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作者: 烽火戲諸侯(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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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ohohohw 2009-5-17 00:24:53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3 660751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1章 做鴨


    面紅耳赤的王解放醉醺醺,啃著大蔥,大口喝酒大碗吃肉,一只腳抬在椅子上,很有東北爺們的豪放姿態,喝光了一整箱啤酒,陳二狗特地出門買了瓶北京二鍋頭回來,興許是王解放一口氣喝掉小半瓶的緣故,白天保守謹慎的他紅著一張關公臉放開了嗓子道:“做我們這行,被咒生兒子沒屁眼是常有的事情,是在挖人祖墳啊,還有比這更缺德遭天譴的事情嗎?誰第一次做都怕,可一想到大的青銅器立器一件一萬,玉器大件五六千,小飾件一件都得二百,都是一疊疊的錢啊,一個個都瘋了,都他媽不要命了。我沒小爺那胸襟氣魄,他分文不取,全讓給我們這幫人,他求個心安,我們不行,為了錢會分贓不均,會內訌會拿鏟子削人腦袋,我們只求這輩子榮華富貴,小爺看得到來世是做人還是做畜生,我知道他在看我們這群小卒子的大笑話。說出來你也許會笑,咱那一大幫到最後天不怕地不怕神鬼不怕的亡命之徒,三天兩頭就怕小爺不罵個幾句,小爺罵了,比喝上半斤燒刀子都來得舒坦。後來因為那次風波大伙都散了,大家各奔東西,該死的都死了,該遭報應的也都遭了罪,真過上好日子的沒幾個,我算好的,因為出事前小爺有照應著,總算留了條賤命苟活到今天,有些時候躺在湯臣一品別墅里的豪華大床上,玩弄著那兩個騷貨的白嫩身子,我都惦記著小爺的好,能給他做牛做馬,不丟臉。”

    “一鏟子下去拉出土來,帶沙的,八成清代墓,石灰的,則是明代,帶五花夯土的是戰國墓。北京那邊用柏木棺材多,很多都沒爛,有些地兒則都是青磚。撞上大磚頭的准是大買賣,指不定王爺妃子就睡在里頭,唉,不說這個,用小爺的話說這行就是扯蛋。”

    “狗哥,我現在算是看透了,其實人與人藏在娘肚子里的時候一樣不分貴賤,只是投胎的地方不能選錯,小爺就是投錯了胎,他要是生在城市,怎麼說也比如今住在湯臣一品的一些個雜碎強。”

    那一晚王解放斷斷續續嘮叨了很多,到後來恐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在扯些什麼,這個平時幾百棍子下去都打不出一個屁的家伙似乎想要一口氣把一輩的話都說光,所幸那天生意也出奇的差,等王虎剩叼著根煙從酒吧回來,飯館也沒顧客光臨,否則陳二狗真不敢讓這個刨了幾十座墳的家伙暢所欲言。

    但這一席話,讓陳二狗對這位王虎剩親戚了解個大概,不敢說徹底,畢竟才半天,但這個為了一句話便敢從北方跑到上海睡母女花的漢子值得交往,雖然沒到掏心掏肺的地步,但做朋友絕對沒問題,那晚陳二狗讓爛醉如泥的王解放睡他的地鋪,自己則拿了本殘破不堪的大塊頭《宏觀經濟學》蹲路燈下翻到清晨,等王解放起床去阿梅飯館打工,這才回去睡覺,睡到中午,囫圇吃了個午飯,便一路摸索加問路尋找到小夭的公寓,有兩件事情,一來想借一整套大學基礎教科書,二來則想詢問小夭的真實名字,連人家的床都爬上去了,卻還不知道這女孩的名字,陳二狗一想起這事就滲得慌,不踏實,雖然本名一直沒人肯用,二狗這稱呼如影隨形地從張家寨帶到了大上海,不過名字里帶個狗字不意味著做人可以太狗。

    找到了小區,卻不知道幾十棟樓房中哪一棟才是小夭所在的公寓,只好蹲在小區門口守株待兔,結果從中午等到傍晚,手里那份《南方周末》翻來覆去足足一字一句閱讀了三遍,終于把剛從學校上完課回來的小夭給等到,把受寵若驚的小夭給給感動得稀里嘩啦,摟著陳二狗大庭廣眾之下差點便上演了出十八禁畫面,小夭帶著陳二狗來到小區公園,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整張小臉滿是不含半點雜質的雀躍,道:“想我了?”

    陳二狗不知道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道:“想跟你借些大學教材,上海大學多,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考上大學,因為這個整個村子沒少戳我脊梁骨,這件事情娘沒從說過我什麼,可她心里總有遺憾,我想自考,拿個證給她瞧一瞧,這恐怕是我娶媳婦之外最能讓她開心的事情了,她身子不好,我也不想在上海渾噩糊塗厮混日子。”

    起先小夭嘟著嘴巴有些不樂意,可聽到後面便很乖巧地點頭道:“張兮兮就有一套,保證每本書一頁都沒翻過,嶄新到可以當新書賣,你拿去就是了,她雖然說話難聽了點,但人不小氣,成了朋友就更好說話了。”

    本來給小夭輕搖著秋千的陳二狗突然一把從背後抱住這妮子,聞著她身上香噴噴的味道,這股淡雅清香在陳二狗鼻子中無疑要比熟女雁子那種濃郁香味來得更舒服,不知道是不是他橫空出世以一種蠻橫姿勢闖入她世界的緣故,小夭穿著打扮越來越清純,本來微卷的頭發也特地花了七百多塊拉成直發,剪了一個很淑女的發型,漂亮高跟鞋換成了白色帆布鞋,清涼短裙換成了牛仔褲,對細節有一種偏執追求的陳二狗自然清晰察覺到這種變化,但他沒說什麼,嘴上說不出膩人的話語,但不意味著心里不感動,輕輕抱著她,道:“小夭,你真名叫什麼?”

    “就是小夭啊。”

    小夭輕輕搖晃著小腦袋,摩挲陳二狗那微微帶有胡渣的消瘦蒼白臉龐,動作親昵而可愛,笑道:“我姓沐名小夭,小女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二狗,事先聲明,你可別把我跟酒吧其她女孩子一同看待,我父母都是光榮的人民教師,爺爺外公都是,我也是貨真價實的良家女孩,可不能欺負我。要不是想自費去丹麥,我才不會去酒吧賺錢。”

    陳二狗嗯了一聲,雙手便很符合他特色地不老實起來,幾天沒碰這小妮子,陳二狗那顆騷動的心堵得慌,現在一接觸到這具鐵定讓張家寨農民垂涎三尺的美妙身子,他下半身便很爭氣地有了本能反應,只是他暫時還沒打算讓下半身支配腦子,道:“明天你先帶著我去你們學校做個旁聽生,試試看,如果效果不錯就堅持聽下去。”

    小夭柔聲道:“我們學校不行,師資力量跟不上,你如果真要旁聽還得去大學城,上海大學很多,像複旦和上海交通大學都是全國名牌,接下來同濟大學、華東師范、上海財經、華東政法這類都是很不錯的,你明天先去我們學校感受一下大學氛圍,這個星期我上網幫你把上海好大學的強勢專業以及時間安排都列出一個表單,這樣你可以事半功倍,你怎麼聰明,自學肯定能成材,一個不小心說不定還能考上複旦呢。”

    陳二狗搖頭道:“複旦不去奢望,爭取考個211工程重點高校名單上的大學,你英語怎麼樣?我最差的就是英語,基礎很差,口語就更慘絕人寰了,根本不堪入耳。”

    小夭眨巴著眼睛嘿嘿道:“我也就一個英語能拿得出手,高考127分,除了英語其它學科都不能見人,因為小時候總想著環游世界,所以學英語很賣力。”

    陳二狗沒說話,小夭卻歪著腦袋冒出一句,“二狗,等你去了複旦或者交通那些名校,一不留神被你碰見啥校花院花或者班花什麼的路邊花朵,你可千萬務必一定必須不能采,聽到沒?就算那些個漂亮花朵對你以身相許,你也得做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你滴明白?”

    陳二狗笑著點點頭,道:“人家躲我還來不及,你以為她們都像這麼傻乎乎啊。”

    小夭不置可否,小臉掛著孩子氣的得意洋洋,仿佛陳二狗就是她心目中頂珍貴稀罕的寶貝,巴不得別人不識貨。

    人窮志短,馬瘦毛長;飽暖思淫欲,饑寒起盜心。這老話可沒有白說的,現如今陳二狗就挺飽暖的,然後摟著一個身子都已經屬于他的小美人兒那麼久,接下來會做什麼勾當不言而喻,小夭在電梯中就差點被這頭牲口全身揩油了個徹底,小夭手小臉通紅慌腳亂地掏出鑰匙開了門,也沒時間管張兮兮那位格格是否在公寓,兩個人便不浪費一秒鍾地順勢滾到了床上,小夭的衣物很快就飄落一地,讓人感慨陳二狗脫女人衣服的天賦跟解剖畜生一樣令人歎為觀止。

    不知道陳二狗這厮是無師自通還是從王虎剩和張勝利這兩頭畜生那里討到了真經,竟然玩起了前奏和調情,骨子里刻意壓抑的野性彌補了手法上的生澀,讓本來實戰經驗就同樣稀少的小夭感受到一種與第一晚截然不同的快感,第一次的陳二狗是類似壓迫性的征服,小夭只能被動接受,但今天不一樣,兩具身體如膠似漆,陳二狗從不否認他對女人的胸部很有欲望,下半身在辛勤勞作的時候他總喜歡不顧小夭的羞澀去仔細把玩欣賞她的雙峰。

    清純到讓人覺得三十歲之前怎麼看都是**的小夭在床上其實有點小嫵媚的,這事情也跟陳二狗的調情差不多都屬于無師自通的范疇,陳二狗一看到那雙乾淨到讓尋常男人驚豔的漂亮眸子,下半身就有無窮的動力,就只想做一頭老黃牛,盡情開墾身下這塊最動人的良田。

    這一次因為是白天,幾乎小夭身上每一寸肌膚都沒有被他放過,這座寶藏讓陳二狗在巔峰過後半個鍾頭還在慢慢探索,羞得小夭用枕頭蓋住小腦袋,而陳二狗時不時冒出幾乎粗俗不堪卻別有深意的情色糙話更是讓她嬌嫩小臉能滴水出來。

    等心滿意足的陳二狗套了條短褲下床,小夭已經筋疲力盡,紅撲撲的小臉,沾滿春意的眸子,潔白玉潤的胴體,差點讓瞥了眼後的陳二狗雄風再起,重新提槍上陣,要不是小夭趕緊用被單裹住,指不定就又得被肆意輕薄一次。

    出去喝水的陳二狗見到了正捧著薯片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視的張兮兮,這個一臉精致妖媚妝容的女人轉過頭,望著他,陰陽怪氣道:“嘖嘖,不錯不錯,一個鍾頭二十分鍾,可真夠持久的,二狗,你要去做鴨,肯定紅。”

    只穿了條短褲的陳二狗撇了撇嘴,道:“我要做鴨,你這種妞就算給我一百萬我都不做你的生意。”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2章 挪個地


    被徹徹底底傷到自尊的張兮兮猛然起身,氣急敗壞道:“你要真做鴨,本格格就帶上皮鞭蠟燭繩索,不把你玩成殘廢本格格就跟你姓。別說一百萬,從錢包里掏出一百塊我都嫌貴,別以為像豬一樣拱一兩個鍾頭就是本事,你這種小癟三也就小夭鬼迷心竅上了你的賊船,”

    陳二狗一看戰火有擴大的趨勢,一想到等下關于教科書那件事情還得有求于這位心高氣傲的千金小姐,也就閉上嘴巴徑直走入廚房,說完氣話後似乎覺得挺酣暢淋漓的張兮兮也懶得看陳二狗,轉身坐下繼續看她的《動物世界》,看到畫面上有只豹子撕裂羚羊的殘酷畫面,以往最喜歡欣賞這類血淋漓場景的她沒來由想到那個混蛋在小夭身上作孽的姿態,一陣心悸,心有戚戚焉。

    張兮兮下意識斜眼看著廚房方向,貌似生怕這頭畜生像電視上那頭豹子一樣冷不丁竄出來把她按倒在沙發上,隨後上演一出霸王硬上弓的人間慘況,心有余悸地張兮兮想象力很豐富地聯想到平時小夭跟她吹噓他打架如何生猛,掂量自己那點防狼術根本就是繡花枕頭的張兮兮就想回房間躲會兒,結果聽到一聲“站住”,差點沒把她嚇死,轉頭一看是面如桃花的小夭,咬牙切齒道:“胳膊肘一個勁往外拐的死小夭,你是不是想嚇死我然後跟你的奸夫做一對歡快鴛鴦?”

    穿著睡袍的小夭依靠房門,慵懶模樣,臉頰緋紅,似乎每一次呼吸都夾帶不可告人的挑逗,害羞笑道:“也不知道是誰膽子大到一個人敢在深夜看《午夜凶鈴》,看的時候還恰巧聽到電話鈴聲都能面不改色,我要能嚇死你,就奇了怪了。”

    張兮兮見陳二狗還沒從廚房出來,稍稍心安,道:“小夭,以後做那事情的時候給我小聲點,本格格可每次都體諒你臉皮薄知道出去開房間,你倒好,門都不舍得關嚴實,我是到了閱盡A片無數有碼也**那種境界的人物,就你們那點小打小鬧豈能入我法眼,下次再吵到我,小心本格格把你們兩個一個拖進我房間調戲一個拖出去閹割一百遍。”

    小夭像是想到了什麼,沒跟張兮兮貧嘴,跑回房間幫陳二狗找到件衣服,沖進廚房給他披上,這個舉止讓張兮兮更是胸悶,她覺得自己還真沒淪落到要去欣賞那小癟三半裸體的可悲地步,一邊感慨陳二狗果然不是個東西竟然這麼快就把可愛純潔的小夭誘騙成小淫婦,一邊偷溜進房間,天曉得那能堅持將近一個半鍾頭的畜生會不會再度發情,連她也給吃得不吐一根骨頭。

    晚上陳二狗陪著小夭一起去SD酒吧,送他們去的是自己有一輛寶馬120i的張兮兮,她雖然恨不得把陳二狗凌遲處死,但對小夭確實仗義得沒話說,在小夭的軟磨硬泡下終于把一疊嶄新書籍砸給陳二狗,出于小女人的記仇心態,每本書中間都被她撕去十幾頁,把他們送到酒吧,張兮兮便去和已經在身在茂名南路的男朋友顧炬彙合,然後還要去新天地和複興公園的官邸,對于這位不愁吃不愁穿的漂亮女孩來說,文憑就是一張破紙,大好青春不趕緊揮霍難道等著嫁作他人婦再去放浪形骸?

