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天工 作者:半埂草 (連載中)

ivyyahui 2009-6-15 09:52: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16672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10:12
第一百零二回 代言人

    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這是東林書院內的一則對聯,不過在東林書院的院規中,也有「聞而不議」的要求。

  東林人自然關心朝政,可能是迫於謗議朝政的後果,或者確實不認同這樣的做法,才會要求「聞而不議」,更加注重道德學術。

  對李彥來說,他也關心國事,因為知道歷史的走向,心情更加迫切些,但經歷屯田一事以後,將朝政紛擾看在眼中,也是不得不考慮後果,在選擇發展技術的同時,充實自身的實力。

  上一年京師發生饑荒,今年二月又遇地震,木作坊很容易募到一些力工,經過簡單的示範就可以操作鋸床、鑽床,為木匠打下手,製造搾油機。

  劉鐵鎖、李盛也被調來北京,此二人留在天津都不合適,前者脾氣暴躁,只服李彥一人,後者輩分太高,名義上是李彥的爺爺輩,他在天津,鄭書就不太好辦事。

  正好京城這邊也缺人,他們的手藝也很好,索性就叫了過來,暫時負責鑄造搾油機所需要的搾籠,以及金屬活字。

  李彥則與幾個木匠研究織布機,與紡紗車相比,織布機的結構更加複雜,統共需要經過開口、投梭、打緯、移綜、放經、卷布等多道工序。

  李彥所知道的「飛梭」,在現在的紡車上也有類似的「梭」,通常是手工操作,至於飛梭與這種梭有何具體區別,李彥就不大清楚,估計應該是要讓「梭」自己飛起來。

  雖然說織布機比較複雜。那是因為機械動作比較多的緣故,拆開來看的話,也很簡單,無非就是像人編蓆子一樣,關鍵是要將這麼多動作連接起來,使操作更加簡單、省力。

  在這種嘗試中,正確的思路顯得非常重要,譬如李彥的想法就是讓這些工序連貫,並且盡量用機器來完成操作,人地主要作用在於施力。並進行修補。

  正是基於這樣的想法,李彥用繩牽引織梭。終於讓梭「飛」了起來,而織布機的整體結構與操作性能,也在不斷的嘗試與改進中,逐步實現優化。

  夏熙緊隨李彥的步伐進軍京城,他這次狠下心。拿出幾乎所有的積蓄,在京城前門大街最熱鬧的市口盤下一處兩層的酒樓,用來作彥熙樓北京的分店,或者說以後會成為總店。

  憑著《華夏商報》創辦之初連續不斷的廣告,以及特色地菜餚,彥熙樓在北直隸名氣很響,早就超過只在本地出名的四海居、聞香樓,甚至有很多富商甚至專門到天津彥熙樓嘗鮮。

  正是彥熙樓地生意越來越好,夏熙才決定到靜海開分店。也很成功,最終才想要在京城開一家更大的酒樓。

  前門大街的彥熙樓格局遠遠超出天津彥熙樓。上下兩層,還帶著兩進院子,夏熙打算將臨街的一層作大堂,二樓做包間,第一進院子的廂房與廳堂也闢作雅間。

  「三娃,彥熙樓開業,要在京城打開局面,你可要幫忙設計幾道新菜才好,」夏熙這陣子忙於籌辦新店,兩人倒是有一陣子沒見面了。

  「新菜倒是有。但要讓人眼前一亮。自然會覺得好地,就難了。」李彥苦惱地撓了撓頭,有些菜缺少食材,還有的對手藝要求比較高,即便是聞香樓的大廚,以前沒有做過,短時間也做不出那個味道。

  夏熙笑了笑:「你再好好想想,彥熙樓要在京裡打開局面,光憑原來的菜式肯定不行,已經有很多酒樓學去了。」

  「嗯,」李彥點了點頭:「想兩個新的菜式沒有問題,不過彥熙樓也不能總是靠這個,還是得在經營上下工夫。」

  夏熙對酒樓的經營頗有心得,聞言微微笑道:「三娃說得是,愚兄打算除開一樓的大堂,二樓的包廂,還要將前院的房間拿出來,做成內館。」

  李彥去前門看過北京彥熙樓地格局,僅是一層大堂的話,就能擺下十幾張八仙桌,如果算上二樓地包廂和前院的房間,這個規模要遠遠超出天津的四海居與聞香樓。

  大堂做普通生意,樓上的包廂做中高檔生意,內館肯定只面向那些最頂端的客戶,這個格局確實不小。

  「夏兄這個野心可真是恢弘,」李彥笑了笑:「這樣吧,一樓的大堂辟出塊地方,給我來做趣玩館。」

  「趣玩館?」夏熙不解地看著李彥,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到這個。

  李彥點了點頭:「彥熙樓做得這麼大,來吃飯的可不是為了填飽肚子,而是一種文化、享樂,你是不是也要安排些唱曲、陪酒的清官人?」

  「那是少不了的,」夏熙笑著說道:「可咱們是酒樓,不是教坊司,你這個趣玩館……」

  「你想哪裡去了,」李彥連忙擺了擺手:「我說的這個趣玩館,可不是你想地那樣,也與教坊司無關。」

  「你想想看,吃酒唱曲,別地酒樓都有,咱要做就得做不同的,當然,別人有地咱要有,別人沒有的咱也要有,這樣,就不怕別人競爭了。」

  「我說的這個趣玩館,就是在底樓辟出一間鋪面,擺上七巧板、華容道、拼圖、象棋、圍棋等玩具,既對外售賣,又可以提供給食客玩耍……」

  「玩具?」夏熙難以置信地看著李彥:「怕是沒有人要玩吧?」

  李彥笑了笑:「沒有人玩,咱想辦法讓他們玩就是了,總之,聽我的沒錯。」

  聽了李彥的安排,夏熙覺得挺新奇,雖然難說必然成功,不過還是在底樓大堂辟出一間鋪面,臨街開門售賣。也與酒樓的大堂連通,取名華夏趣玩館。

  趣玩館的櫃檯上擺放著木製的七巧板、華容道、拼圖、象棋、圍棋等,此外還有積木、拼裝模型等。

  這些都是當初在朱由校地糾纏下,李彥絞盡腦汁從後世引進的。

  除了這些常見的玩具,趣玩館中還有很多製作精美的小玩意,譬如精巧的風車、房屋模型、木船等,不少都是朱由校的作品,放在此處代賣。

  拼圖之類的小玩意,李彥原本沒想著要如何,之前的銷售情況也就一般。直到思考彥熙樓的文化特色,才想到玩具這種「文化」產品。未必沒有市場。

  七巧板、華容道、象棋、圍棋等都是傳統項目,既是遊戲娛樂,也體現智力、趣味,李彥覺得彥熙樓可以在這方面做出特色。

  晚明的社會風氣好奢華、好玩、好吃等,富貴之人更是講究。比如吃酒要聽曲、行酒令,如果以玩味特色,應該可以吸引他們。

  為了體現這種特色,李彥讓彥熙樓地桌子全都重新打製,桌面的尺寸按照七巧板地比例做成,然後根據用餐人數的多少,隨意組合成四方桌、八仙桌,甚至是梯形等不規則圖案。

  酒樓還會有些鼓勵,只要是食客能夠拼出新的圖案。便會贈送一道菜、一套七巧板或者是其他的玩具。

  此外,在彥熙樓用飯的顧客。都可以從旁邊地趣玩館借一套玩具,不管是拼圖,還是象棋。

  彥熙樓與趣玩館還會搞一些活動,激發大家玩樂的興趣,在開張之初,李彥就打算搞一次象棋大賽,還有拼圖比賽。

  中國象棋是最為大眾化的遊戲,民間的老百姓差不多都會玩,拼圖的玩法很簡單,而且可以做出不同種類的圖案。若是能掀起一個潮流。正好可以帶動拼圖的銷售。

  李彥與夏熙一商量,於是「首屆彥熙樓杯象棋大賽」、「首屆趣玩館杯拼圖大賽」新鮮出爐。並在《華夏商報》打出了廣告。

  與兩個大賽同時拉開帷幕的,還有「首屆彥熙樓美食大展」。

  這個年代資訊貧乏,彥熙樓與趣玩館一下子搞出這麼多新鮮的噱頭,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一時之間,京城裡地街頭巷尾,茶樓酒肆中,談論的都是彥熙樓地象棋大賽、拼圖大賽,還有美食大展。

  最為引人注目的還有兩個大賽最終獲勝者的獎金,高達一百兩銀子,有很多人還沒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也都搶著要報名。

  「三娃,你小子又要名動京城了,」駱養性穿著飛魚服,帶著幾個錦衣衛旗校來到城南的宅子,還沒進門,遠遠就大聲喊道。

  「大哥見笑,小弟這兒正要尋你,」李彥連忙與對面的汪文言說了聲抱歉,迎了出來。

  「汪兄,這位是在下的結拜大哥駱養性,」李彥給汪文言與駱養性作了介紹:「大哥,這位是小弟的好友,徽州汪文言。」

  「哦,你就是那個小宋江汪文言?」駱養性驚訝地看了汪文言一眼。

  「正是汪某,」汪文言拱了拱手:「錦衣駱養性,汪某也是神交多日,果然是風采過人。」

  「哈哈哈!」駱養性大笑著問道:「沒想到你小松江汪文言也知道駱某,哈哈!」

  「大哥,你來得正好,小弟正有件事要找你,」李彥拉了駱養性一把,汪文言不過是客氣話,這傢伙竟然還當真了。

  「哦,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煩?快說是哪個不開眼的小子,只要是這城裡的,看大哥給你擺平,」駱養性大咧咧地坐到木椅上,聞言不禁眼前一亮。

  李彥忙請汪文言也坐下:「汪兄,這件事說不定也要你給出出主意,幫個忙。」

  「是這樣的,小弟地彥熙樓與趣玩館搞了兩個大賽,汪兄與大哥都知道吧?」李彥前面剛要與汪文言說這件事情,就碰到駱養性地出現,只好從頭說起。

  駱養性把手一揮,指著李彥笑道:「三娃啊三娃,你小子倒哪裡都要搞得滿城風雨。又惹麻煩是不?」

  「有什麼麻煩你就說,總之,大哥是不會讓做弟弟的吃虧地。」

  「多謝大哥,」李彥苦笑著搖了搖頭,駱養性就這副衙內的脾性,就算有旁人在這裡,也絲毫不作遮掩。

  「倒不是有麻煩,」李彥道:「彥熙樓與大賽地情況都還好,也有很多人報名,不過這些報名的人中。多數是衝著那一百兩獎金去的。」

  李彥搞這個大賽,是想給趣玩館、彥熙樓拉生意。結果引來一群想要賺獎金的「窮鬼」。

  特別是象棋,會玩的人很多,報名的也多,拼圖很多人沒有玩過,不過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也有很多人想要報名。

  當然,這些人也能夠帶來人氣,這也正是李彥想要的,只不過他的終極目標,有消費能力的士紳富商卻沒有什麼動靜,這讓他感覺有些本末倒置了。

  李彥想要推動拼圖等玩具成為一種時尚、潮流,並凸顯彥熙樓地文化特色,主要針對的群體還是士紳富商、官宦顯貴。

  「呵呵,還說不是麻煩。」駱養性對李彥笑了笑,把手一揮:「大哥來幫你解決。將這些人統統攆走。」

  「別,」李彥連忙擺手:「這些人雖然沒錢,卻也能捧個人場,小弟地意思,是還要拉些有錢人參加。」

  駱養性皺了皺眉頭:「拉人這樣的事情,你大哥不是很擅長。」

  汪文言也笑了笑:「三娃,若是要充人場,汪某還能找些人,若是你說的那些士紳,汪某認識的倒也不少。卻不喜歡這些玩樂之物。」

  「倒不是要拉人。」李彥搖了搖頭:「這件事小弟早有對策,如今缺少一位具有號召力的上層人士。來給大賽正名。」

  李彥一直都在《華夏商報》上撰文鼓吹拼圖、棋類等遊戲地文化特性,並將這兩次大賽包裝成為「文化盛事」。

  但是,僅僅鼓吹還不行,雖然《華夏商報》小有名氣,但要更有說服力,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名人,權威人士,來給大賽說兩句話。

  李彥本想著最好是什麼「四公子」、「七君子」、「後七子」之類,有名氣、有聲望的時尚人士,不過北直隸與江南不同,似乎並沒有什麼公子之類的。

  至於其他人,李彥在京師認識的人少,所以只能請汪文言、駱養性出主意。

  「這個事怕不太好辦,」汪文言聽了李彥的說法,不由笑了笑:「你要是在江南,可以找東林書院的高攀龍,虞山錢謙益,江南人喜歡玩這個。」

  「京師與南方大不相同,大家要注意名聲,怕是誰也不敢公然倡導玩樂,會被御史彈劾的,」汪文言笑道。

  「三娃,你要是找大官的話,駱思恭行不行?」駱養性道。

  聽到駱養性這樣稱呼自己地老子,汪文言不禁啞然。

  「這個……似乎和錦衣衛無關啊!」李彥搖了搖頭,向汪文言問道:「御史會管這樣的事情?」

  「通常不管,但要有事情地話,這便是把柄,」汪文言撇了撇嘴,略帶嘲諷地笑道,朝堂上的政爭,有時候無風還有三尺浪,這樣的事情自然會被當做把柄來攻擊。

  「如果是這樣的話……」李彥眼前浮現出一個最合適的人選:「若是一個皇孫的話,會不會有問題?」

  「這個大賽也不是鼓吹玩,而是文化,」李彥解釋道:「象棋與拼圖都是智力遊戲,象棋可以與遼東戰事相聯繫,我大明人人尚武,則小小建奴何足道哉?」

  「拼圖也可以與戰事相聯繫,拼圖的圖案可以設計成騎馬的將軍、兵士、兵器、山河等,是要讓大明子民牢記大明的河山,不容夷狄染指。趣味坊每賣出一套拼圖,還可以將售價的一成捐獻給遼東作為軍餉……」

  「呃……」汪文言與駱養性都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汪文言忍不住拍了拍腦袋,笑道:「三娃,你、你是怎麼想到這些地?聽你這麼一說,汪某覺得最好是能上書朝廷,由官府在全國推行這次大賽了。」

  「高!實在是高!」汪文言向李彥豎了豎大拇指,這樣地包裝方法,饒是他混跡多年,也從來不曾聽說過。

  「哈哈,三娃你厲害,果然不愧是駱某的結拜兄弟,」駱養性反應過來,哈哈大笑。

  汪文言端著茶杯,沉吟著說道:「如此說來,倒不用擔心被彈劾,三娃覺得左光斗、楊漣二位大人如何?」

  又搖了搖頭:「他們怕是看不上。」

  「或許,可以問問工部尚書周嘉謨,」汪文言抬頭看了李彥一眼:「工部尚書周大人或許會對你地說法感興趣,而且你做的事情,也在工部管轄的範圍之內。」

  「工部尚書?」李彥想了一下,覺得這應該是一次機會:「若是周大人願意,可以為象棋大賽的榮譽主席,要是兵部尚書似乎更好?」

  「兵部尚書是黃嘉善,」汪文言搖了搖頭:「周大人那裡汪某可以試一試,遼東戰事危急,黃尚書怕是顧不上這樣的事情。」

  「哦!那就找周大人吧!」李彥點了點頭,能有工部尚書來給象棋大賽說話,也已經夠份量了。

  「至於拼圖,讓尚書大人玩耍似乎不太合適,」李彥看了駱養性一眼:「要找年輕的,皇子或皇孫似乎可以。」

  「你是說阿校?」駱養性很快聽出李彥的意思,有些驚訝:「阿校合適,他也喜歡玩拼圖,不過,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皇長孫?」汪文言與東宮大太監王安相熟,自然知道太子朱常洛的長子朱由校,雙眸不禁亮了起來。

  「不會有麻煩的,這對皇長孫、對太子來說,都是好事情啊,」汪文言不禁有些興奮,拍了拍膝蓋,卻壓低聲音道:「當年的國本案、梃擊案,你們也都知道,東邊的日子一直都不好過,太子殿下韜光養晦,皇長孫如果能有些表現,自然能幫東邊得分。」

  弄清楚李彥他們說的是朱由校,聯想到駱養性與朱由校的關係確實很好,以及《華夏商報》的傾向、錦衣衛都督駱思恭的態度等不同情況,汪文言能夠確信李彥與駱養性是傾向於太子的,便大膽地說起他的構想。

  「皇長孫年不過十五,他玩拼圖自然合適,而且不是玩,是不忘遼東故土,在這樣的年紀有這樣的表現,就很正面,」汪文言簡單明瞭地分析著讓朱由校來「代言」拼圖大賽的好處。「再加上這個向遼東捐款的主意,一定會有很多人喜歡上皇長孫,」汪文言道。

  李彥與駱養性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贊同,他們也都覺得這樣的做法,對朱由校來說是件好事。

  除了汪文言所說的,可以為朱由校,乃至朱常洛加分,李彥還希望通過這件事,讓朱由校認識到在玩樂之外,還有國事可期,最好是能認識到國事的重要性,以及他身上所擔負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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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 玩也是文化

   工部尚書周嘉謨年逾七十,湖廣佈政司竟陵縣人,隆慶五年進士,在地方上為官多年,年前方由南京戶部尚書轉任工部尚書,剛剛履任不久。

  周嘉謨為人最是剛正不阿,汪文言卻能博得周的好感,可見此人確實擅於鑽營。

  「尚書大人,這個李三娃就是《華夏商報》的總編撰,他舉辦象棋大賽,是想要藉此鼓舞人心士氣,」汪文言正襟危坐,絲毫沒有與李彥一起時隨意、粗獷的樣子。

  「鼓舞人心士氣!」周嘉謨發須花白,但卻精神矍鑠,腰桿子挺得筆直,聲若洪鐘:「這個想法不錯,這才是他的《華夏商報》應該做的事情。」

  周嘉謨作為傳統文人,對李彥藉著《華夏商報》謗議朝政的行為並不認同,在這一點上,更加年輕的左光斗、楊漣則以為報紙議政,只要持身正,便有利於打擊奸邪小人,汪文言更是主動借助報紙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汪文言知道周嘉謨對東林一派持同情態度,也主張起用之前朝爭中被黜陟的人才,不過周嘉謨從萬曆九年開始,便外放為地方官,一直在四川、雲南、兩廣做官,與東林的關係並不密切。

  「尚書大人,」汪文言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辭句:「尚書大人所言極是,或許這個李三娃也是想做出轉變,要為國事盡一分心力。」

  「他能這麼想是最好!」周嘉謨伸手在桌上敲了兩下:「下棋能否鼓舞民心士氣,怕是作用不大,關鍵在於報紙鼓吹。」

  「那個什麼主席。老夫是不會去做的,」周嘉謨擺了擺手:「不過他的想法不錯,老夫可以支持,老夫會以象棋為引子。寫一篇文章,談一談民心士氣與遼東戰事。」

  「全憑尚書大人安排,」汪文言起身作揖,表示感謝。

  周嘉謨不願出任榮譽主席,這本就在李彥與汪文言地預料之中,而讓周嘉謨為棋賽寫一篇文章。這也是李彥的底線。

  「聽說,這個李三娃還搞了個機器廠。號稱做出了什麼車床,可以讓尋常人等也能操持木工?」周嘉謨擺了擺手,示意汪文言坐回去。

  汪文言點了點頭:「確實如此,機器廠做出的木工車床,用腳蹬輪子。帶動圓鋸,便是汪某也能輕鬆鋸開一塊木板。不過現在只有鋸床、鑽床兩種,據說還有刨床、圓棒機還在研究中。」

  「真的有這麼簡單?」周嘉謨作為工部尚書,似乎對這方面地事情格外關註:「如果真的有用,豈不是說製造軍械也會變得容易?」

  「李三娃曾經說過,若用他的機器與製造方法,由他來製造軍械,朝廷只要出銀購買,所需的銀錢定然能節省不少,」汪文言趁機為李彥說起了好話。

  周嘉謨臉色一沉:「事關軍國大計,怎麼可能交給私人?」

  「倒是他這個車床。本官會讓人考校一下。若是真的有用,可讓各坊仿製。」周嘉謨道。

  周嘉謨甚至不願意與個人做生意,李彥聽了無奈地笑道:「多謝汪兄美言,若是如此倒也罷了,朝廷的採辦對我等來說,可真是承受不起。」

  李彥還記得天津銀魚廠地採辦太監徐貴,這官方的採辦業務說好也好,說不好那就很不好,說不定就會變成義務地,弄得血本無歸。

  汪文言拍了拍李彥的肩膀:「採辦裡的油水可大著呢,要是周大人真的看上了,也不妨爭取一下。」

  要不是胥吏難纏,官方的生意自然好做,起碼數量上有保證。

  「你有華夏報在手,誰敢找你麻煩?」汪文言笑道。

  李彥聽了卻皺了皺眉頭:「就怕有人要找《華夏商報》地麻煩。」

  既然周嘉謨也對《華夏商報》議論朝政有所不滿,那麼持同樣想法的人一定還有很多,李彥不得不考慮在這方面收斂一點。

  周嘉謨地文章很快刊登在《華夏商報》上面,當朝尚書,這樣的身份足夠顯赫,並引起關注。除了周嘉謨的文章,李彥還想法邀請其他一些不那麼顯赫的官宦顯貴撰稿,還有華夏社的新聞稿與評論,多方呼應。

  這些文章大多圍繞李彥所提出的主題,將棋盤比作遼東戰場,以象棋大賽來激發大家對遼東的關注,並號召大家支持遼東。

  也有些文章圍繞象棋文化,發掘出很多有意思的東西,譬如楚河漢界的由來、象棋中小卒一往無前的精神等等。

  與這些文章一起配發地,還有棋界地一些傳說、故事,為了宣傳造勢,《華夏商報》甚至一下子多出了一張兩版,增加了副刊,專門配發與趣玩有關的內容。

  與周嘉謨相比,朱由校出任拼圖大賽地代言人則比較順利,朱由校本人是一萬個願意,至於太子朱常洛那裡,則由汪文言說動王安出面,也沒有任何問題。

  朱由校寫文章不行,可以由別人來寫,李彥將拼圖的發明歸功於朱由校對遼東戰事的關心,寫了一篇文章介紹拼圖的發明經過。

  有報紙的宣傳,加上皇孫的光環,還有一些特邀文人的約稿,拼圖的聲勢也很快變得炙熱,與象棋相比,也不遜色,特別是玩拼圖的人中,很多都是士紳官宦人家的子弟,儼然成為一種時尚。

