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作者: 烽火戲諸侯(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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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17 00:24: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3 660757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15
第011章 單挑


  《碟中諜3》之所以當時無法在中國同步上映就是因為丑化上海,所謂丑化,無非就是將上海這座中國窗口城市一些與其身份不符的寒酸場景拍攝出來,當然這個是李唯告訴陳二狗的,而陳二狗如今生活的圈子就在此行列,生活其中,若不是偶爾幾輛豪華轎車帶著趾高氣昂穿梭,一定讓陳二狗覺得這是老家東北黑龍江的某個城鎮。

  陳二狗趴在二樓窗口,偷偷瞥了眼埋頭學習的李唯,他有點擔心某天李唯也會坐進那些四個輪子的奢侈品,旁邊坐著只肥頭大耳的豬頭大款。搖搖頭,陳二狗拋開這個讓人泄氣的想法,靠著窗戶明目張膽打量起眼前這位老板的黃花閨女,興許是由于有一半北方人的種,李唯的身架不像一般南方女孩那般嬌弱,高挑,但也有女人夢寐以求的略微纖細,不失肉感,再過兩三年,估計就出落得足夠動人了,陳二狗的語文很蒼白,數以百計的應試作文就沒一次拿過高分,他自認為是因為所有的語感都跑到了女人身上,所以這么瞄著李唯想著小美人幾年后的風情,讓他很想干些作詩或者朗誦什么的,哪怕知道做出來后會讓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

  突然發現這小妮子正在和自己對視,陳二狗訕訕一笑,有點尷尬,趕緊掩飾道:“有不懂的地方?”

  李唯笑著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書,下意識旋轉著手中的圓珠筆,畫出一個接一個的弧線。

  其實以陳二狗的水準教李唯還能對付,如果不算英語,也許這位張家寨的頭號公害在上海也能考所人模狗樣的重點中學,而陳二狗預測李唯卯足了勁加上運氣不錯頂多也就重點線上下徘徊,所以李唯平時請教一些數學和自然都能得到滿意的答案,這個年紀的妮子還算單純,對學習強勢一點的男生會比較有好感,于是讓陳二狗撿了個漏子,加上樣子也沒他老鄉那么寒磣,李唯對于這位家里低價請來的苦工肯定沒啥不良印象。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狗犢子想泡李唯姐。”李晟這小兔崽子在門口蹦蹦跳跳,這句話已經是他的口頭禪,這屁孩讀書一點不上進,但精得很,跟他那個老娘一樣能把某件事情摳到一毫一厘,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險惡用心。

  陳二狗無可奈何,只能偷偷賞給這崽子一個殺人的眼神,再面對李唯卻是一張真誠的臉龐,這種伎倆不高明,但勝在表演者的技巧爐火純青,李唯沒進入社會打磨幾年的閱歷根本沒法子看透,她只是瞪了眼亂說話的弟弟作勢要打,嚇跑李晟后她俏臉微紅,早戀對于一個純潔的小女生來說無異于一頭披著件花哨外衣的洪水猛獸,嚇人卻格外誘人,她低下頭,發現那些數學公式在腦海中很神奇地拼湊成一個姓名,陳二狗,她忍不住掩嘴一笑,抬頭望向這位讓父母都挑不出一丁點兒毛病的年輕男人,問道:“這個名字誰給你取的?”

  “別人,像張勝利這類人。”陳二狗很不想就這個問題再多做解釋,那個老鄉幾乎見到一個人就能牽扯出“陳二狗”這三個字,大有恨不得全上海都知道陳二狗這個名字的架勢,陳二狗現在懶得跟他計較,他以后有的是陰損法子來治這位老鄉。

  “你不生氣?”李唯圓珠筆抵著下巴,瞪大水潤眸子望向陳二狗,似乎有點替他不值,在心思單純的妮子心目中,陳二狗的份量顯然要比沒文化不說關鍵是沒素質的張勝利來得重,如果是陳二狗盯著她瞧,她也許會靦腆嬌羞著尋思擺出一個更可愛的姿勢,但如果是張勝利這類貨,小妮子可沒好臉色。

  “生氣,當然生氣。”

  陳二狗笑道:“我又不是那種思想境界很高的人,被人罵了自然就想要罵回去,被人打了更想著打回去。只不過有一次打架沒干過對方,被放倒了后在床上了躺了個把月,我當時躺在床上就想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這種小人物不說十年,好歹也要能等個一年半載吧。”

  李唯笑笑,沒有說話,她不過只是個暫時只受過學校五講四美熏陶的好孩子,陳二狗這番話淺白是淺白,但對她來說還是難以理解了點。陳二狗也不試圖去讓她深刻接觸他那個城市眼中的荒誕人生,兩個村子的全部男人扛著大棒獵刀甚至是土銃交纏在一起械斗,陳二狗在這里呆了一段時間后想想也覺著確實荒謬滑稽,一個兩千多塊錢買來的媳婦用鐵鎖禁錮在陰暗潮濕的小房子,只是作為一家兄弟父子四人發泄獸欲的工具,這種事情聽入她的耳朵,估計會直接嚇傻吧,事實上那所土房就在陳二狗家不遠,陳二狗是眼睜睜看著那個女人被活活逼瘋的,陳二狗沒救她,因為那戶人是唯一肯替他爺爺下葬時扛棺材的村民,而且陳二狗也沒那個本事救她,巴掌大的村子,一點風吹草動就會驚動所有人。

  “二狗,想聽我對你的看法嗎?”李唯歪著腦袋,她經常穿一身中規中矩的校服,不至于暴露什么,這也是老板娘敢把這頭東北旮旯頭溜出來的牲口放進這“閨房”的重要原因,再者估計就是她認定了陳二狗屬于有賊心沒賊膽的小孬種。

  陳二狗咧開嘴笑了笑,很讓人費解,他來上海之前就沒用過牙膏牙刷,牙齒卻潔白到可以直接拉去做廣告的地步。

  “不想聽?那我不說了。”李唯嘟著嘴巴,有點不開心,心想這個家伙真不開竅。

  陳二狗愣是保持傻笑兮兮的狀態,越來越像傻大個富貴。

  果然,李唯自己敗下陣來,恢復笑臉,輕聲道:“二狗,我覺得吧其實你要是稍微打扮一下,不比別人差。”

  套著一身從地攤夜市挑來的廉價服飾、穿著雙回力鞋的陳二狗拿起一本數學練習題,道:“我又不是女人,打扮什么。倒是你,打扮一下,情書就會塞滿抽屜了。”

  “我情書都是直接丟掉的。”李唯羞澀道。

  陳二狗很協調地保持沉默,其實他知道有封情書她沒有丟,倒不是陳二狗有偷窺欲,而是李晟那兔崽子喜歡做這種勾當,每個想接近他姐的牲口他都要審查一番,情書禮物之類的玩意一律很難逃過他的法眼,那封情書就是翻箱倒柜倒騰出來的,還硬是讓陳二狗念了一遍,說是要學學看怎么騙美眉,奈何文筆著實不佳,連小學三年級的李晟都極為鄙視,這兔崽子一直以來就最喜歡讓追求他姐的牲口些替他扁人,一怒之下他便暗地里讓另外一個暗戀李唯的典型壞學生痛扁了一頓寫情書的家伙,可憐那位成績優秀樣子也很能讓小女生犯花癡的校草級人物遭受了一場無妄之災,至于李唯和他之間有沒有結果,陳二狗沒有多想,再說他啥都沒有的一個外來民工,難道還想包養一個水嫩小妮子不成?

  “二狗,滾下來幫忙!”

  這是老板娘在樓下的河東獅吼,半條街都聽得到。

  陳二狗有時會很邪惡地假想瘦弱老板和臃腫老板娘做那事情的時候會不會床板吱吱作響、她情不自禁發出的嗓音會不會嚇到街坊鄰居?只可惜這是件很難考證的事情,陳二狗壞笑著下樓,迎接他的卻是一幅劍拔弩張的畫面。

  吃霸王餐的狠貨,陳二狗在這家飯店碰到過兩三次,真正鬧到動手的只有一次,瘦弱的老板每次都是躲在柜臺后面做縮頭烏龜,可見不是每個東北男人都是那么爺們,至于平常在陳二狗張勝利這兩位員工面前嗓音都快比得上國家領導人的老板娘則只會做點助威的事情,上陣動粗的事情最終都得陳二狗一個人干。

  今天這次顯然更不可收拾,兩桌七八號人,用一口江西口音的普通話罵人,敲菜盤子砸碗的罵娘,高矮胖瘦都有,但都透著一股悍氣,論斗毆,陳二狗好歹也是究竟戰場的過來人,分得清尋常扶不上墻的小痞子跟這群人的區別,他敢肯定這批人中不少都放過血,不管是放別人的血還是被人放過,這樣的流氓都會比一般的小混混來得難纏,而且在這一帶看著聽著也算大致了解些情況,東北和江西兩個區域的外來務工是兩個最團結的幫派,談不上組織嚴密,但絕對能夠一呼百應,這群人的行事準則就是只要自己人被打立即不分青紅皂白操家伙轟上去,道理?打完后誰贏了道理就是誰的。

  陳二狗來到老板娘身邊,瞥了眼早溜到廚房只探出一個腦袋的老板,要怪就怪這個老板娶了個上海娘們,而且還是個妻管嚴,加上沒半點東北人的豪爽可言,一直被這一塊的東北爺們視作恥辱,真出了事情誰愿意來管,搞到最后就成了現在這個陳二狗一人單挑七八號人的悲壯局面。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16
第012章 群架


  什么叫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那就是瘦竹竿一樣的老板礙于良心還會對慷慨成仁的陳二狗報以幾縷愧疚眼神,而他的兒子則老早端著個碗坐在樓梯口看戲,就差沒端根板凳帶些瓜子請他姐姐一起來看陳二狗怎么壯烈犧牲。

  陳二狗用張家寨的話說就是這狠犢子要死早就死了撐過18歲就再難死了,生出這狠犢子老子的瘋癲老人曾笑著說那是禍害遺千年。張勝利窩在角落頭,沒從張家寨出來混之前他也參與過幾場大規模群毆,純粹論能打,方圓百里內傻子富貴稱第二沒人敢說第一,但要說打起來誰他媽最不是個東西,絕對是看起來病秧子不像個農村爺們的陳二狗。

  陳二狗望向其中一位最像頭目的精瘦漢子,道:“大哥,我們這小本生意,大家都是出門在外混口飯吃,知道賺錢不容易。”頓了一下,陳二狗仔細觀察這個手臂上紋有一條漆黑猛虎的頭目,笑道:“這頓飯我請,就當交個朋友,以后還請大哥們多關照。”

  恨不得天下大亂的李晟撇了撇嘴,不屑一顧的樣子。

  老板娘愣了一下,似乎腦袋有點轉不過來,她是個斤斤計較于每分錢的婦人,只知道收錢,從不想花錢。她印象中陳二狗是個省錢到摳門的年輕人,不像是那種可以隨便請人吃飯的冤大頭,她躡手躡腳退到廚房門口,把疑惑告訴她男人,小飯店老板悄聲道:“真打起來,可能二狗他事后光醫藥費就得花好幾百,還不如請這個客,也就一百來塊錢,還落下一個人情,否則就算你肯墊付醫藥費,他躺上十天半個月,工資還不照樣扣掉,還惹來一身痛,你說值不值?”