    “兮兮給人的感覺就是很難相處,可我知道她其實就是一個淘氣的孩子,任性而倔強,躲在堅強的蝸牛殼里,其實內心很柔軟。”小夭下車後感慨道。

    “你是想說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陳二狗打趣道:“小夭,你可別誤導我,我估計她內心早就想把我大卸八塊後拿去喂狗了。”

    笑點很低的小夭撲哧一笑,拉著陳二狗的手走入酒吧,聽著那幾個女孩點滋味複雜喊了聲“狗哥”,繃著臉不動聲色的小夭其實心底倍兒有成就感,恨不得一進酒吧逢人就說這是我男人,是小夭一個人的,不過她到底臉皮嫩,進了酒吧就去工作,陳二狗便和王虎剩趴在二樓欄杆上拉家常,如果不是王解放的那番肺腑之言,陳二狗還真沒發現這個橫看豎看都一天比一天猥瑣的矮個子男人是有故事的一個爺們,陳二狗這雙手也就跟黑瞎子野豬打過交道,沒想到王虎剩這家伙竟然早就跟死人打上了交道。

    “別用這種曖昧眼神看我,我的英俊瀟灑不是給你一個大老爺們看的,是專門給李唯妹妹和髒兮兮格格用心去欣賞的。”王虎剩叼著根剛順手牽羊來的蘇煙咧開嘴笑道。上海和江蘇近,不少蘇州或者南京的牲口喜歡周末往上海跑,順帶著蘇煙也比較流行,中華這煙雖然價格貴,也能上得了台面,但總歸不太被年輕人接納。

    “還用心欣賞,人家都不拿正眼瞧你。”

    被煙嗆到的陳二狗忍不住笑罵道:“虎剩,你就不能走回正途,正兒八經地讓女人摘下有色眼鏡看你?這個世界上沒多少獨具慧眼的女人,有也未必能讓我們這種升斗小民撞到,僥幸碰上了也說不准是擦肩而過,你淨整些劍走偏鋒的旁門左道,不吃香的。”

    “不怕,連你都拿下小夭到了小圓滿的境界,我估摸著也快渡劫飛升了,只要不是兵解成就地仙就行,乘龍乘鶴飛升都無所謂。”王虎剩文縐縐酸溜溜玩笑道。

    “不跟你扯蛋,說件正事,有機會帶你去趟我老家,你不是會看風水嗎,幫我尋個風水寶地,我要給一人挪個地。”陳二狗眯起眼睛沉思道,似乎想要衣錦還鄉。

    “你願意,那個人肯嗎?”王虎剩說了句極富深意的言語,臉上再沒有半點玩世不恭的浮躁。

    陳二狗陷入沉默的境地,似乎在考慮如何回答王虎剩這個一針便見了血的問題。

    “ 老一輩的心血,不能糟蹋,說句天大的實話,我也不敢幫你這個忙,太折壽。我這輩子陰損勾當做太多了,還想多積點陽德,總不能現世報或者下輩子就立馬投胎做了豬狗。”這一刻王虎剩仿佛出世的世外高人,竟帶給人一種指點江山的氣魄,只可惜一觀摩他那張麻花臉和漢奸頭,實在讓人無法將偉岸與他聯系在一起。

    陳二狗歎了口氣,也不知道內心有沒有打消這個讓王虎剩這種人都犯怵的念頭,道:“不說這事,王解放這家伙身手怎麼樣?”

    “ 湊合,要放倒四五個壯漢沒問題就是了,都是不入流的把式和野路子,沒辦法,我那個瞎子師傅肚子里也就那麼點貨,我做徒弟的就更不能教給解放什麼真才實學了,不過等有錢了我倒是想有機會讓他深造一下,這粗人底子好,上手快,長拳八極拳那類剛猛拳法適合他。二狗,你別看他一張做鴨子的臉蛋,身上肌肉比你還要結實得多,這種人抗擊打能力沒得說,一流,不是動刀子動槍,一般人讓他打都是自己手疼。”

    王虎剩笑道,雖然在王解放面前從不給好臉色看,但在陳二狗這里還是不吝嗇誇獎的,畢竟王解放這熊人肯為了他這個表哥千里迢迢殺來上海跟人算一句話的賬,甚至連那倒黴蛋的老婆女兒一起推倒後還不忘盜竊,陰險手段不是一般的令人發指。王虎剩點燃第二根煙,也給陳二狗點上,“對了,你接下來要忙學業,鷹的事情你就包在我和解放身上,養鷹對獵戶出身的他來說也是小菜一碟,其實林雕氣胸這類都不錯,能適應南方的天氣,玩起來也比松子這種小玩意來得犀利,否則玩著玩著被喜鵲這種畜生抓瞎了眼就成笑話了。”

    “那就交給他。”陳二狗本來正愁這事,有人幫手頂上是最好。

    “小夭以後怎麼辦?”王虎剩毫無征兆冒出一句,望著樓下忙碌的小夭。

    “走一步算一步,起碼就今天而言,帶上她去張家寨做媳婦是很拉風的事情,這算不算光耀門楣?”陳二狗自嘲道。

    “小夭,小妖。”

    王虎剩搖晃著腦袋,笑道:“如果瞎子沒忽悠我,論起輩分來我還是天師教這一脈的外門子弟,不少在中國道教協會德高望重的老道士都得喊我聲師弟。不過我對小夭不感興趣,懶得降伏,也降伏不了,在我看來還是屁股大的妞有味道,摸起來舒服,還能生帶把的娃。我估摸你以後糟蹋的妞不會少,真正在乎的也肯定不會多,但這個小夭別輕易放棄,她有旺夫相,信不信由你。”

    陳二狗笑了笑,以後的事情誰知道。

    王虎剩突然笑容猥瑣起來,道:“其實那個張兮兮我也就只能遠觀,八成褻玩不到,你要有那個本事,就幫我打一炮,算我欠你一個人情,回來後跟我描述一下戰況就成。看小夭那滋潤的嫵媚樣子,我就知道你那方面本事不小,啥時候把張兮兮給霸王硬上弓了,我喊你聲大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3章 搬救兵


    接下來一個星期小夭晚上幫著陳二狗制定上海各所大學的強項學科列表,白天則陪著他上課,從枯燥乏味的《微積分》到英文版的《宏觀經濟學》,再到照本宣科的《鄧小平理論》,以及導師操一口湖南話的《大學英語》,加上選修十幾門課程陳二狗挨個體驗了一遍,其中有幾個妙趣橫生的小插曲。

    一個是在《邏輯學》上某斯文眼鏡男扮演了一回學識淵博舌戰群儒的角色,一堂45分鍾的課他一個人發言就用去30分鍾,口才一流,旁征博引,讓那位中年婦女的老師都不忍打斷,頗有指點江山舍我其誰的英雄氣概,把頭一次聽到排中律契合法以及換質位法這類邏輯術語的陳二狗聽得一愣一愣,大為拜服,整個大教室近百號人都一驚一乍暈暈乎乎,唯獨眼鏡男一門心思想要打動的小夭無動于衷,忙著跟陳二狗眉來眼去打情罵俏,讓陳二狗著實替那個眼鏡男感到尷尬,有心栽花花就是不開,無奈啊無奈,陳二狗估計那一下課就喝了一整瓶礦泉水的眼鏡男內心開始跳腳罵娘了。

    再就是陳二狗和小夭在學校食堂排隊買飯,剛好碰到難得在學校吃飯的黃宇卿,這家伙非但沒惱羞成怒,反而一見到陳二狗便黏上來稱兄道弟,見到小夭就喊嫂子,還一副恨不得把他身邊一個剛釣到手漂亮女孩送給陳二狗做二奶的謙恭姿態,這使得食堂不少朝陳二狗翻白眼的牲口大吃一驚,而幾個常去SD酒吧蹦迪玩桌球的痞子則踩著拖鞋屁顛屁顛跑到陳二狗跟前,喊了聲狗哥,忙著替陳二狗刷卡付錢,這下子食堂幾百號人立即對穿著雙布鞋的土包子刮目相看,心道原來這農民是個深諳扮豬吃老虎的隱藏高人,被黃宇卿喊了聲嫂子的小夭小心肝撲騰撲騰,俏臉通紅,緊緊環住陳二狗的手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已經徹底淪陷,這個階段的妞,某些事情一旦真要鑽牛角尖,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得知一間不到十五平米的小房子塞進去四個大男人,小夭就強烈暗示陳二狗搬出來跟她一起住,陳二狗臉皮是厚,可還沒厚到要跟兩個水靈女孩睡一套公寓的地步,再說那麼好的房子他住著也不踏實,總覺著一大堆廢舊報紙書刊要真一股腦兒搬到小夭房間,就算她不介意,陳二狗也看著礙眼,太不協調,小夭的房間太過精致而清雅,不是從四川帶來的蜀錦《清明上河圖》,就是從琉璃工坊搬來的大尊琉璃觀音,讓俗人一個的陳二狗每次引誘小妮子做完那下流勾當後都特自慚形穢。

    陳二狗每次在大學教室看到那一排排趴在桌子上睡覺或者看雜志的所謂大學生就很想笑,且不管這是不是一所上海不入流野雞大學,只要隨便拉一個不上進的牲口到他們張家寨,保管村子里最水靈的閨女立馬就倒貼上去。

    大學生,陳二狗對這個原本充滿神聖感的稱呼是越來越不不當回事了,他等著下個星期去複旦等幾所大學感受下名校風范,不指望有智慧與美貌並存的尤物看上眼,只想安心求學,打下基礎,拿個貨真價實的證給娘和富貴瞧一瞧摸一摸。

    晚上小夭跟SD酒吧請了假,因為張兮兮生日,要去市區一大酒吧開生日聚會,本來小夭非要拉上陳二狗,但張兮兮放話要是敢帶上陳二狗那殺千刀的賤人就跟她絕交,無奈之下小夭只好單獨前往。

    本就不想湊那個熱鬧的陳二狗來到二樓桌球室,王解放就在這工作,換上一身制服後愈發得風流倜儻,既有東北漢子的魁梧身板和陽剛作風,也有南方人的陰柔氣息,而且這麼個看似不善言辭的家伙是做過刨墳勾當玩過母女三飛的渣,表面上人畜無害,其實內里不知道吞了多少人骨頭。

    陳二狗到桌球室的時候,王解放正在教一個還算清秀的女孩打斯諾克,聽別人說他來工作後桌球室的女性玩家就呈幾何數遞升,一看還真不假,好幾個姿色不錯的妞都等著讓王解放陪練。

    王解放對陳二狗從頭到尾都沒有敬畏,這點雙方都清楚,見到這個小爺表哥格外器重的東北老鄉,王解放也沒表現出過多的熱情,但主動拋了根煙給陳二狗,這已經是他待人處事的友好極限,桌球室的負責人是個蔡黃毛的心腹,想必也見識過聽說過陳二狗的心狠手辣背景深厚,忙著拍馬屁,無聊的陳二狗便讓這個叫高翔的小嘍啰教他玩桌球,他讓陳二狗先玩九球,以後再接觸斯諾克。

    ————————

    恒隆廣場5樓,M2酒吧。

    沐小夭心不在焉地喝著黑啤,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跟了陳二狗之後本來還挺愛鬧的小夭就徹底從了良,哪怕是死黨張兮兮的生日,也沒能讓她喝一口葡萄酒,只是象征性捧著小瓶黑啤小口小口品嘗。這M2酒吧是港星劉嘉玲開的,最讓小夭中意的是那個陽光台,抬頭是很高的透明窗戶,可惜蓋著遮蔽物,否則效果會更好,小夭看著被一群紅男綠女猛灌紅酒的張兮兮,這丫頭今晚很瘋,根本就不把顧炬放在眼里,止不住的媚眼秋波,把顧炬一大幫出身背景類似的酒肉朋友勾引得迷迷糊糊,一件漂亮性感小禮服把主角張兮兮襯托得像只尤物小野貓,雖然到恒隆廣場的時候因為停車鬧出點小風波,但沒有妨礙到大家的玩興,酒精真是一樣好東西,再賢淑矜持的女孩也會在慫恿蠱惑後放浪起來,一行人七男九女,有兩個看著很傳統的女孩似乎是第一次泡吧,結果在一群技巧嫻熟的色狼挑逗勾引下最終還是扭扭捏捏玩起了半情色游戲,親個臉頰抱一下什麼的在劫難逃,小夭從來不吃這一套,任由雄性牲口們扮純潔吹噓得天花亂墜,她就是不起身,張兮兮這尊今天最大的菩薩也請不動,小夭只柔柔弱弱一句話便澆滅一群發情公狗的欲火,“我是有老公的人了,晚上睡覺前他要是發現我有一身酒氣,會不讓我睡床的。”

    張兮兮狠狠豎起中指,道:“沐小夭,算你狠!”

