醒一句。「各位都是練武世家,應當知道一份家底來之不易。京畿重地不同別處,你們若是真的以武犯禁,本官也只能按照律例抓人處置,希望你們能好自為之。另外,本官知道你們有不少人都帶了兵器入城,若是不拿出來械鬥也就罷了。若是他們敢動刀兵,就算本官裝作沒看見,步軍統領衙門的人可不是擺設!」言罷他便舉杯送客。算起前面的幾句話,竟是沒有幾分客氣。

    從順天府衙門出來的幾個人都感到一陣惶然不安,先前他們約齊各路人手地時候,雖然也想到在京城中一舉斃敵有些難度。卻還是沒料到事情會棘手至此。只看楊乾愛理不理的態度,就可知其壓根沒有將他們這些人放在眼中。偏偏民不與官斗這句話還深深印在他們心底,因此竟是半點都發作不得。

    儘管幾個手腳利索的後生已經按圖索膜找到了郎哥和翠娘的落腳之處,但是他們已經驚動了官府,此事就沒有那麼容易成功。這對狡猾的男女乾脆就是住在京城這個繁華之地,雖然和達官顯貴的府邸相隔甚遠,但四周都是民居,為了追殺他們而聚在一起的武人儘管聲勢再大,也不可能冒這麼大的風險行事。盤算了許久,終於有人提出向京中的權貴求援。

    幾個大佬商量許久,只能無奈地認可了這個決定。不過,他們也許能在江湖上呼風喚雨,在京城中卻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在幾次拜訪了多家朝臣府邸無果之後,終於有人肯見他們一面,這讓幾乎灰心喪氣地武林大豪們喜出望外。

    來人一身得體的玄衣勁裝,眉宇間極為冷漠,卻自稱是一位王爺的護衛。儘管看上去不到四十,但那幾位大佬都是眼力極狠地人,早就看出了對方的不凡,因此也就分外警惕。這年頭的奇人異士本就不問年齡,更何況這個所謂王府侍衛功力精深,一看就非尋常人物。

    「這位先生,我等都是正道之人,聞聽有兩個心狠手辣的邪派弟子隱匿於京中,因此特來剷除。」稍稍客套了一番之後,一位老者便神色凝重地說道,「我等本欲直接將其擊殺,奈何朝廷律法森嚴,我等雖是武人,也不敢在京中胡作非為,因此只得求貴人協助。這兩個邪派弟子殺人無數,若是長留於京中,恐怕會有損朝廷體面。我等不才,願為朝廷除害,還請先生奏報貴主,為我等行一個方便。」此老肚中頗有墨水,因此說起話來文縐縐地,聽得旁邊的一眾粗漢皺眉不已。

    來人正是化名杜彬,被杜氏送到祈郡王府充當護衛的霍叔其。他多年未曾露面,武功卻已是大進,隱隱有自後天入先天的勢頭。此時,他見這些人冠冕堂皇,心底不由冷笑,面上卻仍是一片淡然。「各位,國有國法,哪怕你們說得再有理,這些人也該歸朝廷圍剿,豈容你們濫用私刑?再者,京城重地,向來不許外人撒野,想必先前順天府尹也對你們說了。我家王爺乃是天璜貴胄,就是真心想管此事,也沒一個出頭的道理。」

    儘管霍叔其前面幾乎把話說死了,但後頭卻留著頗大的空隙,那老者只是面色微微一變就聽懂了他的意思。「先生的意思,我等明白了。我們這裡有那兩人殺害正派弟子二十一人的物證,還有眾多人證,只不過他們都是武功高強之輩,要官府剿滅可能很難……」

    霍叔其毫不在乎地大手一揮道:「你們未免太杞人憂天了,官府中就未必沒有高手。把證據給我,我可以替你們呈交官府,倘若他們無法剿滅,我家王爺自然會奏請朝廷,令你們協助出手,這樣不就結了麼?」

    眾人不由大喜,他們雖然都想取郎哥和翠娘的性命,但對兩人武功都是心懷忌憚,倘若有朝廷軍馬襄助,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事情。先前說話的老者連忙起身深深一揖道:「先生高義,我等銘記在心,今後若貴主有何差遣,我等必竭力相助。「他也是打的如意算盤,須知京中權貴甚多,封王的王族卻只有那麼幾位,只要攀上一個,他們將來在京城活動就方便多了。霍叔其等的就是這句話,始終繃得緊緊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微笑。