  老板娘點點頭,心想這黑龍江犢子倒也有點小聰明,既有東北人的膽量,也不缺心眼,而且小伙子看著還挺順眼,她琢磨著是不是給他加點工資。只是事情發展的趨勢顯然沒有朝皆大歡喜的局面發展,那些個江西人根本就不買賬,紋身粗糙的頭子一只腳踩在凳子上,陰森森笑道:“你算個狗屁玩意,也敢跟我談朋友?”

  陳二狗傻呵呵笑了笑,撓了撓頭,這模樣讓遠處的張勝利覺得是被傻大個富貴給附了體。

  小屁孩李晟罵道:“孬種!”

  得寸進尺的地痞頭目上前幾步,對著陳二狗張狂大笑道:“你叫二狗?你是不是有個哥叫大狗?然后你老子叫公狗?你老媽叫……”

  對于這幫子江西人來說這只是打鬧前最正常不過的嘴皮功夫,比這更骯臟更下流的話有一大籮筐,只是不等他說出最后一個詞匯,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實震懾,幾分鐘還在裝孫子、幾秒鐘前還跟一傻帽一樣憨笑的消瘦男人竟然一個箭步沖上前,拿起桌旁一只空碗砸在老大的嘴巴上,硬生生磕下好幾顆牙齒,血流了一嘴,沒回過神便又被這頭看似不吭聲的兇狗一記撩陰腿直接放倒在地上,周圍一幫小弟剛要轟上去圍毆這個膽大包天的王八蛋,卻看到這個原本不起眼的狠貨將一個菜盤砸成兩半,也許鋒利遠不如匕首,但足夠刺透一個人的肌膚,他一腳踹中想要掙扎著起身的可憐老大臉部,本就觸目驚心的血液更是濺射開來,讓人駭然,這一系列閃電動作中一直臉色陰狠的某位小人物竟然浮現一抹笑意,格外詭異,他兩手分別持有半塊菜盤,道:“有本事就今天捅死我,要不然今天我可能只能放倒你們三四個,但接下來我會一個一個慢慢陪你們玩。”

  李晟張大嘴巴忘記了啃那塊火腿肉,喃喃道:“神經病。”

  聽到動靜來到弟弟身旁的李唯瞪大那雙澄澈漂亮的眼睛,捂住嘴巴,在這條街上長大的孩子沒幾個沒有見過斗毆場面,只是規模大小不同而已,但像陳二狗這樣單挑一群人還把話說得霸氣十足的肯定稀罕,李唯看著那幅血流滿地的十八禁畫面,膽戰心驚,再看陳二狗那越來越燦爛的神經質笑臉,李唯第一次真正仰視這個被整天父母壓榨的北方男人。

  出來混,在己方人多勢眾的情況下被對方一句話唬住,說出去在道上是抬不起頭做人的,所以雖然那幫江西人心底被陳二狗那股狠勁震了一下,但稍許猶豫后還是沖了上去,他們還真沒見識過一個人挑翻六號人的猛人。

  陳二狗表面悍勇,可心底卻無比苦澀,擒賊先擒王是做到了,奈何自己不是富貴那種魁梧彪悍的爺們體型,否則估計就真鎮住這幫江西佬了,說實話他一直很敬佩江西人的抱團,這樣出門在外不容易被當地人欺負,但真要單獨面對這批殺紅了眼的牲口,陳二狗著實恨死了這種團結,下意識看了一下空蕩蕩左邊,陳二狗一咬牙,反正撩翻一個是保本,干倒兩個是賺了,這樣一來陳二狗那骨子從小和富貴一起打架的狠勁就洶涌起來,眼神也像那頭守山狗后代的黑狗,透著森寒,沖入人群,雖然沒訓練過,但陳二狗打架很聰明,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回報,一輪下來,陳二狗鼻青臉腫但好歹能站著,地上卻又躺了一個,哭爹喊娘的好不凄慘,陳二狗吐出一口血水,裂開嘴笑道:“繼續。”

  李晟下意識嚼著所剩不多的火腿肉,沒心沒肺地笑道:“可比我們學校那批高年級混混干架帶勁多了。”

  李唯的良心顯然要遠遠多過這個弟弟,手心出汗的她眼巴巴望向一身血跡的陳二狗,她印象中這個層面的打架斗毆都是些影視作品中的鏡頭,無非就是亂拳踢腹或者糾纏扭打,哪里像今天這樣時不時出血的,而且還跟泉涌一樣,看著陳二狗浴血奮戰的姿態,李唯發現自己的世界跟他的世界真的遙遠了點,她確實瞧出了陳二狗的悍勇,但她只不過是個有點虛榮心喜歡點風花雪月的普通女孩,所以她絕不是那種能夠跑下樓沖進圈子護住陳二狗的那種女人。

  李晟這狗崽子幸災樂禍道:“姐,要不讓二狗做姐夫算了。這樣我就是學校里的一號人物了,瞧誰不順眼就讓二狗咬誰去。”

  李唯賞給他一個板栗。

  張勝利僅剩的義氣讓他頭腦發熱地溜出這家東北飯店,跟附近一家修車的東北人打了聲招呼,那四個魁梧大漢二話不說立即操起家伙跟著張勝利跑去小飯店,還有一個則去另外喊人。

  等他們到飯店,看到陳二狗剛掙扎著站起來,一身是血,他身邊躺下了三個,這大山里走出來的狠犢子雖然看起來凄慘,但讓人覺著再干倒一個不是問題,張勝利雖然私底下瞧這位張家寨最不遭人待見的年輕人也很不舒服,但看到這一幕他還是想說陳二狗的確是個喝額古納河水長大的大老爺們。

  很快飯店涌進一幫東北人,本來沒理的那批江西人碰上這情景只能作罷,可似乎這批人來頭不簡單,非但不善罷甘休,反而也打電話喊人,不到十分鐘飯店外就齊刷刷奔來六七輛面包車,二十多號人殺氣騰騰地沖進飯店,兩幫人對峙起來,一觸即發。

  雙方幫手越來越多,先是飯店擠不下,然后是飯店門口的大街擁堵,東北幫和江西幫幾個在這塊區域混得不錯的大混混也都趕到,雙方摔椅子砸盤子破口大罵,肇事者陳二狗則直接被忽略,陳二狗顯然沒想到會一發不可收拾,接過張勝利的毛巾擦了擦尚且溫熱的血跡,猶豫了一下,悄悄上樓找到李唯,遞給她一張布滿折痕的紙條,盡量和藹地擠出一個和善笑容,柔聲道:“幫我打這個電話,把事情實話實說就是了。”

  李唯猶豫著,似乎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張不起眼的紙條。

  這也許僅僅是她的一個趨利避害的簡單本能,但這個小動作,卻讓陳二狗那張一直不曾黯然的笑臉浮現一抹哀傷。

  李唯剛想要說話,李晟已經接過紙條爽快道:“二狗,我幫你打,你記住,你欠我一個人情!”
  陳二狗點點頭,轉身下樓。

  望著他的背影,李唯欲言又止,那一刻,她突然心一緊,覺得有些東西已經從她手中溜走了,而且再來沒辦法找回來。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21
第013章 來頭


  陳二狗那個從小就被瘋癲爺爺塞滿藥材的肚子里好歹也裝了十幾年墨水,知道做男人要瀟灑,要豪放,所以他坐拖拉機離開張家寨的時候也曾想過揮一揮手就將那張寫有號碼的紙條扔掉,坐火車來上海的時候也尋思著是不是折成紙飛機丟向窗外,可到最后他還是小心翼翼把它當寶貝一樣藏在懷里,歸根到底,他陳二狗只不過是個沒文化沒靠山的窮酸農民,在張家寨那點足夠他滋潤放肆的狡詐興許到了上海就會被打擊得支離破碎,隨后的事實證明他不丟掉那個號碼是對的。

  這樣的聚眾鬧事很快惹來警察的重點關照,幾個大混混一溜煙跑路了,一些腿腳麻利的小嘍羅撤退的時候還不忘朝對手踹上幾腳,只有陳二狗和六七個被打趴下的倒霉蛋留在當場,陳二狗不是逃不掉,是不能逃,他不能丟掉這份工作,人生地不熟的他想要短時間再找一份不亞于讓他去考上上海復旦。

  和那些混混一起被拽進警車,陳二狗聽著刺耳警笛聲,瞥了眼氣勢洶洶橫眉瞪眼的警察以及垂頭喪氣的頹喪地痞,第一次戴上手銬的陳二狗自己也很奇怪為什么會沒有半點焦躁,他一點都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為,他不否認直接往死里干翻那個紋身是一頭黑虎的江西佬是個極其沖動的錯誤,但對于陳二狗這類喜歡鉆牛角尖的人來說真做錯了事情也不會認錯,而且最關鍵的是那個直接躺擔架送醫院的紋身大漢恰巧觸犯了陳二狗的最大忌諱,罵誰都可以,就是不能罵他哥和媽,陳二狗面無表情地坐在警車中,心中最惦記著的卻是那張差不多快有六千塊錢的存折。

  腦海中浮現出蹲在門口的老板那一臉彷徨忐忑神情,還有老板娘收拾殘局時的嚎啕大哭,以及小妮子李唯那雙恍惚的水靈眸子,陳二狗下意識撫摸著系在手腕上的那根纖細紅繩,不理會對面警察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用方言自顧自嘀嘀咕咕。

  李晟在街邊電話亭打完電話后回到二樓樓梯口,端起飯碗繼續消滅飯菜,仿佛這場給家庭帶來不小損失的災難只是一場鬧劇,坐在樓梯上,狠狠扒了兩口飯,看到姐姐正看著自己,他學著老板娘的招牌性動作挑了挑眉頭,道:“是個女人,比你漂亮。”

  “你沒見過的人怎么知道漂亮?”李唯皺眉道。

  “我就是知道。”李晟沒好氣道,在這個小兔崽子自己看來論談情說愛他要比陳二狗強上一百倍,雖然一直看不慣這東北佬打他姐主意,但一比較,李晟覺得那么多蒼蠅中還真就這黑龍江來的狗犢子最中意。

  李唯坐在弟弟身邊,托著腮幫,怔怔出神。

  “姐,你不夠義氣。”忙著扒飯的李晟含糊道。

  李唯沒有反駁,她只是個年年拿三好學生獎狀的普通女孩,義氣這個詞匯對她來說太陌生,她沒覺得自己做錯,但覺得有點不妥,僅此而已。她想象著那個號碼主人的樣貌,漂亮?陳二狗能認識到漂亮的女人嗎?

  做好蹲局子心理準備的陳二狗剛下車,就覺著氣氛不對勁,照道理說尋釁斗毆這種事情沒鬧出人命也沒搞到殘廢的地步,有必要派出所大小領導都出來迎接嗎?所長和指導員模樣的人物神情緊張地一排站在派出所門口,興師動眾的怎么感覺像是偵破了重大毒品交易案,不僅是陳二狗費解,幾名民警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其中身穿筆挺制服最有官相的中年人環視一遍,最后看向陳二狗,試探性問道:“請問你是不是陳二狗?”

  陳二狗自認是徹頭徹尾的良民,以前看到校長鄉長這類大官都忐忑的緊,來到上海見到第一位大官,而且還是位一身正氣的警察大叔,能不緊張嗎,一見這位大人物發話,陳二狗立即畢恭畢敬應聲道:“我就是,我就是。”

  本來如臨大敵的派出所頭子一見陳二狗這副小人物姿態,愈發納悶,只是臉上卻沒表露出來,主動上前幾步,握住陳二狗的手,笑道:“陳二狗同志,事情的經過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你可以回去了,只要有空交給我們一份事故報告就行。”

  迷迷糊糊的陳二狗不確定地問道:“我可以回去了?”