    小夭就這樣格格不入地坐在角落,看著這十幾號男女玩得一塌糊塗瘋得不可理喻,她無意間瞥到不遠處一桌人,四個年輕男人搭配四個漂亮女人,女人環肥燕瘦妖豔清純各個類型都有,但無一不是頂漂亮的那類,這種水准的女人在M2不少見,但一口氣四個堆在一起還是極有氣勢的,之所以關注這群人是因為剛才停車的時候跟他們產生摩擦,為了爭一個停車位差點大打出手,小夭突然做起了一道有趣的數學題,自己這邊一共六輛車,張兮兮開了那輛嬌小玲瓏、價格不到三十萬的寶馬 120i,顧炬則是那輛不少公子哥都喜歡買的Z4敞篷跑車,還有四輛都是五六十萬左右不等的奧迪或者雷克薩斯,加在一起300萬出頭的樣子。而那四對陌生男女則開來四輛車,一輛凱迪拉克,兩輛保時捷,還有一輛奧迪Q7,加在一起保守估計也超出了600萬,上海就是這麼實際,粗略一算就分出了哪一方更加財大氣粗。

    然後沐小夭就開始發呆,想象陳二狗的未來,最後她得出一個讓自己很心滿意足的結論,平靜的生活更適合她,所以陳二狗做個朝九晚五的普通白領就完全足夠。偷偷做了個勝利的手勢,沐小夭像是打了個了不得的勝仗,一口氣將小半瓶黑啤喝完。突然顧炬一個狐朋狗友從洗手間踉蹌跑回來,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捂著臉惡狠狠道:“剛在洗手間停車場碰上那長毛小赤佬,干了一架,他還說要連我們的女人一起打,是哥們的現在就跟我殺過去,我就不信放不倒那群龜兒子!”

    喝酒到這份上,哪里有理智可言,再說八九個水靈女孩瞪大眼睛坐著,這群平日里作威作福慣了的少爺二世祖也都想爺們一回,二話不說就跟著那個被揍的家伙沖殺過去,唯恐天下不亂的張兮兮則大呼小叫著跑去看熱鬧,小夭跟在最後面,緊皺眉頭,泡吧這麼久,群架倒是打過幾次,顧炬這幫人雖然長得細皮嫩肉斯斯文文,但出手也算夠狠,還真沒吃過什麼虧,但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小夭總覺得那幫青年不像一般人。

    果然,張兮兮預料之中的混戰沒打成,那個看起來吊兒郎當的披肩長發青年只說了一句話,“都是泡吧的人,有點素質,別在這里丟人現眼讓人看笑話,出去找個空地,我一個人挑你們全部,要一個一個上還是一起上隨你們挑。”

    兩批人到了酒吧外一個相對安靜的角落,本著看戲宗旨的張兮兮還沒忘帶出一包零食,她跟所有女孩一樣都是先刮目相看,然後是一臉不可思議,接著是瞠目結舌,最後被徹底震撼。

    大致經過就是那個長頭發戴一只耳環、堪稱漂亮的小白臉帥哥先是一只手干倒了一個一米八的家伙,然後輕松放倒了顧炬在內的兩個打架能手,最後一鼓作氣把剩下的人一頓猛揍,張兮兮就眼睜睜看著這個很像娘們的年輕男人一個人單挑了一幫人,出手刁鑽,毫無凝滯,沒有一絲多余的花哨動作,搞得跟讓人以為他是中南海保鏢,而這位高手身後還站著三個跟他差不多氣質、笑容陰森的同伙,這讓張兮兮不知所措,這個時候那位小白臉笑眯眯道:“盡管打電話喊救兵拉增援,來多少本人就收拾多少,難得出來透口氣,真就怕你們這群龜孫子長了眼不惹我,我把話撂在這里,沒人打贏我今晚你們就別走了,每人給我磕三個響頭,每個妞給我吹次蕭,放心,我號稱一夜七次郎,你們有八個,哦,九個妞,沒事,別怕我吃不消,憋了大半年,火氣大得很,九個就九個。”

    顧炬想要掙紮,被這個自稱一夜七次郎的猛人一腳踩在臉上,他還吐了一口口水,道:“我尋思著你們這幾個老子爺們什麼也都有點來頭,盡管打電話喊去,我看救不救得了你們,不過真沒這麼骨氣,可就不是三個響頭能擺平我的了。”

    顧炬這幫人一個個掏出手機打電話喊人。

    沐小夭悄悄溜出去,那個長發男人皺了皺眉頭,望著小夭的背影正想說什麼,身後一個端莊美女平淡道:“熊子,讓她去,那孩子看著挺乾淨,不像這些人,別為難她。”

    ——————————

    沐小夭沒拋棄張兮兮的企圖,她第一時間坐出租車來到SD酒吧,在桌球室找到和王虎剩打球的陳二狗,在車上還一臉倔強的小妮子一看到笑臉溫暖的只屬于她的二狗子,立即泫然欲泣,哽咽道:“有人要打兮兮他們,有個很厲害的變態還說要是打輸了就讓每個女孩子給他吹簫。”

    “傻孩子,哭什麼。要我幫忙?”

    陳二狗放下球杆,幫小夭擦拭眼淚,出了事情能第一時間想到自己,這讓陳二狗暖心,雖然說對張兮兮那伙人的惹是生非一點都不想沾惹,但看著小夭皺著小臉可憐巴巴的模樣,實在不忍心拒絕,做了個深呼吸,撇頭望向王虎剩道:“怎麼說?”

    “打唄。”

    王虎剩聳聳肩道:“帶上解放。”

    小夭突然改變主意道:“不許去!”

    “怕我打不過?會被人打趴下?”陳二狗笑道,捏了捏小夭的精致鼻子,“我可打架從沒輸過。”

    “小夭,你放心,有解放在,二狗吃不了大虧。”

    王虎剩神情嚴肅道:“解放這廢物看著不經打,但好歹殺過人,要玩命,不比別人差,要讓二狗身上掛彩,得先把他徹底打死。”

    最後王虎剩補充了一句,“而且殺了不止一個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4章 傻大個


    攔下一輛出租車,沐小夭帶著陳二狗和一言不發的王解放奔向恒隆廣場,一路上沐小夭把大致情況一五一十向陳二狗做了個詳細彙報,沒敢添油加醋也沒敢隱瞞軍情,盡量提供給他一個真實的狀況,王解放還讓小夭比劃了幾下那個猛人出手套路,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狗哥,看樣子有點詠春拳的意思,出手干脆,爆發力強,能一照面一只手就把一百六七十斤的家伙掀翻,兩寸內的短勁已經有點恐怖,是個棘手的家伙,小爺說這女人打的拳法到了某個境界後貼身近戰堪稱近乎無敵。”

    小夭臉色蒼白,越來越後悔把陳二狗扯入這個風波漩渦。到了恒隆廣場,陳二狗讓小夭在廣場一樓等候,和王解放兩人殺向M2酒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張兮兮那顫抖畏懼的無助背影,她身前是一大堆被打趴下的酒肉朋友,其中就包括她男朋友顧炬,這幫人還算有骨氣,沒拉出自家老頭子來助陣擺平風波,只不過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群平日里瞧不起道上那些痞子的二世祖多半不認識什麼牛人,喊來的幫手也只是讓那個臉蛋漂亮的長發青年熱身,如果一股腦沖上去顧炬這邊也不至于輸得這麼慘,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柱香,誰都沒那個臉皮一群人圍毆一個長得跟娘們一樣的男人。

    M2酒吧不少顧客想湊過來看熱鬧,被長發青年身後一個嗓門跟胸部成反比的小妞叉腰蠻橫一吼,全部乖乖縮了回去,打了半天,只是拳頭微微紅腫的青年一個人站在走廊過道中央,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張兮兮這邊女孩雖然被這場一邊倒的單挑嚇得心驚肉跳,卻或多或少對那位“一夜七次郎”產生了一種弱者對強者本能地畸形崇拜,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往往是男人在膜拜星空,是女人自己選擇跪倒在男人腳下。

    顧炬這邊加在一起有二十多號人,不過十幾號牲口都被那位年輕猛人放倒過,張兮兮實在想不出習慣了泡吧飆車的***內還能找出誰來殺一殺眼前那變態的銳氣,轉身突然看到站在最角落的陳二狗,愣了一下,壓低聲音皺眉道:“你湊什麼熱鬧,難道還覺得不夠丟臉?這次不是蔡黃毛那幫小地痞,那家伙根本就是個練家子,你趕緊回去守著小夭,這里不需要你插手,省得到時候小夭怪本格格拖你下水。”

    “我就看看。”陳二狗微笑道,他還真沒打算吃飽了撐著一趕到現場就愣頭青一樣殺上去給人踩。

    “我也玩夠了,估計你們能拿得出手的家伙也就這些,就不跟你們再浪費時間,男的老老實實磕三個頭,女的乖乖跪在我襠下吹一次蕭,如果自認人妖的家伙,速度給我滾蛋,我保證不揍你。”那家伙猖狂笑道。

    實在氣不過的顧炬強忍疼痛掙紮起身,小跑幾步一腳踹向那個打架水平遠超乎他想象力的囂張對手,結果被那家伙輕抬一腳便將顧炬這一腿掃開,然後閃電出手扯住顧炬的衣領猛然回拉,腦袋撞腦袋,砰,可憐的顧炬兩眼發白癱軟倒地,輕微腦震蕩估計是逃不掉了,把張兮兮立即嚇得哭出聲來,跑過去坐在地上抱著顧炬的身體哭得撕心裂肺,而無動于衷的始作俑者卻落井下石道:“這妞不錯,嘴巴挺誘人,屁股也翹,要不從你開始?”

    張兮兮吐了一口口水,抬頭雙眼通紅瞪著惡魔一般的年輕男人,不顧一切痛罵道:“沒教養的雜碎,死人妖,你有沒有雞吧還是個問題,吹你個大頭鬼,你去給你老子吹吧!”

    這話一說出口,顧炬那幫死黨都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那個下手狠毒的變態那張本來會讓女人都豔羨的漂亮臉龐浮現出一抹猙獰的笑意,而這個青年身後的三男四女都用一種看死人的眼神望向張兮兮。

    被罵作人妖的青年彎身一把扯住張兮兮的頭發,剛想要扯起來,就察覺到不對勁,左臂下意識格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的他松開潑婦一般張牙舞爪的張兮兮,正視出腳蠻快的陌生家伙,一個土包子,穿得廉價,身材也一般,差不多一米七五的個子,微微傴僂著身體,險些吃虧的青年把對張兮兮的怒意第一時間轉移到這個不識趣的家伙身上,甩了甩胳膊,雙手握成拳頭,咔嚓作響,冷笑道:“有種,敢跟我玩偷襲,看我怎麼玩死你。”

    終于冷靜下來的張兮兮仰頭側望向出手相救的男人,陳二狗,一個她瞧不起也看不上眼的農村男人,一個也許一輩子都沒辦法在上海出人頭地的鄉下佬,她以前只認定了他的心胸狹窄和沒有城府,只是此刻看到他那張病態蒼白的清瘦臉龐,卻讓她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她很疑惑為什麼顧炬那群平常天下老子第一的死黨都無法帶來這種安全感,陳二狗沒有口出狂言,甚至沒有解釋什麼,就是微弓著身子望向揚言要打殘他的對手,張兮兮突然發現,一個不起眼的平庸男人在某些關鍵時候的爆發竟然是如此不可思議。

    只不過陳二狗並沒有出現某些黑幫影視作品中常出現的大殺四方,他只是疲于應付對手的迅猛攻勢,那個氣勢凌人的家伙左手腕骨下鋒處抵擋住陳二狗一拳後右手幾乎同一時間彈出,瞬間爆發力全部轟中陳二狗胸口,讓他一陣氣悶,幾乎喘不過氣,不給他回旋余地,得寸進尺的對手身軀便呈現一條直線長驅直入,右拳直接擊向陳二狗頭部,陳二狗本能搖頭躲閃,剛想揚腕出手回擊對手脖頸,誰料那家伙不但不回拳反而展開手掌如刀,閃電砍中陳二狗頸部,勢大力沉,把陳二狗側擊出老遠,差點直接倒地。

    一波攻勢余波未平,那家伙便再度欺身,出手快捷如閃電,拍中陳二狗肋骨處,一個踉蹌後便又發現這個喜歡死纏爛打的家伙已經黏住他倉促出手的拳頭,陳二狗感覺這家伙手臂彷佛根本不再蓄力,手腕靈巧得驚人,根本就不給他攻擊關節的視野,一退再退的陳二狗最終被一拳崩到過道牆壁,嘴角流下一絲血跡,他本就不擅長單打獨斗,而且都是徹徹底底的野路子,根本沒有套路可言,面對眼前這位出手凌厲步法穩健的行家根本就是毫無還手之力。

    張兮兮沒有看到陳二狗臉上有一丁點兒的頹喪和挫敗,相反,他依然微弓著身子,這是一個很奇怪的姿勢,陳二狗甚至沒有抹去嘴角血跡,眼睛如一頭被咬傷的野狼,張兮兮想到似乎陳二狗是唯一一個連續遭到幾次重擊後還能保持站立的家伙。

    長發青年身後遠處的端莊美女穿著一襲修改後的典雅旗袍,百鳥朝鳳,圖案濃豔,卻更襯托出她與生俱來的冷豔氣質,恍若不食人間煙火的古典仕女,她微微錯愕,似乎沒想到有人挨了同伴手刀和寸拳後還能沒有大礙。

    她不是張兮兮這些長這麼大只懂些花天酒地揮霍青春的小孩子,她知道熊子的底細,了解他打架的爆發力和侵略性,熊子在他那個地方興許只能算拔尖,而非數一數二的尖刀人物,但一口氣對付十來個普通男人還不至于到強弩之末的尷尬境地,其實她一開始就覺得這是一件很無趣的事情,根本就沒有懸念,就像一個成年人在跟讀幼兒園的孩子過招,純粹逗著玩。

    “繼續?”

