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天工 作者:半埂草 (連載中)

ivyyahui 2009-6-15 09:52: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16661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13
第六十回 精密製造


  第二天早上,李彥沒有參加家丁的晨練,幾乎一夜未眠的他眼中佈滿細細的血絲,將三種規格、十幾張標注好數字的圖紙分發給工匠,效果卻不怎麼好。
  這種只有線條的平視圖反而顯得非常抽象,很多工匠都看不懂,徐洪雖然能猜出大致的佈局與意思,卻也覺得過於複雜。
  李彥能看出每個人臉上迷惑的表情,便簡單介紹了一下察看圖形的方法,以及為什麼會畫成這樣:“因為時間緊迫,我就不給你們多說這些圖形是怎麼回事,每個組領了自己部件的圖紙,弄清楚以後先按照圖紙的要求製作,有什麼問題現在就提出來。”
  彈子鎖的結構並不複雜,也就鎖芯、彈子、彈簧、鎖身的孔等幾處要求高一些,但形狀也很規範,基本都是圓柱形。
  經過李彥的簡單介紹,工匠們差不多也都知道這些圖形是個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很沒有必要,完全是故意搞得複雜了。
  當然,他們的這些想法只是留在心裏,並不敢從嘴裏說出來。
  劉鐵鎖也幾乎是一夜未眠,在作廢掉十幾把以後,終於趕制出一把精確到三分之一分的標準尺,一把三十等分,精確到三十分之一分,也就是三分之一厘的遊標卡尺。
  李彥做了簡單的檢驗,暫且不管這個三之一厘是不是精確,但就這兩把尺來說,都做到了精准的等分,也就是說,用這兩把尺測量得到的數位,標準是一樣的。
  有了這兩把尺,工件的製作就可以執行嚴格的標準,在與工匠們進行解釋確認以後,大家就按照各自的分工,開始製造。
  第一套鎖件的全部完成是在中午,由於所有工匠都拿出十分的小心與細緻,在組裝時幾乎一次性成功,這讓工廠上發出一陣動情的歡呼。
  雖然有幾個彈子以及鎖芯與鎖殼契合處還要進行略微的修正,並打磨光滑,但是按照工匠們的說法,就算是最熟練的工匠,一個人來打制這樣的鎖,也是需要不斷湊配、修正,直到每個工件達到最佳契合。
  這個說法不僅得到徐洪、楊四的承認,就連劉鐵鎖也不復往日的孤傲,默然不語,看向李彥的目光少了幾分狂妄,多了一些狂熱。
  這個結果並沒有讓李彥高興太多,他已經將每個配件的標準尺寸計算到一毫,也就是十分之一厘,一寸的千分之一,刻度尺的精度也可以達到三分之一厘,但是仍然不能達到最佳契合,可以直接組裝的程度。
  “每個人都必須嚴格按照圖紙上給出的尺寸加工零件,以後哪個部件出現問題,便追究那個部件加工者的責任,”李彥重申了加工精度的要求。
  工匠表現出來的態度沒有問題,但是有些習慣的東西還需要改變,比如對數位、遊標卡尺的使用也不是太習慣,他們習慣的是簡單測量、大概估算。
  簡單卡尺的測量方法每個工匠差不多都能把握,但是遊標卡尺,特別是以三分之一厘作為最小測量精度,讀數與計數方法有些複雜,多數工匠無法掌握,也就限制了標準工件製作的效率。
  不管怎麼說,標準件化的加工方式依然讓工廠的效率提高很多,隨著第一件大號彈子鎖的組裝完成,中號、小號鎖也在傍晚時分以完整的形態出現,而且每個型號都有銅、鐵兩種材質,一共就是六把鎖,這將作為首批貢品送往京城,接受工部的查核驗收。
  當天晚上,駱養性才從天津回來,看到這六把鎖也沒有顯得特別高興,而是將李彥拉到他帳篷裏喝酒:“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李彥給駱養性倒滿酒,抓了半隻扒肘子在手裏,啃了一口滿嘴流香:“先說好的吧,壞消息吃完再說。”
  “好消息是,幾家大戶為竊案立下的懸賞兌現了,獎了你三百兩銀子,”駱養性抓起另外半隻拍肘子,朝桌上的酒菜撇了撇嘴:“喏,這就是用那些銀子買的,還有幾桶酒,剩下二百五十兩,高興吧?”
  “哈哈,剩下的銀子就留在大哥那裏,下次再買些好吃的,”李彥對駱養性這種衙內作風已經習慣,倒也不在乎那五十兩銀子,埋頭對付美味的菜肴,還要趕著回去推算那些麻煩的尺寸。
  “大哥哪能用你的銀子,”駱養性抹了抹嘴,仰起脖子喝光碗裏的酒:“算了,另外一個消息也告訴你吧,王好賢被放了,陳小旗跑了,天津的那幫混蛋,不知道怎麼做事的。”
  “陳小旗跑了?”相比較之下,王好賢無罪釋放的消息更讓李彥吃驚:“竊案乃聞香教所為,不是證據確鑿了麼?”
  “是,”駱養性不滿地搖了搖頭:“竊案確實是聞香教所為,但是和王好賢無關,是聞香教教主王森指使,而王森昨日在押解天津的途中已經自殺,並留下一封認罪書。”
  “也就是昨天,宮裏遞出話來,要錦衣衛只查竊案,不要波及其他。”
  “王森自殺了?”李彥不清楚在另外一個時空裏,王森也是差不多在這時候自殺,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定數。
  他笑了笑:“會不會是王好賢動的手?”
  駱養性咬下一大塊肘子肉,狠狠嚼了兩下吞進肚子:“未必,那個王森早就被抓起來了,京裏有人護著,才一直在灤州大牢裏逍遙,如今見勢不妙,捨棄自己,保下他兒子也有可能。”
  李彥丟下筷子,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個風險極大的漩渦,又看不清其中的情狀,只是覺得那一個個人都面帶微笑,目光冰冷,隨時可能撲上來將他撕碎。
  搖了搖頭,喝幹酒將陶碗按在桌上:“令尊……想必也是不願繼續追查吧?”
  “是駱都督,”駱養性少見地又倒了半碗酒,向李彥揚了揚,語氣略顯不滿:“誰知道他們想做什麼。”
  駱養性被駱思恭緊急調到天津,聯手下都沒有帶,這幾日天天與李彥膩在一起,倒是都有幾分好感。
  李彥點了點頭,端起酒碗與駱養性碰了一下:“也不奇怪,到了他們那個位置,很多事都由不得自己,正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駱養性眼睛一亮,仰頭喝光碗中的酒,眼中便有些狂熱:“你就不擔心被報復?”
  高粱酒好似刀子一般流入喉中,只覺小腹有股熱流發散到四肢百骸,李彥不禁哈哈一笑:“那也要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能力。”
  “好,夠豪氣,不愧是我駱養性的兄弟,”駱養性側過身子,用力拍了拍李彥的手臂:“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這次押送了寶鎖進京,怎麼也能給你爭取個帶兵的總旗。”
  “聞香教雖然勢大,諒他們也不敢輕動咱錦衣衛的人,倒是那個陳小旗,在天津有些人脈,他逃了出來,你可得小心些,”駱養性難得鄭重地囑咐道。
  李彥點了點頭,聞香教經過這次事件,起碼在天津的勢力大受影響,也必然會低調些,倒是陳小旗隱在暗處,不知道藏在哪里,又何時會跳出來。
  不過與朝野勾結的權勢陰謀相比,陳小旗很可能用暴力發起的報復,他倒是並不擔心,只要自己準備充分、實力足夠,他就難以得到機會。
  駱養性多喝了兩碗酒,很快就爛醉如泥,這個有些咋呼的衙內,似乎很苦悶,怕也是整天面對那種勾心鬥角的生活,有些排斥,卻也身不由己。
  舉世皆濁、想要出淤泥而不染,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李彥無奈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變成什麼樣子。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17
第六十一回 李彥賣菜