  肩章亮閃閃晃人眼睛的所長笑道:“當然,你要是有急事,我們可以派車送你去。”

  陳二狗很沒風度地落荒而逃,怎么看都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人或者是做賊心虛的刁民。

  所長根本不理睬那些莫名其妙的民警和與陳二狗一同抓進來的小地痞,望向陳二狗的背影,抽起一根煙,七塊錢一包的紅雙喜,上海人喜歡稱它“小中華”,派出所指導員示意所有人都散去,他來到一把手身旁,疑惑問道:“怎么回事?”

  所長苦笑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哪門子的事情,剛才接到兩個電話,你猜猜看是誰打來的。”

  指導員對這類事情并不陌生,托關系找后面請求網開一面嘛,這種事情隔三岔五就上演一次,不過這個派出所廟小,一般沒機會逮到大菩薩,所以打電話進來的都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官,頭疼的指導員笑道:“難道是你丈母娘家的人?”

  所長緩緩吐出個煙圈笑罵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要是我自家的人,早給我拖進去拿皮鞭抽了。”

  指導員皺了皺眉,小聲道:“來頭大?”

  所長嘆了口氣,蹲下來,狠狠吸了一口煙,道:“很大。說實話別說是這個陳二狗打傷了幾個渣滓我要放人,就算是他打死了誰我都得當場放人。”

  指導員倒吸一口冷氣,沉默不語。

  所長放低聲音道:“兩個電話,一個來自上海警備區,一個來自上海武警總隊,一個屬于南京軍區,一個屬于武警總部,可兩個都是軍級部隊啊,不管打電話的人是什么級別,你說我敢不放人嗎?”

  ————————

  陳二狗不懂什么上海武警總隊,也沒聽過上海警備區,整個張家寨最有出息的家伙還在那家東北風味小飯店打雜,可這樣一個山溝里的屁大角色卻讓隸屬于兩個系統的軍級部隊成員同時伸出橄欖枝,這其中牽扯到的環節和能量陳二狗猜不到也想象不出來,可他不笨,知道肯定是那個女人的本事,陳二狗破天荒打了一次出租車,不知道是不是極端的自卑讓他爆發出畸形的自尊,坐在出租車中,這個勞作于上海這座城市隨時可以被人碾死的小螞蟻在內心大聲告訴自己:“陳二狗,好歹下次那有錢有權有勢的漂亮娘們來上海,你口袋里能有點小錢請人家吃頓好的吧?”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27
第014章 加薪


  (本書已買斷。) 小小一問 買斷是什麼意思?(知道的帥哥美女 可以傳個短消息給我一個答案  在此謝謝啦~)

  出租車在東北小飯店門口停下,眾人看陳二狗的眼神就跟瞧國家領導人一樣,這摳門的東北犢子打的還不跟老百姓坐勞斯萊斯一樣驚世駭俗,所以一個個禮送這位剛剛從局子里溜出來的牛人進入飯店,猜測著啥時候再次被拎進去毒打一頓,在這群小市民看來沒身份沒背景連個暫居證都沒辦的陳二狗八成是路上偷跑出來拿行李跑路的。

  一直蹲在門口唉聲嘆氣的老板見到陳二狗就跟見到鬼一樣,愣了半分鐘后跑到柜臺錢盒掏出一大把錢塞給陳二狗,愧疚道:“二狗子,這次是對不住你了,拿著這點錢你趕緊跑吧,先別急著回張家寨,等風頭過了再回來。”

  陳二狗多少還有點感動,感激他沒有在這個時候冷眼旁觀,富貴老早就說了讓他到了大城市遇到大難臨頭的事情別急著見義勇為,也盡量別做落井下石的陰損勾當,大可以只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對此陳二狗一直奉為圭臬,所以也沒不自量力地想要去給失學兒童出學費,撐死了就是給鄰居孫大爺買點不貴的水果,在陳二狗這輩子中富貴認人看事就沒出過錯,這也是陳二狗自認比不上富貴的地方之一。

  看著老板那張布滿愧疚和擔憂的中年臉龐,陳二狗把錢塞回去,笑道:“老板,這錢你留著,我不是逃回來的,警察說了沒我的事。”

  “真的?”老板一臉狐疑。

  “要不然我能這么站著不動跟你說話?”陳二狗哭笑不得道,這個負責每個月發七八張大鈔給他的老板的確不像東北人,小心謹慎,膽小怕事,不過沒壞心腸,對他和老鄉都算照顧,陳二狗這才愿意做牛做馬一樣被使喚。

  張勝利本來還擔心會因為這件事情砸了飯碗,看到陳二狗威風八面地從他心目中的刀山火海回來,就跟娶了個城里人媳婦一樣興奮,在陳二狗身邊端茶送水的不停噓寒問暖,把這個一戰揚名幾條街的同村人伺候得像個大爺。

  老板本想詢問在派出所發生了什么變故,最后被老板娘拉住,這件事情在接下來一段時間成為附近幾條街茶余飯后的最大談資,內容無非是陳二狗一人單挑一群江西佬的英勇或者安然無恙從派出所回來的詭秘,似乎一夜間這個東北小飯店的服務員形象頓時高大威猛了許多。

  偶爾還有些個來上海打工的東北妹子打著吃夜宵的幌子偷瞅陳二狗,雖然說大部分女人都失望發現這位敢一個人跟江西幫叫板的年輕男人不夠壯實也不夠英俊,但還是有一兩個眼光不是那么高自身條件不是那么好的女性對陳二狗委婉表達了愛慕,老板娘為了提高飯店收入不擇手段地對外宣傳陳二狗的英明神武玉樹臨風,讓沒見過陳二狗的外人覺得這娃簡直就是集威猛、帥氣和溫柔于一體的完美存在,加上有張勝利這鳥人因為那么點虛榮心整天到晚一個勁在旁邊推波助瀾,生怕別人不知道這個陳二狗按輩分來算得喊他一聲叔叔。

  打理那一身傷痕用去了陳二狗整整一瓶正紅花油,雖然都不是傷筋動骨的大傷,但真要讓它們好到斷根也是件活罪,這個小雞肚腸的男人躺在地鋪上呲牙咧嘴,還惦念著那個女人為什么打通關系的時候不說陳浮生而是陳二狗,難道說那神通廣大的妞早猜到了即使在上海外人也是喊自己二狗?在陳二狗心目中,李唯這種水靈的城里人女孩雖然明擺著高攀不上,但至少還敢心底產生點褻瀆念頭,到了那個女人身上,陳二狗就只有敬畏之心了。

  套上衣服,陳二狗去找孫大爺下棋。這個時候孫大爺基本上剛吃完飯,都會坐在門外的梧桐樹下的竹藤椅上,今天也不例外的老人看到陳二狗,讓陳二狗去他房間把象棋拿出來,再讓他把老花眼鏡也帶出來,孫大爺安靜望著跑進跑出的年輕人,神情安詳,等到陳二狗擺好棋子,老人卻沒有急著下棋,而是緩緩開口道:“二狗子,我是看著你學象棋的,新手下棋大都喜歡下隨手棋,漫無目的,沒有效率可言,而且容易急吃死子,貪吃失勢,這些缺點在你身上都看不到,這很好,可你知道你有什么致命的不足嗎?”

  陳二狗虛心聆聽,不敢造次。

  老人拿起一枚“卒”,望著棋盤,道:“在一小塊棋盤上的搏殺纏斗,你也許可以做到不讓分毫,甚至得利,即使我贏了,你讓能讓我殺敵一千自損八百,但就通盤而言,你也許與勝機擦肩而過,這點在象棋上突顯得并不清晰,假如是圍棋,你就會明白沒有大局觀支撐的局部獲利也許會遭遇屠大龍,可惜我不精通圍棋,不希望誤人子弟,你有機會一定要找個好師傅把你領進門。二狗子,你啊,初生牛犢不怕虎,經常子入險地,身處險境而不自知,背水一戰固然壯烈,可人的運氣哪有那么好,次次都贏,這人生有些時候,輸了一次,就滿盤皆潰了。”

  半年相處下來,陳二狗知道孫大爺并不是個喜歡侃侃而談的老人,更不喜歡說些大道理,今天是第一次,看著這位年近八十的老人抬頭望向梧桐樹的蒼老模樣,陳二狗仿佛想起了小時候瘋癲爺爺終于不喝酒的情景,模糊記得那個時候的爺爺也喜歡抬頭看夕陽,陳二狗之所以時不時給孫大爺帶點水果或者幫老人打掃下房間一定意義上有對親爺爺懷有愧疚的緣故,聽著孫大爺滿是感觸的言辭,陳二狗默默記于心中。

  李唯出現在梧桐樹下,柔聲道:“二狗,我爸讓我喊你吃飯,他今天特地做了鍋包肉和豆角燉排骨。”

  陳二狗滿臉期待地笑問道:“酸菜豬肉燉粉條有不?”

  李唯笑道:“有,還有小雞燉蘑菇。”

  陳二狗抹了把口水,很鄉土很農民。

  孫大爺揮揮手示意陳二狗先去吃飯,老人望著陳二狗走路時的微微傴僂背影,這娃到現在還是改不了雙手插進袖口的習慣,光看背影,孫大爺再不以貌取人也不會每天花上一兩個鐘頭跟陳二狗下棋,老人瞇起眼睛靠在藤椅上,手中握著兩顆核桃,這兩顆核桃摸久了的緣故,變得異常圓潤,老人瞥了眼李唯那看著長大的小妮子,輕聲笑道:“有些牛糞還未必愿意讓鮮花插吧。”

  來到小飯館,陳二狗看到喜歡把自己想象成楊貴妃的老板娘依舊是那副騷媚神情直勾勾望著自己,肆無忌憚,讓人毛骨悚然,今天親自下廚的老板系著圍裙剛把一盤東北餃子端上桌,張勝利坐在一邊陪著兔崽子李晟一起流口水,李唯選了個靠陳二狗的位置坐下,陳二狗沒急著坐下掃蕩這桌豐盛晚餐,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看著老板那賊笑和老板娘暗藏玄機的含情脈脈,這明擺著像鴻門宴,陳二狗問道:“老板,你們是不是做了什么對不住我的事情,想用一頓飯來補償我?”

  老板娘用那只可以用粗壯來形容的肥手托住下巴,學著影視女星做了個自我感覺最良好的嫵媚姿勢,道:“二狗子,你沒這頓飯值錢,我們就是想把你賣了也得有人收不是?怕什么,坐下來吃飯。”

  陳二狗笑道:“不坐。”

  老板娘變臉一樣迅速收斂那張比猙獰還要讓人害怕的嫵媚神態,作河東獅吼狀道:“不坐?”

  從沒把威武不能屈當回事的陳二狗立即一屁股坐下來,李唯撲哧一笑,老板也笑著去廚房拿些大蔥和佐料。

  老板娘很滿足這種權威帶來的快感,撩了一下劉海,順勢扭了一下頂著爆米花頭的肥碩腦袋,又恢復騷媚神情朝陳二狗害死人不償命地暗送秋波,把陳二狗的食欲足足降低了一大半。李晟和張勝利一見陳二狗坐下來就開始風卷殘云,本來還想矜持一下的陳二狗見勢不妙,也懶得斯文含蓄,三個餓死鬼投胎的家伙展開了一場飯桌上的戰爭,老板本來還擔心飯菜做多了,看到這三個家伙的神勇狀態就知道這個擔心多余了。

  就在陳二狗和李晟就一盤小雞燉蘑菇大戰正酣的時候,老板娘清了清嗓音,笑道:“我現在代表阿梅飯館高層領導宣布,鑒于陳二狗同志這半年來兢兢業業為飯館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尤其是在上個星期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面對惡勢力毫不退縮,向南匯街居民充分展現了阿梅飯館員工的高素質,特此,阿梅飯館一致決定給陳二狗同志每月加薪一百元,大家鼓掌!”