    「馮莊主既然如此有心,那我就代我家王爺接受了你們的這片好意。不過……」他故意賣了個關子,見其他人都是面露緊張之色,這才繼續道,「口說無憑,你們得留一件信物給我才是,否則王爺豈不是白白忙活一場?」

    那馮莊主起先聽到「口說無憑」四字時,還擔心對方要他們立字為據,此時聽得只要一件信物,頓時吁了一口氣。這些武林大豪們哪個沒有一件能證實身份的信物,頓時堆滿了小半個几子,其中甚至還有飛刀之類的暗器。霍叔其取過一塊布包了,這才心滿意足地點點頭:「如此就好,你們把那兩個邪派弟子殺人的物證給我,我去設法讓官府介入,這樣就不怕他們會逃之夭夭,朝廷的海捕文書可不是好矇混過關的!」

    霍叔其這一頭離去,聚集在一處客棧中的武林人士便都是喜氣洋洋。他們可不怕被人指責靠官府勢力成事,橫豎邪魔歪道,人人得以誅之,不需要顧忌這些。想到自己只用了一件信物便換得了這麼多好處,他們便愈發得意了起來,只有幾個稍稍聰明一點的人心中清楚,他們這些人怕是已經和那位不知名的王爺綁在一起了。

    霍叔其將滿滿一個包袱在杜氏面前一擱,這才笑吟吟地道:「今次真是走運,想不到這麼多人溜進京城,居然是為了區區兩個邪派子弟,這些名門正派的傢伙也未必太不中用了一些。倘若他們少幾個人前來,恐怕也不會引起這麼大的風波,我也沒有這麼大的收穫。姨母,難道我們真的要通知官府幫助他們麼?」

    杜氏摩挲著那一件件形式各異的信物,許久才抬起頭來,懶洋洋地道:「阿其,你得明白,既然是交易,就不能太過小氣。這些武林中人確實難以抗衡朝廷,但是讓他們弄點亂子出來卻是沒問題的,到時只需渾水摸魚,不就能夠輕易成事麼?」她款款站起身來,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先前讓你煞費苦心鬧出了那麼多名堂,不就是為了讓章叔銘能夠回朝入主中樞?如今何蔚濤那個老傢伙雖然仍佔著位子不放,但章叔銘好歹也是刑部左侍郎,這些追擊江洋大盜或是嗜殺之徒的事情,他自然會料理乾淨。」

    霍叔其心悅誠服地點點頭,這才低頭整理起那堆信物來。他當時多了一個心眼,在那些武林大豪拿出東西時,還觀察著他人臉色,生怕叫人糊弄了去。如今可好,就憑著這些東西,也能夠讓他們暫時助一臂之力。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55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三十二章 心思
  

    霍叔其和那些武林人士的見面雖然隱秘,但還是被石宗屬下的密探發現了一點端倪,再加上那些武人四處叫囂所謂的圍捕邪派弟子一事,京城中已是鬧得沸沸揚揚。石宗由於清楚此中干係,因此不敢耽擱,忙不迭地至勤政殿奏報此事。

    正在忙於西北軍情的風無痕並沒有想到事情會突然變得如此複雜,儘管石宗沒有探聽到那個和一眾武人會面的男子究竟是何來歷,但他仍然敏銳地察覺到一絲危機。「石宗,這些天來你的人一直盯著這些傢伙,照你看來,那人為何要和他們見面,難道是想靠這些人行謀逆之舉麼?」

    石宗雖然也覺得蹊蹺,卻認為可能性不大,因此搖頭道:「卑職以為對方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那兩人雖然算是卑職管轄的人,但除了少數幾人外,無人知道他們的真正根底,因此郎哥和翠娘應該不過是誘餌而已。依卑職推斷,有人是想將這些武者收歸己用,或是要利用他們做一些干礙較大的事情。由於參與那次密會的只有寥寥數人,其他人不過就是交了一件信物,因此真實目的很難推斷。」

    風無痕一邊聽石宗分析,手指一邊輕輕扣擊著扶手,許久沒有發話。突然,他彷彿想到了什麼,連忙在桌上的奏折中翻檢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就找到了一份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折子,打開看了幾眼之後,臉色便陰晴不定,似乎有什麼事情很難決斷。