    昵稱是熊子的漂亮男人充滿挑釁地朝陳二狗勾了勾手指。

    陳二狗吐出一口帶有血絲的口水,一直微屈如弓的身體一下子崩開,速度驚人,沒急著出拳或者出腳,似乎要掰命地跟極擅長貼身肉搏的對手玩近戰,結果情理之中地很快被對手一記蘊含巨大寸勁的重炮擊中胸膛,如斷線風箏後仰倒地,就在對手以為得手的瞬間,後仰飛出去的陳二狗雙腿猛然一蹬,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中對手小腹,兩個人幾乎同時倒地,這根本就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瘋子打法,這一次陳二狗沒能爬起來,而對手只是揉了揉肚子扶著牆站起身,顯然陳二狗跟他比起來差距不小,那家伙咒罵道:“陰溝里翻了船。”

    他剛准備解決掉讓他大丟顏面的家伙,默默無聞的王解放不急不躁站到陳二狗身前,第一次感到一種危機感的強大青年不禁頓了頓身形,有趣地打量起王解放。這個時候陳二狗也好不容易站起來,只是深呼吸一口就感到一陣鑽心疼痛,咬牙道:“沒富貴正面扛著,看來碰上硬貨後我的確占不到半點便宜,估摸著這次得栽。”

    ────────

    在驕傲的上海人眼中,不管你是北京人,還是廣東人,都是鄉下人,從不掩飾身為上海人自豪感的他們習慣居高臨下地冷眼打量那些外地人,能讓上海人不敢小覷的似乎只有站在權力金字塔上層的外省人,或者在這座城市叱詫商界、不是一般有錢的有錢人,除此之外,便只能被上海排斥。

    一個年輕男人在傍晚時分一輛從黑龍江到上海的火車上下車後,便惹來一大群咂舌和複雜視線,他實在太魁梧太強壯,逼近兩米的大個子,走到哪里都是鶴立雞群,這樣一個男人即使是踩著一雙老土的厚布鞋、穿一身破舊補丁洗到泛白的老款衣物,原本也可以讓只能仰視他的旁觀者感到壓迫性的窒息,但這個大個子臉上那種不帶半點心機的憨傻笑容徹底破壞了他原本與生俱來的威嚴和氣魄,讓不少人感到惋惜的同時松了口氣,隨後大多臉上浮現出對這個傻大個的鄙夷,這種傻子民工除了浪費國家糧食還能做什麼?

    這個眾人眼中的傻子手中拿著一張紙條,歪歪斜斜寫了個地址,不管走到哪里身邊都會主動讓開一條道的他對著火車站內的上海地圖研究了將近半個鍾頭,沒人認為他能看得懂,也沒人敢靠近他,畢竟假如被這麼個貌似有精神病傾向的傻大個捏死,那就真死得冤枉了。

    一路輾轉,中途換了三次公交車便來到阿梅飯館,如果張勝利在場一定會詫異這個傻大個在路上花去的時間比他少了將近一半,而且換車次數少,路程也短,這恐怕會讓好歹在上海厮混了好幾年的張勝利感到不可思議。當他背著個大麻袋無比突兀地走入阿梅飯館,老板娘愣是沒敢開口,老板更是使勁仰起腦袋瞧他,最後溜進廚房,蹲角落打瞌睡的張勝利一見到這個大個子,瞧了足足半分鍾,終于跳起來道:“傻富貴,你咋來了,沒給人賣掉?真他娘的邪門,我還以為眼花了呢。”

    “找二狗。”傻大個咧開嘴呵呵笑道。

    隨後張勝利帶著他來到SD酒吧,剛好碰到蹲在酒吧門口抽悶煙的王虎剩,一聽要找陳二狗,而且還是陳二狗的親兄弟,立即跳起來踮起腳跟仰視這個魁梧得神農架野人的大家伙,面紅耳赤道:“大個子,你能不能打架,我估計二狗這趟有點懸,他現在忙著跟人干架,再不去就來不及了。”

    陳富貴笑著點點頭,沒心眼的張勝利沒覺得什麼,王虎剩卻從這個看似膚淺單純的笑容中感受了讓他起雞皮疙瘩的寒意。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5章 鷹


    王虎剩坐出租車的時候很識趣選擇坐在前排的副駕駛席,把後排全部留給陳富貴,由此可見這家伙的塊頭是如何壯觀,出租車師傅一路上都透過後視鏡偷瞥陳富貴,這種大個子在上海可不多見,這兩個東北口音的外地人都不像是能在恒隆廣場買東西的有錢人,興許是迫于對大塊頭發自肺腑的忌憚,沒有動小手腳繞遠路,直奔目的地,在廣場一樓王虎剩和陳富貴碰到了小夭,王虎剩讓她領著他們趕去M2酒吧,小夭走在陳富貴身邊就跟小孩子一般愈發顯得嬌小玲瓏。

    等到他們來到酒吧外不遠處的走廊,鬧劇即將落下帷幕,王解放雖然爆發出令人刮目相看的單挑水准,但只從王虎剩嘴里討得一點北拳皮毛的他還是沒能放倒那個熊子,如果不是他的抗擊打能力超群,肝髒早就被熊子打出內傷,張兮兮這些外行也就看個熱鬧,行家才體會得出叫熊子的家伙那一套詠春拳沒十年以上的紮實根基根本不可能有這種收放自如的境界,他的小念頭和伏虎手雖然不能算爐火純青,但絕不是花架子,當得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八個字,只是不管遭受何種程度的寸拐撩殺,王解放都沒有後退一步,死死守在陳二狗身前,一副要動陳二狗先從我尸體上走過去的執拗架勢。

    “夠了,解放,別找死!”扶著牆的陳二狗吼道,他大爺的這詠春拳後勁還真不是一般的大,跟上了年數的二鍋頭有得一拼,王解放再能扛也經不起這麼長時間折騰,他不想搬具尸體回去給王虎剩。

    旗袍美人身邊的男人約莫30歲,異常沉穩,甚至根本就沒怎麼在意同伴的纏斗,原先一直在用手機上網察看股市行情的他終于收起那只手機,抬頭朝被稱作熊子的青年道:“熊子,差不多可以收手,也別什麼亂七八糟的磕頭吹簫,真想打過癮,過兩天我讓武警總隊里幾個不怎麼出手的高手陪你玩玩。”

    俊美青年一聽這個男人發話,雖然一臉不情願,但還是很順從地撤身後退,漫不經心瞥了眼遠處的陳二狗,冷笑道:“小子,今天算你走運,你別不服氣,要打斷你的狗腿不難,在部隊擂台上還真很少有不是被擔架抬著出去的對手。”

    旗袍美女笑了笑,似乎對這個同伴的口無遮攔有點無可奈何,她身邊的男人皺眉道:“少廢話。”

    “打斷誰的狗腿?”

    一個略微不協調的醇厚嗓音響起,不尖銳,不刻薄,仿佛只是在象征性詢問晚飯吃過沒有,還有些許莫名其妙的笑意。所有人的視線不由自主都聚集在說這句話的不速之客身上,在張兮兮這幫人看來是這是個極其不明智自討苦吃的問題,而在熊子身後那些人看來則顯得有點不識趣,但一看到這個人的體格,兩米的個子,兩百斤的身架,又都發出由衷的驚歎,站在過道中,竟然有種誰敢橫刀立馬的氣勢洶洶,只是他臉上乾淨淳樸的憨厚笑容讓人費解,竟然一伙人覺得這根本不是在挑釁,而是問候。

    陳二狗愣了一下,顯然沒預料到這個最不該出現的家伙會當場現身,一股子久違的溫暖流淌內心,再倔強的刁民,也會在內心有柔軟的地方,抹掉嘴角血跡,咧開嘴笑,輕聲道:“富貴。”

    “傻大個,你要跟我打?”毫不畏懼的熊子根本沒有把這個傻乎乎的大個子當回事,他又不是沒跟大塊頭過招,一樣掀翻在地。

    “你要打斷他的腿?”

    依然一臉萬年不變憨笑的陳富貴似乎生怕這家伙不了解狀況,特地指了指陳二狗,道:“打斷俺家二狗的腿?”

    旗袍女人莞爾一笑,連她身邊一伙人都被陳富貴多此一舉的言行逗樂,何況還有“二狗”這麼個鄉土氣息的名字,別說在上海,如今在沿海地區任何一個省份偏僻村落也極少會取這麼個慫名字,在他們這伙人看來,陳二狗無非就是一個稍微有點魄力的俗人而已,為什麼叫陳二狗,現在做什麼,以後會爬到什麼位置,他們都不感興趣。最誇張的還是那個嗓門不小的女孩,雖然長著一張很大家閨秀的臉龐,卻喜歡擺出一張的刁蠻臉譜,此刻指著陳二狗和陳富貴捧腹大笑,似乎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

    陳富貴見熊子氣焰跋扈地點點頭,也隨著那個笑得花枝招展的小妮子笑容更加燦爛,他就是這樣,別人越把他當誰都可以欺負一把踩上一腳的傻子看待,他越想笑,他越笑,別人就越把他當不諳世事的傻子,這是個有趣的循環。

    王虎剩緊皺眉頭,站在不為人知的僻靜角落,沒來由想起一句,黑云壓城城欲摧。

    陳富貴毫無章法地向前踏出一步,看得張兮兮顧炬這幫人一陣心驚膽跳,雖然說這家伙的身材很有威懾力,但見識過熊子的手段後再不存有半點僥幸心理,他們腦海中開始想象這麼一個大個子被打翻在地的可悲畫面。

    吱!

    一陣短促卻很刺破耳膜的聲音,陳富貴上半身依舊紋絲不動,在眾人都莫名其妙的時候,旗袍美女身邊那個男人猛然喝道:“熊子,小心!”

    這個人察覺到了,熟悉富貴的陳二狗自然知道那聲音意味著什麼,而走南闖北好些年的王虎剩也憑借敏銳直覺發現了真相,那是陳富貴腳底布鞋與地面摩擦產生的效果,心跳急劇加速、眼皮都顫抖起來的王虎剩知道如果那大個子腳底下是泥土,八成已經在腳跟劇烈扭轉下擰出了兩個土坑,這意味著什麼,王虎剩苦笑,答案很快就會揭曉。

    不等熊子做出反應,憑借腳底磅礴蓄力,陳富貴毫無征兆地如一根箭矢爆射出去,直沖對手,熊子不愧是久經戰場的角色,臉色劇變的他竭盡全力擺出防守姿勢,試圖伸手黏住這大個子爆炸性的一波攻勢。

    拉開架勢的陳富貴任由熊子直線擊中他胸膛,卻冷不丁一記高不過膝的刁鑽搓踢,命中他小腿,熊子的身軀竟然被踹得前傾懸空,而陳富貴一甩臂橫掃中他,將這個將近一米八的家伙掃向右側牆壁,轟然撞牆,一個側步,陳富貴一只手快如閃電掐住他的脖子,竟然將這個前幾分鍾還大殺四方無比猖獗的猛人死死釘在牆壁上。

    陳富貴擰住這個揚言要打斷陳二狗一條狗腿的家伙那根紅腫脖子,超乎人類想象地往上提升,一只手將整個成年人懸向空中,那種恐怖臂力簡直就是驚世駭俗,可憐的男人雙腳已經離開地面將近十公分,整張臉由紅轉青,熊子那張臉蛋不像男人的漂亮和陳富貴如那張巨型牛角弓一致的粗獷,構成了一幅現代社會難得一見的最吊詭圖畫。

    “打斷二狗的腿?”陳富貴留給雙方的側臉輪廓依舊沒有半點殺氣,所有人甚至還能清晰看到他嘴角不帶城府的上翹弧度,有這樣一張乾淨側臉憨傻笑容的男人的確就應該擁有一雙茫然而恍惚的眼神,而非此刻那一抹稍縱即逝掩飾極佳的戲謔,仿佛一個充滿冷色調的黑色幽默。

    氣質典雅冷豔的旗袍美女一臉驚愕表情,定力最佳心機最重的她尚且如此,其他人就不更不需要多說,那個原本准備欣賞傻大個被戲弄的刁蠻女孩瞪大那雙漂亮眸子,印象中青梅竹馬一起玩到大的熊子不是從小到大一直都很能打嗎?他不是父輩們都很看好將來進入南京軍區特種大隊某尖刀班嗎?