  陳二狗、李晟和張勝利嘴里手里都是戰利品,哪有功夫鼓掌,老板只顧著樂呵,只有李唯一個人輕輕拍掌,小妮子靠近陳二狗輕聲道:“那是我寫的。”

  陳二狗艱難吞下一大口粉條豬肉,擠出個笑臉道:“好文采。”

  “說點感言。”老板娘一招大力摧碑掌拍在陳二狗肩膀上,功力深厚,就差沒把可憐的陳二狗拍趴下。

  陳二狗差點沒把那口豬肉粉條吐出來,抹了把油膩的嘴角,站起來一本正經道:“感謝南匯街所有父老鄉親的支持,感謝阿梅飯館所有領導對我的栽培,最后尤其感謝老板的這頓飯。”

  一頓飯吃得氛圍熱烈,跟一家人差不多。

  每一個城市都有相對的貧民區,上海也不例外,大多數夢想飛黃騰達的淘金者和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麻雀都兩手空空,但支撐這些人繼續奮斗下去的無非就是類似這一桌的溫情,以及偶爾幾個幸運兒的脫穎而出。

  李唯看著陳二狗毫無心機毫無城府的吃相,悄悄松了口氣。

  因為受傷陳二狗可以在生意清淡的時候休息,吃完飯后他走出阿梅飯館,來到一個專門提供電話的小店,木板隔出一個個狹窄空間,來這里大多數都是像陳二狗這樣的外來務工者,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陳二狗還是走進去坐下,掏出那張紙條撥了號碼。

  不管怎樣,人家幫了這么個大忙,陳二狗想口頭上感謝一下,這是起碼的禮貌,做個農民不丟人,但不意味著做農民就可以忘了怎么做人。心跳加速的陳二狗等了半天,發現沒人接聽,掛下電話,陳二狗做了個深呼吸,緊張程度遠勝面對老板娘嫵媚風情的綻放,把紙條放好,手心滿是汗水。

  陳二狗剛走出沒多遠,老板就拉著電話喊道:“喂,你的電話打過來了!”

  陳二狗嚇了一跳,跑回位置坐下,接過電話,一個有點陌生的清澈嗓音,他能肯定是那個女人,但電話里聽著有些失真,第一次打電話的陳二狗握著話筒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出說個啥,對方等了半天,笑道:“要謝我?”

  陳二狗點頭,終于說出第一個字,道:“嗯。”

  陳二狗本以為那個人會很客氣地說不用謝之類的客套話,沒想到她再次讓陳二狗出乎意料了一次,“我沒欠別人人情的習慣,也不喜歡別人欠我,我現在在南京,剛好過兩天就要去上海,到時候你負責招待我好了。”

  陳二狗沉默許久。

  電話那頭的她疑惑道:“怎么,有問題?”

  陳二狗漲紅了臉,給出答案,道:“沒錢。”

  安靜,安靜得讓陳二狗恨不得挖地洞鉆下去。

  終于,傳來一陣大笑聲,仿佛天籟,沒有嘲諷,只有由衷的愉悅,她的笑聲讓陳二狗墜入云里霧里,聽著這輩子最好聽的聲音卻也不知不覺消弭了最初的緊張,陳二狗其實一想到她,就想到她的顯赫,智慧和漂亮,兩個人的世界天上天下的相差十萬八千里,陳二狗覺得招待她這樣的女人根本不是他做得到的,于是一本正經道:“我真沒錢。”

  笑聲收斂,她說道:“到了上海能請我吃東北餃子不?”

  陳二狗點頭道:“這能。”

  她微笑道:“這就成,我又不是你媳婦,不需要你安排住宿,只要你管吃,大不了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陳二狗略微心虛地輕聲道:“我可真不跟你客氣,也確實沒錢客氣。”

  她說了兩個字就掛掉了電話,“刁民。”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30
第016章 死了


  “群豬好打,孤豬難斗,這是大山里的規矩,一群豬其中一支跑就全都跑,只顧著朝一個方向躥,所以入秋的時候成群野豬禍害莊稼,最安全,但記住,背后不打熊,迎面不打豬。”

  “啥意思?”

  “豬腦子,我的意思是說打群架容易,擒賊先擒王拿下一個,剩下的多半就慌了,就是說讓你被圍毆的時候出手要快,別給他們機會,還有就是不要急著跟某人一對一死扛,狗急了會跳墻,再不起眼的孬貨都有激起狠勁的一剎那。”

  “這么打算什么英雄。”

  “得,不聽是吧?那你趕緊選塊地,被人揍死了我好直接埋了你,然后給你立一塊碑,就說是某某英雄之墓?”

  “別,我按你說的做還不成。”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對一個才小學三年級孩子闡述的大道理,這對活寶之間類似的對話已經進行了半年,幾乎每天李晟都要接受他的熏陶,學習成績依舊寒磣,但也在學校樹立起了一股很有東北爺們風范的彪悍威信,這一切當然都得歸功于刁民陳二狗。

  李晟背著一個空蕩蕩的書包,和陳二狗并排行走,歪頭望向這個比他還要陰險狡詐的大人道:“二狗,你說清楚是要我姐還是關老師,你可不能腳踏兩只船。”見陳二狗理財他,李晟那張還稚嫩的臉龐浮現出一個奸笑,晃了晃那只僅放有幾本漫畫書的輕巧書包,“我姐喜歡聰明斯文的類型,你不行,整一個鄉下人。再說就你這狗犢子加癩蛤蟆德行,怎么讓關老師看上眼,我可是見過她的未婚夫,又高又帥,你在他面前就像一個賣豬肉的,根本沒得比。”

  陳二狗不屑道:“就你那點道行想寒磣到我?再去你娘那里修煉個十年八年吧。”

  李晟撇了撇嘴,有點不甘心,卻無可奈何,因為基本上他比較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是陳二狗這廝一言一行教給他的,再說這瘋子是敢一挑七江西佬的猛人,李晟這娃嘴上不說,心里還是很崇拜的。

  這崽子一直很奇怪為什么陳二狗從不會對他嘮叨些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問道:“二狗子,你跟我一樣不喜歡讀書?”

  陳二狗繼續看著那份翻爛了的報紙,道:“跟你說了也不懂。”

  李晟把雙手放到腦后,望著天空,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太多老板娘世故算計的成分,這個孩子有著超出同齡人的深沉和老道。回到阿梅飯館,陳二狗先打理了一下桌椅,替廚房師傅打了半個鐘頭下手,然后抽空給李唯補習數學,老板娘老早就放話了李唯要是能考上重點高中就嘉獎給陳二狗五個月的工資,其實陳二狗暗地里覺得這個老板娘即使放到某家大公司的一把手位置也一樣能做得如魚得水,最近陳二狗喜歡去一家廢紙收購站撿漏,一些舊雜志和書籍都被他論斤買回租房,對照一本經濟學書本上的觀點,陳二狗發現老板娘具備所有經營者的優秀潛質,這讓陳二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開始暗中學習老板娘的經營手法,回到房子后還不忘做筆記進行提煉升華,爭取上升到理論高度。

  ————————

  孫大爺死了。

  毫無征兆,讓人措手不及。

  老人的去世算是壽終正寢,替老人辦理后事的是個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黝黑,壯實,這個中年人的木訥很容易讓陳二狗想到那個曾經手刃過野豬王的那根木頭,這類男人似乎總不會是生活的主角,而是安靜站在某人的身后,不說話只做事。
  陳二狗聽幾個上了年紀的老街坊說這個男人是孫老頭的義子,傳聞籍貫在東北的孫老頭的子女在三年大饑荒和文革中都沒有熬過來,可期間到底經歷了什么,這群上海上只角的老居民也都說不出個子丑卯酉來,有人煞有其事說見過孫老頭有一堆的勛章,在抗美援朝和越南戰中都立過頭等功,更有玄乎的說他曾是彭德懷元帥的貼身警衛,做到了將軍可惜后來受到了牽連,陳二狗對這些沒有什么感觸,他印象中這個教他下棋的老人只是個不茍言笑的智者

  “鄧公三起三落,我算起勉強能說是兩起三落,當然,比起鄧公的功績,我一輩子這點榮譽坎坷根本就經不起推敲,虛活了八十年其實就明白一個道理,小人物也要活得有尊嚴,男人沒錢,沒女人,沒槍桿子,都是小事,但沒了尊嚴,路邊的狗都不會拿正眼看你。”

  “二狗子,年輕的時候,多做點錯事,越大越好,這樣等你老了遺憾越多,就越不想死,可以多吃幾頓飯,多喝幾兩酒。”

  “活著看到敵人一個個倒下,這就是人生最大的樂趣。”

  這是陳二狗最后一次和孫大爺下棋的時候老人有感而發,也是老人唯一一次在陳二狗這個年輕土包子面前提到一點關于他的往昔,只是不等陳二狗往深處想,贏了一盤棋的老人就說要去菜市場買點蔬菜,買個二三兩豬肉做個下酒菜,讓他在陳二狗心目中好不容易形成的世外高人形象頓時蕩然無存,下了半年多的象棋,最終從頭到尾陳二狗都沒贏過孫大爺一盤,這讓陳二狗有點擔心自己未來的媳婦。

  直到后來陳二狗看到花圈上寫著“孫藥眠”,這才知道老人的名字,他本想幫點忙,可瞧著那個男人冰冷刻板的臉孔,陳二狗最終打消了念頭,和孫老頭非親非故的,這種事情確實不好隨便插手。

  打理完孫大爺后事的中年男人離開之前找到陳二狗,把象棋和那對核桃交給陳二狗,說那是老人的意思。

  “參酒和蛇酒都是你泡的?”臨行前男人問道。

  陳二狗點點頭,來上海的時候帶了根四品葉的人參,陳二狗一直舍不得拿出來,后來看孫大爺身子骨不是特別好,加上喜歡喝酒,就干脆拿北京二鍋頭泡了一瓶參酒給老人,至于蛇酒里的那條銀環蛇則是他聽說某個工地上見過一條碗口粗的大蛇,他特地去找了許久沒抓到大蛇,倒是逮到那條銀環蛇,也一起浸了酒送給孫老頭,這兩瓶酒花了陳二狗不少心思,光是中藥藥材就找了將近十七種,然后按照土方子浸泡,這參酒和蛇酒雖然賣不了大錢,但稱得上大補,做這些,陳二狗不圖什么,潛意識他一直把這位老人當作嗜酒的瘋癲爺爺,能補償一點是一點。

  “味道中正,那參也是地道的長白山野參,你是東北人?”站在陳二狗房間門口的男人看似隨意瞥了一眼滿地廢舊的報紙書刊,神情古井不波,果然神態跟孫老頭就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嗯,我是黑龍江人,額古納河邊上的一個小村子,不過這河小,估計你沒有聽過。”陳二狗笑道,雖然沒傻大個富貴那般讓人覺著沒有半點心機,但的確透著實誠。

  “怪不得,你能算我干爹半個老鄉了。”

  穿著一身很像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終于露出一個不那么古板呆滯的和善神情,輕聲感慨道:“我干爹從不受人恩惠,他就算腳瘸了爛了,走路的時候都不會讓人幫忙扶一下,他就是這個性子,一輩子沒改過。”

  陳二狗很費解這個陌生男人為什么要說這番話,他也沒想法去深思,光是看著那副象棋就挺傷感。

  中年男人最后說了一句不著邊際的話:“以后出了事情你就來內蒙古,說你認識孫滿弓。”

  陳二狗覺得這孫大爺的義子貌似看著老實巴交的,說這話的時候卻沒來由地讓人感受到一股牛逼烘烘,像每次親眼看到富貴這廝在大山里拉起那張巨大牛角弓的情景,都會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的落差。

  可心底陳二狗還是說我能出個屁事情,你丫的別咒我。

  陳二狗看著這個男人的背影,低頭再看著那對被老人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把玩磨去棱角的核桃,嘆息道:“死了?”