  鞏永固就是這些人當中的一員,他與幾個好友在接觸了拼圖以後,很快便喜歡上這種遊戲,幾乎每天都來彥熙樓,也不要包廂。拖幾張小桌子拼起來,然後買來趣玩館最新的拼圖,一邊喝酒一邊玩。

  他們用拼圖代替酒令,通常是每輪用同一種拼圖。每人一塊,打亂以後進行交換,依然是每人一塊,然後同時開始,玩得慢者喝酒,一塊拼圖可以重複玩很多次。

  「今個兒有什麼新的圖沒有?」與往常一樣。鞏永固與幾個好友來彥熙樓喝酒,從來不走正門。而是先鑽進趣玩館。

  與同樣圖案地拼圖相比,新的圖案總有新的樂趣。

  「原來是鞏大哥,」李小為熱情地招呼道:「各位來得正好,今天新出了一套少詹事練兵系列的第一集,有四塊板子;還有大明天下第三集地四塊板子。」

  「行。新到的全都要,今天六個人。就來十套好了,」鞏永固掏出一錠銀子放在櫃檯上,轉身便與幾個好友說笑著進了彥熙樓的大堂,開始擺桌子。

  每個位置旁邊都掛著一本紙冊,上面繪著不同的七巧板圖案,前半部分是圖形,後半部分是解法,只要能擺出冊子上沒有的圖案,彥熙樓就會贈送一道菜。

  「快快快,將那個馬擺出來。」鞏永固拖過來一張三角形的桌子。連聲叫道。

  其他人也七手八腳,呼喝著搬起桌子。要擺出昨日回去後好不容易研究出來地圖形。

  「別弄了,已經有人擺出來了,」同來的劉文炳翻了翻旁邊地圖冊,發現後面又多了幾頁,與幾幅新的圖形。

  「不是吧?」鞏永固很受打擊,搶過圖冊一看,果然是有了,剛要開口罵人,看到下面拼出者的名字,又閉了嘴。

  在那個「馬」形圖案的下面,寫著第一個拼出這個圖案的人名:朱由校。

  「嘖嘖嘖,皇孫就是皇孫,」眾公子在旁邊讚歎道。

  「真是晦氣,又被這傢伙搶在前面了,」鞏永固翻了翻白眼,看了看旁邊註明地時間,忍不住推了劉文炳一把:「這個圖剛畫上去不久,都是你這傢伙,咱們早些來,可就搶到前面了。」

  劉文炳找了個位置坐下,瞥了鞏永固一眼:「現在不過巳時,也不知道是誰睡得跟個豬似的。」

  鞏永固俊面微紅,無奈地坐了下去,他昨天拼這個圖形到雞鳴時分才睡,沒想到就起來晚了。

  「下次拼出新地圖案,就算是半夜,也一定要馬上過來,坐等到彥熙樓開門為止,」鞏永固手上翻著圖冊,看到很多圖案下面都是朱由校的名字,只有幾個是他自己,不由暗暗下定決「嘖嘖,沒想到奴兒干都司有這麼大,怕是得十幾個北直隸吧?」劉文炳打開一盒拼圖,裡面有一張兩倍書頁大小的紙,上面印著這塊拼圖的完整圖案,卻是奴兒干都司的簡明地圖,還有些文字介紹。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鞏永固看著地圖,不由自主地吟唱起上面題寫的一首詩。

  「三娃,你這辦法倒是真有效果,」二樓的包廂中,汪文言指了指半開的窗頁,下面的聲音清晰可聞。

  「鞏永固,還有劉文炳他們幾個,都是顯貴子弟,平常在街頭廝混,竟然能吟出男兒何不帶吳鉤這樣的詩來,哈哈,如此下去,何愁建奴不滅?」汪文言喝了口酒,感慨地說道,也頗有些意氣風發。

  燕幾拼成地長桌擺在窗口,汪文言對面坐著李彥,旁邊地朱由校正對著窗口,手上拿著一塊拼圖,兩隻大拇指運指如飛,一會兒又舉起雙手:「三娃,阿校又拼出來了。」

  李彥拿過那塊拼圖,看了一眼,指著上面的圖案說道:「這就是奴兒干都司,地方比江南各省加在一起還要大,那裡地曠人稀,土地肥沃,若是都墾作良田,我大明就沒有人吃不上飯了。」

  「嗯,等打跑了建奴,就可以讓百姓過去種田了,」朱由校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又拿起另外一塊拼圖。

  李彥搖了搖頭,看到朱由校貪玩地樣子,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會不會有效果,將那塊拼圖扔到汪文言面前:「那是唐朝李賀的詩。他是照著上面念地。」

  「呃!」汪文言尷尬地笑了笑:「這小子,念這詩還真像模像樣的。」

  李彥微微一笑,轉過頭向窗外看了一眼:「倒也未必,如果只是吟詩。還是無法打敗建奴,就好像朝堂之上爭來爭去,戰策萬千,但下面的兵不行,怎樣的戰策都沒用。」

  「所以你就弄出了這個?」汪文言拿起另外那套「少詹事練兵」系列地拼圖,笑著說道:「三娃啊。你的想像力總是讓人歎為觀止。」

  「這套拼圖一出,再過幾天。怕是京城的百姓都要知道徐大人在練兵了。」

  李彥笑了笑,這件事他確實有些得意,其實他當初也是沒想到,拼圖居然會產生這樣大的影響。

  當然,這也和他的運作有關。將拼圖做成不同的系列,譬如面前這兩套。以大明地圖為內容地「大明天下」系列,以及以徐光啟練兵為內容的「少詹事練兵」。

  前者屬於知識性地,除了地圖系列,還有遼東特產、遼東山河、遼東風俗、遼東民族等,每個系列都有很多塊拼圖構成系列,還配有文字說明,介紹遼東的情況,通常是四塊為一集,逐集發行。

  「少詹事練兵」這一類有些漫畫或者連環畫的味道,第一集四塊拼圖的圖案分別是「募兵」、「練兵」、「治器」。以及「造炮」。

  此外還有像「奴酋叛國」。第一集的四塊拼圖分別是「為奴」、「誤殺」、「起兵」、「征服」,簡單介紹了努爾哈赤起兵地過程。

  考慮到面向的人群。李彥自然不會去美化,而是「醜化」,將努爾哈赤當做野蠻人看待。

  像這樣地拼圖還有其他幾種,既有一定的故事性,又有拼圖的趣味性,很容易傳播。

  拼圖的成功讓李彥意識到文化產業的潛力,他已經打算在拼圖的基礎上,進行更加深入的開發,譬如連環畫、故事連載、圖書出版等。

  在李彥旗下的產業中,與印刷相關的最為龐大,技術發展也最快,拆字檢字法、檢字轉輪、金屬活字、油墨、套印,因為使用較多,經常會有新的問題與新地發現,從而做出新地改進。

  在大量的投入與不計成本地試驗、改進中,印刷坊的印刷已經形成了成熟的流程,而且還在不斷提高。

  其中最困難的金屬鑄字,工藝水準也在穩步提高,已經鑄造出多套鉛、銅、錫的金屬字模,以及合金字模。

  此外,李彥還發現一種與錫的性質很類似的金屬「連錫」,將其作為混合料與鉛、錫澆注字模,品質出其地好,很可能便是後世鉛活字中使用的「鉛錫銻」中的銻。

  雖然李彥沒有把握,不過用這三種金屬做成的合金,熔點低、熔融後流動性好,,凝固時收縮小,鑄成的活字字面飽滿清晰,其易於鑄造的特點,以及鑄造出的活字品質,都要比銅活字,單純的鉛活字更好。

  在經過多次試驗以後,華夏印刷坊已經開始採用這種合金字模,並繼續摸索最佳的金屬配比。

  鑄字效率的提高,使得金屬活字的使用更加方便,並大大降低了印刷的成本,提高了印刷的效率,當然這也是相對的,事實上李彥對現在的印刷效率並不滿意。

  在使用金屬活字以後,印刷坊的印刷仍然採用「刷印」的工藝,也就是用棕刷在字模表面刷墨,然後將紙張覆蓋在上面,再用棕刷輕刷紙背,使字模上的墨跡印到紙上。

  印刷印刷,所謂的「刷」指的就是這個過程。

  這樣的印刷方式需要幾個工序,顯然快不起來。

  印刷印刷,既然刷不行,李彥就想到印,「印」就和敲印章差不多,其過程要比「刷」來得更加簡單,印刷的效率也應該更高。

  簡單的印還不行,最好是連續印刷,並實現機械化,在李彥看來,印刷的技術革命依然任重而道遠。

  螺旋式搾油機在投入市場一段時間以後,其效能得到充分體現,京城的油價差不多下降了將近一成,也有更多的搾油坊購買這種新式搾油機。

  也有比較大的搾油坊購買了搾油機後,打算找木匠進行仿製,最終卻發現這樣做並不划算,首先是浪費時間,其次是花費並不低。

  華夏機器廠的搾油機雖然也有接近五成的毛利,不過憑借華夏社的關係,華夏工場的物料費本身就比較便宜,再有機器加工和標準化管理,物料的耗費也被嚴格控制,這都是搾油坊找木匠來做無法做到的。

  借助木工車床的作用,華夏機器廠安排普通力工協助木匠做活,效率高、費用低,分攤到每台機器上的人工成本也很低。

  而搾油坊僱用木匠作短工,雖然工錢也不算高,但要比普通的長工高出許多,加上需要耗費更多的工時,算下來並不少花錢。

  更重要的是華夏機器廠的產品都是經過不斷試驗、改進,精確設計,嚴格驗證的,其質量、性能都要比普通木匠的紡織品好出很多。

  依靠這些優勢,華夏機器廠逐漸佔領了京城新式搾油機的大部分市場,並且開始輻射直隸地區,並向山東、河南、山西、南直隸等地發賣,引發了一個銷售高潮。

  李彥用搾油機的利潤,在南城外的郊區購置了一片田地和田莊,將宅院改造成為生產基地,並繼續擴建廠房。

  由於要照顧城內的生意,特別是華夏社的事務,進出城不是很方便,便將原來在城南的宅子作為研究基地,一些還沒有投入生產的新產品,多數是在這樣做研究、試驗。

  解決了基本結構問題,腳踏式紡車可以增加到八個紡錘,繼續增加到十個、十二個,甚至十六個在機械構造上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這種紡車也需要人操作,松江的腳踏式紡車之所以只有三個紡錘,其它地方的手搖式紡車只有一個紡錘,很大程度上時因為人工只能控制一到三根棉紗。

  李彥對手工紡紗進行了仔細的研究,細分從棉花到棉紗成形的所有細節,發現關鍵問題並不在於腳踏式或其它形式的傳動結構,也不在於錠子是否直立,事實上在紡麻的機器上已經有直立的錠子,甚至也不在於錠子的多少。

  關鍵的問題在於從棉條到棉紗,這裡有個抽、捻的動作。

  也就是說,通常紡紗是一手搖紗車,一手拿著棉條,還要用手捻動。

  紡紗車能有幾個紡錠,就受到人手的操作能力限制,所以松江最好的紡車也只是三隻錠子,因為人的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正好夾住三根棉條。

  要實現多錠紡織,就必須解決手夾棉條以及棉紗的牽引和捻卷,這才是多錠紡紗機的關鍵之處。

  就這個角度來說,李彥甚至不認為多錠紡車與紡錠的豎直有何關係,至少他現在還沒有弄明白,為什麼哈格裡夫斯看到倒下的紡車,會想到多錠紡紗車.

  或許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傢伙與以前的李彥一樣,也是對紡紗一竅不通,歪打正著。

  或許與哈格裡夫斯一樣,李彥在仔細研究過以後,也成功解決了牽引與捻卷的問題,也就是在紡紗車上加一個夾住棉條的結構。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10:18
本帖最後由 b23326 於 2009-6-16 10:20 編輯

第一百零四回 欲練兵

   帶有羅拉的多錠紡紗機,可以解決棉條餵入與加捻的問題,而在新式織布機上,用繩帶動的「飛梭」代替了通常的手工「擲梭」,這幾乎是織布過程最有技術含量的環節。

  此外,沿用雙輥結構的軋棉機也進行了局部優化,有了這樣一套機器,基本上可使得紡織的效率大為提高,與熟練的紡織女工相比,優勢明顯。

  不過與女工手工紡織一樣,這套機器在紡紗時也容易斷開,織出的布匹質地蓬鬆,精細程度也不如南方。

  「都說南方人手巧,北方人這方面可不行,」汪文言原本身為小吏,也曾見過紡紗車、織布機,見了這些新式機器,不禁讚不絕口,至於斷紗這樣的問題,自然是北方織工的手藝不行。

  李彥已經在城東運河邊購地建廠,之所以不在城南,是考慮到政治影響,這年頭官府對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現象都很忌諱,這也是有人反對開礦的原因之一。

  不過斷紗與紗布品質不及南方的問題一直沒有得到解決,雖然現在機織布的品質已經好過北方的織工。

  「呵呵,我已經讓人從南方僱用幾個熟練的織工來此,倒要看看南方的人手巧到什麼程度,」李彥笑著說道。

  他也是下意識認為是手藝問題,因為南方的棉紡織業所用的棉花也來自北方,原料不存在問題,區別只能是織工的手藝。

  「手藝這個東西,不是說傳就傳的吧?」汪文言笑道,取下頭上的冠帽:「譬如這個。浙江歸安的帽頂綾,最好地要數東莊倪氏的倪綾。向來是傳媳不傳女,你去江南,能雇到怎樣地織工?」

  「就好比你這機器,願意拿出來給人看到?」汪文言又伸手指著多錠紡紗機,笑著說道。

  手藝人為了自身的利益,通常會將手藝秘不示人,有很多就在這個過程中歸於湮滅。

  不過在李彥看來,手藝可以稱之為藝術,而要實現工業化,所需要的不是手藝。而是可以廣泛推廣的機器與技能。

  從這個角度來說。手藝對歷史的推動作用,實在有限。

  「我也不要找那些手藝高超的能工巧匠,只要能熟練的紡織出南方的棉紗與棉布的便行,」李彥笑了笑,不以為然地說道。

  棉紗易斷、棉布紋理稀鬆的問題不解決。即便效率提升,這套機器仍然不成熟。還不到推向市場地時候。

  倒是為了配合試驗,所僱用地織工可以用這些機器,織出布匹到市面上發售,先試試水。

  當然,這樣織出來的布匹只是布胚,還得經過染整,那又是一個全新領域,好在京城裡還有一兩家不大的染坊,可以做這樣的事。

  只有親身參與其中,才會知道一個產業的發展涉及到整個產業鏈。一個環節地進步需要其它的環節一起進步。

  如果李彥要在北方發展紡織業。下游地染整業也必須配套,總不能將布匹弄到南方去染整以後。再運回來,那就會喪失成本優勢。

  而在尋找染坊的過程中,李彥卻有意外的發現,雖然說北方的棉紡織業有些不太起眼,至少在京城周圍紡紗織布的人很少,不過在滄州肅寧一帶,卻有不少染坊與布店,儼然是北方棉紡織業的中心。

  李彥之前沒意識到,如今一問才知道,北方紡紗容易斷線,織布蓬鬆不夠堅實,與手藝無關,原來是天氣乾燥的緣故。

  肅寧人紡紗,往往是在自己的地窖內,就濕氣紡織,這樣紡出的紗,織出的布,就能達到與南方同等地堅實程度。

  李彥連忙讓人找了個地窖做試驗,還特意灑了水,將棉條在裡面放了兩天,然後再紡紗,果然不容易再斷線。

  幾天後織出地一匹布也徹底打消了他的疑慮,這匹布地品質要比肅寧布還要好,相當於松江布中上等的水準。

  「東家,這回織出來的布,可比市面上大多數的布還要好,您看看這布面,多細密啊,」參與試驗的織工劉唐氏歡喜地說道,她的丈夫是個木匠,也在華夏工場做活。

  劉唐氏今年三十出頭,歲月的風霜在她的臉上留下深深的刻痕,她的丈夫劉鋸手藝很差,能接到的活計也不多,卻喜歡折騰,她家裡的紡車就是劉鋸折騰出來的。

  劉唐氏為了貼補家用,就用那台紡車紡紗,雖然經常斷線,也只是以為自己手藝不好,還有劉鋸做的紡車不行,只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手藝。

  紡紗織布十多年,到如今終於是織出一匹品質上佳的棉布,劉唐氏別提多開心了,甚至比李彥還要興奮。

  李彥拿著這匹紋理細密的布,眉頭卻只有皺得更深:原因找到了,可要怎麼解決這個問題,總不能建一座地下工廠吧?

  李彥倒是想到了加濕機與空調,不過那玩意好像都是高科技產品,就算他想,也弄不出來。

  要解決濕度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選擇濕度比較大的地區,比如臨海的天津,或者是河湖密集的地方,譬如說南方,此外在廠房的設計上,也可以用一些辦法來保持濕度。

  李彥決定弄一套機器去天津,試試那裡的濕度能不能達到要求,至於京城這裡,原來選好的廠址也要更改,仔細比較以後,選擇了京城東北、潮白河邊的懷柔。

  相對來說,這裡河網密集,樹木也比較多,容易保持濕度,離京城也很近,當天可以來回。而棉花等物資可以通過北運河運輸,在通州順著潮白河送往懷柔。

  新建的廠房距離潮白河很近。旁邊有一座小山,樹木密集。不過除了夏天溫暖潮濕外,春秋與冬季還是有些乾燥。

  李彥計劃在周圍挖掘幾條人工河,並將旁邊的一塊窪地改造成為湖泊,從山上引水,再廣種樹木,以改善環境濕度。

  最重要的還是廠房的設計,外面有水溝,裡面有水槽與水管,打算在河邊地風口建水車與水塔,引水進來。使之在廠房內形成流動。

  李彥的計劃讓汪文言瞠目結舌:「還從來沒有看到為了紡紗織布。要建這樣地房子,你確定不是在造園林?」

  「園林?」李彥想了想,笑道:「嗯,是個不錯的主意,可以將這個紡織工業園區建成園林。最好是森林公園。」

  建造這樣的廠房,雖說開始的投入很大。卻可以延用很久,總的算下來還是很划算的。

  懷柔位於京城東北,鄰近密雲,距離長城已經不遠,越過長城就是韃靼、朵顏等遊牧民族的領地,所以這裡作為要衝,地價並不貴,畢竟遊牧民族向來是漢民族的大敵,雖說大明對北方一直保持強勢,但還是沒有多少人會選擇到這裡置地。

  之所以選擇懷柔。還有一個原因。這裡有山、有水,還有從山上流下來的水。有水力可以利用。

  雖然說改進以後的紡車與織布機使紡織地效率大為提高,但畢竟還是手工操作,將來終究是要用水力,或蒸汽機地。

  四月,徐光啟上疏,以練兵兩萬請集議餉械,遭右諭德張鼐貽、職方司郎中王興邦等人的反對。

  「三娃,老夫謝謝你捐的這些銀子,」徐光啟欣慰地看了李彥一眼,一段日子未見,老人似乎又蒼老了幾分,還略微有些咳嗽。

  李彥拱了拱手:「區區二百兩銀子,杯水車薪,怕是幫不上什麼。」

  為了給拼圖大賽造勢,趣玩館公開宣稱,大賽期間的拼圖銷售所得,其中的一成將捐獻出來支持遼東戰事。

  不到半個月時間,趣玩館發行了八個系列,十集共四十塊拼圖,其中簡裝版每塊二分銀,售出約一千份;精裝版每塊五分銀,售出二百餘份;豪華版套裝每套一集四塊拼圖售銀一兩,售出近一百份,共計得銀兩千餘兩。

  捐出一成,也就是二百兩銀子,正好李彥看到邸報上地消息,就決定將這銀子拿來給徐光啟練兵。

  就普通百姓與一般的商人來說,二百兩銀子已經是個不小地數目,所以當李彥宣佈這個決定以後,不僅聽到消息的人感到很驚訝,就是內部也有些不解。

  李彥不會去說這是「企業」的責任,不過是想借這個噱頭,再給大賽添把火而已。

  何況,對一般的人來說,二百兩銀子很多,但是對國家而言,用在練兵上,這點銀子幾乎翻不起半點浪花。

  「大人,不好了!」隨著這聲驚呼,一個慌張的聲音推門而

  徐光啟抬頭看了一眼:「錢僉書,出了什麼事情?」

  「原來天津南兵營的都司僉書錢世楨,如今與本官一起練兵,」徐光啟對李彥笑了笑,又指著他對錢世楨道:「趣玩館的館主李彥。」

  「見過錢大人,」李彥連忙起身行禮。

  錢世楨向李彥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轉頭對徐光啟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很多兵丁在聚集,說是討要餉銀。」

  「不是已經說好,讓他們再等兩天的嗎?」徐光啟臉色一變,突然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人、大人……」錢世楨連忙上前兩步,端起茶盞送到徐光啟面前:「大人您不用著急,下官已通知盛游擊他們安撫兵丁,咱們從長計議。」

  徐光啟喘息著喝了口水,順了順呼吸:「兵非吾之所謂兵也,餉非吾之所謂餉也,器甲非吾之所謂器甲也……」

  「瞻前顧後,輾轉回惶!」徐光啟悲憤地說罷,又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單薄地身體顫抖著,如風中殘燭一般。