    「石宗。你看看這份折子!」風無痕將折子擲了過去,突然冷笑一聲道,「朕先前不過是有些奇怪。現在再仔細想來,竟是有人擺出了圈套給朕鑽呢!好嘛。一個個人都是心懷叵測,真真是枉顧聖恩!」他反覆聯想之後,已是隱約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因此心頭鬱積的火氣不由竄了上來,臉色也須臾間變得鐵青。

    石宗不防風無痕勃然大怒。因此接折子時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待他看清其中內容時,不由也是心頭詫異。上奏折的是新任刑部侍郎章叔銘,內容正是有關當年郎哥和翠娘兩人為禍民間,殺戮眾多地事實。不過,兩人的名字卻一個變成了謝翠,一個變成了金郎。他歷數了兩人為禍天下,殺人無數的斑斑劣跡,並聲稱兩人現在隱伏於京城,要求朝廷追捕這兩人。免得後患無窮。石宗仔仔細細地看了兩遍,這才略微省出了皇帝震怒地緣由。這其中字句看似清楚,實則極為含糊。怪不得風無痕先前並未多加注意。不過,章叔銘一直都表現得極為聰明,今次怎麼會上了這樣的奏折,這不是明擺著一個大把柄麼?

    「皇上。這奏折其中確實有蹊蹺,但是章大人如今協理刑部,上這樣一道折子本來無可厚非。卑職雖然和章大人並不相熟,卻也不信他會在幕後做些小動作,會不會是有人暗中攛掇他上了這道折子?」石宗思量了片刻,便如實奏道,「另外,那兩人和朝廷地關係無外人得知,旁人做下這等圈套,自然以為天衣無縫,卑職以為皇上可以不動聲色地等他們露出馬腳,如此一來則可將心懷異志的人一網打盡!」

    風無痕斜睨了一臉鄭重的石宗一眼,臉色這才稍霽。「你的設想很好,朕便將此事交給你就是。不過,如今雖然天下安泰,當初之事卻仍有漏網之魚,他們兩人朕還是需要的,畢竟有些事情你還不合適插手。你挑選兩個伶俐地角色,讓他們住到那兩人的地方,然後放出風聲。倘若刑部真的派人前去緝拿,你再作打算。」

    石宗連忙低頭應是,隨即便繳還了那折子,躬身退下。他現在暗自慶幸郎哥和翠娘的事情沒有他人得知,如此一來,暗自謀劃的人便失卻了先機。不過,即便是那些武林人士應該也不會隨意被人當作槍使,難道幕後之人還有別的打算?還有那個章叔銘,平日裡極為謹慎,舉止也從未有過差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犯糊塗?石宗一邊走一邊搖頭,只感到腦中一片迷糊。

    風無痕卻並未放過那份奏折,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卻發覺當初執筆之人似有猶豫之意,不少地方空隙極大,筆鋒也不似往常那般流暢。他頓時留了心,想要單獨召見章叔銘,又恐打草驚蛇,一時間覺得心頭無比浮躁。正在此時,他突然聽得門外小方子低聲呵斥別人的聲音,不由出口喚道:「小方子,怎麼回事,外邊連安靜一會都不成麼?」

    話音剛落,小方子便端著一個條盤走了進來,笑吟吟地走到風無痕跟前道:「啟稟皇上,是一個新來的宮女不懂事,居然冒冒失失地闖了進來,奴才不過呵斥她兩句罷了。不過,她送來了如貴妃親手熬製的山珍湯,奴才唯恐她冒失,這才將她留在了外頭。」

    風無痕一聽是紅如打發人來送湯,不由莞爾一笑,心頭也覺得一陣溫馨。想到風華宮居然又有新進宮女,他倒是覺得一陣奇怪,不過這不是什麼大事,他轉眼也就撂下了。小方子伺候他用了一大半之後,便喚來小太監收拾了東西,然後又伺候漱洗,好半晌見萬事妥當了,這才悄無聲息地出了內殿。

    風無痕待小方子離去之後,便又拿過一疊奏折,一份份仔細看了起來。儘管這些折子中,不少已經是經過幾位大學士的手瀏覽過,但還是得加上朱批御覽。身為人君者,若是事事假以人手,那便無法真正體察下情。所謂密折制度,不過是為了讓官員進言使少一些顧忌,畢竟,密折地存檔之權在內奏事處,而非內閣。他翻著翻著便又想起了章叔銘那份奇怪的折子,不由又是心神恍惚。