  一個男人生前要達到什么高度的不可一世,才可以避免死于無名?如今的陳二狗不懂,他方才看著的那個背影興許懂。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8 00:40
第017章 大菩薩


  高中時代陳二狗有個同學是靠拐賣婦女起家的暴發戶的兒子,長得歪瓜冬棗,喜歡把頭發梳得跟老版《上海灘》里周潤發一樣油光發亮,這個喜歡拿錢買貞操的犢子三天兩頭在陳二狗這些窮苦孩子面前叫苦說被女人追求是件很痛苦的事情,當時陳二狗只想抽這個站著說話不腰疼的豬崽子幾個耳光,但現在仔細一想,的確不全是昧良心的狗屁假話。

  比如在阿梅飯館忙著端茶送水的陳二狗一想到那個體重幾乎能媲美老板娘的女人就頭疼,她此刻就坐在飯館角落的位置,點了份豬肉燉粉條,跟其她幾個瞎了眼看上陳二狗的女人不一樣,她不忙著勾搭陳二狗,每次來吃飯都很安分守己坐在角落,只是那赤裸裸的秋波跟老板娘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關鍵是她暗拋媚眼的時候嘴里還塞滿了粉條或者豬肉,滿嘴流油,她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煎熬著可憐的陳二狗。

  每當這個時候李晟就很邪惡地假象陳二狗瘦弱身架被那肥豬壓倒在床板上翻來滾去的慘狀,所以這個心存不良的小惡人經常跑去給她灌輸一些錯誤的認知,直接誤導她認為陳二狗早就被她的容貌傾倒,唯恐天下不亂的小鬼還悄悄告訴這位艷名傳遍附近好幾條大街的仙女姐姐陳二狗為了她拒絕了他姐李唯。

  趁陳二狗進廚房端茶的時機,李晟跑到跟他老娘一個噸位的女人跟前,煽風點火地悄聲道:“美女,你老坐著也不是回事啊,早跟你說了二狗子喜歡主動的女人,他害羞,你再害羞什么時候才能神仙俠侶啊。”

  她一扭頭,做了個蘭花指,羞澀道:“俺這樣看著二狗就夠了。”

  李晟強忍住罵人的沖動,承受這個動作帶來的巨大沖擊,臉部肌肉僵硬地艱難笑道:“你夠了,可不代表他夠了啊,一個男人看著你這個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卻沒辦法下嘴,你說難不難受?我給你打個比方,你很餓的時候面前擺了一碗豬肉燉粉條,沒筷子吃不到,急不急?”

  從這番話中可以看出李晟這小王八羔子要是把心思用到學習上,別說倒數第一,就是順數第一都有可能。

  她輕聲扭捏道:“俺用手抓著吃。”

  李晟轉過身,咬牙切齒,再轉頭,就是一張笑臉,繼續開導道:“我的王語嫣大美女,干脆我給你個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約二狗去個人少的地,比如公園啊或者看小電影,就是兩個人一起看的小包廂,然后霸王硬上弓,把二狗推倒,他就是你的人了。”

  王語嫣。

  李晟眼前這位名字跟仙女一樣讓人遐想的女人確實是名副其實的艷名滿大街。

  李晟突然耳朵一痛,轉身看到陳二狗那張笑咪咪的臉龐,其中的陰沉也就只有他體會得出,領教過陳二狗陰損招數的李晟立即眼珠子急轉,想著法子脫身,不等他想出辦法陳二狗的兩根手指已經扭轉起來,傳來一陣疼痛的李晟急中生智道:“媽,我想看書。”

  老板娘立即發話:“給老娘滾上去,不許吵你姐,我呸,你個小赤佬要是肯看書我明天就去減肥。”

  如獲大赦的李晟拿了尚方寶劍,立即大搖大擺走上樓,不忘轉身朝陳二狗做了個鬼臉。

  陳二狗對胖女人并不歧視,就像老板娘每天在他面前晃著那一身一百七八十斤肉都沒讓他崩潰,可見陳二狗的承受能力還是極強的,但他實在沒法子把眼前這位仙女跟《天龍八部》那個王語嫣重疊在一起,一展開聯想就渾身不自在。

  陳二狗遞給一嘴油膩的王語嫣一疊紙巾,迅速撤退,他還真怕這妞萬一起了歹念非把自己按到在地,陳二狗沒半點把握反抗,他可不是富貴那個級數的大妖人,碰到這兩百斤肉也就只有被凌辱的份。

  肥妞深情凝視著陳二狗的背影,滿是不可理喻的愛慕。

  那疊紙巾她沒舍得擦拭嘴角的油漬,小心翼翼放進貼滿卡通人物的大紅色錢包。

  ——————

  老板娘阿梅最大的夢想是這家小飯館門口能停滿轎車,可惜老板是個沒理想沒野心的市井小民,理解不了,他能做的無非就是按照悍妻的要求盡力去搜羅一些所謂宮廷菜譜,只是他這個層面的老百姓哪能搞到真正從紫禁城那大房子流露出來的菜方子,所以阿梅飯館門口停著的永遠是自行車,檔次再高點就是電動車,只管收錢的老板娘阿梅在飯館除了數鈔票就是眼巴巴望著門口,指望有輛四個輪子的家伙停下來,這無疑是讓她最有成就感和認同感的事情,等啊等,等到李晟這心肝都知道在學校調戲小女孩都沒等到大人物來光顧,這讓老板娘很泄氣,比陳二狗對她的勾引無動于衷都要泄氣。

  希望就是這樣一個騷貨,等你真決定不鳥她的時候,她就會很犯賤地主動撩撥你一下,讓正準備清心寡欲的你再度欲火焚身。老板娘此刻就處于一個干柴烈火的狀態,因為她看到了兩輛豪華到她叫不出牌子的轎車在飯館門口停下,兩個穿著打扮跟電視劇年輕男主角一樣拉風的帥小伙走下車,這個時候老板娘突然冒出個古怪念頭,看著那兩張讓人不敢正視的驕傲臉蛋,她突然覺得還是有事沒事勾引下二狗子來得舒坦。

  老板一見到這樣的有錢人就心慌,充斥著窮人的自卑和小人物的敬畏,雖然不至于兩腿發顫,但詢問這兩位貴客點單的時候老板確實都沒敢正眼瞧人家,這副慫樣讓趴在柜臺欣賞風景的老板娘忍不住罵了聲熊包,陳二狗雖然以前見到美女就沒了張家寨頭號刁民風范,但見到雄性牲口還真不犯怵,按照他的詭異思維來說就是你陳大爺連五百斤的公野豬都見識過,還怕你不到兩百斤的小白臉不成,他觀察這兩個氣質類似那幫弓獵驢友的青年,用屁股想都知道這兩個公子哥非富即貴,至于有錢有勢到啥層次位面,手里最多只拿過兩三千鈔票的陳二狗根本懶得費這個腦筋。

  兩個有錢人沒在阿梅飯館做出任何戲劇性事情,只是點了兩份最簡單的東北水餃,這讓原本指望著出現某些緊張局面的老板娘很無聊,那場陳二狗大戰江西幫的鬧劇雖然砸壞不少鍋碗瓢盆,但之后沒少增加慕名而來的新顧客,今天要是鬧出什么陳二狗大砸豪華車的風波,然后大搖大擺從派出所回來,估計阿梅飯館早奔小康了。

  老板娘懶洋洋道:“二狗,沒事去給小唯補習功課去,她要是考不上重點我把你皮扒了。”

  陳二狗只能屈服于壓迫,誰讓他吃她的拿她的,老板娘除了讓他犧牲色相以身相許打死不能答應,其它的陳二狗大致都沒有反對的余地。

  老板娘不忘加了一句:“要是她考上了,我可以考慮你三年后做小唯的男朋友預備團成員。”

  陳二狗郁悶得無以復加。

  坐在角落的兩個有錢人幾乎同一時間瞥了眼陳二狗,其中一個有點失望地搖搖頭,示意走人,付錢走出飯館后其中一個公子哥皺眉道:“坤子,就這號人?屁大的事情值得你讓你在警備區特警團的舅舅打電話關照還不夠,還要讓上海武警總隊出面干涉?這樣你可就白白欠了錢榮道這草包一個人情,那王八蛋吃人從不吐骨頭的,圈子里就沒人愿意跟他扯上關系,那小癟三根本不上道!”

  另一個青年不急著進車,靠著車頭,點燃一根小熊貓,吐出一個煙圈,不急不緩道:“欠個人情沒什么大不了的,以后一些上不了臺面事情就需要那種不上道的家伙去辦,他要什么我給就是了,女人?我不缺。錢?我還是不缺,他要真存了心獅子大開口把我當肥豬宰,看最后是他玩我還是我玩他。”

  他的同伴笑了笑,道:“肯定是你吃了他。”

  抽煙的青年仰天望著阿梅飯館的招牌,道:“這事情是方少火急火燎交待下來的,說不能出半點差池,我不敢馬虎,事情辦砸了,以后有的我小鞋穿,上海說大真不大,被方少瞧不順眼了,你覺得我怎么混,人家老子比我老子足足高出兩級,不服不行啊。”

  同伴點點頭,一聽到“方少”,頗有談虎色變的意思。

  隨手扔掉抽了才一小半的香煙,青年揉了揉太陽穴道:“要不是我替這個不知道哪里跑來的過江龍頂著,那幫江西佬早殺過來好幾趟了,真是花錢消災啊。不管怎么說,方少是聰明人,他不會忘記我幫的這個忙,我們就等著好事上門吧。”

  兩人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這個時候一個帶鴨舌帽的女人背著一只旅行包走入阿梅飯館,身材苗條,讓兩個花叢老手的公子哥都不禁下意識多瞧了幾眼,只不過這兩位在上海混得相當不錯的大少爺暫時沒這個心情沾花惹草,被稱作“坤子”的青年收回視線,喃喃自語道:“請的動方少親自出面,肯定是尊大菩薩,就是不知道廬山真面目。”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9 11:32
第018章 我不累


  (本周推薦票到一萬五更新第二章,到一萬七更新今日第三章,有馬甲的不妨偷偷砸幾票。)
  論氣勢,戴鴨舌帽、頂一副黑框眼鏡的女人顯然比不上剛才那兩個開豪華車的二世祖,只是打扮休閑的她一進門,自詡認人奇毒懂點面相卦數的老板娘便瞪大眼睛,大有一股腦想瞧出這妞前世今生的架勢,只是最后冒出一句:“這身材,再配上我這臉蛋,就真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了。”