    旗袍女人身邊的穩重男人眯起眼睛提醒道:“哥們,再不放手會弄出人命,今天的事情大家都退一步,海闊天空。”

    “好。”

    陳富貴咧開嘴露出那一口喝慣了額古納河水和大雪融化後溪水的潔白牙齒,笑道:“命留著。不過既然他敢要二狗一條腿,我就敢要他一條腿,我也不多要,就一條。”

    別忘了陳富貴還有很空閑的一只手,他抬起來,隨著抬臂,這一刻所有人終于都清楚看到他單薄衣服下肌肉的鼓脹,這家伙似乎真的打算廢掉這個熊子的一條腿。終于按耐不住的成熟男人一個箭步前沖,要是這個分不清是瘋子還是神經病的大個子廢掉熊子一條腿,那這事情就大條了,他如何都不能讓這種會捅出大簍子的事情在他眼皮底下發生。陳富貴轉頭望著沖向自己的男人,一手甩掉半死不活的手下敗將,地面再次傳來與布鞋猛烈摩擦帶來的刺耳聲,龐然身軀筆直沖向對手。

    陳富貴接近對手後根本不管對方的迅猛攻勢,腰胯部扭轉,身體如一張橫放的巨弓,肩膀挾帶一股勢如劈竹的氣勢撞向那個男人的身體。

    八極拳,貼山靠。

    勁如崩弓,發若炸雷。

    這寥寥八個字,張兮兮這種對中國武術嗤之以鼻的女孩當然體會不出,在她看來所謂武術也就是央視播出的《武林大會》那類花拳繡腿亂打一氣,不靠譜。甚至連見多識廣的王虎剩也不能完全了解,他雖然不像張兮兮這類人那般無知,但終究沒機會接觸過像眼前這個傻大個二十年如一日去靠樁靠樹靠牆、不知道撞壞多少棵粗壯白樺樹的瘋子

    只有當局者才能透徹感受到這貼山靠的剛猛霸道,渾身散架一般倒飛出去,斜撞上牆,癱軟倒地,也是條漢子的他想要掙紮爬起來,卻徒勞無功,喉嚨一陣血腥味上湧,他強忍住這股作嘔和胸腔刺痛到了極點後的麻木,望向悍然站于過道中央的大個子,心底頭一回生出最純粹的恐懼。

    打扮時尚的刁蠻女孩捂住嘴巴,嬌弱身體不由控制地顫抖,淚如泉湧。

    旗袍女人遙遙望著這個一出手便石破天驚的大個子,他就那樣站著,像一頭孤傲的鷹。眼中沒有嘲諷,臉上也沒有得意,很安靜地微笑,仿佛在告訴她就算天塌下來他的肩膀也能扛住。

    陳富貴轉身,走向前一刻還不可一世此時卻面如死灰的俊美青年,俯視著坐在上一臉絕望的他,憨憨笑道:“打斷誰的不好,為什麼偏僻要打二狗的腿,打我的也好啊。爺爺說過,人在做天在看,自作孽不可活。這道理,我這種傻子都懂。”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1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6章 娘


    “不准笑。”

    陳二狗很下意識地喊道,一見到富貴那張笑臉他就來氣,揉了揉被熊子一記詠春拳套路手刀砍中的脖頸,他娘的,這被北方視作小女人蹦跳的拳法還真不是一般的犀利。其實詠春拳這個詞彙他很早就從躺在墳包里的瘋癲老頭提起過,和富貴掰命練了二十多年的八極拳一樣,每次被老人提起都會跟上一大串生僻晦澀術語,記得四五歲剛有印象的時候。陳二狗偶爾會看到老人小酌幾口燒刀子後在清晨打上幾手套路,那個時候太小,沒感覺,只覺得像耍雜技,最大感覺就只是跺地聲音沉悶,長大了干架次數多了後才知道那叫呼嘯成風,富貴曾說八極拳講究個晃膀撞天倒跺地震九州,要到爺爺被酒傷了身子後的境界,還得練上個十幾二十年。

    富貴果真不笑,但卻也沒打算放過熊子,差點被富貴那張大手活活掐死的青年狗急跳牆地踹出一腳,卻被陳富貴左手扯住腳腕,猛然一提,就像陳二狗研究出來的套子將獵物吊了上來,右手握拳,即將一拳砸向熊子的膝蓋,這一拳下去,肯定廢掉一條腿。熊子這一伙人也就他和被富貴一記貼山靠撞出內傷的男人能打,其余男女都是跟顧炬這幫性質差不多,無非就是父輩錢多一點或者權大一點,哭得稀里嘩啦的刁蠻女干脆閉上眼睛,歇斯底里地尖聲吼叫,搞得別人以為富貴在強暴她。

    在慘劇即將發生的前一秒陳二狗跳腳罵道:“你大爺的,你以為你手里拎的家伙是狍子山跳啊,有把刀子就來剝皮肢解那套,這里是上海,不是張家寨,打殘了得坐牢。你要是一走出張家寨就敢進去蹲監獄,**你未來媳婦的祖宗十八代!”

    陳富貴終于還是放過了熊子,讓他逃過一劫,在大多數事情上他要遠比陳二狗遠比豁達,但某幾件事情卻比陳二狗更鑽牛角尖,他是個傻子,一來因為他永遠在一毛錢和一塊錢的游戲中讓旁人獲得意料之中的低俗樂趣,二來是他的與世無爭,從不貪小便宜,一直都是在吃小虧。

    但還有一件讓張家寨附近六七個村子只敢放在心底揣測的詭異事件,八九年前有一伙外地人來張家寨收虎骨鹿皮野山參之類的貨物,其中有幾個仗著有點錢牲口就想要調戲二狗他娘,結果第二天這一伙六七個人進山後就再沒能走出來,連尸首都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唯一的線索就是那天沒瞧見陳富貴捧著碗在樹墩上傻笑,張家寨覺得這傻子是真傻,這事如果真是他做的,死了可是要下地獄進油鍋的,而且哪怕出了一點紕漏,這輩子十個腦袋都不夠砍。

    王虎剩靠著牆,發現自己身上竟然滲出不少汗水,重重吐出一口濁氣,感慨道:“老瞎子,你一輩子沒碰上一個好人,也沒遇見你心目中的大人物,我比你走運,終于讓我見到一回神仙般的人物了,即使今天不是,修煉個二三十年,絕對是個響當當的巨擘大梟。”

    王解放在湯臣高爾夫別墅做保安的時候恰好有個同行會點八極拳在內的北派拳法,雖然不是名家大師帶出來的徒弟,但看路子步法有模有樣,只是今天一看到陳富貴出手,王解放就知道撞到真正的高手了,這世界沒人能真的能飛簷走壁,但王解放的確見過有人不借助外物輕而易舉翻過兩人多高的圍牆,八極拳也好,詠春拳也罷,練到登峰造極的境界,不敢說以一敵百,但一口氣打翻十幾二十號大漢肯定不是天方夜譚。

    曾徹底被熊子嚇破膽的張兮兮這一伙小千金三流公子們再看陳富貴,就真是敬畏若神明了,這麼個橫空出世的偉岸男人到底何方神聖?張兮兮下意識瞧了眼扭來扭去來消除身體不適感覺的陳二狗,似乎這個阻止了大個子下狠手的男人臉上有點不甘心,醞釀了半天最後蹦出一句話,讓旗袍女和張兮兮在內所有女性嗤之以鼻的同時也有點遍體生寒,“富貴,腿不能打斷,好歹也稍微意思意思一下,反正打成鼻青臉腫的豬頭也不需要坐牢。”

    熊子心底把陳二狗這個落井下石的王八蛋罵得狗血噴頭,再不管風度,爬起身就避開陳富貴狼狽逃竄,陳富貴也沒打算痛打落水狗,只顧朝著陳二狗呵呵傻笑,似乎他聽到陳二狗這個很符合作風的陰險要求後感到很滿足,以往每次村寨間打群架結束,吃了虧的陳二狗都會用這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讓他動手整人。

    二狗說,富貴做,這就是張家寨眼中的陳家兄弟。

    張家寨從來覺得只要是二狗說的,富貴這傻子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給辦到。在他們看來傻大個缺心眼,但這麼多年為了給二狗養身子,好幾次進山采藥都差點回不來,有些藥材連老藥農都不敢去采摘,可以說對二狗這個弟弟的好,富貴是真沒得說。

    熊子攙扶起那個受重傷的男人,像一條眼鏡蛇望向陳富貴,道:“哥們,敢不敢給個機會讓我以後去討教?”

    陳二狗扯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態,貌似很沒腦子地報出一個地址,放出話來:“盡管來。”

    張兮兮和顧炬同時罵了聲白癡,只有小夭和王虎剩這幾個清楚陳二狗底細的家伙知道那個地址根本就是扯蛋,要真按照陳二狗的地址去找,地方肯定能找到,但陳二狗這個大活人鐵定沒有。不知道是太聰明了還是陳二狗的演技不夠爐火純青,像是看穿了陳二狗小把戲的旗袍美女露出個哭笑不得的神情,她對同伴的受傷有種讓人不舒服的淡漠,她的視線在陳富貴和陳二狗兩者身上反複徘徊,喃喃自語道:“北方的鷹,南方的隼,骨子里真像。”

    陳富貴來到陳二狗身邊,那張老繭一層疊一層的粗糙大手無比靈巧地在陳二狗遭到重擊的脖子和下肋輕輕一按,摸清幾個穴位後笑道:“沒有大礙。”

    旗袍美女和熊子一伙人聽到這話後下意識松了口氣,顯然如果那個叫陳二狗的家伙如果真出了問題,今天的事情就沒完,旗袍女眼中沒有半點記恨,反而有著不加掩飾的欣賞,這北方大個子既然能輕松解決掉在在警備區算得上好手的熊子,甚至連在南京軍區數一數二偵察連呆過六七年的吳煌都被直接撞飛,那意味著除非搬動國家暴力機關來強行鎮壓,否則短時間內找誰來幫忙都是白搭,但就算驚動了上海警備區或者武警總隊,她相信這之前大個子已經把他們所有人蹂躪個遍,那將是個兩敗俱傷的糟糕結局,她不喜歡這類消極的非零和博弈,甚至可以說憎惡。

    旗袍美女幫哭啞了嗓子的刁蠻女孩擦拭眼淚,柔聲笑道:“小逗號,你老在我們這幫人耳朵邊嚷著要見大英雄和大壞蛋,今天見到了,是不是才發現很無趣?你啊,別以為泡過幾次吧見過幾次群架就懂江湖了,江湖這地方,我們的父親甚至爺爺都摸不透,走得小心翼翼,睡覺都生怕一不留神陰溝里翻船,你才多大的孩子,生活不是武俠小說,你也不是那本小說里的女主角,沒有悲天憫人的大俠會救你,這個世界的大俠啊,不是被奸人害死了,就是被惡人帶壞了。你聽姐的話,按照你媽的意思老老實實去加拿大留學,聽到沒?”

    昵稱是小逗號的女孩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點頭,她痛恨出手恐怖的陳富貴,但更恨那個明明沒有多少本事卻氣焰跋扈的家伙,一個名字叫二狗的混蛋,一個只知道落井下石、狐假虎威、裝腔作勢和馬後炮的小癟三加大烏龜!要是能咬人,咬了人還不會被那個笑起來很憨厚很溫暖的傻大個揍,她早恨不得沖上去把陳二狗咬下一塊肉。

    鬧劇終于結束,旗袍女最後瞥了眼大個子,無意間發現陳二狗那厮竟然得寸進尺地將視線投向她胸部,告訴自己來日方長的她轉身離開,可總覺得自己一襲旗袍包裹下的背影被那雙賊眼一覽無余。

    張兮兮一伙人也散去,甚至沒敢向陳富貴說一聲謝謝,不是不想說,實在是心中畏懼太過強烈。

    小夭跑到陳二狗跟前,一臉心疼,使勁抓住這個男人的手,她硬是忍住眼淚不哭出來,倔強得楚楚可憐。

    陳二狗呼出一口氣,拍了拍王解放的肩膀,朝王虎剩喊道:“趕緊拉解放去醫院看一下,這種內傷不能忍,必須完全根治,否則後半輩子有他苦頭吃。”

    走出恒隆廣場大樓,剛想要走下台階,一直欲言又止的陳富貴此刻再沒有半點傻氣笑容,開口道:“二狗,我有事情要說。”

    陳二狗身體一震,手微微顫抖抽出一根煙,卻怎麼都點不著。

    “娘走了。”

    陳富貴眼睛微紅道,兩米高大的個子站在這座繁華大樓門口,再沒有在酒吧外一戰稱雄的偉岸,只有無盡的落拓,說出短短三個字,彷佛比一記貼山靠還要來得吃力艱難。陳二狗沒說話,背對著所有人蹲下去,蹲在台階上,終于點燃那根香煙,卻沒抽,只是怔怔出神望著川流不息的道路。

    于是那些來恒隆廣場購物或者娛樂穿戴珠光寶氣的有錢男女們看到這樣一幕,一個踩著雙老舊布鞋的年輕男人蹲在台階上,把頭埋在膝蓋中,兩指夾著一根煙,卻始終沒有抽一口,肩膀聳動,哽咽聲無比壓抑,沒有撕心裂肺的哭喊,也沒有淚流滿面的悲慟,他只是把臉龐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看到。

    隼選擇比鷹更廣闊的天空翱翔,也注定會更孤單。

    陳富貴蹲在他身邊,抬頭,似乎是不想讓某樣東西流出眼眶,顫聲道:“娘走之前最後對我說,‘二狗子這娃身子不好,在北方天寒地凍,娘不後悔讓他去南方,以後帶上媳婦,抱著孫子,來我墳頭看上一回,每人給娘敬一杯酒,投胎的路上就走得不慌了,就是怕下輩子不能再做二狗的娘了。”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1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7章 富貴


    王虎剩拉著王解放坐車去了醫院,小夭本來想留下,卻也被王虎剩拉走。一對在深山里摸爬滾打討了十多年生活的兄弟蹲在恒隆廣場門外石階,陳二狗手中那根煙早就燃盡,陳富貴干脆坐在台階上,也不去打擾依然將頭深埋于兩膝的陳二狗,陳家自打他們懂事以來就只有四個人,爺爺逝世的時候陳二狗還小,爺爺的埋葬入土對他來說緊緊意味著少了個喜歡哼京劇的瘋癲老頭,沒一個讓整個張家寨厭惡鄙夷的糟老頭在耳邊呱噪,小二狗撐死了也不會撕心裂肺。但這一次不同,富貴明白成熟後的二狗子那種對娘發自肺腑的愧疚和感恩,娘瘦小,一點都不像北方女人,只有一米六不到的個子,操勞費神苦了一輩子,照顧兩個被男人狠心拋棄的兒子,起初那些年還要照顧嗜酒如命的公公,鏡框內存有她唯一一張照片,那是一個不驚豔卻清秀婉約的年輕女子,只是如今留給張家寨人最大的印象,卻是昏黃燈光下站在門口、傴僂著身子安詳等待兩個兒子回家的消瘦身影,這個曾是張家寨最動人的女子被狗娘養的生活硬生生逼成一片過早凋零的白樺樹葉。陳二狗沒考上本科,娘不怪他,但二狗沒法子消弭這種被張家寨暗地里戳脊梁骨的負罪感,娘偏愛寵溺二狗,富貴打小就知道,但他不覺得這是娘的偏心,二狗護著娘,護著他,護著人丁單薄的陳家,從閻王爺那里撿了一條命回來的二狗非但沒有孱弱地躲在娘和他身後,反而像一頭不肯吃半點虧的瘋狗見誰咬誰,這份執著,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所以娘走得安詳,因為她不怕這個她固執認為可以長命百歲的小兒子會被大城市這只畜生傷害到,她只覺得南方暖和,好養身子,哪怕沒有見上最後一面,她也不怪他,只是惦念著他,怕他還是衣服不夠厚實。

    陳二狗抬起頭,望著那條車流馬龍的南京西路,輕聲道:“富貴,娘葬在哪里?”