    小方子出了內殿之後,見那宮女猶自立在那邊發愣,不由又深深歎了一口氣,竟親自端著那個條盤走了過去,低聲勸道:「你這又是何苦,皇后雖然有恩旨讓你留在宮裡,可畢竟不是從前的時候了。綠茵,如貴妃待你不薄,這等差使你來做就不妥了。皇上脾性也比不得從前,若是他問起來,也許越過皇后就把你打發了出去。紅顏如紙,難道你還在想那個福分麼?」

    原來,送湯地宮女正是綠茵。她自從跟了紅如之後,就從未斷過那個非分之想,只是始終沒有找到機會。風無痕每次駕臨風華宮,總是留下紅如一人,把旁人都打發得遠遠的。就算看到她也只是神色淡然,彷彿根本記不得她這個人。今次她硬是從一個宮女那裡奪來了這個單獨面聖的機會,卻又被小方子擋在了外頭,心中的委屈和憤恨哪裡是一星半點。

    小方子見綠茵還是不肯走,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綠茵,皇上今日心緒不佳,剛才用了湯之後才勉強好些,你若是執意想討沒趣,我也不阻你,皇上就在裡頭,你自個進去就是!」他狠狠地撂下一句話道,「你不要忘記了,皇后當初准你留下之時說過些什麼,若是觸怒了皇上和皇后,當年地情分可就都沒了,做人該有自知之明,你不要忘了如今的尊卑之分!」說完這些,他便自顧自地出了殿外,喝令一個小太監將盤子和鍋碗等物送回風華宮。

    綠茵壓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勤政殿,一路上,她只覺得旁人的目光儘是鄙夷和不屑。原本,宮女年過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嫁人,她卻懷著那點別樣的心思又熬了十五年,如今竟是過了四十。紅顏老去自然難以避免,但她最為不平得是,她至今仍然是一個卑微的宮女,別說名分,竟是連情分都已經淡如紙。

    回到風華宮自己的那一小間陋室中,綠茵渾身無力地躺了下來。紅如待她確實好,平日裡的差使是最優厚輕鬆的,無事時也不用侍立在側立規矩,節下賞賜都是頭一份,可她就是難以抑制那種猶如毒蛇噬心的嫉妒。只要一想到紅如的兒女都能享受榮華富貴,而自己卻至今一事無成,再想想當初兩人相同的境遇,她就不免怨天尤人。

    紅如早已得到了宮女的奏報,卻只是輕輕歎了一口氣。生死由命,富貴在天,人生境遇如何,並非自己能夠決定。她自然知曉綠茵想要的東西,然而,這卻是她恰恰不能給予的,不管如何,她還沒有大度到可以放任別人搶奪她丈夫的地步。內務府選秀她可以不理,藩王送女她可以不顧,但是當初情同姐妹的綠茵也想要風無痕的眷顧,這卻是她不能忍受的。「可以給你的,我都不會吝嗇,但唯有這個不行!」她喃喃自語道,嘴角邊已是浮現出了一絲無奈。

    章府之中,章叔銘看著沉睡中的妻子,臉上浮現出一股深情。儘管兩人都是年過四十,但在他眼中,妻子仍是當年初遇時的年輕美貌。滿京城聞名的才女,最終卻入了他這個探花郎的門第,當時曾經讓多少名門子弟憤恨不已?他知道妻子已是知道了他當年的舉動,甚至對他戒心深重,但他卻仍舊是一如既往地愛著這個女人。不論如何,已經得到的東西,他絕不會輕易放手。
fongyuen 發表於 2009-5-23 16:56
無痕篇 第十卷 昇平   第三十三章 戰雲
  

    豫豐十五年五月,西北的大戰終於傳入了尋常百姓的耳中。正如皇帝和群臣預料的那般,率先動手的果然是薩克親王胡裡奇。這個與準噶爾結盟最早的親王偷襲段致遠軍左營,不料被早有準備的段致遠父子候了個正著,結果不僅損兵折將,還給了朝廷正式開戰的借口。西北主帥風無方一聲令下,數十萬大軍立刻開拔,再加上奮威將軍段致遠那一頭的近八萬軍馬,朝廷此次總共動用了超過三十萬大軍。

    眼見大戰開始,客圖策零自然也就丟掉了往常那幅恭謹的姿態,整個漠西蒙古猶如一台戰爭機器一般動作了起來。往常放牧的牧民們紛紛執起馬刀,跨上了自己最好的駿馬,一時之間竟湊齊了十幾萬精騎。這些草原漢子平日裡煞不起眼,但每到了戰時,卻都是驍勇善戰,可以說是準噶爾最強的戰力。不僅如此,漠北蒙古和準噶爾交好的部族也紛紛派兵參戰,對陣雙方的軍馬不斷擴大,戰事的陰雲一時籠罩了整個西北。