  女人僅僅是要了小份東北大拉皮,晶瑩剔透的粉條加上脆爽粉嫩的黃瓜絲,很討喜,只不過她似乎對蒜泥有點忌諱,老板娘很感興趣地看著這個女人細嚼慢咽,就跟看一副風景畫,她吃了十五分鐘,老板娘便看了足足十五分鐘,老板娘第一次看到有人將進食視作一場戰爭一般耐心對待,不溫不火,給人的感覺是在釣魚,往常來阿梅飯館吃飯的不是上班族就是打工妹,吃飯大都狼吞虎咽,老板娘懷疑給她一碗飯是不是會一顆一顆飯粒放進嘴巴,想起嘴巴,滿腦子情色思想的老板娘抹了一把口水,心想這小妞的那張小嘴還真誘人,不涂唇膏口紅就能這么水嫩精致的是第一個,真不知道以后哪頭牲口能走運地享受這張小嘴的伺候,老板娘是過來人,她嘴巴上的驚人功夫可不僅僅限于白天的損人,這條街上粉紅發廊無數,老板硬是沒一次出軌,晚上的時候老板娘這張嘴功不可沒。

  終于欣賞完這個看不清容貌的女人進餐模樣,老板娘好歹也是八點檔肥皂劇的老江湖,淑女和貴婦的吃飯姿態也見識過,但想來想去還真覺得這個客人的吃飯是在做一門深奧學問,素來對漂亮顧客有賊心沒賊膽的老板站在遠處偷偷瞥著,不敢造次,喜歡對著漂亮顧客喊姐姐阿姨的李晟今天竟然破天荒沒上去揩油,只學陳二狗的姿勢蹲在樓梯口瞪大眼睛,連廚房師傅出來透口氣的時候都察覺到氣氛有點詭異。

  被一群人注視的女人拿起紙巾擦拭了嘴角,望向老板娘,道:“飯錢從陳二狗工資里扣就是了。”

  老板娘愣了一下,尋思著這個挺不一樣的小娘子怎么瞧都跟土包子陳二狗八竿子打不著,親戚?不可能,張勝利總吹噓說他就是張家寨最有出息的爺們,老板娘能想象張家寨那小旮旯的落后,二狗的相好?那更不可能,要是的話老板娘直接綁塊大石頭直接跳黃浦江,她心底并不看輕二狗子,但今天的陳二狗絕對沒這個資本和本事騙到這么個與眾不同的小娘們,不想浪費腦細胞的老板娘干脆喊道:“二狗,出來。”

  這一次老板娘沒有加上“滾”字,算是給陳二狗留足了面子。

  陳二狗見到這個女人,不知道為什么竟然有種感慨唏噓的復雜情緒,小跑下樓,站在她身邊,笑道:“到了?”

  她抬頭看向陳二狗,相貌沒變,裝扮稍微有點城里人的樣子,笑道:“雖然這么說有點不禮貌,但我還是想說你這個問題真的很多余。”

     陳二狗撓了撓頭,道:“緊張。”

  她示意陳二狗坐在她對面,壓低聲音微笑道:“在一個女人面前這么緊張,還說出來,也不丟臉,我都替你害臊,你在張家寨面對那些公子哥大少爺的那份威風呢。”

  陳二狗坐下后咧開嘴道:“那是我地盤,再標致的女人在我面前得瑟,我都搶了做壓寨夫人。”

  她靠著椅子,道:“有進步,都敢跟我玩笑了,這城沒白進。”

  陳二狗望著這個一直想不起容顏的女人,他清晰記得這個女人與那個弓獵圈子從始至終保持著一個嚴謹的距離,似乎她的為人處事便是如此,喜歡冷眼旁觀,所以陳二狗一直認為她飄渺不定,哪怕坐在對面,也給人遙不可及的錯覺,高中時代幾個小二世祖那點城府在她面前便頓時蒼白幼稚起來,陷入遐想的陳二狗就這么怔怔望著她,放肆卻沒有太多雜念,最終回過神,道:“住哪里安排好了沒,上海就是住個地方太花錢,一平米就能買張家寨好幾棟新房子了。”

  她搖頭道:“還沒,正愁找不到地,你有什么意見?”

  陳二狗笑道:“我能有什么意見,我來上海后就沒走出這幾條街,連上海明珠塔都沒見過,你問我等于白問。”

  一直看美女與牲口組成畫面的老板娘冷不丁冒出一句:“孫大爺那房子空出來了,浴室廚房洗手間什么都齊全,價格也實惠。”

  陳二狗嚇了一跳,瞪了眼老板娘,回頭對對面的女人解釋道:“孫大爺剛去世。”

  她輕笑道:“我是無神論者。”

  陳二狗有點為難,怎么說眼前這個女人都不是那種適合住這種僅比棚戶區稍微好點地方的角色,蛤蟆可以在池塘住得很愜意,但不能奢望天鵝也在臟水池里吃喝拉撒睡,再說那樣的天鵝估計也不像天鵝了,陳二狗明知道吃不到這只天鵝,就很有私心地想刻意保持距離,維持她在心目中的崇高形象,她已經成為陳二狗新的標桿,他在這座城市奮斗的另一個理由。

  只可惜她并沒有讓陳二狗如愿,說了個讓陳二狗瞠目結舌的理由,“我身上沒多少錢,必須精打細算。”

  陳二狗就納悶了,心想你一個開著軍用吉普去張家寨玩弓獵的妞再不濟也不用淪落到住貧民房的地步吧,想著想著于是陳二狗就想歪了,難道這妞是看上了本人尚且沒有被別人發現的一些優秀潛質,想借機來一出近水樓臺先得月?陳二狗越想越歡,一張臉笑得跟狗尾巴花一樣爛漫。

  腦子好使到一個境界的女人一眼就瞧出了陳二狗的那點小雞肚腸花花心思,潑冷水道:“我不拒絕你往那個方面假想,甚至你再深入點我都不反對,但事實是我的確需要省錢,因為進入每一個省份前我都會設定一個開銷上限,那次黑龍江是四千,這次上海是五千,多花一分錢對于我來說,就是策略和戰術上的雙重失誤。”

  看到陳二狗呆若木雞的表情,她莞爾一笑,道:“嚇到了?其實這無非就是一場小游戲,我可能闡述的時候用了幾個你不是很適應的詞匯,簡單來說,這就是一個矩形目標方程……呃,好吧,我承認我又說了個讓你犯愣的詞匯,抱歉,純粹本能。”

  憋屈的陳二狗沒來由涌起一股大男子主義的氣概,道:“住下!”

  把她跟老板娘都嚇了一跳。

  老板娘嫵媚兮兮地拋出一句極有深意的話:“接下來幾天二狗你放假,薪水照算。”

  ————————

  租房殺價,折騰鍋碗瓢盆,搗鼓洗漱用品,還有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時候都是陳二狗幫著干,一天下來就沒空閑,陳二狗這廝除了臉皮厚,從小就有個習慣,喜歡把身邊每個細節掌控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這是張家寨陳家人的最大傳統,這一點在陳二狗身上尤為突出,雖然力氣比不得富貴,但下套做陷阱的事情從不會比富貴遜色,坑人陰人的路子步驟更是一絲不茍,要不然張家寨也不會一致把他視作頭號心腹大患,女人站在窗口心滿意足地望著初具規模的房子,她對陳二狗的評價是“就小規模戰役而言,這家伙是個能夠把戰術執行到極致的瘋子”,其實細心人可以發現,陳二狗來阿梅飯館打下手的半年多日子,就沒出過一點差池漏洞。

  外人很難想象高中文憑的陳二狗很小就學會了識字書法,這歸功于那個嗜酒如命的瘋癲爺爺,老人曾經讓陳二狗和陳富貴一起抄寫過一本泛黃的繁體字老書,那一次,兩雙稚嫩的小手借著月光足足抄寫了大半個晚上,八千六百零九個字,陳二狗心目中的天才富貴錯了兩個,陳二狗自己卻一字不差。

  女人托著下巴沉思道:“就是少兩個書柜。”

  肩膀上掛這條毛巾的陳二狗擦了把汗,笑道:“要書柜干什么,又不常住。”

  她反問道:“你怎么知道?”

  陳二狗納悶道:“五千塊雖然不少,可沒工作要在上海住太久是不現實的,我怎么看你都不是那種可以每餐大蔥青菜豆腐的人,估計十天半個月是極限了。”

  她摘下鴨舌帽,捋了捋那一頭足以讓在打理頭發上花費太多功夫的女人嫉妒到抓狂的漆黑長發,笑道:“我就喜歡做些讓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這是陳二狗第一次大致看清她的廬山真面目,那是一張動人到讓人忽略容貌的臉蛋,很矛盾,卻十足撩撥,沒有陳二狗想象中那種讓普通男人自慚形穢的冷漠高傲,相反還有點類似暗香浮動的勾引,這類誘惑不張牙舞爪,甚至帶點疏遠感,但偏偏就是讓人欲罷不能,那副略顯知性沉悶的黑框眼鏡恰好消弭掉一絲稍顯過分的嫵媚,平添一份如江南煙雨的雅致,陳二狗哪里見過這樣的尤物,陳二狗確定她不是最漂亮的,但敢肯定她身上那股妖孽氣質是他這輩子都不會忘卻的,趕緊用毛巾擦了擦嘴巴,不知道是擦汗還是擦口水。

  她伸出手,微笑道:“我叫曹蒹葭,曹操的曹,《詩經•國風》里的那篇蒹葭。”

  陳二狗握住她的手,點點頭。

  許久。

  很久。

  漫長。

  曹蒹葭終于開口說話,微笑道:“陳二狗,你握著我的手已經六七分鐘了。”

  陳二狗一本正經道:“再握會兒,你放心,俺不累。”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9 11:34
第019章 值了


  (最好能在晚上九點前到一萬七推薦票,為啥?因為那就有機會爆第四章了。)
  安頓好一切的陳二狗開門見山問道:“曹蒹葭,你是高干子弟吧?”

  正準備洗臉的曹蒹葭摘下眼鏡,背對著陳二狗,看不清表情,語氣略微戲謔,道:“高干?現在中國高干可不少,軍隊里師級、地方上的地區級和中央的司局級以上都馬虎稱得上,如果再跟有資格享受高級干部待遇的摻合到了一起,海了去,像那類知識技術干部手里沒權,哪怕是13級以上的官銜,可誰都指揮不動,在單位行政干部誰都不會把他當根蔥,回家了還得看老婆孩子臉色,這種高干憋屈。還有些則有實權,翻云覆雨,一言九鼎,不過這類人在北京少,地方上多,比如上海一個區長,放在北京就是個芝麻官,可在這里就能風生水起。不過我可以給你個小標準,那就是死了后能上新聞聯播的正副省部級,勉強能認作是高干。”

  內容說了不少,可無形中卻把陳二狗的問題轉移了。

  陳二狗不是那種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傻瓜,也不深究,只是驚嘆道:“這么多門道。”

  曹蒹葭對著鏡子沾水拍了拍臉,笑道:“哪一行沒個門道或者潛規則,做官嘛,就是規矩多,講輩分,講資歷,講人脈啊,還講座次,都不能亂,亂了就得重新洗牌,每次洗牌又都要花費很大的機會成本,所以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得悠著點,例子就不舉了,可能光是一大串名字你聽著就會頭暈。”
  陳二狗蹲在洗手間門口,感慨道:“長見識了。”

  其實從陳二狗這個角度看去剛好能一覽無余曹蒹葭的曼妙背影,一條寬松牛仔褲,再寬松也能勾勒出她小蠻腰的纖細和臀部的誘人弧線,這是陳二狗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欣賞一個美女身材,而且這個美女平時還偏偏有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艷氣質,讓陳二狗這頭牲口那個熱血沸騰啊,終于體會到秀色可餐的旖旎含義。

  聰明如曹蒹葭當然早看透背后這個張家寨頭號刁民的脾性,卻不生氣,不以為意道:“看夠了沒,看夠了就去幫我找兩輛自行車,便宜點的那種,能騎就行。”

  陳二狗發愣,問道:“自行車?”