    “爺爺老早幫娘選好了地方,我幫後事全部做完才來的上海,那地方風水好,娘下輩子一定不會像這輩子那麼遭罪。”陳富貴感歎道。

    “富貴,你說娘是不是上輩子欠了我們什麼,為什麼非要這麼苦,就這麼走了,孫子都沒看到,也沒看到我有出息。”

    陳二狗顫顫微微點燃一根煙,仰起頭,哽咽道:“娘一輩子沒做錯事沒做虧心事,唯獨這件事情,我怨恨她,我怨恨她一輩子。富貴,我一想起娘,就恨照片上那個狗犢子,獨自偷跑回城市的畜生。為什麼他糟蹋了娘一生的幸福還不算,還生下我這麼個病秧子來作孽?”

    “爺爺總說,人在做天在看,不是老天爺不長眼,是老天爺也有打盹瞌睡的時候。”

    陳富貴輕聲道,揉了揉陳二狗的腦袋,歎了口氣,“二狗,一個人將來是否能有煊天赫地的位置,取決于城府,取決于手腕,取決于視野,還得信一點命數,中國那麼大,真正能夠翻云覆雨的人,也只是一小撮人。有些人懵懵懂懂跌跌撞撞一不小心就鯉魚跳了龍門,看起來荒誕不經,其實有跡可循,就像你,你從來都覺得自己比不上我,因為你是當局者,而我是旁觀者,所以我知道爺爺對你的寵溺和器重不是毫無道理,對,你沒考上重點大學,相貌也不出眾,現在你肚子里那點城府在大城市的上位者看來興許還很膚淺,貌似如何看待你都無非是個有點刁鑽、有些狠勁的小農民,可爺爺老早看死了你的將來,稱你未必能不學而有術,但學而必定有術。別忘了,四歲的你就贏了六歲的我,繁體《撼龍經》你一字不差全抄對了,我不行,錯了兩個,三歲看老,爺爺疼你不是無緣無故的,他老人家是把陳家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你的身上。爺爺從不跟我們說起他的過去,甚至墓碑上都僅僅篆刻了‘陳浮生爺爺之墓’這個七個字,但相信現在也知道他肯定不是一個只知道喝酒的瘋癲老頭子,這樣一個連自己姓名和一輩子榮辱沉浮都敢拋棄的老人能看中你,你覺得僅僅是因為你是他的孫子嗎?”

    陳二狗苦笑道:“即使我出息了,可娘如何都看不到了。”

    “真的嗎?”

    陳富貴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最後指了指胸口,道:“死了的,埋了的,活著的,都在看。二狗,從小你就不是為你自己活著,你不累嗎?現在娘走了,我不需要你照顧,以後你就為你自己活著,不管你是別人眼中的忘恩負義的小人,還是救苦救難的菩薩,我只要你好好活著,別人的死活,我,陳富貴,你哥,從來不在乎。”

    陳二狗狠狠抽了一口煙,煙味刺肺,大聲咳嗽。

    陳富貴又浮現招牌式的笑臉,道:“爺爺給你取名浮生,而我是富貴,陳富貴,聽起來很傻,其實取自‘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榮華富貴對我來說跟在山里日子的貧寒沒什麼兩樣,但如果能賺大錢把娘和爺爺的墳修得好一點,我不會窩在張家寨每天望著巴掌大的天空,你不在,娘不在,張家寨對我來說就是個牢籠,生怕一抬手一伸腿就吵到躺在墳里的娘和爺爺。”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2 19:41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8章 守山犬


    穿旗袍的女人不管神態如何拒人于千里之外都會給人一種煙視媚行的錯覺,身材不好的大半不敢穿,身世平庸的大抵穿不起,肯穿上旗袍,斷然不會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談心今天剛穿上一身定制旗袍的時候也沒想到會鬧出這麼大風波,一個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一個脖頸淤青跟丟了三魂七魄的傻子似的不肯說話,陪著小逗號走出讓人遍體陰涼的南京軍區下屬醫院,啟動那輛與她體型不符的Q7,身邊坐著可憐兮兮一言不發的女孩,挺標致一張小臉早就哭花了,談心拍了拍她的腦袋笑道:“小逗號,是不是很有看黑幫電影的感覺,你也別怕,這事情一輩子也撞不上第二回。其實也怪不得別人心狠手辣,看熊子起先把別人作賤的,我都看不過去,這件事理虧在先,小逗號你回江蘇後也別在你爹面前提起這一茬,他太護短,天曉得會折騰出什麼事情,他就像一個解放戰爭時代的軍人,渾身沾著不合時宜的匪氣,要不然怎麼可能現在還是兩杠四星,早拿掉兩條杠換成金色松枝。”

    “我外公說了,我爸就那倔脾氣,早知道他這輩子換不上一身將軍制服,大校算是做到頂了。可要不是那樣,外公也不會把我媽托付給他,我媽多水靈,要不是我外公覺得我爸作風很對他胃口,怎麼會在那麼一大幫追求者中挑中最不起眼的我爸。”

    小逗號歎了口氣,輕聲道:“姐,你說吳煌要緊嗎?”

    談心微笑道:“他身體底子好,不至于有大事,不過在病床上躺一兩個月是逃不掉的。吳煌他性子穩,雖然吃了大虧,估計不會頭腦發熱做出什麼不可收拾的舉動,就怕熊子這家伙仗著是上海地頭蛇,非要跟那兩個外地人死磕,你到時候幫我勸勸他,他腦子一根筋,就怕不肯轉彎,我們又不是出身于可以從地方到中央都能夠只手遮天的家庭,撐死了就在一個省份有點發言權,何況吳煌根基都在蘇北,他的家庭跟上海不少人都有恩怨,熊子這冒失鬼的爺爺又退下來好幾年了,再威猛的老虎沒了牙齒四五年,無名小輩也敢在頭上作威作福,真出了事情,我家人勢利,牆頭草,站在遠處搖旗呐喊可以,出手幫忙,沒戲。”

    神情憔悴的小逗號乖巧點頭道:“姐,我聽你的。”

    “嚇到了?”

    談心笑問道,其實所謂紅色傳統家庭走出來的子弟,不知天高地厚的囂張跋扈者肯定不少,但大多數也不是惹是生非的愣頭青,相反在家族熏陶下或多或少會比普通年輕人多幾分城府和多一些視野,懂得槍打出頭鳥,像吳煌和小逗號就在這一行列,尤其是吳煌,他家勢力范圍雖然僅限于蘇北,但絕對比一些北京城的二世祖公子哥更像個大少,因為他家類似占據一方的土皇帝,但從小學到大學,直到進入部隊,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像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言行低調,待人友善,近乎沉默寡言,學生時代沒拿著身份去泡妞,當了兵也沒拿他老子爺爺做後盾,擠公交車的日子遠多過坐掛政府車牌的時間,直到退伍轉業才搗鼓了輛凱迪拉克,這還是因為有朋友被股市套牢急于現金周轉,才將買了沒兩天的車子二手轉給他,這樣一個人看似沒脾氣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自負。而小逗號,真名叫竇顥,剛好諧音逗號,也是軍區大院里長大的孩子,為人處事一副沒心沒肺大大咧咧的姿態,沒個城府心機,心眼確實不壞,就是小姐脾氣大了點,吃一塹長一智,談心覺得對她有好處。

    沉默許久,竇顥臉色蒼白問道:“姐,你說那個大個子還是人嗎?”

    談心忍俊不禁道:“不是人難道是神仙妖怪不成。”

    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那張憨厚的粗獷臉龐,乾淨如大雪鋪地白茫茫一塵不染的笑容,還有那魁梧如神祗的紮眼體魄。

    只是這之後仿佛有個揮之不去的幽靈在談心腦海一閃而逝。

    那個人,習慣性傴僂著身子,不喜歡把後背留給別人,看人的眼神始終像對待獵物。她記得在小時候八十多歲的太爺躺在藤椅上說起過,東北長白山脈有種狗,叫守山犬,只要進了山,連東北虎黑瞎子都不敢惹。

    談心呢喃道:“狗就是狗,一輩子改不了吃屎,我就不信你能把東北虎都咬死。”

    ---------------

    王虎剩沒打算讓王解放在醫院療傷,雖然片子拍出來後醫院方面強烈要求王解放留院,但王虎剩沒同意,他去了趟中藥鋪,一口氣要了十幾份藥材,回到住處就幫王解放熬藥,他從不信西藥,也對所謂現代化先進設備很不感冒,王虎剩只信老祖宗流傳下來幾千年的東西,他雖然是個沒執照只跟著老瞎子學了幾年的土郎中,但王解放就是信這個小爺,一點不覺得小爺是拿他的命開玩笑。

    王解放蹲在門口看著王虎剩對著煤餅爐煎藥掌握火候,一時間差不多整棟樓都散發著藥材氣味。

    “沒本事的孬貨。”王虎剩沒轉身看王解放,只是輕聲罵道。

    王解放臉色黯然,事實便是如此,如果不是那個大個子出場,他和陳二狗很有可能就得被打得像條爛狗。

    “我知道讓你對湯臣高爾夫那樁爛事收手,你心底不情願,覺得來一家小飯館打工給酒吧做保安掉價,我也懶得解釋什麼,我素來對肩膀上扛著一顆豬腦子的牲口不多話,不過既然今天上演了這麼一出,我就給你提個醒。”

    王虎剩眯起眼睛盯著煤餅爐子,語調生硬道:“想要在我身邊繼續做跟班,不拖我後腿,就抬頭看人,低頭做事,讓你抬頭看的,叫陳二狗,讓你做的事,是陳二狗不想做不能做的事情,反正你那雙早就不乾淨,也不在乎多干點缺德事情。”

    一臉肅穆的王解放沉聲道:“表哥,這話我只問一次,這陳二狗值得你這麼看待嗎?”

    王虎剩愣了一下,道:“真要說原因,講大道理,我也給不了你答案,總之你就當做是緣分吧。還有,你在當著別人面喊我哥,我抽你大嘴巴。等你做了大人物,我倒是可以考慮一下,一個連明天干什麼都決定不了的蹩犢子,喊我哥,我不踏實,渾身不舒服。”

    王虎剩身後那個他一句話就差點讓其搭上性命保護陳二狗的男人笑了笑,撓了撓頭。

    小夭魂不守舍回到公寓,坐在床上發呆,一坐就是兩個鍾頭,等張兮兮把顧炬送到醫院處理完事情回來,看這小妮子還是一動不動認同一尊雕像,張兮兮不禁擔憂道:“小夭,你沒事吧?那大個子都說了二狗沒問題,再說我覺得他那麼一個十惡不赦的賤民,如何都不像短命的種,你不用瞎操心了。”

    小夭轉頭,望向張兮兮,擠出一個蒼白笑臉,道:“我真沒事,不是擔心打架的事情。”

    張兮兮懷疑道:“真沒事?”

    小夭伸了個懶腰道:“真的,你不信看看你抽屜里那瓶安眠藥還在不在,肯定沒少一顆。”

    張兮兮被嚇了一跳。

    小夭跳下床,突然用一種很哀傷的眼神凝視著張兮兮,讓後者一陣心慌,道:“子欲養而親不待,他媽去世了,連最後一眼都沒能瞧上。兮兮,你說,同樣是人,二狗為什麼要這麼苦?本來以為農村人無非就是窮一點,到了城里撐死也就被人看不起,不待見,可為什麼到了二狗這里,就得打打殺殺,坎坎坷坷?”