  只聽門外響起一陣嘈雜地腳步聲。當先一個黑臉膛的漢子進門便大聲嚷道:「大人,盛某地兵已經沒有幾日的口糧了。您可要幫忙安排一下。」

  「徐大人,秦某地族兵可還穿著南方的衣服,這樣下去,便是到了遼東,也無法打仗啊!」

  「大人,我們浙兵可是好幾個月的餉銀沒發了!」

  隨著嘈雜的聲音,眾人一擁而入,七嘴八舌地向徐光啟討要兵餉。

  李彥看到形勢不對,便要起身告辭:「徐大人,看來您有公務。學生不便留下。這就告辭。」

  徐光啟無力地靠著椅背,道:「也罷,你先去吧。」

  「這位可是趣玩館的館主李三娃,」滿臉絡腮鬍子的延綏游擊盛以彰突然向李彥拱了拱手:「聽說李館主贊助了幾千兩餉銀,盛某代延綏的兵將謝過了。」

  「呃。」李彥看了徐光啟一眼,沒想到這件事會扯到自己身上。只好無奈地說道:「盛游擊怕是誤會了,李某所捐獻的不過二百兩銀錢,何來幾千兩之說。」

  盛以彰卻轉過頭去,不再理會李彥,將脖子一硬,大聲對徐光啟嚷道:「大人,盛某不求別的,就手下三千兵的口糧,總不能讓兒郎們餓著肚子。」

  「大人,秦某所要也不多。只求能安排些棉衣。秦某手下地兵都是川人,沒有棉衣。可抵不了北方地寒冷。」石柱土司官秦邦屏連忙道。

  「大人,我們浙兵……」

  「好了,」徐光啟歎了口氣:「李館主確實只帶來二百兩銀子,等會先給盛游擊的手下買點口糧,並為秦大人準備點春衣,天氣要轉暖了,秦大人便將就一下吧。」

  「至於浙兵的餉銀,」徐光啟頓了頓,道:「等朝廷的餉銀撥下來,便即刻發放。」

  「這些口糧、衣物、餉銀,怕是只能以裁汰後的人數來計算。」

  「這怎麼可以,」徐光啟話音剛落,來自浙江地守備陳策便大聲質疑:「大人,陳某的三千浙兵從江南遠道而來,總不能連餉銀都不發,就讓他們回去吧?」

  延綏游擊盛以彰也質疑道:「大人,延綏兵裁汰後只剩下千餘人,難不成要讓其他人都餓肚子?」

  「遼東戰事急迫,吾石柱土司才盡量派出更多兵丁,總不能因為大人說不行,便不給他們衣穿,」都司僉書秦邦屏皺眉道。

  「我們帶來地兵,徐大人都說不行,十中只留三四,餘者都是不用,若遼東兵力不足,戰事糜爛,又當如何?」

  「本官……咳、咳……」徐光啟發出一陣激烈的咳嗽,身子也弓了起來。

  李彥忍不住感到一絲悲涼,為徐光啟的無奈,大明朝廷的無力,還有這些將領的無能,他們今日爭吵激烈,他日到了遼東,怕還是一敗塗地。

  「諸位,」李彥忍不住拱了拱手,開口說道:「兵貴精而不在多,徐大人如此做,也是要操練一支精兵,如此方能在遼東與建奴相抗衡。」

  「你又懂什麼兵?難道做了幾塊拼圖,便以為自個知兵了?」陳策因為沒能分到餉銀,正在惱火,不禁白了李彥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李彥冷笑了兩聲,就他的瞭解,明末的遼東戰場,明軍幾乎沒有任何表現,即便是後來所謂的寧遠、寧錦大捷,都是依靠守城取得的,而且沒有任何追擊,說是勝利都很勉強,更談不上什麼大捷。

  這樣的戰例也被稱為「大捷」,可見明軍在遼東戰事中地拙劣表現。

  除了幾個名將,李彥打心眼裡沒將其他人放在眼裡,聞言不禁微微一笑:「李某雖然只是個小旗,僅領十餘兵丁,若論戰力,未必比陳大人地兵丁差了。」

  「你還是個小旗?」陳策反問道,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小旗與守備,中間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要不,咱們叫出來練練?你若是贏了,陳某便依徐大人說的,將裁汰下來地兵丁送回去,你要是輸了,陳某也不欺你,只要你負責這些兵丁的衣服、口糧,如何?」

  李彥看了陳策一眼,覺得江南那種富庶之地,應該沒有什麼強兵,便點了點頭:「好,不過李某只有一隊兵丁,且只用長矛。」

  「陳某也只用兵丁,不用火銃、弓箭,」陳策撫掌笑道。

  眾人看著李彥與陳策三言兩語間便達成了賭約,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秦邦屏張了張嘴:「李館主,秦某只要棉衣,春衣也行。」

  李彥不禁失笑:「秦僉書也要比?」

  不僅秦邦屏要比,盛以彰也要比,自然是看重李彥許諾的那些物資,甚至連錢世楨也有些意動。

  「李館主是哪個衛所的小旗?」等到三場比試都定了下來,陳策才想到這個問題。

  「錦衣衛,」李彥拱了拱手。

  李彥從天津開始訓練家丁,前後有五十餘人,這半年來的訓練一直沒有聽過,就連駱養性也讚歎這支家丁隊伍「有殺氣」。

  李彥對家丁的訓練從來沒有放鬆,嚴格按照結合了後世認識以及駱養性提供的一些操練方法綜合而成的操練要求,家丁主要以白蠟桿長槍為首選兵器,次選五虎斷門刀,其中有幾個刀法的天賦不錯,也學了個四五成。

  「三娃,你竟然要讓家丁與浙兵比試?」李彥出了兵營,這個消息就從通州傳開,汪文言有些難以置信:「你想要做什麼?」

  「想要練兵,」李彥對汪文言笑了笑,他提出這樣的比試,並非一時衝動。

  李彥一直在思考,處在這樣的時代,大明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機,逐步滑向滅亡的深淵,自己到底應該怎麼做。

  以前,李彥想到的是技術、實業,首先要充實自身的實力。

  《華夏商報》、趣玩館的成功,以及即將投產的棉紡織廠,讓李彥意識到這是一個很好的基礎。

  在這個時候,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可以做更多事情。

  打仗?他不覺得一直成長在和平環境中的自己,能夠在戰場上縱橫無敵;至於做官,他也不覺得自己能勝過那些官僚。

  倒是徐光啟給了他新的啟發,那就是練兵。

  如果能練出一支精兵,並交給合適的人統率,那麼就有可能改變遼東戰事的結局,這才是李彥同意和陳策的兵丁比試的原因。

  「你要練兵,何不到徐大人手下做事?」汪文言還是有些不解。李彥搖了搖頭:「徐大人雖然是練兵少詹事,地位尊崇,不過他手下的兵,來自各兵鎮,已經暮氣沉重。」

  「這些兵都是老油子,特別是那些軍官,想要管束並不容易,還不如招募新兵,從頭開始操練,」李彥覺得徐光啟練兵完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上面要與百官爭論,爭取兵餉,下面還要被那些地方上的兵頭折騰,他的一些想法也無法貫徹下去。

  「你說得也對,不過,你確定你能贏?」汪文言問道。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10:22
第一百零五回 兵戰遊戲

   李彥搖了搖頭,雖然他因為歷史的緣故,看輕明軍的戰鬥力,但影響到戰鬥力的因素很多,訓練、戰技是一方面,士氣、指揮、後勤保障同樣很關鍵。

  校場比武與戰場征伐相差很多,至少明軍不會缺乏勇氣與士氣,這對李彥的家丁來說,同樣非常有利,畢竟除了幾個經歷過與聞香教衝突的,大多數家丁除了操練,也未參加過真正的戰鬥,更沒有殺過人。

  若是真的上了戰場,家丁們的表現肯定要打折扣,當然,大明承平日久,所謂萬曆三大征距今最近的播州之役,也已經過去二十年,現在的明軍同樣很少上戰場,特別是從江南而來的浙兵。

  延綏兵、石柱土司兵可能會好些,尤其是後者,來自四川的少數民族兵似乎很強悍,還是熊廷弼特意上疏要來的,只不過在李彥看來,土司兵的戰力竟然在明軍中出類拔萃,可見明軍業餘化到何種程度。

  好在,這只是一次校場比武,即便是延綏兵、石柱土司兵有些戰場經驗,也不容易體現出來,最終能夠決定勝負的,還是戰技的比拚。

  李彥的信心來自於家丁們日復一日的嚴格訓練,每天幾十里的徒步行軍、俯臥撐、蛙跳、槓鈴以及良好的伙食打造出來的家丁,都有一身健壯的肌肉,僅就身體而言,與明軍中那些苦哈哈的軍戶,或者是徵募而來的農民不可同日而語。

  而在戰技上,李彥也沒有放鬆,他最擅長的就是詠春拳與近身格鬥,雖然只有少數家丁學了些皮毛,但經常操練。家丁們的動作與步伐的靈活性都是大大提高,這同樣不是明軍那些普通士兵可以比擬地。

  家丁通常使用的是經過加長的白蠟桿長槍,半年時間的操練,挺槍刺擊早已經是爐火純青。近身則用單刀,雖然學得五虎斷門刀地家丁少之又少。卻也差不多都能掌握基本的砍削,與長槍刺擊一般。李彥要求家丁們在對敵時,用刀也要一往無前,只顧砍過去就是。

  而在對練地過程中,家丁們也是掌握了持盾防守的要領,試想。能擋住對面家丁不顧一切地刺或砍,用來防守普通的攻擊自然不是問題。

  李彥以錦衣衛小旗的身份與其它三個軍鎮的兵士比武。這個消息在錦衣衛上下鬧得比較大。

  通覽萬曆當政的四十八年間,外廷似乎一直強勢,明朝特色地宦官專政都不曾出現,錦衣衛也很收斂。

  到了現在,雖說錦衣衛在民間還有些影響,餘威猶存,卻已經式微,起碼人數大大減少,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多次上疏要補充缺額,都未能通過。

  錦衣衛作為皇帝親兵衛。而且是最特殊的那個。看到有人竟然要同他們比武,多少有些失落。這樣地事情放在從前,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什麼時候地方的衛所兵也敢挑釁錦衣衛了?

  也是因為錦衣衛的聲勢不如從前,陳策等人才會有比武的想法,畢竟,李彥只是個小旗,而且還是管工匠的小旗。

  甚至有人還認為,錦衣衛和所謂的親兵不過就是擺樣子的,錦衣衛也就只會抓人,如此而已。

  錦衣衛的兵將多少也會聽到些消息,在這種微妙心理的影響下,不由對這次地比武抱著很大地期待,希望能重振聲威。

  「聽說,你與那個李三娃是結義兄弟?」駱思恭看了一眼站得筆直的駱養性,不禁有些頭疼:這個兒子,在他面前總是一副面見上官地樣子。

  駱養性眼簾低垂,臉色嚴肅,一點沒有平素吊兒郎當的樣子:「啟稟大人,這是屬下的私事。」

  「私事?你的私事老子就不能問了?」駱思恭氣極:「現在吾是你老子,可以說了吧?」

  「這裡是衙門,屬下不敢談論私事,」駱養性沉著臉大聲說道。

  「你……」駱思恭看了看旁邊低著頭,強忍著笑的劉僑、田爾耕等人,無奈地擺了擺手:「好吧,那麼本都督問你,關於錦衣衛小旗李彥與浙兵、延綏兵、川兵比武這件事,你怎麼看?」

  「很好!」駱養性回答了兩個字。

  「本都督當然知道好,」駱思恭瞪了這個個性強硬的兒子一眼:「本都督是說,這個李彥能不能贏,要不要從衛裡調些精銳過去?」

  「按照約定,參加比武的各方只能派出普通的兵丁,」駱養性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說道:「錦衣衛裡,要說精銳,還沒有比得上末將旗下的。

  「駱千戶驍勇,」錦衣衛都督僉書田爾耕笑著說道:「都督大人,不如就讓駱千戶的兵參加這次比武好了,也讓皇上與天下百姓,看看咱錦衣衛的好兒郎。」

  駱養性毫不領情地瞥了田爾耕一眼:「末將的話尚未說完,末將的兵在錦衣衛中操練最勤,唯有李彥的那一小旗的兵丁除外。」

  「呃,你是說,他李彥那一小旗的兵丁,要更加……精銳?」田爾耕愣了愣,難以置信地問道。

  「駱千戶,此事事關重要,你可不要徇私,」駱思恭搖了搖頭,他知道駱養性對兵丁的操練在整個親軍衛中算是極勤快的,這小子憋著一股勁要證明他的成功不是因為他這個老子。

  駱思恭對此既頭疼,也感到很欣慰,畢竟作為他的兒子,駱養性的表現很突出,至少在錦衣衛裡,算得上出類拔萃。正因為如此,他也不認為錦衣衛還有比駱養性的手下更精銳的兵丁,駱養性之所以這麼說,怕是想要給他那個結拜兄弟討取好處。

  駱養性卻不解釋,大聲反駁:「末將從不徇私,諸位大人等著看比武的結果好了。」

  駱思恭與劉僑、田爾耕等人對視一眼,不禁微微笑了笑。他們自然也不相信那個管工匠,造彈子鎖的李彥手下有一隊強兵,都認為駱養性這麼說,是為了他那個結義兄弟。

  至於比武的結果。想來駱養性會悄悄地將他的精銳換過去。他之所以嘴硬不肯承認,是想證明他那個結義兄弟確實有能力。

  錦衣衛上下都知道駱養性是駱思恭的兒子。也知道駱養性很忌諱這一點,知道他這種心理。盡皆相視一笑。

  駱養性的表現確實很好,不過話說回來,若沒有駱思恭這個錦衣衛都督,就憑他剛才這種對待上官地態度,怕是早被一捋到底。

  不管駱養性接受與否。在錦衣衛這個體系中,他總是承襲了駱思恭的餘蔭。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愈加著力地想要擺脫這一點。

  不過駱思恭與田爾耕等人這次都是猜錯了駱養性地意圖,事實上駱養性最清楚那些家丁的實力,甚至比李彥還要清楚。

  李彥只知道他地家丁訓練刻苦,也有效果,卻不知道他們的實力到底如何,因為充分的參照物;駱養性卻知道大明官兵的素質,正因為如此,他才知道李家的家丁經過嚴格地訓練以後,已經具有怎樣的水準。

  駱養性對手下地操練在錦衣衛中已經算是很勤奮。被李彥的家丁刺激以後。又更抓緊了許多。

  只不過駱養性本性佻脫,沒有多少耐性。做不到李彥那樣持久,雖然加強了不少,但與家丁的操練程度來說,又大為不及。

  當然,駱養性手下的部分兵丁操練了更長的時間,論及綜合素質,要強過那些家丁,不過駱養性知道,李彥的家丁講究一往無前的氣勢,真要是打起來,他手下的兵丁肯定大不錯。

  所以,他才會說他的兵丁戰力不及李彥,說的是實話,並不像駱思恭他們想地那樣,是遮掩,他也確實不打算讓他地兵參加比武。

  「三娃,三千兵的春衣,四千兵地口糧,真是好大手筆,」夏熙聽到這個消息,真是哭笑不得。

  一個兵丁一日的口糧要一升米,再加些粗陋的佐菜,一分銀子總是要的,四千兵一天就是四十兩,一個月要一千二百兩。

  一套簡單的春衣起碼要一錢銀子,三千兵就是三百兩,總計一千五百兩,這個賭注當真不小。

  「怕什麼,說不定是他們輸呢?再說,就算輸了,這點銀子咱也可以賺回來,」李彥笑了笑,他這麼做並非一時衝動,而是經過仔細考慮的。

  首先,他確實需要這樣一次展示,以爭取練兵的機會。

  其次,他對家丁的戰力頗有信心,未必會輸給在遼東戰場表現奇差的明軍。

  最後,就算是輸了,這一千多兩銀子也不用他出。

  「是能賺回來,但是足以抵得上彥熙樓一年的分紅了,你不心疼,愚兄都為你心疼,」夏熙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這傢伙毫不在意這些銀子,莫非是賺錢太容易的緣故?

  李彥將一份最新的《華夏商報》扔到夏熙面前,這份報紙剛剛印出,還沒開始向外發放,夏熙疑惑地接在手中:「幹什麼……」

  說話間,夏熙已經看到頭版的大標題:校場大比武、看誰是英雄!

  「三娃,你又搞什麼?」夏熙張了張嘴,連忙接著往下看。

  頭版這則消息很簡單,說是錦衣衛、延綏兵、浙兵、石柱土司兵將於兩日後,在通州大校場進行一次比武,以展現大明軍隊的強大,為征伐遼東壯威。

  在二版則有深入的報道,簡單介紹了延綏兵、浙兵、石柱土司兵的情況,特別是在通州練兵所面臨的糧餉困難,因而這次比武將對外公開,並接受捐贈,所得收入將全部作為練兵的軍需。

  而在副刊則有另外一則消息,華夏趣玩館宣佈成立趣玩社,凡是對趣玩館項目感興趣,或者購買了趣玩館產品的,都可以加入成為趣玩社普通成員。而表現優異、並在趣玩領域有特別貢獻者,才可以再繳納一定費用的情況下。成為高級會員。

  趣玩社的會員等級用日月星標示,普通會員只能佩戴星形徽章,高級會員將佩戴新月形徽章,至尊會員才能佩戴旭日徽章。

  「三娃。你這是搞什麼?」夏熙看得一頭霧水,不知道李彥搞出一套如此複雜的會員制度做什麼:「這和比武有關係嗎?」

  「再看這則消息。」李彥點了點另外一塊版面。

  「凡首批加入高級會員者,均可受邀觀摩通州大比武。並且加入趣玩館兵戰俱樂部,有機會參加軍事訓練與兵戰遊戲,品嚐金戈鐵馬、成為蓋世英雄……」

  夏熙再次吃了一驚,更加迷糊:「三娃,現在各處募兵。逃散者甚多,你搞這個、這個什麼兵戰俱樂部?會有人加入?」

  「有沒有人加入。到明天不就知道了?」李彥微微笑道。

  若是以前,有人搞這個「兵戰」遊戲,怕是沒有多少人會支持,不過經過前面半個多月地鋪墊,當遼戰系列拼圖熱賣,以遼戰為噱頭的象棋大賽與拼圖大賽漸入佳境的時候,「兵戰」遊戲,便能最大程度激發起人們心中被撩撥起來的戰意。

  就好像殺戮、戰爭一直都是後世電子遊戲地主題,很多白領則熱衷於真人CS的射擊遊戲,李彥覺得在這個時代。同樣會有很多人對戰爭感興趣。

  李彥沒有將話說滿。夏熙卻十分懷疑,他畢竟與夏氏其他子弟不同。成長於市井之中,沒有富貴少年那種玩樂地心態,也很難理解。

  鞏永固差不多是最早出現在趣玩館的人之一,在彥熙樓與趣玩館還沒有開門地時候,他和劉文炳等人已經拿著報紙,趕了過來。

  「快快快,鞏某要成為高級會員,是不是第一個?」趣玩館剛剛開門,鞏永固就急匆匆闖了進來,搶在劉文炳等人前面說道。

  「恭喜,您將會是趣玩社的第零零零壹零壹號會員,」李小為熱情地遞上一張薄薄的木片,表面貼了一張紙,上面印著編號與太陽徽章,還散發著淡淡的墨香。

  「這個是臨時會員卡,登記以後,趣玩館會為您製作專屬的會員卡!」

  「為什麼是零零零壹零壹,而不是零零零零零壹?」鞏永固顧不得看卡片,急忙問道。

  「因為前面地號碼給了趣玩社的發起人,」李小為笑著解釋道。

  「啊,原來是這樣,」鞏永固撇了撇嘴:「那麼,你們發起地時候,為什麼不找鞏某呢?」

  「你可以再趣玩社下面發起成立其他的分社。」

  聽到李小為這句話,鞏永固才作罷,連忙登記好,拿了卡片,幾個人聚到一起,去商量成立怎樣的分社才好。

  北京城最不缺少的便是官員顯貴,相應的富家子弟也很多,與江南相比,京城的娛樂氛圍要差很多。

  江南的才子喜歡聚到一起吟詩作賦,京城的富家子沒有那個才氣和興趣,鮮衣怒馬才是他們的最愛。

  直到趣玩館橫空出世,他們才發現玩樂原來也可以這樣的,迅速聚集了很多像鞏永固一樣地追隨者。

  「兵戰遊戲?」光是看到這名字,便讓人想起一幅幅熱血沸騰地場面,曾經被遼戰拼圖撩撥得吟出「男兒何不帶吳鉤,三千里外覓封侯」的鞏永固,幾乎想都不想就要加入。

  「兄弟們,咱可說好了,都加入這個兵戰俱樂部,以後,俺就是你們地將軍,哈哈,」鞏永固手上拿著一份兵戰俱樂部的印刷資料,大聲笑道。

  要說去遼東打仗,就算他們肯,他們的家人也不肯,而這「兵戰」的遊戲,卻能滿足他們內心深處,每個男人都有的鐵血慾望,又不用承擔什麼風險。

  「這個將軍不是你說就能當的,」劉文炳指著資料上的內容說道:「你要參加俱樂部的訓練,憑借考核成績以及競技中的表現獲得積分,積分到了才能升級。」

  「那又如何,俺可是準備考武舉的,」鞏永固拿過資料,開始研究起上面的細節:「俺一定要做將軍。」

  「鞏三,就你也想當將軍?」幾個衣著華麗的年輕公子走進彥熙樓,發出一陣哄笑。

  鞏永固抬頭看到那幾個公子,都是以前在街上打架的:「劉五,敢不敢加入這個兵戰俱樂部,咱們戰場上真刀真槍地比一比?」

  「他們都是要入會的?」夏熙張了張嘴巴,難以置信地看著趣玩館的人群,排出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大街上。」

  他怎麼也沒想到,練兵打仗,居然也能成為遊戲,而且是賺錢的遊戲。

  「三娃啊三娃,你還真是無所不能!」夏熙不由感慨起來,想到兩人認識至今,李彥總有很多別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每次又總是大獲成功,唯有用神奇才能形容。

  「你搞這個什麼俱樂部,就能解決糧餉問題?」陳策等人聽了李彥的構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比武只是戲談,李館主只要稍微拿些銀子,讓兵將們吃兩頓飽就行了,」盛以彰以為李彥想反悔,本來也沒指望他能兌現賭約。

  「諸位將軍如何,李某不知,不過李某說出的話,一定會辦道,」李彥笑了笑說道:「至於這個俱樂部,你們可不要小看了它。」

  「前天發佈的消息,昨天就有六十多人報名加入俱樂部,每人繳納年費五兩,保證金五兩,這就是六百兩銀子,除了保證金不能動,三百兩年費李某帶來了一百五十兩,幾位將軍只要答應合作,這銀子便會作為經費,交給你們,」李彥拍了拍手邊的箱子,微微笑道。