  曹蒹葭重新戴上眼鏡,轉頭俯視蹲門口的陳二狗,道:“難道讓我用五千塊錢去買轎車不成?”

  陳二狗奸笑道:“我還以為能沾點光坐幾次出租車呢。”

  曹蒹葭不禁莞爾,幾縷微濕的青絲柔順粘在她那精致的臉龐上,讓她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驕傲收斂許多,多了點鄰家女人的親切,讓陳二狗竟然有點青梅竹馬的詭異錯覺,習慣了陳二狗這種眼神姿態的曹蒹葭笑道:“我知道你精,不過勸你還是別想著占我一丁點兒便宜,我是個斤斤計較到睚眥必報的小人,孔夫子說唯小人與女人難養,我兩個都占了,所以別把我跟張家寨樸實老百姓同等對待。

  陳二狗撇了撇嘴,極其不認同道:“張家寨那幫子犢子要是淳樸,我明天就去跳東方明珠塔,跳黃浦江也行。”

  曹蒹葭不置可否,她走出洗手間躺在一張紫竹藤椅上,晃晃悠悠,這張椅子中年漢子孫滿弓按照孫老頭的吩咐也一并留給了陳二狗,陳二狗見這房子家具少得寒磣,加上他那巴掌大的合租房間也擺不下太多的物件,干脆把這張有些歲月的椅子送給了曹蒹葭,她閉上眼睛撫摸著扶手,光滑柔膩,手感宛如羊脂白玉,隨后抬起兩根纖細手指輕輕敲打,一副偷得浮生半日閑的愜意姿態。

  陳二狗這一次沒有香艷齷齪的念頭,因為孫老頭也喜歡這樣躺在椅子上哼一些他從未聽過的黃梅小調。

  曹蒹葭閉目養神,輕聲道:“二狗,孫大爺是個怎么樣的人,我看你對他挺有感情的,能你這種沒心沒肺的家伙懷有敬意,我覺得不簡單。”

  陳二狗翻了個白眼,隨后頗為唏噓道:“我象棋是老人教的,本來想怎么都要贏他一盤,可老人沒給我這個機會,關于這一點,說實話我挺怨念他的,這樣的老人,怎么可以就這樣死了呢。”

  曹蒹葭問道:“你所說的兩個這樣,分別是怎樣?”

  陳二狗搖頭道:“我說不上,孫大爺不是我可以評價得好的,沒那個資格,可能等我到了老人這個年紀,才敢斗膽說上幾句。”

  曹蒹葭喃喃道:“蓋棺定論。”

  ————————

  陳二狗搞到兩輛二手自行車,估計八成是某個扒手的戰利品,陳二狗沒什么公德心也沒泛濫的正義感,他反正覺著這兩輛車嶄新價格又便宜就搬回去,這錢當然得找曹蒹葭報銷,反正那個不管怎么正襟危坐不茍言笑都像在媚惑眾生、彪悍到離譜的娘們早對陳二狗知根知底,所以陳二狗一開始就不打算腫臉充胖子,假如,僅僅是一種很渺茫的假設,這個娘們是他的媳婦,那陳二狗是愿意賣血都讓她過好日子的。

  曹蒹葭沒問陳二狗這兩輛車的出處,以她的智商絕對猜得出,陳二狗慶幸這個女人不是個死板到固執的有錢人,富貴這種執拗到恐怖的人碰到一個就夠了,陳二狗不愿意再碰到第二個。她買了份上海地圖,然后就拉著陳二狗這個背包扛袋的跟班騎向目的地,東方明珠。

  一路上她幾乎不說話,見著有趣的景物人事就停下來拍照,陳二狗就跟著她瞎轉悠,也不敢肯定會不會迷路搞得天黑沒見到明珠塔反而越來越遙遠,陳二狗自己是個方向感不強的路癡,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曹蒹葭身上,不過看著她氣定神閑的樣子,陳二狗安心不少,再說跟在她身后還能欣賞她那兩條悠閑晃蕩的修長大腿,越看越有味道,老板娘這種過來人知道看這妞的誘人嘴巴,陳二狗雖然沒那境界,但總算還會欣賞那對黃金比例長腿帶來的香艷風情,富貴說娘們的屁股大能生兒子,陳二狗瞧著這妞就挺符合,她那包裹很嚴密的屁股蛋,沒的說,就差沒讓陳二狗餓虎撲羊。

  尤物。

  富貴總說娘們看透了就是一副比漢子體型稍小的骷髏架,經不起看,可今天陳二狗敢拍胸脯對富貴說曹蒹葭這種女人絕對夠味,如果能脫光了,就是一連看幾個晚上都不膩。

  曹蒹葭處事再八風不動思想再心如止水,也經不起這頭牲口赤裸裸盯著瞧一個多鐘頭,不得不跟他并排,這下可好,這家伙直接把視線轉移到她的胸脯,騎車的時候還不忘抹幾把口水,對她露出幾個看似燦爛其實暗藏玄機的刁民式笑容。

  曹蒹葭笑瞇瞇道:“好看不?”

  陳二狗點頭道:“好看。”

  曹蒹葭瞇起眼睛的時候,整張沒有瑕疵的漂亮臉蛋都漾著一種狐媚,像極了《封神榜》里那頭千年狐妖妲己,暗藏殺機道:“哪里好看了。”

  陳二狗跟著富貴好的沒學,把裝傻扮憨倒是學了七分像,笑哈哈道:“都好看。”

  曹蒹葭眨了下眼睛,嫵媚死人不償命,道:“二狗,你說哪里好看,我就把那個部位給你多看幾眼。”

  陳二狗抱著一絲僥幸,下意識多瞧了眼曹蒹葭的胸部,這一看就徹底陷進去了,盯著那對這輩子還沒碰過的玩意猛瞧,曹蒹葭竟然不生氣,還果真很配合地彎了一下腰,把本就壯觀的部位凸顯得愈發驚人,陳二狗腦子一片空白,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處男哪里經得起這種誘惑,口水鼻血一塊泉涌。

  “二狗,看前面哦。”

  哐當。

  陳二狗連人帶車一起撞上一根巷弄旁的電線桿,因為車速不慢,陳二狗由于慣性在空中拋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華麗墜地。

  某位引發事故的禍水尤物卻自顧自笑得顛倒眾生。

  只是隨后那頭牲口卻說了句讓這位尤物有殺人念頭的話,坐地上的陳二狗一抹鼻血,聲音不大卻恰好能讓曹蒹葭聽到,咧嘴笑道:“好大,我一只手剛好能握住。值了。”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9 11:36
第020章 曹家女人


    這一摔注定是陳二狗銘記一生的精彩片段,但一想到這也許是身旁驕傲尤物精彩生活中可有可無的小插曲,陳二狗就很胸悶,必定身居高位的她似乎從不輕視他這個小百姓,但不知道為什么,以前整個張家寨唾棄他這個不爭氣的敗家子,高中時代不少人明著暗著都罵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癩蛤蟆牛糞,但那個時候的陳二狗都是倔強著尊嚴著,盡管尊嚴得很沒有底氣,但面對曹蒹葭,有一種發自肺腑的無力感,就像他在大山第一次單獨面對一頭覓食的黑瞎子。

  看著這個女人的一笑一顰一皺眉,陳二狗很恍惚,等他們終于來到黃浦江畔,望著曹蒹葭望向江心的身影,陳二狗才明白這種感覺的根源,差距。蝸居于一所破敗高中或者一個小小的張家寨,再自負的學生,再高大的村民,陳二狗稍微仰頭,都能看出他們的高度,可她呢,陳二狗趴在欄桿上,狠狠揉了揉臉,放開嗓子吼了一聲。

  曹蒹葭扶著自行車,看了眼陳二狗,笑道:“咋了?”

  陳二狗舒了一口氣,道:“想家了。”

  曹蒹葭收回視線,不理會周圍川流不息行人對他兩關系的揣測,望著黃浦江上的游輪,道:“我每次出門從不想家。”

  陳二狗呵呵笑道:“你確實不像是那種多愁善感的人,富貴也不喜歡傷春悲秋,他說那都是吃飽了撐著的人或者郁郁不得志的廢物喜歡干的事情,初聽刺耳,現在看來起碼大半是對的。你和富貴都不是常人,你們的思想境界,玄乎。”

  曹蒹葭笑道:“你就是正常人?沒看到你剛才吼得路人連帶著以為我都是瘋子了?”

  陳二狗沒有反駁,他知道在這個女人面前如果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那就真的無藥可救了。

  曹蒹葭指了指遠處的明珠塔,輕聲道:“有人說上海這座城市每個人都想站到最高的地方看風景,商人,政客,甚至是拉皮條的也有這個野心,這跟北京很不一樣,北京不理解上海的斗志,上海也不懂北京的侯門似海。我看到有篇經濟報道說茅臺是帝王心態,五糧液是諸侯心態,放到北京和上海身上也算契合。”

  陳二狗神情流露出不為人知的黯然,茅臺,五糧液,媽的這些玩意以后要一箱一箱運回張家寨,全堆在那座墳前,讓那個小時候他不曾喊過一聲爺爺的老人一次喝個夠。

  原來爬東方明珠塔要花錢,而且很貴,陳二狗一聽坐到265米的地方要100塊到頂部甚至要150,有點猶豫,他不怎么想讓曹蒹葭花這個錢,他自己身上也沒帶這么多錢,曹蒹葭倒是沒有半點心疼的表情,直接掏出三張100面額的鈔票,陳二狗抽回一張還給曹蒹葭,跟售票員要了兩張去265米的觀光票。

  曹蒹葭笑道:“替我省錢?”

  陳二狗仰天看著那座塔,沒有說話,嘴角緊緊抿起,那張本來充滿鄉土氣息的臉龐在城市熏陶半年多后依舊殘留有不少農村人的執拗,曹蒹葭望著這張臉,依稀記起張家寨那晚這個男人的倔強背影,倔強得孩子氣,卻偏偏堅毅得讓人不敢打擾。

  只是不給曹蒹葭哪怕一點點感慨的余地,陳二狗進入電梯看到那位漂亮電梯小姐后就立即暴露本質,他那種眼神永遠跟色迷迷相差一兩點,但也絕非純粹對美好事物的欣賞,而表情就更無懈可擊了,完全像一位老黨員在翻閱《共產主義宣言》,一旁冷眼旁觀的曹蒹葭看著有趣,那個電梯小姐就有些許尷尬了,電梯就那么大,這么個大男人直勾勾盯著,談不上厭惡,可終歸不舒坦。

  等到265米,陳二狗這批人走出電梯,那位好歹見過不少富人政要的高挑電梯小姐悄悄松了口氣。

  曹蒹葭輕聲道:“這么看人不好。”

  陳二狗疑惑道:“我不就這么看你的。”

  曹蒹葭搖了搖頭,道:“不一樣,我知道你的性格,已經把你在我的印象中定性,所以只要不做出太超出我承受范圍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能忍受。但與人接觸,尤其是陌生女性,她們不了解你,如果還有再見面的機會,你制造的第一印象會產生決定性的交往結果。”

  陳二狗笑容似乎有點牽強,道:“我又不要她們做我媳婦,不圖什么好印象。”

  曹蒹葭沒有再作解釋,因為她一直覺得當一件事情需要通過辯論或者爭吵來讓對方屈服時,這不代表對方的不可理喻,而是自己的無能,所以她從不試圖去說服誰或者刻意解釋什么。來到玻璃窗口,曹蒹葭眺望遠方,道:“二狗,你看看這黃浦江邊上的摩天大樓,金茂大廈,環球金融中心,哪一棟背后不是充斥著財團的勾心斗角,政府的騰挪博弈,我們所在的那塊小地方就像張家寨之于黑龍江,沒事的時候有機會就多走出來看一看,一個男人能站多少高,取決于他能看多少遠,你腦子不比別人差,憑什么不能站在更高的位置?不說什么站在萬人之上這種大話,你從黑龍江千里迢迢跑來上海,做個有車有房的人這點野心有嗎?”