    薩克親王胡裡奇的出兵自然激怒了京中權貴,在他們看來,準噶爾履舉叛旗,此次起事自然沒有什麼意外,而薩克部卻是向來受朝廷恩賞多多,先前還作了漠南蒙古的盟主。不僅如此,為了表示籠絡,胡裡奇之女明秀郡主如今位居貞妃之位,富貴已極。因此,胡裡奇偷襲段致遠軍營的消息傳到京城之後,幾個重臣便聯名上書,要求將貞妃打入冷宮。嚴加看管。

    面對群臣激憤的情緒,風無痕的處置卻很是淡然,除了在貞妃明秀居住地昭寧宮外多加了一營禁衛之外。其餘的待遇俱是和眾嬪妃相同。

    明秀自從入宮以來,從來都是謹守中原禮教的那一套。因此風無痕清楚此事她一個女子並不知情,然而,為了止息外頭地議論,他也只能稍稍做做樣子。

    即便如此,父親的突然起事也給了明秀極大打擊。她雖然早有作為棋子地覺悟,卻沒想到在自己真心想要在宮中終老之時,父親卻又重重地在朝廷身上戳了一刀。進宮十幾年來,她膝下已是多了一子一女,秩位卻始終是妃子,未曾晉封貴妃,而容妃雅娜也是一樣。這一次驟然遭此打擊,平日往來就少的其他嬪妃自然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除了皇后宣召過她一次之外,就只有如貴妃紅如來安慰了她幾句。旁人竟是理都不理,連容妃也不例外。

    風無痕看過堆在案頭的一疊軍報之後,頓時覺得心煩意亂。對於安親王風無方的手段。他自然是放心得很,更何況展破寒已然移駕四川,一方面是為了更好地和西南各族打交道,另一方面卻是為了隨時馳援。

    這兩員朝廷大將各有各的長處。風無方用兵謹慎,但每到騎兵對戰時,卻能夠做到來去如風,一戰而定,而且並不拘泥於一種作戰模式;而展破寒卻是一往無前地勇將,只是生性嗜殺,戰場上幾乎沒有俘虜,不過有他這個殺神領軍,麾下將士都是極為勇猛,多半是有進無退之局。

    風無痕微微歎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便站起身來,緩緩在殿內走了幾步。朝廷已經很久沒有大肆用兵了,更何況這一次用兵的目的就是為了完全安定西北,戰局自然是比以往更加瞬息萬變。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個道理他也明白,因此兵部和戶部除了掌握戰局,運送糧草軍餉之外,並沒有對前方戰事橫插一腳。不過,他心頭卻總是有一抹憂慮,畢竟,此戰若是失利,那他便是凌雲的千古罪人。

    西北的風無方卻沒有這些顧慮,身為將者,想的只是如何取勝,至於敗退之道自有屬下幕僚安排妥當。若是未戰先言敗,他這個主將還如何彈壓下屬?就在胡裡奇舉起叛旗之後,他便遣人秘密知會了先前聯絡好的各部。庫爾騰部的克爾泰親王早就看薩克部不順眼,因此滿口答應了五萬鐵騎的支援,而索圖親王鄂裡也毫不例外,三萬精騎俱是部中的精銳人馬,而且一句全聽大將軍調遣更是讓風無方眉開眼笑。在漠南蒙古兩大部落地傾力支持下,其餘小部落或八百或一千的游騎支援,一時西北盟軍的聲勢遠遠蓋過了叛軍。

    薩克親王胡裡奇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早在他出兵偷襲地時候便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因此,朝廷軍馬一動,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襲了鄰近他的兩個中等部族,將其牧場子民都收歸自己麾下,然後便以犄角之勢布下了三處大營。他的佈置經過精打細算,畢竟,客圖策零承諾地援兵已經不遠了。只要能挺過朝廷第一波攻勢,接下來就可合兵拒敵。

    風無方對於胡裡奇的雷霆之勢並不意外,與其相反,他的大軍並未迅疾進兵,而是一路統和了各部族,然後留下人鎮壓全局後方才往縱深挺進。直到胡裡奇做好完全準備後七日,朝廷大軍才在距薩克部十里之外紮營。而此時,據斥候來報,準噶爾的援兵據此最多只有兩日的路程。