  一百五十兩銀子,差不多能買到二百石米糧,足夠幾千士兵吃上三五天,陳策等人相互看了看,秦邦屏瞪著李彥道:「你別想用銀子收買咱們,比武之事,絕不相讓。」

  「秦將軍誤會了,」李彥笑道:「這銀子與比武無關,只作為俱樂部組織活動的費用,你們拿了銀子,就要為兵戰俱樂部的活動提供方便,譬如派出將領帶他們訓練、模擬對戰、來軍營體驗生活等等,而且是在不違反軍令的情況下。」

  「至於比武,當然不能相讓,而且要認真打,打出水平,打得激烈好看,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俱樂部,賺取銀子用作糧餉。」

  「徐大人那裡……」陳策猶豫著說道。「徐大人也同意了,」李彥想到他與徐光啟商量這件事的時候,老頭吃驚的樣子,便要發笑。

  「徐大人說了,他只管挑出來的兵進行訓練,至於那些裁汰下來的,他不會管,」李彥道。

  「明白了!」陳策點了點頭,與盛以彰、秦邦屏湊到一起商議:「徐大人這話的意思,是同意咱們這麼做了,而且也說得明白,他是不會管其他人的糧餉,你們說怎麼辦?」

  「干!總不能讓其他兄弟回去,再說也回不去!」盛以彰一拳打在桌面上,朝廷不會管延綏出過多少兵,而只會要求最終出了多少兵,這裁汰下來的一千多兵返回去,還要再派一千多兵過來,不如這麼耗著。

  三個地方的將領略一商量,便決定同意李彥的做法,起碼這個俱樂部運轉起來,可以解決士兵的吃飯問題。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10:25
第一百零六回 輪番大戰

   原本很簡單的比武被李彥弄得熱鬧無比,徐光啟對此雖然有些憂慮,卻也同意了他的計劃,畢竟這可以解決讓他頭痛無比的糧餉問題,若是拒絕,指不定真的會鬧出嘩變。

  通州軍營轅門的外面,拉起幾條醒目的橫幅,下面擺著幾張方桌,桌子上放了一隻大大的捐款箱,只要有人過來,都會有人熱情地迎上去,向他說明籌款助餉的緣故。

  「這位公子,所有的捐贈都將作為軍餉,支持軍隊擊敗建奴,揚我大明軍威,而您將得到一份榮譽證書和徽章,」李小為與其他人一樣,引著幾位衣著華麗的青年來到捐款箱前。

  「只要在這裡登記一下,就可以進去觀摩,而捐款則是自願的,您也可以直接進去,如果願意捐款的話,請在後面註明數額,並將銀錢投到這個箱子裡,然後領取榮譽證書和榮譽徽章。」

  能有閒情過來的,多是富貴人家的子弟,也有一些國子監的監生或者讀書人,是否捐贈全憑自願的說法讓他們感到很舒服。

  不過現場將捐贈的氛圍營造得很熱鬧,大多數人在這樣的環境下,不管原本的想法如何,都是不自覺地要掏銀子,作出捐贈。

  雖說都可以進去,捐贈者卻能佩戴所謂的榮譽徽章,不管是喜歡指點江山的讀書人,還是精力過剩的富家子弟,都不願意在這上面落人話柄。

  而且徽章還分等級,分別是鐵鑄的五角星、新月與旭日,捐贈者都可領到五角星,只有捐贈超過一兩,才能得到新月徽章,達到十兩,才能佩戴旭日。

  沒什麼錢的讀書人通常是捐個幾分幾錢銀子。佩戴五角星,有錢的富家子弟卻不想在這上面落了下風,試想等會在校場見面,看著別人胸前的旭日,自個卻是新月,可丟不起這個人。

  稍微有些能力的,也要咬咬牙捐到十兩。領一枚旭日回去,不僅不用擔心丟了面子。還能炫耀一番。

  當然也有身家不好,只是想來看看熱鬧。或者個別出身窮苦,卻有心報國的書生與百姓,多少也要拿出個幾文錢,也沒能力攀月比日,畢竟一兩銀子不是個小數目。十兩更是巨額,普通人打腫臉也撐不起胖子樣。

  前來通州兵營的人說多不多。也就四五百人地樣子,沒有李彥想像中的人山人海,不過即便如此,也有六七百兩的銀子入賬。

  「三娃,這法子還真行,咱也不用擔心糧餉了,以後每天操練一回就是了,」幾天的相處下來,盛以彰等人與李彥倒是漸漸熟悉起來。

  李彥搖了搖頭:「這是第一次,效果會好些。以後可就難說了。「不管怎麼說。盛某的兵丁算是能吃飽肚子了,」盛以彰感激地拍了拍李彥的肩膀。

  陳策也在一旁笑道:「三娃。要不等會讓那些兵丁悠著的,可別把你打慘了,呵呵。」

  李彥連忙擺手:「不用,一定要來真地,讓那些花了錢的看得過癮,具體怎麼做,你們都準備好了吧?」

  「都準備好了,」秦邦屏聽到李彥這麼說,不僅鬆了一口氣:「也沒有什麼好準備地,都是平日操練的東西。」

  「那就行,」李彥點了點頭:「差不多到時辰了,咱們這就去準備一下,將隊伍拉出來吧!」

  通州大營地校場上,東西兩側臨時堆起兩座階梯式的土台,周圍圈著綵帶,因為來的人並不算很多,故而只有西側的看台開放,上面站了四五百人。

  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站在校場上,看著獵獵飛舞地旌旗,免不了會有些興奮,在看台上喧鬧不已。

  鞏永固站在土台的最高處,張開雙臂,看著北面地點將台大聲喊道:「哈哈,男兒該當如此,男兒正應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在北面的點將台上,早已是將星雲集,坐著少詹事徐光啟、兵部職方司郎中王興邦、錦衣衛都指揮使駱思恭、都司僉書秦邦屏、游擊盛以彰、守備陳策、錦衣衛千戶駱養性等人。

  「徐大人、王大人,時辰已到,咱們這就開始?」駱思恭作為在座最高武職,由他主持這次比武,自然當仁不讓,不過在兩位文官面前,駱思恭還是表現得很客氣。

  徐光啟徵詢地看了王興邦一眼,見後者微微點頭,便道:「那就開始吧!」

  校場比武雖然是李彥提出,以他一個小旗的身份,自然逾矩了,最後還是徐光啟上書,並報兵部。

  兵部對此事甚為惱火,王興邦此前曾反對徐光啟的練兵計劃,他認為徐光啟乃故意滋事,是要駁兵部的面子,甚至因此參了徐光啟一本。

  對於這些,徐光啟只是默默承受,他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是安撫各地的兵丁,以免發生兵變。

  隨著三聲炮響,看台上立時安靜,只聽到旌旗被風吹得呼呼作響。

  炮聲便是號令,很快在校場的南面響起沉悶的腳步聲,隨著地面的微微顫抖,大隊大隊地士兵出現在校場南側地空地上。

  這次比武所涉及的幾方面,延綏兵、浙兵、石柱土司兵以尚算整齊地方陣行軍進入校場。

  在李彥看來,這三支軍隊的行進場面實在有些亂糟糟的,只能說勉強還算齊整,手上拿著的兵器各式各樣,連衣甲都不統一,與後世的閱兵式相差不可以道里計。

  不過,近萬人行進的場面,還是頗為壯觀,腳步踏起的塵土被風一吹,四處飄揚,憑空增添了些許肅殺。

  等到一隊延綏騎兵疾速馳進校場,看台上才有人反應過來,發出一聲歡呼,然後其他人也跟著歡呼起來:「大明!必勝!」

  「大明!必勝!」

  這場景很壯觀。也讓人忍不住動容,李彥卻有些哭笑不得,都已經過去一刻多鐘,那些亂糟糟的步兵隊列還沒有安靜下來。

  如果說入場的氣勢遮掩了明軍參差不齊的素質,初時還不覺得,等看台上的人從震驚中平復過來,那就有些不妙了。

  李彥明白自己得做些什麼。不然便要前功盡棄,他把手一揮。領著一隊錦衣衛從點將台後面踏上校場。

  這隊錦衣衛共有五十五人,相當於一個總旗。人員的構成有些複雜,包括二十二個家丁,以及駱思恭手下最得力地三個小旗,每個小旗十兵丁,加上小旗。總計三十三人。

  為了將這次校場比武辦得吸引人心,原來的計劃已經作了修改。原本一方對三方的三場比武,調整為單循環形式,也就是四方相互之間各打一場,一共六場。

  這六場比武的內容也各不相同,本來第一場安排的是浙兵對延綏兵,可是看到他們的隊伍還是亂糟糟的,為免壞事,李彥只好提前上陣,並將計劃地調整向點將台作了通報。

  因此,第一場比武就改作錦衣衛對延綏兵。錦衣衛人數為一個總旗連將帶兵五十六人。延綏兵則是一隊騎兵,十一騎。

  「第一戰。步兵對游騎,小規模的步兵與騎兵遭遇戰!」

  看台上隔著不遠就站著一位錦衣衛地大漢將軍,這本來是值守皇宮的親兵,如今卻成為校場地禮賓,並大聲道出場上的情勢。

  李彥在看台上安排了一些人,他們將會按照事先的準備,向觀眾進行解說,雖然沒有擴音設備,卻也能最大程度地煽動起看台上的情緒。

  「在遼東,建奴大部分都是騎兵,所以像這樣的步騎遭遇戰很是常見,與來去如風地騎兵相比,步兵天生處於不利位置,騎兵可以利用速度衝擊步兵,通常來說,一隊騎兵可以輕鬆衝散五倍以上的步兵,步兵卻追不上騎兵,只能被動挨打……」

  「用弓箭射他們……」鞏永固揮著拳頭喊道。

  「這是一隊步兵,沒有弓箭手,」李小為解釋了一下:「如果只有步兵,他們要怎麼做?」

  「拒馬,擺拒馬陣!」鞏永固對用兵似乎確實有些研究,大聲叫道。

  校場上,十一騎延綏騎兵已經排出陣列,每一騎之間相隔十幾步,緩緩驅動馬匹,壓向一百步之外地錦衣衛。

  騎兵一旦奔跑起來,哪怕只是遠遠地觀看,哪怕只有十餘騎,那股逼人的氣勢都讓看台上的觀眾悚然色變。

  五十餘錦衣衛也開始結陣,最前面兩排是長槍兵,後面是刀盾兵,錦衣衛作為大內親兵,並不是為了上戰場,他們的兵器配備往往只有一把秀春刀,連盾牌也是臨時配備的。

  李彥手持長槍站在隊列的最前面,看了一眼正在逼近的延綏騎兵,強忍著心中的不安,大聲喝道:「按照既定的戰術進攻,記住咱們是錦衣衛,皇上的親兵,咱們地人數是他們地五倍……」

  李彥把手一擺,兩隊家丁迅速展開,頂在最前面,將長槍末端頓在地上,用腳踩住,雙手朝前握住槍桿,斜斜向上,擺出整齊的拒馬陣。

  「拒馬!拒馬!」鞏永固大聲喊著,似乎對自己猜中錦衣衛地戰策而感到異常興奮。

  距離五十步遠,延綏騎兵開始向兩側散開,兩翼逐漸突前,形成一個弧矢陣型。

  延綏作為大明最精銳的九邊之一,算得上是一支強兵,這隊騎兵也深諳騎兵之道,面對五十多人的步兵陣列,並沒有選擇正面衝擊,而是呼嘯著從方陣的兩翼掠過,試圖帶動對方的陣型轉換,抓住空當再行突擊。

  延綏騎兵的戰術很有針對性,李彥手下只有二十長槍兵,無法護住所有的人,通常來說,只能隨著騎兵的動向進行調整。

  延綏騎兵也有這樣的訓練項目,通常來說,遭遇到這樣的情況,步兵只有盡量收縮陣型。讓長槍兵在外圍護住陣心,而那個時候,騎兵要衝擊就必須付出較大的代價。

  通常來說,騎兵並不願意正面衝擊嚴密的步兵槍陣,因為那樣做的話,必然會產生很大地傷亡。

  對於騎兵來說,最佳選擇就是用游騎擾亂步兵陣列。在步兵槍陣沒有形成的時候,趁勢衝擊。

  延綏騎兵嚴格執行著游騎戰術。陣型拉得很散,最前面的四騎已經在距離錦衣衛正後方三十多步的距離上開始掉頭。還有七騎則拉在兩側,反而是正面一下子空了出來。

  這個時候,錦衣衛似乎只有將原來擺在正面的長槍兵調往側後,但是以騎兵的速度,一旦這樣做的話。新地槍陣結成之前,很可能已經被騎兵衝到近前。

  輕裝的刀盾兵無法對抗高速衝擊地騎兵。雖然明知道游騎的戰術意圖,李彥還是帶著長槍兵繞向側翼,打算迎擊兩側迂迴地騎兵。

  錦衣衛完了!盛以彰點將台上的盛以彰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又趕緊斂容,瞥了旁邊的駱思恭一眼,後者的臉色相當難看。

  步兵對騎兵,沒有在第一時間結成嚴密的隊列,注定要失敗。

  延綏騎兵如同一群嗜血地野狼,趁著新的槍陣尚未形成,猛地撲了上去。

  騎兵全速衝擊。就是要讓步兵無法結成槍陣。

  然而。出乎他們,同樣也出乎所有人地料想。運動堪堪到位的長槍兵並沒有試圖結陣,而是挺槍迎了上去,每個槍兵的後面都跟著兩三個刀盾兵。

  進攻!

  這才是李彥真正的打算。

  兩個槍兵一組,迎向一個騎兵,幾乎是不閃不避,兩桿長槍一前一後,如出水蛟龍一般探了出去。

  這種幾乎是單兵對抗,騎兵也不怕步兵,但也有打轉馬頭,從旁邊掠過,試圖再行尋找機關的,這個時候,延綏騎兵的行動不統一便暴露了出來。

  有的騎兵則覺得沒有結成槍陣的槍兵並沒有什麼威脅性,打馬迎了上去,試圖將步兵衝開。

  但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這些槍兵的槍刺得又快又準,瞬間就到了眼前,閃避都做不到,一個騎兵很快被打落馬下。

  另一個槍兵雖然刺空,並被急速奔跑地馬匹撞飛出去,卻為後面地同伴創造了機會,一桿槍兩把刀,那個騎兵也被留了下來。

  只一個照面,除了掠過去的六騎,其餘五騎都被打落馬下,看台上頓時發出一陣喝彩。

  餘下地騎兵兜轉馬頭再想要殺回來,發現要面對的長槍更多,無奈只能在外圍兜起圈子,再找不到攻擊的機會。

  對陣到了這個階段,結果差不多已經明瞭,騎兵無法進攻,步兵也追不上騎兵,誰勝誰負就要看戰場情況。

  而按照事前的約定,如果延綏騎兵衝不開步兵陣列,便是錦衣衛贏了這一場。

  盛以彰也沒有什麼不服的,騎兵一比五,如果不能贏的話,那確實是騎兵的失敗,這樣的情況發生在遼東,每次都是大明的步兵被追殺,還從來沒有步兵迎上去殺傷騎兵的。

  「駱都督,錦衣衛驍勇,延綏兵這場輸了,」盛以彰大度地向駱思恭拱了拱手。

  「盛游擊的騎兵也是精銳啊,」駱思恭投桃報李,也誇讚了延綏兵。

  第一場就此結束,錦衣衛贏得勝利,他們敢於以散兵迎戰騎兵,表現得異常勇猛,並且刺槍的水準很高,是獲勝的關鍵因素。

  雖然只是一場低烈度的小規模步騎兵作戰展示,但對看台上的觀眾來說,依然看得目眩神迷。

  疾如風火的騎兵,挺身而出的槍兵,這與紙上看來,耳中聽來的戰爭截然不同。

  「第二場是浙兵對川兵,浙兵為平原步兵,川兵為山地步兵,這一次將演練一場大規模的山地攻防戰,由五百浙兵,攻打一百川兵所把守的土山……」

  「第三場是延綏兵對浙兵,同樣是騎兵對步兵,不過這一次規模更大,將由一百延綏騎兵,進攻五百浙江步兵……」

  浙江步兵連續出戰兩場。然而他們面對的卻是對山地擅長的石柱土司兵與強大的騎兵,浙兵面對川兵把守的土山一籌莫展,傷亡慘重。

  而面對騎兵的衝擊,浙兵雖然有兩百弓箭手,但是殺傷力有限,依然是擋不住騎兵地衝擊,居然發生了崩潰。這讓坐在點將台上的陳策氣得臉色發白。

  第四場是由錦衣衛步兵對陣石柱土司的山地步兵,前面是川兵主守。而這一次則由他們進攻,錦衣衛主守。

  雖然用的是去了槍頭的木槍與木刀。在前三戰中,不可避免造成了一些損傷,這對所有的兵丁來說,都是精神上的巨大壓力,畢竟在未上戰場之前。他們從來沒有像這樣真抓實幹地打過。

  李彥對受傷地人進行了調換,依然是一個總旗五十六人出戰。就地立陣防守,面對一百川兵的進攻。

  這一次,由錦衣衛刀盾兵在前,長槍兵在後,在平地上結成圓陣,川兵也沒有選擇重點突破,而是很簡單地四面攻擊。

  雖然家丁地長槍刺擊威脅很大,但是他們要守住的面積相對打了些,槍陣不是很密集,加上錦衣衛防守訓練地不足。很快被川兵衝開一道口子。整個陣型崩散以後,防守宣告失敗。石柱土司兵贏得了第四場的勝利。

  第五場則是石柱土司兵防守土坡,延綏騎兵進攻,雙方的兵力對比是三比一,一百騎兵進攻土坡上的三百土司兵。

  土坡雖然能夠阻礙騎兵的衝擊,土司兵弓箭手也很厲害,但是他們沒有陣列,也沒有長槍兵,等騎兵在損失三十餘騎,衝上土坡以後,即便以土司兵地強悍,也在騎兵面前被大量殺傷,最終只是慘勝。

  土司兵之所以能贏得第五場的勝利,土坡顯然發揮了極其重要地作用。

  最後一場只是兩支平地步兵之間的較量,五十六錦衣衛對五十六浙兵,一比一的正面對抗。

  陳策覺得浙兵這一場能贏,也一定要贏,不然他就是連輸三場,把臉丟盡。

  陳策覺得錦衣衛和川兵都是沒有戰術,亂打一通,第一場錦衣衛亂打一氣居然嚇跑了延綏騎兵,完全是僥倖,如果騎兵再多一點,這種步兵打騎兵肯定會死得很慘。

  第四場則是兩支沒有戰術的隊伍亂打一通,遇上更勇猛的川兵,錦衣衛很快就崩潰了。

  最後一戰是人數相等,自由攻防,陳策覺得兵器配備更加周全的浙兵對上只有長槍與秀春刀的錦衣衛,肯定能贏。

  不過結果出乎陳策意料,李彥帶領的錦衣衛將長槍兵放在最前面,上來就是進攻,而且表現得極其勇猛,幾乎只是一個衝鋒,就將同等數量的浙兵打散,贏得了第六戰的勝利。

  最終結果,石柱土司兵三戰皆勝,得九分名列第一,錦衣衛兩勝一負得六分列第二,延綏兵一勝兩負得三分列第三,陳策地浙兵終於是一場未勝,排在最後。

  石柱土司兵、延綏兵、浙兵地排名並不令人意外,石柱土司兵本來就是最強,而且他們的三場戰鬥要麼佔著地利,要麼佔著人多,加上自身地實力,贏得勝利並不讓人意外。

  延綏兵三場派出的都是騎兵,自然勝面較大,令人意外地是第一場的小規模步騎衝突竟然沒贏,因為規則的關係被判負。

  這次比武最大的意外就是錦衣衛,作為皇帝親兵,錦衣衛畢竟不用上戰場,所以訓練的內容也不同,如果論及單兵素質,錦衣衛或許強些,但誰也沒有料到,在以戰場為標桿的模擬演練中,錦衣衛也能贏得兩場勝利,特別是還贏得了一場步騎對抗。加上錦衣衛的特殊身份,這場比武的最大贏家不是全勝的石柱土司兵,反而是輸了一場,卻贏了兩場的錦衣衛。

  藉著這個勝利,駱思恭在第二天就上疏,請求充實錦衣衛,並進行練兵。

  對於徐光啟來說,這次比武幫他解決了迫在眉睫地糧餉問題,他還發現李彥竟然會練兵,希望李彥能成為他的幕僚,幫他練兵。

  而在另外一邊,駱思恭始終認為參加比武的兵丁都是駱養性的手下,而在校場上,李彥也沒有表現出多少指揮才能,並沒有太在意。

  「三娃你不妨捐個監生,」知道李彥想法的汪文言建議道,他本人也捐了個國子監監生的身份,有了這個身份便相當於舉人,可以直接參加會試,或者擔任一些低級的官吏。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7 14:05
第一百零七回 布匹分級


  以監生為徐光啟贊畫練兵,便是文官身份,捐例監生也確實是條捷徑,不過李彥是軍籍身份,無法捐例監生,除非以衛學貢舉入國子監。

  李氏為軍戶,又僅剩李彥一丁,按例下半年滿十六歲後,便要充軍役,除非考取功名,也就是至少成為舉人,本人才可以脫籍。

  李彥本人對此並不是很在意,一則是本身缺少這方面的意識;二則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是軍籍,要充軍役,但軍役也有操守、屯田、丁餘,只要有錢,並不會有太多約束,除非是當官,而他也不曾打算在官僚體系中打拼。

  李彥自己無所謂,卻有人不同意,汪文言也是笑著勸道:“三娃還是想法謀個出身,以後做事也方便,有些事情,平常不覺得,真碰上了,卻麻煩得很。”

  “三娃你雖然不是舉人,無法成為舉監,甚至連生員也不是,連貢生都做不了,但以你的文名,若是想要入監求學,怕是國子監規矩再多,也得例外,”汪文言笑道。

  文官在仕途上的發展,要比武官的前景更為廣闊,一旦從軍擔任武職,便會被打上武人的標籤,至少在文官這個系統,想要發展會有重重阻力。

  李彥視科舉為畏途,並且也擔任了錦衣衛小旗,但在士林之中,他卻有著甚為響亮的文名,因為他是《華夏商報》、《華夏文學》、《華夏小說與戲曲》的總編撰,華夏社的社長。

  李彥經常在《華夏商報》發表一些評論,這些評論往往觀點獨特,風格別致,而又言之有物,發人所未發,李彥或許尚未意識到,已經有很多人在關注他的評論。

  此外,他在《華夏小說與戲曲》上連載的《儒林外史》,也廣受關注。

  李彥畢竟承襲了李三娃的一些記憶。前世的語文基礎也不錯,寫出的文字雖然遠不及古人來得駢四儷六、典故隨手拈來,卻也能做到行文流暢,意思明瞭。

  李彥對《華夏商報》的其他編撰也是如此要求:文字首先要流暢、易懂,這是第一位的,也因此形成了商報地文風。

  有人將這種風格稱為“華夏派”的自然文風,與竟陵派講究雕琢字句,求新求奇,艱澀隱晦的風格相對應。

  而李彥隱隱成為這種風格的宣導者與盟主。為不少人所追捧。

  雖然“華夏派”的文風尚未得到文壇主流的接受,不過其影響卻是越來越大。不容忽視,讀書人也因此將李彥當做讀書人。即便是這次比武大會以後,都意識到李彥還是軍籍。

  只不過,當朝唯一的內閣大學士方從哲也是錦衣衛籍,李彥又是如此年輕,大家都覺得他將來也是要參加科舉。考中進士的,其中的難處也唯有李彥自己知道。

  正因為如此。多數人將李彥看作是文人,若他真地有這個訴求,恐怕很多人都會為他聲援。

  李彥卻不想將事情鬧大,就當前來說,以幕僚幫著徐光啟贊畫練兵事宜,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借著這次比武,李彥向徐光啟陳述了他地練兵思想。

  既然準備練兵,李彥也就認真研究了一些資料,特別是戚繼光的《紀效新書》,以及《練兵紀實》等。並與後世所見地一些軍事常識相印證。提出精兵、軍陣和思想教育這三點。

  徐光啟曾向朝廷提出訓練兩萬精兵,造槍造炮的條陳。李彥覺得正是因為如此,朝廷才不會給他下撥餉銀,畢竟兩萬兵的耗費不是個小數字。

  既然如此,何不循序漸進,先練一千兵,甚至五百兵,等出了效果,再練兩千兵或者更多,如此一來,糧餉的壓力不是很大,應該能得到朝廷的支持。

  徐光啟卻有時不我待地緊迫感:“遼東十幾萬兵,一年靡費銀兩五百多萬,吾輩敢不抓緊?”