  “近代至今上海幾次大輝煌中唱主角的都不是上海人本地人,上只角成為這座城市潛意識中首先遵守的心里準則和地脈規范,一個好的商人把握不住這種命脈,在上海玩房地產就是玩火自焚。二狗,如果你能快點積累出原始資本,我倒是可以給你一些信息,不管是炒股還是玩基金,哪怕是去類似金橋張江國際社區這個項目分一杯羹也能讓你脫穎而出,說到底,人脈和靠山賺取的都是信息不對稱下的信息,內參資料或者智囊團規劃這些東西,拿給有心人,就是送錢。但這必須有一定資本作前提,空手套白狼的事情,在改革初期吃得很香,現在越來越不靠譜了,我沒那個本事讓你干違法的事,但鉆點空子還是可以的。”

  環胸站在玻璃窗旁俯瞰商業圈的曹蒹葭有感而發,興許是太久沒有和人對話的緣故,她破天荒說了一大通自己都覺得不著邊際的言語。

  只是卻很煞風景地沒有半點回應。

  突然,轉頭的曹蒹葭發現陳二狗臉色蒼白得有點異常,而且額頭也有汗水,仔細觀察,這個男人竟然一身汗水,曹蒹葭皺眉道:“你恐高?”

  陳二狗尷尬,僵硬地點點頭,艱難道:“我也是上了電梯才發現。”

  曹蒹葭猶豫了一下,道:“剛才我說了什么,你聽進去沒有?”

  陳二狗苦笑道:“沒。”

  曹蒹葭眨了眨眼睛,似乎在確定這個恐高的男人是否在撒謊。

  “我們回去。”

  曹蒹葭堅定道。

  陳二狗目瞪口呆,才花了兩百塊上來,還沒看就走?這錢花得未免也太冤枉了吧,趕緊解釋道:“沒事,你看你的,我跟在你后面就行。”

  曹蒹葭二話不說,轉身就走,陳二狗想拉她,卻沒敢伸手,只好心懷愧疚和感激跟著她走向電梯。

  同一部電梯,同一個漂亮小姐,她看到陳二狗這么快返回不禁有點頭疼。

  對她一見鐘情的男人不少,大江南北貧窮富貴的都有,可用這么個土老帽的法子表達那方面想法,實在不咋的,掛著一張職業性笑臉,她內心充滿了對陳二狗的腹誹。

  曹蒹葭輕柔打趣道:“敢情你不是替我省錢,是怕到了這塔的頂樓站不穩啊?陳二狗啊陳二狗,有你的。”

  陳二狗那張本就略微沒有血色的臉龐愈發蒼白,額頭滿是汗水,緊握著拳頭,擠出個實在不怎么鎮定好看的笑臉,道:“沒,開始真不知道自己有恐高癥。”

  他再次望向那個穿著一身突顯身材的漂亮制服的電梯小姐,眼神如出一轍,只是這一次的殺傷力明顯弱了許多。

  曹蒹葭密不透風的心境像是被毫無征兆地撩撥了一下,她終于知道這個男人為什么要像一頭沒有見過女人的牲口那般看電梯小姐,他無非是想把恐高轉移到她的身上,曹蒹葭微微低頭,看著陳二狗那緊緊攥起的雙手,嘆息著感慨,手心已經都是汗水了吧。其實她何嘗猜不出陳二狗起初選擇坐到265米的真實原因,這個不喜歡把自尊掛在嘴邊的東北男人是想下次請她坐到頂樓作為補償。

  她猛然想起自己記恨了二十年的爺爺,老人某次大發雷霆的時候曾經對她母親說過一句話,曹家的女人,可以看不起將軍的兒子,看不起省長的孫子,但哪怕是一個乞丐,只要是站著而不是跪著活著,只要你肯嫁,我就敢答應!

  “二狗。”

  “嗯?”

  曹蒹葭看著一頭霧水加冷汗的男人,露出個能讓太陽從西邊出來的孩子氣笑臉,悄悄道:“別看她,她沒我漂亮,看我。”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19 11:37
第021章 先手


  “想追我?”

  “傻子才不想。”

  “是玩玩而已,還是打定主意要娶我做媳婦。”

  “隨你挑。”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爺爺是當官的,我外公是當官的,我爸仍舊是做官,我媽也是吃皇糧的,我七大姑八大姨還是跟當官的有關系,我哥我姐們還是糾纏不清不辭辛苦地攀爬權力金字塔,這么說,怕了沒?”

  “不怕。俺只知道你是曹蒹葭,再說俺只是個鄉下人,不認識啥當官的,俺也不怵,500斤的野豬都見過了,還怕100多斤的人嗎。”

  這就是一個集妖孽和尤物于一身的女人和一個沒錢沒勢還沒貌的東北刁民在回到南匯街后的對話。

  詼諧,卻也有點假到真時真亦假的味道,只不過兩個人一個來回光騎車時間就達到將近五個鐘頭,沒太多力氣去展開遐想。在阿梅飯館吃了份老板特地免費招待的晚飯,兩人就分頭回到房間,吃飯的時候張勝利這貨就沒少用曖昧眼神看陳二狗,他現在算是越來越服這個來上海前還極其不待見的老鄉侄子,才來上海半年就勾搭上李唯這個沒徹底長熟的水靈小妮子不說,還一個人挑翻了江西幫頗有地位的那個大佬黑虎子,如今又和這個神仙一樣漂亮的娘們粘在一起,三分嫉妒六分敬佩還有一分不想承認的畏懼。

  陳二狗躺在地鋪上,望著天花板,他周圍都是廢舊報紙和雜志書籍,五花八門,有一疊專門整理出來的軍事類雜志,一疊類似《讀者》《青年文摘》的文藝性雜志,再就是一些《攝影入門》《西方政治學》之類的散書,甚至有本厚重的英文版《宏觀經濟學》,幾乎涉及了所有一個年輕人可能接觸到的領域,幾乎每本書內都有不少折痕和圈圈點點以及空白處寫滿了讀后感,讀書和看書,是兩個截然不同的境界,陳二狗只是個學生時代沒什么機會接觸課外書的高中畢業生,因為知道來之不易,所以才越發珍惜。

  敲門聲。

  要么是李唯要么是曹蒹葭,因為李晟和張勝利這兩個人從來不知道敲門。

  是疑神疑鬼的李唯,這妮子從房門后探出個腦袋,躡手躡腳進門后,問道:“二狗,聽說你今天去東方明珠塔了,好玩嗎?”

  陳二狗坐起來,靠著墻壁道:“我有恐高癥,你說好玩不好玩。”

  李唯吐了吐舌頭,彎下腰隨便撿起一本半舊不新的《溝通中西文化》,心不在焉隨手翻閱。

  陳二狗笑問道:“有事?”

  “沒。”

  李唯漫不經心道,她下意識瞥了眼房門。

  陳二狗也不追究,最近他忙著研究男女之間的情愛,在自認沒有達到爐火純青之前不打算對李唯這個純潔孩子下手,他知道一份苦澀的初戀意味著什么,禍害誰都可以,眼前這個含苞待放未滿十六周歲的花季少女不可以,再說真要出手也得等段時間,別以為山溝里走出來的陳二狗不懂法律,哪怕是李唯這妮子投懷送抱非要,那也是犯罪,在局子里最遭人唾棄的是哪種人,那就是強奸犯,陳二狗還不想在鐵柵欄內被一群爺們玩弄后庭花,他靠著墻,望著對面墻壁上掛著的那桿黃竹煙槍,張家寨帶來的煙草很快就抽完了,之后他就再沒有怎么動它,只是偶爾幫它擦拭一下灰塵。

  看到它,陳二狗便會想起那座小土包一樣不起眼的墳墓,想到躺在里面那個老頭的京劇腔調,沙啞滄桑,像大雪紛飛的聲音,陳二狗也很奇怪自己為什么會記不得老人的容貌,唯獨牢記了他的嗓音。

  隨后他還會想起夜幕下習慣站在門口等他們兄弟的母親,這個女人,幾乎是一個人承擔整個家庭的負擔,陳二狗現在都想不通是什么信念支撐母親那瘦弱的肩膀獨自扛起所有重擔,爺爺死的時候,她拉著他和富貴跪在墳前,他不肯磕頭,她硬是把他的腦袋摁下去,那個時候的她眼神堅毅,不容抗拒,從那個時候陳二狗知道不管母親如何疼他,有些事情該做的必須要去做。

  富貴。

  想到他,陳二狗嘴角就忍不住微微揚起,一個很細小的弧度,不易察覺。

  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憨貨,也就只有富貴能把張家寨一村人都騙得團團轉,所有人都覺得從他身上占了大便宜,殊不知那些都是富貴一秒鐘就可以舍棄的玩意,陳二狗曾經問他為什么要裝傻,富貴說他無聊的時候就喜歡看著一群傻子傻乎乎地跟一個聰明人玩游戲,既然張家寨沒第三個聰明人,你又不肯玩,那就我來扮演好了,就當看戲。

  裝幾天傻不難,可裝了二十多年的傻,那就不是好玩,而是可怕了。

  論心機城府,陳二狗沒接觸多少上位者,不好妄下斷言,但敢保證他見過的所有人中都沒富貴這么隱忍,就像一頭長時間埋伏在暗處的豹子,當獵物終于發覺不妙的時候,已經迎來致命一擊。

  凝視著那根煙桿,陳二狗腦海中浮現出富貴憨憨傻傻的笑容,下意識脫口而出道:“不準笑。”

  李唯把視線從書移開,蹲下來,一副莫名其妙的可愛模樣。

  此時,曹蒹葭正躺在竹藤椅上,兩指輕敲扶手,搖晃著腦袋,哼著《勸君王飲酒聽虞歌》,竟然沒來由象想起陳二狗作青衣裝扮的場景,笑出了聲,曹蒹葭睜開眼睛,望著擺放在窗臺上的一盆吊蘭,浮現起一抹懊惱神色。

  她想到那場談婚論嫁的荒唐對話,臉頰微紅,著實荒誕了點,不是說覺得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問題,只是兩個人才第二次見著面,就火速切入正題,讓曹蒹葭想到了“干柴烈火”這個成語,繼而想到“天雷勾動地火”這個說法,這讓曹蒹葭哈哈大笑起來,還是捧腹大笑的那種肆無忌憚,像個妖精。

  笑完了,這個具體身份背景陳二狗一概不知的女人瞇起眼睛,如兩弧月牙,道:“二狗,唐僧取經要九九八十一難,吃我的肉的確沒法子讓你長生,可你總得做出翻山越嶺過五關斬六將的姿態吧,太容易到手的東西誰都不會珍惜,對你對我,都是如此。”

  最終結果是曹蒹葭在精神上征服了陳二狗?還是陳二狗在床上降伏了這個外表觀音內里白骨精一樣的妖孽?

  天曉得。

  但似乎不管結果如何,都是曹蒹葭主動沾了因果,輸了先手,真要輸,陳二狗也不至于太慘,再說刁民陳二狗指不定能有什么靈光乍現的神來之筆,將其一舉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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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6 爵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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