    張兮兮很誠實道:“我不知道,你別問我,也別用那種眼神看我,我這個人很膚淺。經過今天這麼一鬧,我才有點明白為什麼你會給這頭牲口糟踐了。”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5 14:09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49章 不准笑


    老板娘阿梅是個地地道道的上海上只角原住民,有著一貧如洗也能瞧不起下只角富豪的驕傲,誰都不知道當初她為什麼會看上眼瘦小怯弱的老板,還給這個東北旮旯跑出來的農民生了兩個娃,順帶讓他的戶口成了上海居民,她是不是吃錯了藥犯了渾,外人不清楚,但她自己清楚,真正的爺們不是打架狠充仗義,她沒做寡婦或者跟著一個視兄弟手足老婆衣服的男人過日子的欲望,所以她一直瞧白天沒魄力沒膽量晚上在床上生龍活虎的老板很順眼。

    興許是愛屋及烏的緣故,她對腦子不壞心底也不錯的東北農民陳二狗印象很好,所以喜歡使勁朝這個小伙子拋媚眼,也不怕惡心到他,這剛來上海肯定還是個雛的孩子雖然眼睛也不老實,喜歡端茶送菜的時候偷瞧標致女人,剛入冬就眼巴巴等著夏天到來,而且還敢對她女兒或多或少有點企圖,但阿梅還是決定讓他做小唯的家教老師,一來當然是不需要花錢,二來不怕這年輕男人做出傷天害理的事情,一個肯不圖什麼給孫大爺泡藥酒的孩子,不壞,即使再壞也壞不到骨子里去,她也很好奇將來誰會是這孩子的媳婦,小唯?不會,小唯太單純,現在的二狗就未必看得上,以後就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王虎剩那張吐不出象牙的嘴里的小夭?老板娘沒見過,可總覺得那女孩只是誘使二狗走入上海這座大山的引子,情愛的份量不敢說沒有,但絕對不重,至于曹蒹葭?老板娘阿梅搖搖頭,那女人了不得啊,其實上海說大不大,老板娘就算沒吃過豬肉也見過太多千奇百怪的豬在上海大街上溜達,可曹蒹葭這妞真不簡單,這是老板娘的直覺,二狗想要拿下這個妞,不花點九牛二虎之力和一點狗屎運,難。

    此刻陳二狗、陳富貴、王虎剩和王解放坐在一桌,喊了一桌子東北菜,老板娘看到這四個人,就知道二狗再也不可能是第一次踏進阿梅飯館的二狗,再不會是那個第一次拿到六七張一百塊錢就兩手顫抖的簡單孩子,老板娘站在櫃台後面唏噓感慨,四個大老爺們就在那里不多話地埋頭猛吃,陳富貴不沾酒,王解放受了傷也不碰酒,所以沒要酒,只吃飯,一頓飯吃得酣暢淋漓,王虎剩拋給陳二狗一根煙,坐對面的兩人很快就吞云吐霧起來,王解放盯著對面的陳富貴猛看,生怕錯過一個細節,而富貴則樂呵呵傻笑,這四個爺們是一組奇特詭異的搭,深藏不露的王虎剩,愚忠的王解放,能打的富貴,再加上陰險的陳二狗,二三十號人物參加的小規模斗毆,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富貴哥。”王解放情不自禁伸出大拇指。

    陳富貴沒應聲,只顧著四周巡視,一臉憨厚淳樸的農村人模樣,跟所有第一次入城的鄉下人一個德行,老板娘沒見識過他在恒隆廣場M2酒吧外的作風,所以沒太大感想,只覺得這漢子塊頭可夠大的。

    “ 富貴這八極拳,得靠壞多少樁子才有那個勁,我不敢想象。”王虎剩由衷驚歎道,欣賞著陳富貴的身架,光是坐在身旁,就給王虎剩一種壓倒性的窒息感,王虎剩聽老瞎子講過一些八極拳的東西,老瞎子用大半輩子逛了大半個中國,想找很多人,其中一個就是八極拳里老祖宗一樣的神仙人物,用老瞎子的話說八極拳練到巔峰,不說刀槍不入那些昏話大話,但身子可以大雪天光膀子跟六月一樣暖和。

    “大山里,最多的就是樹,不值錢,真要算靠壞了多少,其實不多,就十六棵。”陳二狗笑道。

    “十七。”陳富貴憨笑道。

    陳二狗張了張嘴,死寂一般沉默,讓王虎剩和王解放有點莫名其妙。這十七棵樹都是爺爺當年帶著兄弟兩親自挑選的,而且還定好了每一棵樹的順序,從細瘦到粗大,規定每一棵都必須在一年之內撞倒,當年似乎老人家說過,等撞倒了十七棵樹富貴大致也就可以走出那座山,所以到此為止他就不幫富貴挑樹了,能做的他這個糟老頭都做了,還告訴他們以後兩兄弟互相幫襯著行走,一世人兩兄弟,上輩子大緣分才能這輩子做一個娘胎里跑出來的兄弟。

    第十七棵樹有多粗壯,王虎剩和王解放肯定猜不到,這才半年,便撞倒了,陳二狗甚至能想得到娘走了後富貴一個人在深山里撞樹的情景,心酸的他讓王虎剩去買了一瓶二鍋頭,倒了一杯,仰頭一口喝光,到上海之前,陳二狗雖然喝酒,但不多,喝不起也不想花那個錢,再就是見多了瘋癲老頭的發酒瘋,對酒有一種本能排斥,到了上海後他就發現這酒真他娘的是個好玩意,以前上語文課一聽到關于酒的詩篇內心就會罵扯蛋,現在回頭仔細一思量還真不全是瞎扯,一杯酒下肚,倒了第二杯,舉向王解放,道:“解放,這杯酒敬你,我這個人臉皮不知道是太薄還是太厚,最不喜歡說‘謝謝’和‘對不起’這兩個詞語,但今天的事情我記在心里,你身體傷了,不用陪我喝這一杯,讓你表哥代你。”

    陳二狗和王虎剩一飲而盡,頗有不醉不休一醉大睡三千日的豪氣。

    陳二狗那張原本蒼白的臉龐立即很病態地紅潤起來,陳富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攔著他猛喝酒。

    李晟蹲在二樓樓梯口張大眼睛觀察大個子陳富貴,順帶著原先在做作業的李唯都溜出來,一看到陳富貴也嚇了一跳,繼而看到不知死活喝酒的陳二狗,這個越來越想不透看不懂的年輕男人,她只是個才15歲身體尚且還沒有發育完全的孩子,跟陳二狗隔了十歲,有代溝,而且一個城市一個農村,這個代溝幾乎是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她一點都不了解他的世界,但不代表感覺不到他的愈行愈遠,可惜她只是個看慣了風花雪月言情小說的女孩,一本封面斑駁、內容凝重晦澀的《黑囊經》放在她面前,多半是會退縮的。

    她就如第一個與陳二狗擦肩而過的女孩差不多,注定了一輩子只適合讀阮大鋮《燕子箋》等一類婉約詞,她們的感情經不起大悲大喜大起大落,這無關對錯。還小的李唯轉過身繼續溫習功課,不複雜的腦袋里還惦念著下一期湖南衛視的《快樂大本營》。

    “富貴,接下來你想做什麼?”陳二狗倒了第三杯白酒。

    “聽你的。”富貴笑道。

    “好,那就去部隊。”

    陳二狗又是一口氣喝光一杯56度的燒酒,他大爺的,還真是地道,一點沒兌水,喉嚨火一樣燒的陳二狗站起身就往外跑,一分鍾也不肯耽擱,“我這去打電話,反正欠了她那麼多人情,也不在乎多欠一次。”

    陳二狗跑得很快,因為他覺得耽誤了富貴二十多年,這一次不能再多耽誤一分鍾。

    打電話的時候電話那頭的曹蒹葭很沉默,雖然對陳富貴參軍這件事很滿意,但興致不高,似乎猜到了陳二狗娘去世,最後她說:“明天我讓人直接帶富貴去上海警備區,坐軍用飛機直接飛沈陽軍區,你放心,富貴到了軍隊,要是不能成為中國最拔尖的軍人,曹家就不姓曹。”

    這一次,陳二狗依舊沒說謝謝這兩個字。

    而且對方也不是一個需要陳二狗說謝謝的女人。

    晚上本來張勝利和王虎剩都說要出去住小旅館,把地方騰給富貴,但陳二狗沒答應,破天荒喊了輛出租車打的到金茂大廈附近,帶著陳富貴逛了一遍黃浦江畔,那一晚他抽了整整一包煙,借著酒勁在江畔哭到嗓子沙啞,再發不出半點聲音,陳富貴始終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這個在張家寨在學校在上海都很孤單的身影,默不作聲,娘走了,一門心思想要讓娘過上好日子的二狗的生活也就天塌了一大半,但值得慶幸的是到了上海,二狗似乎找到了為自己活著的理由,富貴望著那條江,那座塔,他也有了走出大山後的第一個野心。

    第二天清晨,阿梅飯館剛開張,一輛掛上海警備區車牌的越野車便開到門口,走下一個一身軍裝、肩膀上兩杠兩星的彪悍男人,貨真價實的中校軍銜,這位軍人見到陳富貴後眼睛一亮,一臉可惜道:“是根大好苗子,可惜不在我們軍區,真是便宜了沈陽軍區。”

    早早起床的王虎剩看著這對兄弟,心想是怎麼樣的老頭子才能教育出這樣兩個的孫子,又是怎麼樣的男人才能搗鼓出這樣一對兒子?

    “富貴,到了部隊,我不在你身邊觀盯著,你別再老讓人占小便宜,你老吃虧,我心里不舒服,不痛快。”陳二狗沙啞道。

    陳富貴笑著點點頭。

    “你比我聰明,身體也好,在部隊好好混,出來後我要是報不了那女人的大恩,你別忘記她對我們陳家的好,娘不願意欠人情,沒走之前我們沒讓她過上好日子,不能讓她走了後還不安心,爺爺說得對,陳家不能出白眼狼。”陳二狗沉聲道,幫富貴理了理衣服。

    “爺爺走了,娘走了,都躺在墳里看著我,我不能讓他們死不瞑目,你好好活著,等哥回來看你。”

    扛著一個麻袋的陳富貴伸出那只掀翻過野豬、拉滿過巨型牛角弓的大手,輕輕摸了摸眼前這個比他矮了半個腦袋的弟弟的頭,終于不再憨笑,道:“二狗,等哥出來,誰再敢欺負你,我殺他全家。”

    “大個子,部隊出來可不能殺人。”以為陳富貴開玩笑的軍官也打趣道。

    富貴眯起眼,身體微弓。

    那個經曆過無數場搏擊的尖刀人物下意識後退一步,如臨大敵,終于意識到這個大個子沒有半點說笑。

    坐進那輛車,坐在後排的陳富貴使勁透過窗戶望陳二狗,笑得很傻,笑得一點都不像是一個要殺人全家的狠貨。

    陳二狗嗓子壞了,根本喊不住“不准笑”,但一看到他張嘴,陳富貴便真止住了笑臉,轉過臉,留給這個從不肯喊他哥哥的弟弟一個長白山一樣的偉岸背影。
wohohohw 發表於 2009-5-25 14:10
第一卷 窮山惡水出刁民 第050章 竹葉青,胭脂紅


    陳二狗再一次來到SD酒吧,發現顧炬帶著一幫子在恒隆廣場熟面孔在等他,說是謝他,陳二狗心里想說真要謝我就直接甩給我一疊鈔票,可臉上卻笑得燦爛,嘴上說著寒暄客套的東西,連顧炬他們都瞧出了其中的不真誠,顯然這個陳二狗並沒有意思與他們結交攀附的企圖,這反而讓沒帶著張兮兮來酒吧的顧炬松了口氣,他還真怕陳二狗就這件事情獅子大開口大做文章,之所以來酒吧無非是幾個滿腦子封建思想的熱血哥們要來拜會一下高人,特地算在小夭單子上大伙一頓海吃海喝後便散了去。

    那幾個對傻大個富貴崇拜得五體投地的二世祖得知富貴去部隊後便興致闌珊,女孩們經過聊天也著實沒挖掘出陳二狗有啥超拔流俗的氣質,便也打消了與他發生點什麼的興趣。誰讓陳二狗不是那種妙語連珠舌燦蓮花的厲害角色,否則借著M2酒吧余震,勾引一兩個張兮兮這類有錢又有臉蛋的小妞紅杏出牆還真不是難事。

    不過最後有個年輕人折返回酒吧,特地找到陳二狗,陳二狗對他有印象,在恒隆廣場酒吧,王解放被叫熊子的猛人掀翻了一次,倒飛出老遠,顧炬一大幫人愣是沒一個人敢搭個手幫個忙,只有他站出來扶王解放站起來,剛才喝酒的時候也是他最凶,名字叫高翔,還有個不知根源的綽號,有點娘,叫小梅,看到高翔,陳二狗沒像宰顧炬那幫孫子那樣下狠手殺豬,而是反過來請他喝了一瓶啤酒。

    “狗哥,我跟他們不一樣,我知道其實他們看不起你,你骨子里也看不起他們。”高翔一開口便信誓旦旦道,直接跟顧炬劃清了界線。

    “ 他們看不起我是真,我沒看不起他們,我眼睛紅著呢,花錢如流水,幾千塊掏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身邊還左擁右抱著漂亮小妞,這種人這樣滋潤的日子我都還看不起就太矯情了。小梅,我知道你跟他們不太一樣,但你也別把我往太高的地方看。”陳二狗拋給高翔一根煙,總算說了幾句真話。

    “狗哥,介意我跟你混嗎?”小梅忐忑問道,很難想象一個顧炬一個***的上海二流大少會低聲下氣跟陳二狗說話,顧炬和張兮兮見到一定得跌破眼鏡。

    “是想跟富貴混吧?”陳二狗笑道,說話直截了當,沒半點拐彎抹角。

    “ 富貴哥都聽你的,我跟你混,准沒錯,我這叫做抓住了主要矛盾。”高翔笑道,那張臉龐雖然沒有顧炬帥氣,但要坦誠許多。陳二狗看著這張臉,有點恍惚,以前中學時代瞧那些鄉長鎮長的子孫都覺得極有城府,陳二狗跟這群人打交道總覺得他們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有不可告人的深意,只是到了上海,經曆過幾場鬧劇,跟幾個不同尋常的女人接觸過,見過一些大大小小的公子哥二世祖,陳二狗發現自己耳濡目染下竟然也有了一點站直身子說話的底氣。

    為什麼傴僂著不肯留給別人後背?

    瘋癲老頭子早說過,進了山,就是入了畜生們的地盤,尤其跟大畜生碰面的時候,別急著轉身把後背留給它們,那是自殺。你得弓著身子,伺機而動,這雖然是一個弱者的所作所為,但活下來,比尊嚴重要。

    “好死不如賴活。”陳二狗重複呢喃老頭子生前很喜歡念叨的一句話。

    莫名其妙的高翔也不好說話,只能任由陳二狗陷入沉思,後者被手指間的煙燙到了手,終于回神,笑道:“說說你吧,既然要跟著我逛蕩,總得大致了解一下你。”

    “我?”