  遼東十幾萬兵,戰力低下,野戰無能,要防守廣大的土地與眾多城池,這點兵也無法裁撤,糧餉也必須保證。遼東是前線,首當其衝,朝廷自然會重點傾斜,寄望于熊廷弼能打造一支鐵軍,但歷史證明,遼東甚至整個關外都不曾出現能夠和後金兵野戰地“強兵”,包括袁崇煥麾下的所謂“關寧鐵騎”。

  徐光啟為大明著急,想要一下子練出兩萬精兵,但越急效率反而越低,有關糧餉的紛爭越鬧越多。

  “學生請募練五百兵,”李彥想了想,也不去繼續打擊徐光啟的積極性,只求獨立練兵:“只要一月,便可初具規模。”

  李彥要募兵,不想從班軍中挑選,一則這些地方上的軍戶關係比較複雜,未必會全聽他的,不如直接招募流民進行編練。

  “即便是募兵,所得米糧、餉銀及戰器,只能與其他營兵同等待遇,”雖說比武後戶部撥下了一些銀子,但分到近萬兵丁的頭上,卻仍是相當緊張。

  “據報,近歲募兵多有逃散,恐非易事。”徐光啟道。

  “各地徵調的班軍也有逃散、嘩變的,”李彥笑了笑,地方上的軍戶早已不復為兵。

  “至於糧餉兵器,學生可以自籌,請大人允學生便宜行事,”李彥道。

  “三娃,費心了!”徐光啟略帶歉意地看了李彥一眼,點頭答應:“你儘管去做。”

  等到商議完畢,李彥起身準備告辭,徐光啟突然籲了口氣:“三娃,下月院試,你若能考中,本官可推薦你為貢生,再上疏朝廷,加你為參贊。”

  “謝過徐大人,”李彥無奈地苦笑,或許,在徐光啟以及很多人看來,考取生員應該很容易吧!

  校場比武地效果正在慢慢顯現,京城到處都在熱議,原本因為遼東戰敗地些許消沉之氣也一掃而空。都盼著有此強兵,要在遼東早日擊敗建奴。

  兵戰俱樂部的會員很快達到百人,能拿出五兩銀子地保證金,五兩銀子會費的都是有錢人家的子弟,他們中的很多人都和鞏永固一樣,想嘗試一把金戈鐵馬的滋味。

  “要想成為將軍,首先要做好士兵,”李彥和顏悅色地與這些第一次參加活動的會員說道:“所以,從現在開始。你們每個人都是俱樂部中地小卒,只能佩戴劍紋。”

  按照兵戰俱樂部的規章。每個成員在參加活動時,都要佩戴徽章。並鼓勵大家平時也能佩戴,而劍紋徽章代表俱樂部最基礎的一等,圖案類似於倒

  “在訓練與活動中,你們可以獲得相應積分,積累到一定的標準。就能升級,”李彥再次重申俱樂部的升級制度。這樣才能激發這些人的動力。

  “從今天開始,你們在俱樂部內部,要以對方的等銜來稱呼,譬如對李某,你們應該這麼叫:公士閣下。”

  “而稱呼等銜比你低,或者一樣的,則應該這樣:小卒鞏永固,聽明白沒有?”李彥微笑著說道,這樣的稱呼可以讓大家充分意識到等銜地存在,從而竭力去賺取積分。獲得升級。

  兵戰俱樂部對外聲稱是遊戲性質。並要儘量避免與軍隊聯繫到一起,以免有人疑忌;而在活動中又必須儘量聯繫起來。以引起大家的興趣。

  因而,兵戰俱樂部地等銜名稱是以秦代二十級軍功等爵為藍本,進行的修改,似是而非,既讓人抓不到痛腳,又能充分想像。

  俱樂部成員地積分等銜共為四等十二級,第四等為小卒、列兵、公士,佩一到三條劍紋;第三等為左更、中更、右更,配星徽;第二等為左庶長、右庶長、大庶長,配月徽;第一等為上造、少上造、大上造。

  這些等銜脫胎于秦代二十級軍功等爵,除了第四等的小卒、列兵,其他的名字都在其中,但順序又不相同,既能讓成員感到榮譽,別人也不好指責什麼。

  “從今日開始,俱樂部將進行第一期的基礎訓練,這個訓練在內部可以稱為兵戰學校,為期一個月,一個月後會有一批新兵加入,只要通過這次訓練,你們就能成為他們的將官,並獲得升級。”

  李彥看著這些人在胸前戴上只有一條劍紋地徽章,都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心中想著他們能走到何種程度。

  在很多人看來,兵戰俱樂部只是一個遊戲組織,是一幫吃飽了沒事幹地紈絝所玩的遊戲,然而,這個俱樂部卻寄託了李彥試圖喚起尚武之風,民族意識的一個工具,一回嘗試。

  “公士閣下!”鞏永固突然大聲喊道:“為什麼你是公士,而咱們都是小卒?”

  “問得好,”李彥笑了笑:“你們將要接受的第一期訓練,小卒李彥已經進行了半年,成績合格,因而升一級為列兵;不久前的校場比武,列兵李彥率隊贏得兩場勝利,完成任務,再升一級為公士。”

  “呃,”鞏永固撓了撓頭:“其實,你作為俱樂部的首領,可以有更高等級的。”

  “在俱樂部裏,只有等銜,職務都是臨時的,”李彥笑了笑,突然臉色一整,挺直腰身,將右拳按在胸前:“諸位努力!”

  癸醜,王皇后崩,朝廷開始為皇后的喪事忙碌起來,就連朱由校也連續多日沒有看到。

  四月中旬,北直隸下了一場小雨,萬物復蘇,李彥回了一趟天津,察看田莊裏的番薯、玉米地育苗情況。

  雖然南方運來地番薯和玉米出現在市場上,讓黃金菜迅速走下神壇,不過相對來說,其價格還是要比大小麥、黍子等高出不少,甚至比稻米還略貴一些,今年有很多人都想種這兩樣作物。

  而在這個時候,過高的價格卻成為推廣種植地障礙之一,畢竟普通的老百姓對番薯、玉米全然不瞭解,不敢做出太大投入。

  倒是一些比較富庶的地主,以及大戶人家,還被黃金菜的餘波所影響,都是準備大量種植。

  為此,李彥讓天津的技校開辦了收費的種植技術培訓班。華夏社也出版了一本技術手冊,定價不菲。

  故意設置這樣的門檻,就是要讓那些條件不好的小戶留在門外,免得因為秋後地價格下跌而血本無歸。

  番薯和包穀確實需要推廣種植,不過在其價值尚未回歸到正常水準,且處於急速下跌階段,並不是向平民推廣的時機。

  至於那些大戶人家,就算價格下跌,也承受得起這樣的損失。那些富庶的農戶,只要不是太貪心。又能好好運作,也不會傷其根本。

  只要經過這一年的種植。即便是價格下跌,番薯和玉米的高產特性也應該會凸顯,到了那個時候,想要廣泛推開就不是難題。

  由於天津的鹽鹼地不適合種莊稼,今年還是打算泡田墾種水稻。孫彪則帶著一部分長工來到懷柔,李彥在這裏買了很多荒地。包括一些山地,打算在這裏墾田,大面積種植番薯和玉米。

  此外還有一小片田地,將用來種植一些新的作物,其中包括馬鈴薯,因為弄的種子不多,也就只能先種上一小片。

  李彥對馬鈴薯所抱地期望,甚至比對番薯、玉米的更多,至少馬鈴薯能做很多菜,當然到底如何。還要等秋後種出來視結果而定。農業地生產週期較長,一時半會還看不出什麼。

  懷柔的廠房經過月餘地施工。已經初具形態,加上這場小雨,氣候宜人,便提前投入運轉,初期共有四台紡車,一架織機,經驗證後發現確實可行,才又增添了更多機器,擴大生產規模。

  紡織廠的織工皆是從京城招募的流民,並都是男性,若招女工,怕惹非議。

  這些織工多沒有紡紗織布的經驗,虧得新式的紡紗車、織布機操作簡單,經過南方雇來地織工的短暫訓練,便能熟練掌握,漸漸紡織出好紗好布。

  從南方雇來地幾個織工手藝都很不錯,李彥花了很大的代價才能請過來,在見了新式的紡紗車和織布機以後,都是讚不絕口,也更加用心做事。

  與所謂“男耕女織”的傳統不同,在蘇州、松江一帶,很多技術高超的織工都是男性,男性在絲織、棉織中也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與普通的松江棉布相比,絲毫不差,大致等同於這種細布,比這種丁娘子布略差,”來自松江的織工李奇將兩匹不同的部放到一起進行比較。

  李彥用手摸了摸,確實難以分辨,他也不覺得丁娘子布更好,有些細微的差別,很難看出來。

  “差別是不大,經驗豐富地人才能從紋理、厚薄、顏色等細微處分辨,”李奇又拿出他織地布與織工織出的布比較:“就好像這兩匹布,所用地紗線完全一樣,看上去也差不多,但這匹布耗用的紗就更多,更細密。”

  “當然,這些都可以作上等布的價格賣。”

  李彥似乎抓住了什麼,與江南的布相比,新式機械紡織的布匹品質可以達到中上水準,而價格更具優勢,不過他並不願意打價格戰,一直在想如何與江南的布差異化競爭。

  “大生紡織要走品牌之路,品質之路,”李彥拒絕了李奇的提議,為免華夏號的規模太大,招人物議,新的紡織廠起名為“大生”,也將使用這個品牌。

  “同樣的價格,人們往往會選擇江南布,又以松江布最受歡迎,”李奇說道,在他看來,大生紡織廠的最大優勢還在於價格,撇開這一點,無論品質,還是美名,都不及松江布。

  一個產品,如果能創出品牌,自然好辦,但創辦初期,如何豎立這個品牌的形象,卻是個難題,僅憑廣告或許可以,但事倍功半。

  “大生”要創美名,講品質,但這兩點卻又都比不上江南布、松江布。

  “不過,咱們的布,與松江布相比,雖然差一點,普通人也看不出來,”李奇猶豫了一下。試圖說服李彥不用擔心。

  “對,就是這一點,”李彥突然拍了一下手:“就是這個問題,因為人們對布的辨識並不清晰。”

  “咱們的布確實比不上松江最好的布,但要比普通的松江布更好,咱要讓人知道這一點,”李彥笑著說道。

  李奇對這個本家,他的新老闆也不是太熟悉,聞言覺得不可思議。看向李彥的目光便有些怪異,好心提醒道:“若是這樣做。別人只會覺得咱們的布不如松江布,不會記得還有比某些松江布更好的。”

  李奇覺得。李彥這是自尋死路,哪怕比不上松江布,也不能大肆宣揚,這不是和自己過不去麼?

  李彥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不會地,咱們就是要反其道而行。”

  李彥打算對大生的布進行分級。讓人一眼就看出哪種布好,哪種布等級低。如此一來,“大生”布很容易得到認同和信賴。

  正如李奇所說的,現在市場上的布匹,品質鑒定多憑手摸、目測,主觀性很強,而布匹交易又以尺量,稱重為主。

  量尺、計重桿秤往往也不標準,缺乏有效的市場管制,李彥覺得可以從這方面入手,來塑造“大生”布值得信賴的形象。

  “分級?怎麼分?”李奇覺得這個年輕東家的想法真奇怪。要將自己的布好差標注出來。這不是讓人壓價麼?

  李彥卻覺得這樣做不錯,標出低等級布的同時。也是在抬高高等級地布,他記得以前有人用香煙的粗細來分級,大生布也可以採用類似地辦法。

  明代的布匹規定為匹長三丈五尺,幅寬兩尺,布商是論匹買賣,老百姓則是論尺來量,因此匹長對他們來說沒有意義。

  “以最普通地粗布為初級,按照標準尺寸,長三丈五尺,寬兩尺,其後每高一級,幅寬增加一指,寬出一指的為一級布,二級布寬兩指,現在這種最好的布差不多為六級布,寬出六指,”李彥靈機一動,很快想出以幅寬來區分布匹等級的辦法。

  六指寬大概將近三寸,這樣一來,同樣的長度,六級布就要比別地布多出很多,一眼就能看出。

  就算是一二級的布,也可以通過簡單地比較,得出差別,如果嚴格按照這個做法,確實將方便老百姓選擇。

  “除用幅寬標示等級,所有大生布的卷軸都要統一,並有大生的標示;此外,布匹要牽邊,在匹末也要有印記……”

  李彥的思路越來越清晰,他就是要用標準化的大生布,來與家庭式生產的江南布、松江布爭奪市場。

  確定了市場策略,大生紡織廠就開始全力生產,新式機器的效能很快體現,雖然暫時只有四台織機,近二十台紡紗車,但布匹的產量卻要超出四倍不止。

  紡織廠所需的原料通過天津夏氏的關係,從山東購進原棉,而後在大生紡織廠加工紡織,直到製成布胚。

  運河之上,由南而北向來只有布匹,這批棉花地反常流動立刻在京城地商人中激起不小的浪花,隨即便有消息傳出,懷柔有個大生紡織廠要在北方紡紗織布。

  “北方也能紡紗織布?這個大生紡織廠是什麼來頭?”正陽門地蘇松會館,幾個布商分別坐在案幾前,一邊飲茶,一邊說起最近的這件怪事。

  “別忘了肅寧布,”一個胖胖的商人,帶著徽州一帶口音說道。

  蘇州、松江以及浙江一帶的棉紡織業發達,其中又以松江為最,不過要說到將南方的布匹販賣到北方,還是以徽商最多,然後才是閩商、粵商、魯商等,蘇松的商人倒不是很多。

  名義上的蘇松會館,卻成為這些商人的聚集地,相互間交流心得資訊,拉攏關係,若是有矛盾,也能在這裏協調,頗有些行會的性質。

  “肅寧布?那也能叫布?”先前說話的那位商人,尖嘴猴腮,輕聲怪笑。

  尖嘴猴腮的洞庭布商翁啟愚,是京城有名的大布商,他的布匹主要來自于蘇州,並向京城的多家布店供貨。

  胖胖的商人是徽州人胡文信,成化年間有人說過“松民之財多被徽商搬去”,徽商在松江的影響可見一斑。

  對於這些布商來說,相互間雖有競爭,但這個市場足夠大,不妨礙彼此發財,但北方自產布匹便不同,這是一次危機。
michaelchih 發表於 2009-7-17 15:17
第一百零九回 紡織機器
    大生布社幾家店鋪推出的五百匹布被人分幾筆買走,這個消息讓李小為長出了一口氣︰“終于賣出去了!”

    為了這個價格逐天下降的銷售策略,李小為時刻都提心吊膽,生怕這些布真到最後一天,要全部送出去。

    夏熙听到後卻皺了皺眉頭︰“你是說五百匹被兩三個人買走了?”

    李小為點了點頭︰“差不多同一時間,先後進來三個人,都要二百匹布,因為數量不足,便將鋪子里的布匹瓜分了。”

    “不對勁,”夏熙抬頭看了看李彥。

    李彥笑著點了點頭︰“毫無疑問,這是咱們的對手又動手了,吃下咱們的布,不讓其流進市場。”

    “那怎麼辦?”李小為面色煞白,擔憂地說道︰“早知道就不賣給他們了。”

    “不,繼續賣!”李彥笑了笑︰“從明天開始,推出第二批布,還是老辦法。”

    “他們要是繼續買……”夏熙搖了搖頭。

    “咱們也不虧,”李彥微微笑道,與南方布相比,大生布節省下來的運費、人工要佔到整個售價的兩成,雖然以六折的價格出售已經沒有利潤,但並不虧折。

    李彥看了李小為一眼,他原來只是個不務正業的木匠,不過跟著李彥,做了不少的事情,都能很好地完成。雖然在經營上還有些生澀。特別是店鋪方面,但在直銷中卻足夠出色,充分展示了他靈活機變地頭腦。

    “店鋪先就耗著,以我的估計,這次價格降不到六成。就會有人去買。你重點還是跑直銷這塊,”李彥只覺得現在的產能不夠,還不會擔心布匹賣不出去。

    李彥抬頭對夏熙笑道︰“元望兄,彥熙樓好像越做越好了,有沒有想要做些其它事情?”

    夏熙眼前一亮︰“三娃可是有什麼好事?”

    李彥笑了笑︰“前些日子。讓人在天津也試了試。那邊的氣候更適合棉花紡織。又借著運河的便利,還有河間府、山東地棉花,北方地棉紡織完全可以做起來。”

    夏熙明白李彥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北人不擅織……”

    “用華夏的紡織機器,操作簡單。布的品質也不差,你都看到了的,”李彥笑著把手一揮︰“北方地紡織業總是要做起來地,元望兄若是有興趣,可以試一試,過不了多久,可就搶不到先手了。”

    “棉布市場之巨大,誰能不動心?”夏熙笑了笑︰“要不然甦松會館也不至于如此緊張,不過看起來,三娃有信心勝出,那夏某倒真地要插上一腳了。”

    “歷史的車輪滾滾向前,是誰也擋不住的!”李彥笑著說道。

    在原來地歷史上,第一次工業革命幾乎就是從紡織業開始發生,這個行業的規模和潛力,幾乎是這個時代最大地。雖然在中國,絲織和麻織還佔據著重要的地位,不過李彥只要願意,隨時可以介入這兩個行業。

    大生紡織廠的飛梭式織布機已經增加到二十台,日產各式標布五十匹,受到下游染整環節的限制,這個產能也差不多到了極限。

    李彥對染整相對陌生,也就想不到什麼捷徑,但卻不惜投入重金,從江南、外織造局挖來技術嫻熟的工匠,建立起大生染整坊。

    並引入在華夏工場中使用的生產和技術管理規範,逐步搜集積累染整的技術資料,並鼓勵工匠探究技術革新,以期取得突破。

    與此同時,李彥又將目光放到懷柔北面的山上,那里有很多溪流,可以用來搭建水車。

    水力紡紗機、水力織布機!那是李彥一直夢想的真正機械。

    當然,如果是蒸汽機那就更好了,李彥也開始在懷柔搭建場地,打算進行這方面的研究。

    不管是水力機械,還是蒸汽機,在動力推動方面似乎都不是問題,蒸汽機的原理差不多是個人都要知道,不過想要實現應用,必須解決傳動的問題。

    從魯班鋸床開始,精作坊就在研究鏈條與齒輪,鏈條的水準勉強達到自行車的水平,但是制造太復雜;齒輪更是出現很多問題,特別是鋸齒的配對,讓李彥意識到這絕對是一個很復雜的數理問題。

    經過半年多時間的研究,齒輪的設計與制造也取得了一些進步,雖然還不能提升到理論程度,但反復湊配的齒輪也能達到很好的配對效果。

    即便如此,齒輪的制造還要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材料,普通生鐵顯然滿足不了,精鐵也就是鋼又太貴,而要提高機器制造水平,材料性能的提高顯然是必須的。

    懷柔東面不遠便是薊州,那里有著明初最大的鐵冶所遵化,雖然官營鐵冶所已經關閉,民間的打鐵工匠卻是不少。

    而在薊州的東面,遷安、灤州一帶,還生產煤炭,這些條件讓李彥決定在懷柔建造一座冶煉作坊。

    與王嘉福等人所想的不同,李彥雖然在不停地燒錢,不過賺錢也沒有少,旁人以為虧損的《華夏商報》,由于印刷成本的下降,收益非常可觀。

    華夏工場在研究方面的投入很大,不過彈子鎖、榨油機這些也恰好能夠彌補,並不怎麼虧錢。

    彥熙樓的收入雖然多用來進行擴張,不過趣玩館卻越來越火爆,旁人或許很少會想到一塊小小的拼圖能夠讓李彥賺得盆滿缽滿。趣玩館差不多每三天會發出一集新地拼圖。每集的銷量差不多能達到三千余份,其中包括簡裝版兩千余份,精裝版八百余份,豪華版兩百份左右,每個月發十集。總收入高達五千二百兩。