    風無方的帥帳之內,除了以前的一眾將佐之外,還有近幾年從各地調來的善戰將領,也算得上是人才濟濟。由於風無方馭下極嚴,因此彼此間的傾軋少了許多,至少表面上,各級將領都是相處甚佳,再也沒有先前展破寒經歷過的窘境。

    主位上的風無方環視眾將,臉上露出了一絲難得的笑意。「諸位,我西北軍營養精蓄銳了數十年,如今終於有了一展身手的大好機會。朝廷不斷從蒙古購入上好軍馬,又不斷訓練騎兵,如今,我中原的將士中,精騎數目也有了不小的長進。雖然未必比得上那些自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漢子,但是,我們絕不能在悍勇上落了下風!要讓他們知道,我中原勇士遠勝他們這些韃子!」說到最後,他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倍,竟是形同怒吼。

    由於帥帳中的俱是朝廷武將,因此風無方的話立時引起了共鳴,否則被那些盟軍聽到韃子二字時,恐怕就會產生誤會了。歷來,外族只要羽翼豐滿就會想到劫掠中原,使得中原百姓不勝其擾。而凌雲歷代君王的政策都是羈索蒙古,安頓住了這個最為凶悍的異族,其他各方的部族自然就不以為懼了。即便如此,諾大的蒙古畢竟還有變數存在,準噶爾人就幾次三番地讓朝廷丟了臉面,直到宛烈皇帝風寰照時才找回面子。

    今次朝廷下決心解決這個心腹大患,他們自然都想要藉機建功立業。

    「必勝!」破擊營統領呂原昌突然高聲嚷道,他這一出聲,其他將領頓時如夢初醒,立刻齊聲誓道:「必勝!」響亮的聲音繚繞著整個帥帳,就是聽在那些周圍士卒的耳中也是激起了一陣血氣。

    風無方雙手平舉,帳中頓時安靜了下來。他滿意地看著一個個目現殺氣的將領,這才重重地強調道:「今次作戰,我等面對的始終是叛軍精銳,殺敵之時,聽中軍旗號行事,若無鳴金收兵,就是有進無退之局,有不聽軍命者,殺無赦!」他這句殺氣騰騰的話一出口,眾將便不由打了個寒噤。戰場上主將有臨機專斷之權,就是斬了哪個出身不凡的將領,之後也不會有人追究,他們可不想撞在矛頭上,因此連忙齊聲應是。

    眼看眾人的血性都被撩撥了起來,風無方也就不再囉嗦,扯開身後帷幕,指著那張蒙古全圖開始佈置了起來。這是事先經過多位幕僚和將領共同秘密商議過的策略,就連朝廷也不知其中端倪,因此今次風無方也只是向幾個主要將領一一解釋。說完之後,他便令眾人退下,只留了仇慶源和展容。在聽了他們倆的任務之後,兩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詫異之色。他們萬萬沒有想到,戰事的關鍵竟然在留守準噶爾的那些人當中。

    「此次出征,客圖策零自然會帶心腹特古隨行,準噶爾汗帳之地,所留軍馬並不算多。而傳聞平昭郡主已經再次懷孕,因此客圖策零一定會將其留在汗帳。這些年來,本王在準噶爾下了不少功夫,就是為了離間他們主臣。特古不是準噶爾人,他深受客圖策零寵信,自然會惹怒那些剛恢自用的傢伙。所以,這一次,我們就是要利用這一點。大軍交戰雖然必不可少,但用間之道同樣至關重要!」

    風無方傲然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之後,便隨手指指身邊的一位親衛,「定北是皇上派來協助本王之人,西北的間道也都是由他主導,此次你們率五百人深入敵後,就由他指引道路和負責讓那些小部族掩護。」

    仇慶源和展容對視一眼,同時躬身領命。他們自然知道此行的艱難,然而,奪敵腹心的誘惑卻著實不小。朝廷軍馬雖然雄壯,但深入草原腹地之後,萬一被人斷了糧草,幾十萬大軍便舉步維堅,因此風無方才會用那麼緩慢的方式進軍。如今倘若真能斷敵後路,再策反準噶爾貴族,那他們便立下了此戰的首功。然而,兩人思慮卻各不相同,仇慶源是希望能將功贖罪重回京城,展容卻是希望能像當初的上司展破寒那般立下奇功,但相同的是,兩人都都已經立下了必勝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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