    似乎從沒有好好反省過自己的高翔愣了一下,又要了一瓶啤酒,喝了一口後道:“我是北京人,狗哥你口音就聽得出來,家里有點小背景,論官帽大小,顧炬這幫孫子的老頭子見著我家人還得喊上級,但就是因為在北京,廳局級的高干多如牛毛,而且大多不在實權部門,就掛個虛名,清水衙門里浪費時間。中看不中用的高干多,高干的子弟親戚就更多了,我家和我家親戚朋友不幸都是這一類,我經常能在幾條線路的公交上碰到某辦公室一把手的女婿啊或者某某司某某處頭頭的孩子,反正有權的高干,我是一個沒見過,活了二十多年,是真沒碰到過,北京太大,上面的***,父輩們削尖腦袋頭破血流想擠進去都不成,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也就只能打地洞,到了我們這一代就更沒指望了。我偶爾看到報道中高干子弟開車撞人無法無天的新聞,就很沒出息地想,要是能跟這群被老頑主鄙棄的新生代頑主一起腐化墮落,一塊找樂子,我肯定干。後來吃了啞巴吃了黃連,吃了幾次小虧,才總算明白自己是哪根蔥,再就到了上海讀大學,跟顧炬這幫人結交,也就只能做些錦上添花的事情,雪中送炭是絕對不可能的,本來還有個跟我們混得很熟的,老爸垮台了,欠了一屁股債,吞槍自殺,那人跟我們借四千塊錢,結果沒一個人肯借,其實四千不多,真不多,他老子要是沒垮,四萬都不是問題,當然,說老實話,我也沒借,沒那個閑錢,也不想借。這個雞吧社會,誰***吃飽了撐著跟別人動不動就去共患難。”

    “沒義氣,也想混我這一行?”陳二狗笑道,問得不咸不淡。

    “狗哥,為兄弟兩肋插刀的時代早過去了,不插兄弟兩刀都算好的了,黑幫影視里的兄弟情誼純粹扯淡,我就不信真有人願意替大哥坐個二三十年的牢,也不信真有人肯把全家老小的命都交給別人,現在黑幫,都赤裸裸講錢,講利益,分贓就跟菜市場買賣一樣,起碼我能接觸到的大抵如此。”高翔話雖然不中聽,但起碼都是些蠻掏心窩的話。

    “ 小梅,你菩薩大,我這尊小廟容不下,我不敢做你大哥。既然你願意跟我說老實話,我也跟你講點實誠的,我沒錢,我這里也算是徹底的清水衙門,也沒勢罩你,出了事情還真就需要身邊那麼僅剩幾條槍抗上去,你身板不行,到時候跑了,會遭我嫌惡,不跑沖上去,一不小心就了義,我也對不住你父母。所以你別急著跟我表忠心,你可以經常來SD酒吧玩,腦子不熱了,再考慮這個問題。”陳二狗輕聲道,雖然說來上海沒多久,但到底經曆了一些在張家寨一輩子都遇不到的事情,他像一塊海綿,極盡全力地吸收這座城市的獨特風格。

    略微不情願的小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讀了十幾年書,跟官場厮混了大半輩子的父輩們相處二十多年,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有王虎剩照應著小夭,陳二狗不怕她受欺負,聽說小梅斯諾克水平不錯,就拉著他去了二樓的桌球室,興許是他那雙手解剖狍子山跳也講究個力道巧勁,打起桌球來進步神速,到了小夭下班的時候,拉上小梅、王虎剩和王解放一起去小夭公寓附近的大排檔吃了個夜宵,然後陳二狗獨自來到阿梅飯館坐了一會兒,跟老板拉了點家常,老板是個很悶騷的男人,在老婆面上抬不起頭,跟張勝利這頭整天只知道想著去粉紅發廊打一炮的發情牲口也沒共同語言,大半年下來最大的樂趣無非就是跟二狗嘮嗑,現在陳二狗一辭職,賊寂寞空虛,所以一見到陳二狗就高興,親自下廚折騰了幾個小菜,聊了兩個鍾頭,老板娘河東獅吼後,老板才訕笑著上樓服侍老婆,他這樣一個眾人眼里沒出息男人卑微的自尊,一成來自開了家阿梅飯館,兩成來自那兩個還算爭氣的孩子,剩下六成,全部來自他胯下那根玩意。

    怪不得有人說老板娘之所以跟老板好上,是因為一次年輕時候的老板喝醉了酒獸性大發,在陰暗巷弄里沒看清老板娘身段臉蛋便餓虎撲羊,稀里糊塗就做了那種勾當,而且還不止一次,到後面根本就是老板娘反客為主強暴了瘦竹竿一樣的老板,陳二狗想想也是,兩個老板加起來也未必能把老板娘按倒,天曉得那晚上誰欺負了誰,一臉壞笑的陳二狗來到孫大爺的房子,曹蒹葭雖然不住,但他還會定期去打掃一下,躺一躺那張紫竹藤椅,感受一下高人風范。

    房門虛掩,這讓陳二狗吃了一驚,下意識以為是遭了竊,急匆匆推開門,卻沒來由感覺到一股陰風,這不是無中生有的荒誕,在大山里被畜生盯上後就這種不祥預感,身處險境的次數多了,一個人的確會有超乎常人的本能,陳二狗推開門後立即後撤,卻依然被一只力道驚人的手臂扯住衣領,猛然一拉,然後一記膝撞砸中腹部,身體來不及因疼痛而弓身如蝦,就被一條粗壯手臂卡主脖子摁在牆壁上,連話都說不出口,只能望著這張昏暗環境下依稀可見的臉龐,是個男人,光頭,沒有眉毛,眼睛如蝰蛇,凶神惡煞,大致就是這類人最貼切的標簽。

    路燈的光線透過窗戶,紫竹藤椅輕輕搖晃,陳二狗只能艱難望到一只手,一只纖細白皙的手,很漂亮很精致,像是象牙雕琢而成,手腕上系著一根紅繩,紅繩一端牽掛著一個很古樸的葫蘆酒壺,泛青,是一襲青衫仗劍的那種蒼青色,青色酒壺離雪白手腕幾寸的位置懸空晃悠。

    一個清冷雅致的嗓子在哼著孫大爺生前很喜歡哼唱的一段曲子。

    三春竹葉酒,一曲昆雞弦。

    那是一個女性的嗓音,當得天籟兩個字。

    陳二狗突然想起上海一個很富有傳奇色彩的娘們,男人都帶著畏懼和恨意尊稱她竹葉青,只知道她姓皇甫。

    躺在藤椅上的女人突然探出一個腦袋,對陳二狗嫣然一笑,陳二狗很奇怪為什麼沒注意她的容貌,而只是死死盯住她嘴唇的那一抹猩紅,猶如最動人的上品胭脂,大紅如血。

    “我來這里,只是找一本小孩子弄丟了的日記。”

    拎一壺酒的女人清清冷冷望向陳二狗,輕聲笑道,“再看我,眼睛可就要瞎了。”

    竹葉青,胭脂紅。

    手上的紅線,與陳二狗手上那根如出一轍。

    ————————

    1985年4月1日暴雨北京

    今天是我的三周歲生日,爸爸送給我一本筆記本,他說“君子日三省乎己,但我們這些小人物每天反省一次就夠了”,所以他讓我從今天開始寫日記,把當天犯下的錯都記錄下來,我不知道君子是什麼東西,但我知道小人物是什麼意思,因為爸爸喜歡吃紅燒肉,但他買不起,買來也舍不得吃,每次都是像今天那樣看著我吃,其實我沒有告訴爸爸我不喜歡吃肉,但我必須假裝很喜歡吃,具體原因我說不清楚,我還小,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爸爸,我是從你肚子里生出來的嗎?為什麼別的小孩子都有媽媽呢?

    1987年6月1日晴天津

    爸爸,今天又有人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罵我是野種,我不想上幼兒園,我覺得幼兒園里面的孩子都很傻,連上廁所都要老師幫忙,能夠把阿拉伯數字從1數到 100的人都不多,其實我都能用英文和法語數到一百了。我也不明白那種小紅花有什麼意思,爸爸你說一樣東西要麼有價值要麼有價格,兩者都沒有的便是廢物,我覺得小紅花就是這一類。

    但是,爸爸,我也想知道,沒有媽媽的我跟小紅花一樣,是廢物嗎?

    1988年2月25日大雪鋪地蘇州

    凌晨5點起床,陪爸爸晨跑;6點半,吃早飯。練習古箏兩個小時,練習鋼琴兩個小時。11點半,吃午飯。練字一個小時。然後爸爸說了句我不懂意思的“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就帶著我出去堆雪人,爸爸看著我堆了一大一小兩個雪人,摸著我的頭問我為什麼只有兩個,我說我的世界有爸爸一個人就夠了不需要第三者,例如媽媽這種東西,然後爸爸就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難道我做錯了什麼嗎?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得那麼傷心,雖然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但我覺得有種男人即使哭了,也是男子漢,爸爸就是這樣,所以我幫他擦去眼淚,說爸爸不哭。

    那個時候我第一次有流眼淚的感覺,可還是忍住了,我是個笨孩子,可不能做個軟弱的孩子,那樣爸爸會更操心。

    1989年7月12日陰雨蘇州

    上次生日的時候爸爸送我一對小白兔,我很喜歡,養到今天,它們也快有小寶寶了。晚上的時候,爸爸給我一把剪刀,讓我割破它們的喉嚨,我不明白,很傷心,很想哭,第一次想反抗爸爸的意志,可爸爸抽著煙說一個人如果沒辦法30秒內扔掉一切可有可無的東西就注定會被生活拋棄,我想起前幾天幫爸爸拔白頭發卻發現白頭發越來越多的場景,就把“徽徽”和“羽羽”親手殺掉,這一次,我依然沒有哭,因為比起爸爸,它們確實可有可無。

    我悄悄把他們葬在後山,卻沒有打算再去看它們。

    1990年3月2日陽光普照南京

    今天按照爸爸的課程表閱讀《呻吟語》,其中有一句話很有意思:“恕心養到極處,世間都無罪過”,漫天神佛菩薩中我最喜歡地藏菩薩,也許這句話就能解釋這位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菩薩為何甘心身處地獄吧。爸爸看到我用毛筆字寫這句話的時候,告訴我對人來說,假裝對別人很寬容,其實就是自己無能,因為不敢傷害別人,就懦弱而蒼白地解釋成原諒。我想解釋,卻不知道說什麼,也許爸爸才是對的吧,

    1990年9月1日大雨磅礴南京

    今天開學,小學一年級,很無聊的一件事情。

    去大洞塢跟朋友喝茶的爸爸讓我自己去學校,只說了一句話,做個最普通的孩子。

    我一路思考,怎樣才算是普通,比如不讓同齡人知道我早就能夠用英語法語德語跟人對話?比如不讓老師知道我已經接觸《基督教史》《文學簡史》這些書籍?我不理解座位上那些孩子為什麼一臉崇拜地望著老師,園丁?一種為了讓自己滿足的道德不足以稱作道德,比如救一個人,你如果是抱著救人能帶給自己道德感而去救,那不是道德,那僅僅是一種隱性的名利,我忘了誰說出這個主張,但我覺得很有道理,所以我至今沒有看到道德的人。

    回到家,爸爸不知道從哪里搬來一個畫滿經脈的人體模特塑料,他讓我記住所有穴道和骨骼分布,我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隨後他給我一把刀片一樣的東西,說這東西以後要隨身攜帶。一起甩給我的還有本《黃帝內經》,我捧著書和“小刀”,很迷茫,爸爸最後語重心長對我說,對于一個女人來說,跟男人的博弈中,最原始和最根本的差距在于身體,而非智商或者情商這類外在的因素,你要強大,必須學會保護自己的身體。

    1991年4月1陰雨綿綿南京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生日這天總是喜歡下雨,其實,我真不是一個喜歡哭的孩子。

    如果真有哪一天我在誰面前流淚,我也會說“justwaterinmyeye”(僅僅是水在我眼中)。

    1992年3月12日陰轉多情杭州

    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老爸變了,其實原本這些年不管多少辛苦,不管他灌輸給我多少晦澀陰暗的處世理論,老爸骨子里都是樂觀的人,可他現在每次外出都讓我很擔憂,我從小就什麼都不怕,只怕等待,我會在等待老爸的時候傻乎乎想象各種天災人禍的情景,這種滋味很難受,現在更是如此,而且我發現爸爸似乎有錢了,他說要從今年起每年給我存一大筆錢。

    我不喜歡這樣,開朗的老爸像是在賭博,而且賭注似乎是他輸不起的東西,是什麼呢?我不懂,因為我還是個孩子,沒有真的長大。

    所以我只好問存錢做什麼。

    老爸大笑著說是我的嫁妝,笑得像個孩子。

    我沒有作聲,我的男人?要麼死了,要麼還沒有出生吧?

    1993年6月20日陽光明媚杭州

    我又殺人了,兩個,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老爸,別擔心我,做這個,就跟小時候我學鋼琴古箏毛筆字一樣,很快就完全適應的。

    1994年4月1日陰雨綿綿杭州

    媽媽的死,是因為生我。有些人,一生下來就是個錯誤,我就是。

    1996年12月23日昏天暗地上海

    爸爸把我送到一個老頭的房子里,好像叫孫眠藥,爸爸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出了事情,而且是大事情,我知道誰都會死,爸爸是這樣,我也是,還有那個為了生我難產死的媽媽,但我不希望爸爸像媽媽那樣丟下我,但我知道,你這一走,就回不來。我沒敢哭,怕你走得不踏實,覺得我還是孩子。

    我終于快十六歲了,今年生日的時候你送了我一盒胭脂,說以後看到見到有資格做你女婿的男人,就細心塗抹,我覺得不對,以後想殺人了,就可以擦一點,胭脂和血,其實真的很像。今天是最後一篇日記,我也該長大**了。

    爸,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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