    由于木工車床的使用。以及印刷作坊的技術進步,華夏工場生產拼圖的成本並不高,其中又以豪華版每集四塊拼圖售銀一兩地利潤空間最大。

    雖然豪華版地銷售量在總銷量中只有百分之六點六七,但是在銷售額中卻要佔到將近四成,而利潤則超過一半以上。

    正是因為豪華版帶來的巨額利潤空間。趣玩館三千份拼圖。每個月五千多兩的銷售額。利潤總額達到近兩千兩,這相當于兩萬多匹布的利潤。

    趣玩館的拼圖早已經超出一種玩具地範疇,它地故事性、收藏性。已經讓這種不斷發行地圖形玩具成為收藏品,成為一種流行的時尚文化。

    三千份拼圖的銷售範圍。早已經不局限于京城與北直隸,其中大約有三四成左右地數量,通過最快的商道,被販賣到江南,據說在南京、杭州等地,也出現了類似地趣玩館。

    拼圖只是趣玩館中的一個項目,其它諸如七巧板、華容道、積木等玩具的銷量雖不能與拼圖相比,卻也因為拼圖的帶動作用,每天都能收入不少。

    還有趣玩社的會員費,兵戰俱樂部與李彥正在訓練的那五百新兵,也差不多能夠做到收支平衡。

    諸多項目綜合到一起,雖然不是都賺錢,甚至李彥手上的余錢也不多,但他也不用擔心沒錢花,以李彥的理解,銀子只有流動起來,才會變得越來越多。

    正如李彥所料想的那樣,在第二批布推出以後,到七折的時候,就有人開始購買,雖然大多數還是被甦松會館在六折的時候買走,不過這卻透露出一個信息,那就是大生布降到六折的時候,就會被人買走。

    大生布社開業近十天以後,真正賣出去的布並不多,多數被甦松會館收了去,卻因為這種奇怪的銷售方式,賺足了眼球。

    每天價格降一點,十天後甚至會白送,這讓乞丐都會關心,希望真的能有布匹留到第十天,也好撿一點便宜。

    而通過直銷,以及店鋪的展示,也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接觸到大生布,認識到大生布的品質確實不錯。

    此外還有大生布的等級區分,明明白白,與同樣質量的布相比,相等的長度,能得到的布面還要多出不少。

    在《華夏商報》的引導與直銷渠道的宣傳影響下,大生布的名聲不知不覺就變得越來越響亮。因為產能的關系,從第三個促銷周期開始,大生布社每次只能拿出二百匹布,就在甦松會館暗暗得意的時候,這次的二百匹布在降低到七折的時候,就引起哄搶,當天全部賣完。

    隨著第四個促銷周期的開始,在八折的時候就有人開始搶購,只有幾十匹布留到七折的時候賣出。

    緊接著的第五個促銷周期,甚至在八折的時候就被搶購一空。

    眼看著大生布社的促銷效果越來越好,王嘉鵬氣得快要發瘋,可是又毫無辦法,李彥這些小手段實在是太過刁鑽,聞所未聞。

    被逼得沒有法子,甦松會館沒有再去購買大生布,而是拿出殺手 ,直接降價,在大生布社的對面開出布店,價格降到大生布的八折以下,對于南方布來說,這個價格已經不賺錢,不過為了澆滅大生布,這些財大氣粗的南布商人並不在乎。

    第五個促銷周期結束以後,大生布社的價格開始恢復正常,李彥還是沒有選擇價格戰,而是向包括甦松會館在內的布商、布店掌櫃、染坊等與棉紡織業相關的人發出帖子,邀請他們參加“大生紡織品暨紡織機械展”。

    “三娃,听說你在懷柔一帶墾田,進行得如何?”在听了李彥關于練兵情況的匯報以後,徐光啟又問起李彥屯田的事情。

    “進展還算順利,”李彥向徐光啟說了墾殖平地為水田,在山地種植番薯、玉米地情況︰“那五百新兵。起初卻是被當做屯兵,前幾日才正式訓練,倒也有些模樣了。”

    徐光啟欣慰地點了點頭︰“今年北直隸、山東、河南一帶,播種番薯、包谷的田地增加了很多,這都是三娃你的功勞。”

    李彥搖了搖頭︰“學生不敢居功。這育種的方面。還都是徐大人指點的,徐大人才居功至偉。”

    “呵呵,老夫雖然種出番薯、包谷,可如今能有人願意播種,可都是三娃你做得妙。”徐光啟捋了捋胡須。露出高興地笑容。似乎想到去年黃金菜地事情。

    “對了,大生紡織廠如今的情況怎樣?”徐光啟似乎順口問起紡織廠的事情。

    李彥研制新式的紡紗車與織布機曾得到徐光啟的幫忙,他也知道大生紡織廠地事情。不過後來正是開張,生意上地事情徐光啟並不在意。這還是首次提到。

    “大生紡織廠日產各式標布五十匹,還有一些布胚,可以拿到肅寧進行染整,就在當地銷售,或者賣去山東,”對于徐光啟,李彥還是非常尊重地。

    徐光啟點了點頭,欣慰地說道︰“如此一來,北方也能紡織,便不用再從南方征調了。“北方還是受到條件的限制,不像南方,每家每戶都能自備紡車織機,男耕女織,北方氣候干燥,只有像肅寧那樣在地窖中紡織;或者就是像大生紡織廠,尋到合適的地方,”李彥細細說道︰“不過這樣地變化確實是件好事。”

    徐光啟贊許地看了李彥一眼︰“這樣很好……老夫听說,近日京城里的布價比較混亂?”

    李彥笑了笑︰“說不上混亂,大生布本來就比南方布成本低些,不過這次卻是他們容不下大生布,想要擠垮大生。”

    “哎!”徐光啟微微嘆了口氣︰“他們來找過老夫,讓老夫勸說于你,被老夫拒絕了。”

    “這是他們不對,不管新式織機,還是在北方辦紡織,于國于民都是好事,”徐光啟話音逐漸亢奮起來,顯得有些激動。

    “大人英明,”李彥當然知道徐光啟說地“他們”是誰,無非是甦松會館的那些人,徐光啟也是松江府人,他們是想通過徐光啟的路子來給自己壓力,沒想到徐光啟並不支持他們的做法。

    “商人逐利,”徐光啟搖了搖頭,抬眼看著李彥︰“他們可能會針對你,大生……能挺住麼?”

    “徐大人放心,也該是大生一飛沖天的時候了!”李彥微微一笑,對徐光啟說道。

    借助夏熙的關系,李彥、夏熙與夏氏在天津也建起類似于懷柔的紡織廠,新式紡紗車與織布機的優勢顯露無疑,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在經過簡單的培訓以後,也能紡織出合格的標布。

    天津距離肅寧並不遠,在織出布胚以後,可以很方便地運到肅寧染整,然後在北方市場上銷售,其成本比起大老遠從南方運來的布匹相比,要少很多。

    天津夏記布的出現,讓甦松會館的布商都感到有些不妙,夏氏在華北的人脈與銷售網絡,可以讓這些布順利地銷售出去。

    布匹的市場足夠大,被搶去一些並不是問題,問題是北方布一旦進入市場,南布失去的就不是一點半點,南布將要失去的,可能是整個北方。

    大生布的銷售情況也越來越好,在李小為的努力下,直銷渠道發揮出很大的作用,連帶著大生布社的生意也逐漸好轉。

    而李彥也放出風聲,在“大生紡織品暨紡織機械展”上,將會公開大生的紡織技術,以及新型紡織機械。

    “這個李三娃想做什麼?”對面大生咄咄逼人的攻勢,以及連遭挫敗的現實,王嘉鵬心中非常惱火。

    “他不會真的將新式紡機公開吧?”

    翁啟愚撇了撇嘴︰“難說,以這個二百五賣出榨油機的作風來說,倒是真有可能。”榨油機與織布機不同,”胡文信輕輕搖了搖頭︰“油這玩意,若是遠了不太好運,不如在當地建造榨油作坊。紡織就不同了。”

    王嘉鵬會意地點了點頭︰“文信地意思,是說公開新型紡織機械是噱頭?”

    “那也未必,”胡文信笑了笑︰“胡某觀察過李彥此人的發家路線,發現此人對于創造新的東西很感興趣,用句老話來說。便是不走尋常路。不過對于這些東西的價值,似乎又不太感興趣。”

    “這一點在榨油機上顯露得十分清楚,幾十台榨油機能賣多少銀子?只要他不公開,多建幾處榨油坊,憑著成本的優勢。定然能夠獨佔一方市場。那要賺多少銀子?”胡文信說著唏噓不已。可惜這大好地發財機會就這樣溜走了。

    “他這不是攪屎棍麼?”王嘉鵬惱怒地爆了一句粗口︰“文信,你有什麼辦法沒有?”

    胡文信微微搖了搖頭︰“堵不住,降價也沒有優勢。姓李地不怕咱們,或許唯一的辦法……”

    “買下來!”胡文信抬頭看著王嘉鵬︰“他這個新式織機。能讓不會紡織的北方人也能織出上等的布來,定然有其優越之處,不如買下來,由咱們來用。”

    “李彥當初發家,便是因為三道黃金菜,他將這菜譜和食材賣給天津聞香樓,狠狠地賺了一筆,若是者紡機也能向黃金菜一樣賣給咱們,咱們就可以讓它來不了北方!”

    “獨家買斷?”王嘉鵬皺著眉頭,終于點了點頭,或許,這是當下唯一的辦法了。

    “不可能!”雖然是徐光啟牽線搭橋,使得李彥能與王嘉鵬、胡文信等人坐在一起,滿臉微笑地化解大生布地誤會,不過在王嘉鵬提起買斷新式紡機和相關技術時,李彥還是毫不猶豫地做出了拒絕。

    “這個紡機地設計和技術,兩天後地展覽上便會公布,諸位也就不用花這個冤枉錢了。”

    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專利法的說法,要保護獨家的技術,唯一地辦法就是秘不示人,李彥也沒想著從技術,或者是賣機器上賺錢。

    “你這樣做,可是一分錢也得不到!”翁啟愚瞪著李彥,實在不明白這個少年是怎麼想的,難道他是故意與他們作對?

    “李某有錢!”李彥抬頭看了看幾位名震一方地布商,要是比較個人財富,李彥與他們相比,就好像是一滴水與整個大海,不過李彥也覺得,他的錢夠用了。

    更關鍵的是,李彥覺得自己能賺到銀子,能賺到比這些布商更多的銀子,所以他還是拒絕了王嘉鵬提出的不菲價格。

    “各位也可以看到機器的樣品,甚至是圖紙,華夏社還會印刷一本小冊子,介紹紡織的基本要領與流程。”

    王嘉鵬與翁啟愚等人面面相覷,王嘉鵬怒道︰“你這是存心想要毀了松江的棉紡。”

    “王館主對松江織工的手藝也太沒有信心了,”李彥微微笑道,雖然這些布商都是富可敵國,不過在境界上,李彥覺得自己要高出很多,不禁愉快地笑了笑︰“松江織工的手藝更好,他們也可以使用李某這種機械,織出更好的布來。”

    “李某相信,松江只要緊跟技術的發展,就一定還能織出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布匹,雖然說會多出不少的競爭,可也不要忘記,這個世界的市場還很大,朝鮮、日本、琉球乃至南洋、歐羅巴,諸位的眼界是不是可以放得更寬一點呢?”

    李彥臉上帶著微笑,看著臉色不住變幻的富翁們,試圖說服他們將目光放得長遠一些。

    王嘉鵬他們顯然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不過也無可奈何,起碼大生布不怕競爭,而且優勢明顯。

    兩天後展覽會召開,很多人是第一次看到大生紡織廠的多錠腳踏式紡紗機,包括單人版的八錠紡紗車,還有兩人操作的十二錠紗車,後者需要的人多,但要求也更加簡單。

    飛梭式織布機的展示更是引起一陣叫好,其簡單的操作,與極高的效率,給參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展會上使用這種織布機織成的大生布,以其絲毫不亞于南布的品質,讓人們確信新式織布機不僅效率更高,品質也很好。

    更讓許多想要擠進這一行的人興奮的是,這次展會上還有一本介紹紡織技術,以及紡織機械使用的小冊子,有了這個小冊子,差不多是技術上的問題都能解決。

    這次展會的目的就是技術推廣,以及招商,除了大生布,重點還是那些機械。

    李彥真正想做的並不是紡織廠,而是機械廠。
michaelchih 發表於 2009-7-17 15:17
第一百一十回 改朝換代
    不管哪個時代,紡織都是一個很大的產業,對其心動者不計其數,以往受到技術限制,北方商人對此只能徒喚奈何,大生紡織廠的橫空出現,卻向他們展示了另外一種可能︰北方人也能紡紗織布。

    大生紡織廠展示的還有一種全新的生產方式,以往紡織都是以家庭為單位,分散進行,通常是男人種棉,女人摘棉桃、剝棉莢、紡紗織布。

    江南甦松一帶,幾乎每家每戶都有紡車、織機,除了自己種植的棉花,還會用紡織所得的紗、布,于商人處換得棉花,回去紡織。

    也有商人與紡織戶建立固定的關系,由商人提供原料,發給紡織戶紡織,並按約定給付工錢,所得產品歸商人所有。

    江南也有擅織的人家,擁有少則數台,多則十數台的織機,不過是極少數,多數情況下,還是分散勞作。

    大生紡織廠擁有新式織機二十台,加上紡車、軋棉機,甚至染整作坊,形成一個完整的生產環節,這樣的工場式生產方式,以前只有官方的織造局才會組織,私人弄出這樣規模的工場,絕無僅有。

    中國人傳統的觀念,是經營土地,即便是經商,也少有搞出大作坊的,與商品貿易相比,工業品的生產似乎更被輕視。

    與經商相比,作坊經營需要更多的技術,這或許也是作坊不得普及原因之一。

    如今大生紡織廠不僅能提供機器,還有技術,那本《簡明紡織技術》已經將紡織涉及的生產環節,寫得清清楚楚,只要有這本書,便可以依樣組成作坊。紡紗織布。

    如果說有了這本書還不夠的話,大生紡織廠還將在京城開辦所謂的“技術學校”,可以培訓出掌握技術的“工人”。

    換句話說,大生紡織廠幾乎是提供一整套的機器、技術,以及生產方案,只要擁有這些。只要有錢,就能辦起一座大生一樣地紡織廠,從紡織貿易中賺錢。

    京城這個地方。最不缺少的便是有錢人,面對這樣的好機會,不動心的人少之又少。

    不過畢竟是新事物。能夠立馬下定決心,大筆投入將廠子搞起來的,也不多,大多數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買下一兩台紡紗車、織布機,還有《簡明紡織技術》這本書。打算先回去弄弄看,如果真地可以的話,再放手大干。

    這其中也有那麼幾位膽子大的,在看過大生布樣,以及現場對織機地演示以後,決定賭上一把,當場訂購多架機器,最大的一筆甚至要了二十台新式織機。達到大生現在的規模。

    “要買二十台織機地,是大興鄭家,當今的國舅爺鄭爽,”包有才笑呵呵地拿著登記的帳薄,給李彥展示。

    華夏社並購了京城的幾家報房,加上汪文言的加入,在消息打探方面已經具有充足的力量。李彥就將包有才調了過來。負責展會地接待。

    李彥拿過登記薄看了看,不禁啞然失笑。鄭爽要了二十台織機,二十台紡車,手筆確實不小。

    “一台織機,差不多需要三台紡車來提供棉紗,他買二十台織機,只買這麼點紡車,紗線從哪里來?”李彥點了點登記薄。

    “等他發現紡車不夠的時候,咱們再去賣給他,”包有才呵呵笑道,今天的展會一下子訂出去五十多台織機,一百多架紡車,讓他十分高興。

    李彥想了想,搖頭作罷︰“以後踫上這種情況,還是直接說吧,咱們不在乎那點生意,只要信譽有了,生意有的是。”

    包有才連忙欠身應道︰“少爺說得是。”

    李彥擺擺手,讓他不要拘束,又看了看登記薄上的內容,一天訂出五十多台,日產量不足一千匹布,還不算多,不過購買這些機器的都是些有實力的商人,等他們嘗到甜頭了,肯定會繼續擴大規模。

    這五十多台除去鄭爽一個人買了二十台,還有一個叫胡文信的訂了十台,其他差不多都是一兩台,又以一台居多。大概數了數,這五十多台織機,購買者為十八人,有了這十八個種子,北方地棉紡織業發展起來只會是時間問題。

    “這個胡文信,似乎是徽州人,經常在甦松會館出沒,是不是不要賣給他?”包有才見李彥注意到購買數量排第二的名字,連忙說道。

    “賣,為什麼不賣?”李彥搖了搖頭,他本來的目的就不是讓北方挑戰南方,而是推廣新式的紡織機械,他還想著用什麼辦法將機器賣到南方去,現在有人主動上門,歡迎還來不及,又怎麼會不賣?

    何況,就氣候條件來說,南方確實佔著優勢,南方還有河海運輸的便利,這些都不是北方能夠比擬的,至少在很長地一段歷史時期內,南方依然會是紡織業地中心。

    听著包有才一一說起這個名單上那些人的來歷,其中還有幾個是原來開布店地,這次也抵制了大生布,卻也買了一台織機與紡車回去。

    這些人都是從事布匹買賣多年,原來只能從布商那里進貨,他們應該是最能認識到本地紡織業優勢的,如果他們也能投身其中,對于李彥打破甦松布商的封鎖,應該會有不小的幫助。

    事實上,甦松會館雖然還維持著針對大生布的封殺,以及低價策略,實際並沒有多少效果,大生紡織廠的產量不高,多數布匹通過直銷就賣了出去。

    胡文信買走十台織機、十架紡車,這也是甦松會館的策略,他們想看看傳說中大生使用的新式機器,到底如何,以決定後續要采用的策略。

    由華夏機器廠生產的織機、紡車,除了設計上的革命性變化。采用了飛梭、羅拉、紡錘直立等,在細節上也有所改進。

    而在生產制造上,機器廠開始便使用鎖具坊與精作坊那一套精細地標準化制造方式,體現在織機與紡車上,就是每個部件與結構都盡量做到最優化。

    與普通木匠制作的機器不同,經由精細化制造出來的機器結構更加緊湊。操作更加方便,僅僅是從外表看上去,甚至有一些美感。

    只是看到這樣的機器。王嘉鵬、翁啟愚等人就被震撼了。

    “不得不承認,這個所謂華夏機器廠制造的紡車、織機,確實很好。”早就試過的胡文信苦笑著搖了搖頭。

    他們都在這個市場中沉浮多年,可謂見多識廣,可也從來沒看到過這樣充滿美感,簡潔而高效地機器。

    “咱們是不是應該多買一些回去?”王嘉鵬苦笑著說道,他也意識到那些封殺恐怕是不會再有效果了。

    “找些木匠,咱們自己也能做吧?”翁啟愚還是不太甘心︰“買他的做甚?”

    “因為他便宜。”胡文信指了指紡車︰“這個才要一兩,織機五兩,雖說比自制的貴,可普通地木匠,怕是做不到這樣的精細程度。”

    當胡文信等人拋開陳見以後,便開始考慮新的變局下面,如何保障自身地利益不受損失,甚至爭取更大的利益。

    新式紡車與織機的優點突出。效率提升明顯,肯定要弄到南方去。

    但也面臨新的問題,紡車一兩,織機五兩雖然不算貴,但對普通的織戶來說,要購置這樣的機器就很吃力。

    胡文信他們自然也想到像大生那樣,購置機器。雇人干活。或采用以前地老辦法,向織戶提供機器、原料。包收紡織品,前者的效率顯然更高。

    正如李彥所想的那樣,北方發展紡織,對南方會有影響,但並非致命,南方有足夠的優勢,來彌補地域遠近帶來的成本差異。

    如果沒有運河上林立的鈔關,運輸造成的成本增加完全能夠抵消,不過有了鈔關,在面對北方市場上的本地布時,劣勢便很明顯。

    因為要面臨北方布地競爭,南方的布商就不得不絞盡腦汁以降低成本,包括采用新式機器,用雇工的形式組織生產,以及最重要的減稅。

    明代的商稅通常偏重于行商,而對坐商征收不多,這對南方布商很不利,當然,在有些地方,因為稅監的存在,對坐商的盤剝同樣很厲害。

    在認識到堵截無用地情況下,又看到新式紡織機械地優點,胡文信建議講和,他們同樣可以利用這些機器賺到更多的錢。

    王嘉鵬通過徐光啟邀請李彥,在彥熙樓擺席恭候,甦松會館地布商有資格的差不多都到了,還有天津、肅寧、臨清等地的一些布商。

    “李編撰,前些日子對不住,王某在此深表歉意,願意賠償大生的一切損失,”王嘉鵬倒也灑脫,端著酒杯站起來,低頭向李彥說道。

    “王館長客氣了,”這麼多人面前,李彥也不好不給王嘉鵬面子,也端著站了起來︰“生意場上,少不了你來我往,只要大家遵守行規就是。”

    听了李彥這句話,王嘉鵬和在座的商人都是長出了一口氣,所謂和氣生財,行商的都不願意招惹麻煩。不過也覺得有些難過,畢竟如此一來,南布在北方的市場必然要萎縮。

    “不過,大生的事與李某無關,倒是李某的華夏機器廠,弄出了幾種新式的紡織機器,還要請各位多多關照,”李彥和王嘉鵬踫了一下酒杯,飲盡以後,又向眾人拱了拱手。

    “華夏的機器,確實與眾不同,”胡文信也端起酒杯,向李彥敬道。

    眾人都知道李彥說這樣的話,等于是撇清與大生的關系,而且做出一種姿態,華夏的機器,誰都可以買。

    李彥本來就是想賣機器,當然不會因為自己也紡紗織布,卻影響到主業。

    甦松會館當場以會館的名義訂購三百套紡織機械。按照李彥的說法,一套機械包括一台織機和三架紡車以及相應的軋花機。

    甦松會館訂購這麼多紡機機械,除了一部分運回江南,以求仿制外,主要還是想在北方擇地興建紡織廠,就對這個行業的熟悉情況來說。他們會比任何人做得更好。

    赴宴地包括華北一帶夠上分量的布商,甦松會館將大家請到一起,還想就此商定日後北方布市的規矩。就好像李彥說的那樣,約定一些行規。

    李彥笑著提議︰“何不成立一個棉紡織業協會,有什麼事情。大家坐下來商議,共同制訂出規矩,不要擾亂了市場?”

    王嘉鵬等人求之不得,這個協會的提議也得到大多數與會商人的支持,畢竟,這都是一些在這個行業有一定地位地既得利益者。更傾向于維持市場秩序,而非破壞。

    萬歷四十八年五六月間,由大生紡織廠發起的北方紡織運動大獲成功,大量的紡織工場在山東、河南、北直隸出現,其中包括許多南方布商地產業。

    北方的紡織業基礎薄弱,雖然借著新式機械的優勢,在天津、山東等地形成了幾個重要地紡織中心,不過與南方相比。在規模與水準上多有不及,特別是織布以及染整。

    南北方之間的貿易,過去通常是南方從北方購棉花,然後織出布匹再賣到北方;漸漸發展成為從北方購棉紗,而布匹還是以南方的為最好。

    不得不說南北方的氣候條件對棉紡織業影響很大,新式織機在南方應用以後,其效果要比北方更好。除了織工的水平。更大的原因可能還是氣候因素。

    不過新式織機地應用,也使得工場形式的生產被廣泛使用。間接使得很多織戶喪失了家庭生產的可能,甚至有織工沖擊制造新式織機的木匠作坊。

    好在新式機器的生產速度有限,還處在慢慢增加的過程中,不會一下子造成不可收拾的結果。

    看到華夏社提供的這個消息,李彥呆坐了良久,可以想見,隨著新式織機被更多地使用,隨著北方紡織產業的規模逐漸擴大,南方那些習慣了耕織的農戶,會受到很大的沖擊。

    而且,這還是最初級的人力操作的機械。

    李彥為此猶豫了好幾天,才終于下定決心,短期的陣痛難以避免,但技術地進步終究將帶來更好地明天。

    懷柔大生紡織廠北面山腳的平地上也建了兩座房子,緊挨著房子地是一條從山上流下來的小溪,小溪中已經豎起兩架木制的水車,在水流的作用下,緩緩轉動。

    “我要用這水車,帶動一大堆的紗錠轉動,”李彥將絞盡腦汁設計出來的水力紡紗車的草圖拍在李大為的面前,讓他們的木匠組抽調能手,來完成這件事。

    “現在有關紡車與織機的訂單很多……”

    “生意是做不完的,咱們要不斷進步,”李彥笑了笑,異常蠻橫地打斷李大為。

    也是在五六月間,建奴屯兵撫順,先後劫掠地花嶺、王大人屯等地,遼東報捷,斬獲敵首兩具,被掠遼民無數。

    熊廷弼以兵力初具,可以從沈陽向前推進,再度向朝廷請兵請餉,而朝廷中則有言官進行攻擊,認為熊廷弼性格剛愎,與遼東將領多有不和,熊廷弼則反過來彈劾兵部主事劉國縉。

    七月,宮里傳出的消息,似乎皇上的病情愈來愈嚴重,駱養性連日都留在宮中值守。

    京城的氛圍似乎越來越緊張,包括李彥的新兵營也被要求留在營地,不得外出,而朝中的官員顯貴似乎一下子忙碌起來。

    “這些消息也能公布嗎?”李彥拿著汪文言拿來的消息,猶豫著問道。

    汪文言寫意地撥著手上的拼圖,似乎不經意地說道︰“三娃,古人雲︰一朝天子一朝臣,這,就是一次機會。”

    李彥笑了笑︰“似乎早就立太子了吧?”

    “呵呵,不過咱們那位老爺,可一直想著將家產留給寵妾的兒子,即便是病了。也不讓大兒子探望,你說說看,這叫什麼事?”汪文言放下拼圖,看著李彥微微笑道。

    李彥向汪文言豎了豎大拇指,雖然對方不一定理解這個動作的意思,不過他確實佩服汪文言什麼話都敢說。相比較起來,他這個後世來的人,卻有些縮手縮腳的。總是不自覺地要將某些關鍵詞或者關鍵的人物給屏蔽掉。

    “行,宮里這些事情我都會登出來,”李彥點了點頭。不過就是皇帝生病地消息,還有太子焦急地探望等等。

    李彥記得朱由校是未來的天啟皇帝,那麼他老子作為太子,應該也能順利地登上皇帝寶座才是。

    在報紙上刊登宮里的消息,並且突出太子的正面形象,這已經和站隊差不多。

    李彥想辦的一份客觀的報紙。不過他也發現,一份有思想性地報紙,似乎更能滿足他的口味。

    想到汪文言說的這個比喻,李彥不禁皺了皺眉頭︰“汪兄地意思,這位生病了的老爺,還想更改遺囑,將家產留給他寵妾的兒子?”

    李彥知道萬歷一直寵愛鄭貴妃,想將鄭貴妃地兒子朱常洵立為太子。不過朝臣卻要求早立長子朱常洛為太子,這就是著名的“國本案”。

    大臣的理由是立儲應依長幼,有嫡立嫡,無嫡立長,就應該朱常洛立為太子,萬歷也不說不行,就是一直拖著。朝臣卻擔心萬歷故意拖延。以後會立朱常洵,所以就不停地催促。最後鬧得不可開交,萬歷無奈,這才將朱常洛立為太子。

    李彥沒想到的是,太子已經立了二十年,到了最後關頭,還有變化的可能嗎?

    “這個老爺生病了,長子不在身邊,他那寵妾日夜陪伴,改個遺……遺囑是吧,還不是很容易?”汪文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李彥點了點頭,如果這個寵妾真有野心,這樣的可能確實存在。

    “父親生病,兒子理應在身邊服侍,”李彥想了想說道。

    “哈哈,三娃你也看出來了,”汪文言朗聲笑道,隨即壓低了聲音︰“汪某這便要去見王公公,讓他無論如何也要讓太子去見皇上,只不過……”

    “如今局勢非比尋常,故而駱大人地意思,想請三娃你領人守衛東宮,其實也就是阿校等人,太子殿下那邊,將由駱千戶負責,”汪文言湊到李彥面前,低聲說道。

    李彥愣了愣,沒想到這件事還與他有關。

    這倒不是難題,李彥本來是就是錦衣衛小旗,上次比武大會贏了兩場,後來還被駱思恭提了一級,變成總旗。

    如今汪文言手上還拿著駱思恭直接簽發的錦衣衛百戶的任命,雖然說作為皇帝親兵,這事還要經過皇上批準,不過在這個非常時候,一塊錦衣衛百戶的腰牌,足以讓李彥領人進駐東宮。

    駱思恭想到李彥也是沒有辦法,錦衣衛在萬歷年間積弱多年,雖然定編是兩萬多人,如今卻嚴重萎縮,前番駱思恭借著比武上疏充實兵額,言道錦衣衛只有“千人”,雖說夸張,卻也可以看出錦衣衛的人手確實不足,特別是能夠信賴的更少。

    李彥與駱養性、朱由校的特殊關系,決定了他能夠信賴的可能性比較大,剛才駱養性有拿了幾則傾向性很明顯地消息過來,李彥也同意刊登,等于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李彥入宮只需加強一下東宮的戒備,畢竟以前發生過瘋子闖入東宮的荒唐事,也就是梃擊案,這個時候小心些總歸沒錯。

    至于人手,李彥手下有一支五十人的家丁隊伍,還有一個五百人的新兵營。

    和汪文言商量以後,李彥決定帶二百人進宮,除了看守東宮,還可以隨時支援其他地方。

    至于這二百人,除了五十名家丁,就是從新兵營中挑選的精銳,至于剩下地人,李彥也讓崔石頭將人召集起來,隨時準備支援。

    在做出這些布置地時候,李彥心里非常緊張,穿越以來,他所做的事情無非就是種種菜做做生意,與聞香教地沖突也是小範圍的,沒想到能夠參與改朝換代這樣的大事。

    雖然說氣氛有點緊張,不過以李彥對宮中情況的了解,這個鄭貴妃雖然得寵,卻沒有什麼大的勢力,作為親兵的錦衣衛也站在太子一邊,其他親兵和軍隊,似乎也和鄭貴妃沒有關系,她唯一的儀仗不過就是萬歷皇帝的寵愛而已。

    應該只是一次防範性的行動,李彥帶著軍隊進入皇城的時候,竟然忘記了大量這個第一次進來的地方。
michaelchih 發表於 2009-7-17 15:18
第一百一十一回 新政展望
    皇太子朱常洛居住東華門內的慈慶宮,李彥以錦衣衛百戶輪值,汪文言也著錦衣衛服飾一同前往,正逢朱常洛探視無果,喪氣而回。

    汪文言找到東宮伴讀王安,對他道︰“殿下還是未能入內探視?”

    王安面白無須,慈眉善目,長得比較寬厚,此時卻一臉苦惱︰“殿下在門外守了半天,不曾得到召見。”

    汪文言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說道︰“這不是皇上的本意,是有人從中阻撓,現在時關鍵時刻,殿下必須要想法見到皇上一面。”

    “如之奈何?”王安苦著臉搖了搖頭,明眼人都知道是有人阻撓,但阻撓能夠成功,也因為萬歷不喜歡朱常洛。

    就算無人阻撓,要依萬歷的本意,或許也不想看到這個他不喜歡的兒子。

    萬歷一直想立福王朱常洵為太子,繼承大統,這就好像大戶人家傳家產,家長總希望給自己寵愛的孩子多留一點,鄭貴妃和萬歷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在他們看來,這天下本來就是朱家的私產。

    要不是朝臣一再促請立長子朱常洛為太子,這廢長立幼恐怕早就上演了。

    雖然說萬歷朝黨爭厲害,不過在立太子這件事上,只有態度激烈與否之分,立場都還是堅定的。

    朝臣們認為,國家是公器,天子無家事,立儲自然要按照祖宗傳統,也就是規矩來做,有嫡立嫡,無嫡立長,而不能以親疏或其它標準來代替。

    在李彥看來,一套嚴格的繼承制度,確實非常必要,至于“有嫡立嫡,無嫡立長”是否合理。那又是另外一個問題,其實最大的不合理就是這種家天下的世襲制度,但是既然存在了,作為朝臣就應該去努力維護。

    王安也知道。現在太子朱常洛地唯一希望。就在于朝臣地支持︰“不知外面地諸位大人可有辦法。”

    “汪某正是為此事而來。”汪文言湊到王安身前。謹慎地說道︰“周大人、左大人、楊大人他們說了。將會聯絡群臣。明日黃昏。公公可請殿下再去宮外等候。由群臣力請入侍。等到太子殿下進宮。便想法留下。”

    王安沉吟片刻。點頭同意︰“如此。聯絡朝臣之事。便拜托文言你了。”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王安與汪文言都知道這是機會。對于王安來說。他是太子伴讀。東宮首領太監。只要朱常洛登基。未來前程可期。而若是失敗。他也會與朱常洛一起。墮入無底深淵。

    “三娃。東宮地守衛。全看你了。”汪文言臨走之時。又囑托道。

    “汪兄放心。只要李某還活著。慈慶宮便不會短了一草一木。”李彥知道。這也是他展示立場地時候。雖然對于政治斗爭有些迷惘。表表決心還是會地。

    王安臉上這才露出一絲笑容︰“咱家听說李大人與阿校親厚。日後有什麼事,但對東宮講來無妨。”

    “公公放心,有事只管吩咐,”李彥拱了拱手,認真地說道,這時候就是相互拉攏與許諾,反正李彥知道朱由校肯定會當上皇帝,他地老子也應該沒有問題。

    李彥的到來,讓朱由校喜出望外。雖然是值守的親衛。也不能隨便深入宮禁,朱由校就不時跑來找李彥。一會向他展示拼圖的技巧,一會帶著他的弟弟妹妹過來,向他們介紹李彥才是拼圖的發明者。

    十一歲地朱徽妍、九歲的朱由檢、八歲的朱徽倩,看著這些羞羞怯怯的少年男女,李彥覺得皇孫皇孫女們也沒啥特別的,也就是幾個小屁孩而已。

    朱常洛的這幾個子女,看上去都挺內向的,包括朱由校也只是和李彥熟悉以後,和他在一起的時候,才變得活潑起來。

    李彥就看到朱由校正玩得起勁的時候,听到一個尖細地嗓子叫他,立刻變得噤若寒蟬,向他看了一眼,就垂頭喪氣地走了回去。

    李彥注意到那是一個太監,對朱由校的態度並不客氣。

    李彥知道朱由校的生母前兩年地時候去世,目前是由最受太子寵愛的選侍李娘娘撫養,因為並非自己的親生兒子,李選侍對朱由校當然算不上愛護,連帶她身邊的太監也不待見朱由校。

    畢竟,她要是日後成了皇後,生出的兒子就是嫡子,同樣可以繼承皇位。

    李彥特意向汪文言、駱養性以及朱由校打听過東宮的太監情況,其中有個叫魏朝的地位挺重要,在東宮僅次于王安,而且也有傳聞,這個魏朝與朱由校的乳母客氏有關系。

    姓魏,又與客氏有關系,難道這個魏朝就是魏忠賢?李彥本想就近觀察一下此人,不過一直都沒有機會,而且現在還不是糾纏這些事情的時候。

    次日黃昏,李彥護衛朱常洛前往乾清宮探望萬歷,恰逢群臣在宮內,一齊促請讓太子入內,萬歷這才首肯。其後,朱常洛便留在宮內,嘗藥試膳。

    紫禁城地守衛通常是由各親兵衛輪番入值,在此非常時候,也進行了調整,李彥一直都留在東宮守衛,雖然氣氛緊張,好在並沒有特殊的事情發生。

    丙申日,宮內傳來消息,萬歷皇帝在宏德殿駕崩,終年五十八歲,在位四十八年。

    這位大明朝在位時間最久的皇帝,在遺詔中以此為無憾,回顧其早年兢兢業業,欲不負先帝所托,到後來因為多病,在宮中靜養,廢除朝會、政事廢弛、邊釁漸開、礦稅繁興、征調四出以致民生日艱,不勝追悔,方欲改轍維新而不及,只能期待後人為之。

    李彥不清楚這份遺詔是不是萬歷的真實的意思表達,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萬歷的這些檢討,也正是朝臣、後人指責他最多的地方。

    萬歷在這份遺詔中,提出了一些過去大臣們要求,他沒有同意的事情。譬如廢除礦稅及新造織造燒造;因此而被罷職的官員給予起復;發內庫以犒邊等。

    遺命封皇貴妃鄭氏為後,並以太子朱常洛承嗣皇位,要其修身勤政、親賢納諫,以期鴻圖,並及早冊立皇長孫。

    隨著這份遺詔,皇位地更替算是基本塵埃落定。太子朱常洛有驚無險地成為大明新的主人,其後便是籌辦萬歷的葬禮,繼位儀式,冊立東宮、太後、皇後等。

    朱常洛繼位以後,即在朝臣地協助下開始行使皇帝職權,下達萬歷遺詔中定下的幾件事,包括發內庫銀犒邊、停止礦稅、召回礦監,考選補用空缺官職,任命萬歷先前定下的史繼偕、沈為禮部尚書、大學士。又點用何宗彥、朱國祚、劉一、韓、葉向高等入閣辦事。

    朝政的更替,于此方為真正開始。

    李彥在最後這段日子守衛東宮,可以說立下大功。不過在事情結束以後,他立刻請辭,他也清楚地看到,在這種復雜的朝堂斗爭中,自己可謂是手足無措,還是別渾水的好。

    駱思恭出人意料地沒有挽留,錦衣衛與他地兒子駱養性這次也站對了位置,並且立下不小地功勞,東宮雖然重要。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駱養性守衛地乾清宮、弘德殿。

    “三娃,本都督知道錦衣衛留不住你,不過只要你記得錦衣衛便行,以後有什麼事,只管來找,”駱思恭笑呵呵地對李彥說道。

    駱思恭也知道錦衣衛雖然顯赫,終究不如文官來得尊貴,李彥雖然還沒有功名,不過因為華夏社的緣故。他的文名早已經傳遍南北,只待有了功名,飛黃騰達指日可期。

    現任首輔方從哲雖然也是錦衣衛籍,卻與駱思恭沒多大關系,駱思恭反而與方從哲代表的浙黨的對頭楊漣、左光斗等人走得比較近。

    駱思恭也是看到李彥的潛力,才刻意拉攏,並且送給他這樣一個大功勞。

    再加上李彥和駱養性之間地關系,駱思恭覺得這個投資還是值得的。

    朱常洛于八月繼位,年號泰昌。與很多人一樣。李彥對這個新的朝廷充滿期待,他回去後地第一件事。就是寫了一篇以“繼往開來”為主題的社論,這也是第一次出現華夏社名義的社論。

    在這篇社論中,李彥以自己的理解,對新皇帝的政策發出期待,這也是他首次認真地思考大明未來的發展。

    以前他是不敢說,也覺得說了沒用,現在不同了,起碼他立下了功勞,與東宮、錦衣衛還有東林派的關系都不錯,就算說的話有些問題,也應該能夠頂過去。

    還有就是這種新舊更替的時候,一切都非定數,說不定他地主張就被人看上了。

    李彥的這篇社論,圍繞萬歷遺詔中的“礦稅”,提出礦監可以召回,礦稅不必盡免,而且還應當鼓勵民間開礦。

    開礦、辦廠、經商、墾田,這是李彥提出的,從根本上改善民生,以富國強民的四條對策。

    《華夏商報》又再次擴版,這次卻是在改進紙張和油墨以後,實現了雙面印刷,雖然張數變為四張,還有所減少,版面卻增加到十六版。

    李彥闢出大量的版面,對“新政”進行專題報道,采訪各行各業的人物,將他們對未來的期待刊登在報紙上。

    其中最主要的還是李彥自己撰寫地系列文章,從多個方面探討大明未來的發展方向,而他的思路又是極其的新穎,但又很清晰,無疑是讓朝廷在重視農本的同時,提高商貿、廠礦的地位。

    因為在《華夏商報》刊載廣告的關系,李彥與京城的商界聯系較多,報紙上也刊出了一些他們的聲音。

    隨著《華夏商報》系列報道地出現,也有很多商人找機會到華夏社,或者是直接找到李彥本人,詢問朝廷地政策走向。

    經歷了大生紡織廠的事情,在甦松會館做出讓步,並成立了事實上地紡織業行會以後,李彥與這些商人的關系倒變得更加近了些。

    王嘉鵬、胡文信等人在甦松會館擺宴邀請李彥,王家曾經出過內閣大學士,家族散枝開葉。門生故舊遍地,在朝中的信息相對靈通,酒宴一開始,王嘉鵬便端起酒杯,祝賀李彥立下護駕大功。

    “話可不能這樣說,李某不過是盡了一個大明官員的職責而已。”李彥連忙推辭,不過他這個百戶做得也確實愜意,平時掛個管工匠的名義做其他事情,有需要地時候也能帶兵,實在是進退自如。

    眾人又都是恭維了一番,胡文信趁機笑道︰“新皇繼位,馬上將那些稅監召回,可謂大快人心,以後南方的布運到北方。一路要省許多銀子。”

    “要是能將運河上的鈔關都撤了才好,”翁啟愚哈哈大笑。

    李彥見眾人都看著自己,知道他們這是試探。微笑著搖了搖頭︰“鈔關怕是不會撤銷,再說運河維護殊為不易,國家維持更是所需良多,農民要叫田賦,商人得納商稅,這也是必然的。”

    “咱也不是說不能征稅,”胡文信笑著說道︰“關鍵是征多少稅,如何來征稅,得有個規矩。”

    對于商人們來說。對于征稅向來不按規矩的做法可謂又愛又恨,正是因為沒規矩,他們才能通過賄賂或其他方法,來減少繳稅的數額,可也正是因為沒規矩,地方上橫征暴斂,也會讓他們付出很多銀子。

    大商人對此並不太在意,憑著銀子或勢力解決便是,受到影響最大地是那些中小行商。總要面對許多盤剝。

    如果是減少鈔關,不管對大商人還是中小商人,都是十分有利。

    李彥知道胡文信說得很對,關鍵在于征稅要有規矩,事實上地方的稅監鬧得不可開交,國庫得到的銀子卻沒有多少,其中很大一部分落入了稅監的口袋。

    明朝皇帝信任太監的原因之一,據說是有人認為官員當官,得為後代謀一份家產。不能盡心為皇帝辦事。而太監則不同。太監無後,所以對皇帝更忠心。會盡力辦事。

    事實上,正是因為無後,太監比尋常人更追求享受,在沒有絲毫約束的情況下,想要太監廉潔,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胡員外說得好,要有規矩,有了規矩咱們做生意才有依仗,才更好做,”李彥目光掃過在座的商人︰“與其等朝廷做出改變,不如我們來想想辦法,弄出一套好用的規矩來,然後提請朝廷同意好了。”

    “這個……朝廷怎麼會理咱們這些商人?”王嘉鵬笑著搖了搖頭。

    李彥笑了笑︰“只要好用,館主還怕找不到人遞上去?”

    商人們不由都笑了起來,到他們這個程度,多少會有些關系,遞個折子還是可以地。

    “也是,即便是朝廷不予理會,還可以登在報紙上,讓大家都知道,”胡文信抬頭看著李彥,微笑說道。

    “沒有問題,”李彥大度地應了下來︰“商報商報,就是為了咱們商人說話的。”

    李彥這句話得到在座商人的一致叫好,雖然在晚明士紳經商已經很普通,明代人已經不怎麼將商人看作賤籍,可商人本身在政治上地地位並不高,這也是事實。

    既然都是商人,很容易找到共同話題,除了談到收稅,還說起辦廠的事情。

    因為工藝上的精細和優秀,華夏機器廠生產的紡織機械成為大部分商人購買的對象,只有少部分人還是像以前一樣,雇用木匠打造。

    隨著華夏機器廠供貨能力的增加,北方的布廠逐漸開始開業,生產經營的效果都還不錯,畢竟技術和設備的問題都得到了解決,無非就是選擇合適地地方,辦廠生產。

    由于行會的作用,北方布市的價格並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只是略有下降,當然,隨著開業的布廠越來越多,布匹的價格肯定還會有所下降。

    而對南方布來說,李彥當初建議更多的布通過海貿輸出,雖然打通新的商路並不容易,好在他們擁有最好的機器。逐步佔領市場並不是問題。

    對李彥來說,最好地消息還是來自大生紡織廠,經過反復的試驗,水力紡紗機終于能夠順利運轉,李大為帶著人弄出了一台帶有一排二十四只紡錠的水力紡紗機。

    水力紡紗機不僅二十四只紡錠可以再水車的帶動下實現轉動,而且羅拉也能夠在水平面上左右移動。也就是說,這是一台真正的、不需要人力的紡紗機。

    水力紡紗機依靠水流來推動,不需要人力,但人工還是需要地,主要是接棉條、以及接上斷掉的紗線。

    當然,這還是一台初步的試驗機型,它地出現只是驗證了水力紡紗機地基本結構可行,要想做出真正實用化的機械,還需要繼續摸索。

    按照李彥地想法。這種紡紗機至少可以做出粗紡型、精紡型,根據具體的要求做出不同的設計。

    水力紡紗機使用了齒輪地傳動結構,僅僅是為了讓齒輪的咬合在運動中更流暢。負責鑄造齒輪的精作坊就進行了多次試驗,慢慢才找到一些眉目,至少現在地齒輪運轉起來還挺順暢,雖然這是在齒輪並不多的情況,但也已經難能可貴。

    這其中少不了大量技術員的參與,李彥始終認為齒輪的咬合應該是一個機械學問題,可以用形學與數學計算得出,但就眼下來說,他們還不能掌握這個原理。

    如果水力紡紗機與織布機能夠成功的話。那麼必然會使紡織品的價格再度下跌,也意味著紡織品工業化時代的加速來臨,而在這之前,肯定還有許多障礙需要掃除。

    “三娃,若是你能考得生員,老夫定要薦舉你入朝為官,可惜、可惜了!”徐光啟半臥在床上,發出一陣急促的咳嗽。

    李彥沒想到幾天未見,徐光啟的病似乎又重了許多。他听到消息立刻便趕了過來,兩人亦師亦友,李彥對徐光啟也充滿尊敬。

    上半年地院試,李彥曾硬著頭皮去參加,不出意料地沒有考上。雖然說所謂的“華夏派”崇尚自然的文風在民間已經有一些不過,不過負責院試的考官顯然看不上,李彥至今為止還是沒有得到生員的功名,也就無法成為監生,入朝為官。

    明朝做官的幾個途徑。進士、舉人、監生。還有吏員,按理說軍戶為吏。也有可以充役的,不過徐光啟還是希望李彥能考取功名。

    李彥笑了笑,經歷了這次皇位的更替,他越來越覺得自己不是搞政治那塊料︰“大人,學生不一定要做官,同樣可以推廣作物,以及新式的工具,造福百姓。”

    李彥知道與徐光啟說話,就要說這些為國為民地事情。

    徐光啟從枕邊拿起一份報紙,微微嘆息道︰“三娃,不在朝堂,卻非議朝政,此事不妥、不妥啊!”

    李彥看了一眼《華夏商報》頭版的標題,不禁微微苦笑,如果說以前的報紙,還是以邸報信息為內容,很少發出評論的話,那麼這幾期的報紙,就是裸地議論朝政了。

    “古人雲,兼听則明,當朝諸公也應該听听百姓的聲音,學生以為,這並沒有什麼不妥,”李彥欠了欠身,小心地說道。

    “哎!”徐光啟搖了搖頭,在傳統的士大夫看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即便東林影響很大,但東林書院講學時也不謗議朝政,《東林學報》也以學術為主。

    當初,為了淮撫李三才入閣一事,反對者攻訐其結黨,影射東林,顧憲成于是寫信給葉向高、孫丕揚,為李三才辯護,信件被公開後,引起朝野大嘩,其反對者攻擊顧憲成“遙執朝政”,是為出位。

    由此可見朝廷對在野者插手朝政事務相當的敏感,李彥這麼做,很容易激起反對。

    《華夏商報》發展到今日的規模,每期銷量突破七千,發行到大江南北,已經不是誰人隨便就能動地,但要是真地激怒了朝廷,那被毀掉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這些事情,以後還是莫要涉及,早日取得功名,入朝為官,方可大展鴻圖,”徐光啟點了點報紙︰“先說說你這些想法吧,似乎挺有道理。”
michaelchih 發表於 2009-7-17 15:19
第一一二回 制造火器
    新帝即位,先後撥出二百萬兩白銀犒軍,徐光啟一直憂心的軍餉終于得到解決,不過建奴連續叩邊,遼東局勢緊張,延綏兵、浙兵,以及秦邦屏的石柱土司兵都被抽調前往,徐光啟只能從各處選拔四千新兵進行操練,包括李彥操練的五百兵。

    李彥對于練兵也完全是嘗試,他看了這個時代能見到的戚繼光的《練兵紀實》和《紀效新書》,結合對後世軍隊的一些認識,提煉出一套簡單的練兵方式。

    李營的操練首先是隊列,前七天都是高強度的隊列訓練,包括排隊、行進與跑步,要求士兵時時刻刻都能保持整齊的隊列。

    對于明軍中復雜的戰陣,李彥開始只訓練一種,那就是長槍陣,戰技也只單練一種,那就是長槍刺殺。

    雖然戚繼光的書中對練兵、作戰、戰技等有很多總結,也曾練出一支強兵,不過他的方法太過復雜,李彥自己都掌握不來,更別提那些招募來的流民,只能用更加簡單的方法,“單戀一枝花”,以求做到最強。

    在之前的校場比武,以及稍後為了籌集糧餉而搞的比武中,李彥這種長槍陣確實暴露出很多問題,延綏騎兵的沖擊、石柱土兵的靈活牽扯,都能使長槍陣發生混亂。

    但長槍陣也有很多優點,在正面沖擊時,不過是騎兵還是山地步兵,即便是能贏得勝利,也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長槍如林、不動如山,這是徐光啟看過多次比武以後,對李營新兵的評價,作為一支新兵,這已經是極為不易的評價。

    不過,徐光啟對這種長槍陣並不看好,他欣賞的是李營紀律的嚴明、隊列的整齊,徐光啟認為有此為基礎。就可以練出一支強兵。

    朱常洛即位以後,徐光啟的練兵工作終于能更好地進行,他這次從軍器局領來了兩千支嚕密銃,並發給李營三百支。

    嚕密銃是一種長六尺多,重七斤左右的火繩槍,有準星和照門。與李彥理解的火繩槍是用人手點燃火繩射擊不同,所謂地火繩是安裝在槍機上,可以預先點燃,並緩慢燃燒。在射擊時,扳動槍機,使得火繩下落,便能點燃火藥進行射擊,而火繩則可以連續使用。

    每根嚕密銃配一個裝發射藥地火藥罐、一個裝發藥地發藥罐。以及四根點火用地慢燃火繩。還有壓實火藥用地搠杖和鉛彈等。

    嚕密銃采用前裝火藥與彈丸。這就決定了裝彈與射擊地速度不會很快。慢燃火繩雖然可以連續射擊。但極容易受到天氣地影響。一旦踫上陰雨。肯定無法射擊。

    或許正是考慮到這個問題。嚕密銃地銃尾還有鋼制刀刃。可以當做馬刀使用。據說這種鳥銃就是從魯迷國。看位置應該是奧斯曼那邊傳過來地。

    後裝!遂發!李彥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想到這兩種革命性地改變。可以從根本上解決上述地問題。

    這是李彥第一次接觸明代地火器。他很快想到。如果能造出大量更加先進地火器。是不是可以很快打敗建奴?

    徐光啟也有同樣地想法。除了練兵。就是制器。不過他想造地是火炮。而不是火銃。相對火銃來說。明軍似乎一直都是更加看重火炮。

    李彥卻覺得火炮受制于移動能力,在野戰中。決定勝負地可能還是火槍,至少在目前來說,火炮還不能取代火槍的近距離殺傷作用。

    “火槍的射擊,必須等敵人進入射程以後,一百步內,第一層用鳥銃,第二層用快槍,第三層用火箭,再用弓箭。三十步內。收起鳥銃、弓箭,列陣短兵相搏……”徐光啟擔心李彥不熟悉火器。仔細叮囑道。

    鳥銃與嚕密銃類似,不過嚕密銃地射程威力更大,快槍與火箭也是一種火器,徐光啟說的這種戰法與三段式射擊很有些類似,這也是戚繼光在《練兵紀實》中特意強調的,其中以喇叭為號令,進行四輪齊射,然後鼓號列陣,近身肉搏。

    這套戰術雖然非常完備,但是在明軍戰斗中,很少能夠執行,往往都是敵人還在射程之外,就是一通亂射,毫無效果,等敵人進入射程以後,再裝藥已經來不及。

    “短兵相接,藤牌在前為第一層,狼筅為第二層,鈀為第三層,快槍為第四層,即將槍柄倒充棒用。鳥銃為第五層,改用長刀,三擂三吹,三喊三進,第三進不拘陣型,盡數擁擠上前血戰……”所以徐光啟這樣的有識之士,才會提出練兵,否則不管是遠射還是近戰,失去陣型就等于失去戰斗力。

    作為明代中後期最杰出的軍事將領,戚繼光無疑很重視陣型的作用,事實上不管是徐光啟也好,熊廷弼也好,還是後來的孫承宗等人,在治軍時都強調戰陣,奈何當時的明軍已經腐化,他們的想法雖好,卻無法得到執行。

    “大人說得是,學生回去後一定勤加練兵,”李彥拱了拱手,鄭重地說道,有了這些嚕密銃,他打算訓練出一支火槍兵,沒有人比他清楚火槍地作用。

    “如此甚好,”徐光啟欣慰地點了點頭︰“三娃你要記著,有神器而無精甲利兵,終不可戰,千籌百計,總以精兵為根本。”

    “當然,火器者今之時務,當盡用其術,以御建奴。”

    李彥點頭稱是︰“若是能將嚕密銃的射速再行提高,甚至是不間斷地射擊,便是建奴騎兵再厲害,也斷無生路。”

    “趙常吉倒是造出過掣電銃,一銃攜帶四枚子銃,可以輪流發射,射擊的速度大為提高,奈何制造不易,”徐光啟微微嘆了口氣,雖說是制造不易,不過以大明的國力,若是真的要造,造個幾千桿並不是問題。問題是軍器的效率太差。

    李彥之前對軍器有所忽略,主要是覺得造槍不易,畢竟在槍械管制的後世,他也沒接觸過,但他還是打算試試看,能否造出更好的火槍來。

    “正如大人所說。火器乃當今之時務,雖說還有這樣那樣的缺點,終究會越來越完善地,學生不才,也要努力看看,”李彥微微笑道,雖然說明代禁止民間私造火器,不過為朝廷來造應該不是問題,當初趙士楨也不在軍器局、兵仗局。也造出了很多火銃。

    徐光啟盯著李彥看了看︰“三娃,不若由老夫舉薦你為軍器局副使?如今正好空缺。”

    “呃!”李彥吃了一驚,倒是沒想過直接到軍器局任職。主要是擔心耽誤了其他方面的事情。

    如果能去軍器局地話,那里畢竟一直負責制造大明的火器,不管是工匠還是技術資料都應該很完備,確實是造槍造炮的好去處,但是去了那里,不管怎麼說都是官身了,官身就意味著不再自由。

    “軍器局副使為從九品,雖然小了點,卻也是官身。”徐光啟搖了搖頭,擔心李彥嫌棄官位小,又覺得嚴格說起來,李彥既不是進士舉人,也不是監生,甚至連吏員都沒做過,要做這個官還不合規矩。

    不過,徐光啟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一則李彥他熟悉。也知道他的品行;二則李彥弄出了彈子鎖、榨油機、新式紡車和織機,正好對路,所以他打算破格推薦。

    “學生倒不想做這官,不過能在軍器局鑽研火器制造,誠所願也,”李彥想了想,覺得造槍造炮確實很重要,也很有意義,至于其他的事情。如今也差不多都走上正規。不用事事過問,相信自己能夠處理好。

    如果是干得不好。或者不順心,也可以辭職,似乎在明朝的官場上,請辭一事非常流行。

    徐光啟身為詹事府少詹事,也就是太子朱常洛地老師,推薦一個從九品地小官,不管是朝臣還是剛剛登基地泰昌皇帝,都要給點面子。

    何況李彥這次也立了功勞,本來就是要封賞,只是他以軍戶的身份,沒有功名而擔任官職,確實有些違反慣例,不過軍籍尋常不得更改,只要有皇帝一句話,自然不改也改了。

    朱常洛是個厚道人,覺得李彥本來就是錦衣衛正六品地百戶,現在又立了大功勞︰“雖說是從武職變成文官,但會不會太刻薄了些?”

    王安早得到汪文言打過招呼,听泰昌皇帝問起,連忙道︰“皇恩浩蕩,不管是什麼官職,他總是要感激的。”

    “朕知道,可朕也不能薄待了功臣,”泰昌靠在椅背上,看上去有些疲憊,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

    “那是皇上恩典,”王安躬了躬身︰“小的听皇長子說起過這個李彥,似乎很擅長制器,前番天津衛失竊,便是他發明了什麼彈子鎖,徐大人的意思,似乎也是想發揮他地長處,這也是他本人的想法吧。”

    “皇上既然覺得這副使的官職小了,不如讓他做大使好了,既顯皇上恩典,也成全他為大明立功地願望!”

    “那就這樣吧,”朱常洛直起身子,在徐光啟的奏疏上寫了批示,合攏後放到一疊奏疏上面,這才站起來松了口氣,露出急切的神情︰“今天就這樣了。”

    王安連忙躬身將朱常洛送了出去,直起身子的時候,臉上卻露出些許憂色,微微嘆了口氣,才回去收拾書桌上的那些奏疏。

    按照流程,泰昌皇帝對李彥的任命很快發到內閣和吏部,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九品官的任命,大臣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違逆皇上地意思,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萬歷遺詔中,要冊立鄭貴妃為後的事情。

    鄭貴妃這個五十五歲的老太婆,在萬歷生前深受寵愛,本來有萬歷的遺詔,封她為後也理所當然,但因為鄭貴妃一直想讓她的兒子朱常洵做太子,弄得朱常洛吃盡苦頭,甚至還有梃擊案這樣的凶險,自然不願意封她為後。

    除了這段恩怨,也擔心鄭貴妃做了太後,萬一泰昌皇帝出了問題。她說不定還能將福王弄回來當皇帝。

    所以泰昌皇帝朱常洛十分不願立鄭貴妃為後,但因為萬歷的遺詔,他也不得不遵從,便諭令廷臣討論。

    或許是領會泰昌的意思,或許是知道鄭貴妃地野心,朝臣們也確實不同意立鄭貴妃為後。禮部侍郎孫如游不同意,內閣大學士方從哲、東林派的楊漣、左光斗則請先立太子。

    這種大事輪不到李彥說話,作為正九品的軍器局大使,品級卑微,好歹也是一個部門地頭目。

    李彥在接到任命以後,很快走馬上任,首先了解軍器局的大概情況,軍器局隸屬工部,專事生產制造各種刀劍盔甲火器等。不過除了工部直屬的軍器局,在各布政司甚至都司、衛里也有軍器局,但是毫無疑問。工部軍器局是其中最大的。

    軍器局的情況並不能讓李彥滿意,無論是管理的方式,還是精神面貌,都沒有絲毫國家最高兵工廠地模樣。

    李彥也不急著馬上做出改變,他所做地第一件事就是領出軍器局生產的各種火器進行比較,他發現這些火器地種類實在是太多,五花八門,除了嚕密銃、鳥銃、手銃、子母銃、雙管火銃、多管火銃、連子銃、一窩蜂等,還有快槍、劍槍、大追風槍、火箭、噴筒等千奇百怪的火器。

    看到這些。李彥就有些頭大,于是他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試驗這些火器的威力。

    李彥帶來了徐洪與幾位技術科的技術員,讓他們按照華夏工場的標準化方式,來對這些火器進行測試。

    軍器局原來有大使、副大使各一位,經過簡單地交談,李彥發現這個副大使對軍器的制造一竅不通,倒是下面有些工匠,對技術的了解很透徹。

    軍器局對如何制造兵器都有要求,不過這些資料與華夏工場地標準化要求相差很多。李彥讓技術員向工匠了解,盡快充實這些資料。

    “火器的種類繁多,看上去各有用處,其實都是雞肋,真的上了戰場,恐怕能夠發揮的作用很少,”李彥對徐光啟說道,他想將那些華而不實的火器刪減,從而集中力量研究制造戰場上最有效的火器。目前看來。也只有徐光啟能夠給他支持。

    “而且,火器的種類多了。一則訓練的難度更高;二則配合起來也不容易,效果也不好;三則輜重運輸也更簡單,都用一樣的火藥與彈丸。”

    “此話甚是有禮,”徐光啟吃力地點了點頭,因為身體不堪重負,老人已經上疏請求病休︰“軍器局久有積弊,你放心大膽去做,除積弊、立成規、酌舊法、創新意,但要使火器精良,膛直、柄長,照門、照星絲毫不差,火門、機軌、藥囊樣樣便利。”

    “大人所言甚是,”徐光啟這句話前面地部分都是基本的要求,最後一句話卻激發了李彥的靈感。

    火門、機軌、藥囊樣樣便利,前面兩樣沒有什麼特別,藥囊也就是發藥罐,從火藥罐中量取,然後倒入槍膛,再壓實,如果事先將發藥罐都包裝好,裝藥的速度會不會快一些呢?李彥覺得可以試一試。

    各種火器試驗的結果,雖然每種火器都有各自的用途,但就李彥來看,真正有用,並且代表了未來發展趨勢的,也就是火繩槍,至于火箭、快槍之類的,雖然有用,無論威力還是射程都比不上嚕密銃、鳥銃等火繩槍。

    這個結果和李彥想的差不多,不過火繩槍地制作要比火箭之類的更加復雜。

    此外,火繩槍的種類也不少,譬如鳥銃、嚕密銃、掣電銃、鷹揚銃、三長銃等,這些銃在明軍中都有使用,各有優點,李彥則像在這個火銃的基礎上,設計出一種全新的長銃,以代替這些五花八門的火銃。

    這些火銃大致可以分為幾類,一種就是單管長銃,如鳥銃、嚕密銃都是;一種子母管長銃,也就是帶子銃的,如掣電銃;還有一種多管長銃,如雙管銃、三管銃;還有短管銃。

    雖然遼東需要大量的火器,李彥還是抽調出一部分熟練工匠,開始新銃的研究與定型︰“這種新銃,基本是以單管長銃為主。你們地任務,就是試驗不同長短、口徑、厚薄地銃管,發射鉛彈的效果,然後記錄下來,這會是新式火銃定型地主要依據。”

    李彥想將精作坊地制造方式先引進到火銃的研究與制造中,除了單管長銃、雙管銃、手銃。以及子母銃,在當前的條件下,似乎都有發展的必要。

    子母銃可以將子銃事先裝好,使用時直接將子銃裝到母銃中,然後射擊,射擊完成後,取下換另外一枚子銃,雖然對射程和準確度有些影響,卻能使射擊速度大為提高。

    通過對軍器局火器的了解。李彥認識到明軍的火器其實並不差,射程與威力都可以,雖然有炸膛。但是並不常見,李彥接受軍器局以後,引入精作坊精密制造地方法,可以使得炸膛率進一步降低。

    至于火器的使用,從戚繼光甚至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有三段式、四段式齊射,只不過在明軍中很少這樣做,腐化後的軍隊極度缺乏戰術執行能力,這不是兵器革新能夠改變的。

    “光有火器是不行的,關鍵還在于精兵。”李彥這時候才充分認識到徐光啟所說的這句話。

    與兵器的改進相比,訓練精兵更不容易,某種意義上來說,三段式的射擊並不復雜,戚繼光在《練兵紀實》中所說地步兵戰陣則有些麻煩,僅是使用不同兵器的兵種就有好幾個。

    從兵器的使用,以及練兵地角度來說,兵種的簡單化似乎更容易見到效果,李彥在他的李營中就是這麼做的。

    雖然擔任了軍器局大使。李彥還是以參贊的身份在徐光啟手下領了一營兵進行操練,這營兵在過去的幾個月都是操練長槍,已經非常熟練。

    現在,他們又抄起了嚕密銃,開始訓練火槍,因為李彥在軍器局,所以李營的訓練根本不用擔心彈藥。

    當然,這也不是說他們就可以隨便浪費,起初的訓練還是不裝彈藥的隊列訓練。拿著空槍模擬三段式射擊。或更多排數地輪射,等隊列轉換熟練了。才會進行實彈射擊。隊列輪射並不復雜,不過意嚕密銃的裝填速度,三排輪射並不能保證無間斷的火力覆蓋,一般要四排到五排才能做到,當然,如果使用子母銃的話,那麼三排輪射就可以保證火力的延續性。

    李營使用火銃手與長槍兵的配對,只有兩種不同的兵種,火銃手在完成射擊以後,再有長槍兵上前,火銃手遠射,長槍兵近拒,而退後的火銃手可以用佩刀或者嚕密銃銃把上的鋼刃參加近戰,為長槍兵提供保護。

    理論上來說,這是一個遠近皆宜,很有戰斗力地戰陣,比較明顯的缺憾可能就是防御能力弱了些,不過這也可以解決,火銃手與長槍兵都可以帶盾牌,拿起盾牌就可以防御,放下盾牌就可以進攻,不過這對于軍隊攜帶裝備的能力是個較大考驗。

    李彥將自己練兵和制造火器的心得整理後以奏疏的形式遞給朝廷,希望能引起重視,不過並沒有得到回復。

    他只好又在《華夏商報》開闢專欄,以理論分析的形式,來探討火器的戰術使用,不斷強調隊列輪番齊射,以及長槍兵與火槍手配合作戰的問題。

    這期間,徐光啟也上奏支持李彥隊列輪番齊射的重要性,請求朝廷發文促使前線地軍隊就此進行嚴格地訓練,得到泰昌皇帝的同意並發文,至于能起到怎樣地作用,就不是李彥能預料的了。

    至于火器的精簡,以及簡化戰術配合,就連徐光啟也沒有公開表示支持,畢竟只使用長槍與鳥銃,似乎有些過于單薄了。

    雖然朝廷並不支持,李彥終于還是迎來一個支持者,那就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發奮要撰寫《武備志》的茅元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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