  駱養性本來說讓京城的工匠過來打磨彈子鎖的外形,他的這個主意遭到駱思恭的否決,一則是京裏催得緊,沒有時間在路上消耗;二則京裏不禁工匠多些,相應的材料與設備更加齊全,不如將做好的鎖拿到京城去裝飾。
  次日,駱養性就帶人押送這六把彈子鎖進京,並留了一隊錦衣衛旗兵照看李家工坊,經過他的爭取,李彥這個錦衣衛小旗已不僅是管理工匠,也可以領幾個兵丁,他還信誓旦旦保證,這次進京,一定給李彥表功,給他弄個總旗。
  駱養性走後,李彥安排工匠們搬進河邊剛剛建好,甚至連門窗還來不及安裝的簡易“廠房”,這排青磚砌成的廠房完全按照李彥的設計,場地寬大、門窗也開得很大,便於採光和通風。
  根據前面的加工過程中出現的一些問題,工匠們的分工也進行了一些調整,以使得各個工件的加工進度儘量同步,將幾種部件歸併為彈簧作、鑄造作與打磨作,下面再分為鎖栓、鎖舌、彈子等小組,相互間可以協調進度。
  所有工段生產的鎖也統一為一種規格,以儘量生產出更多的數量,隨著彈子鎖送入宮中,不久的將來,一定會有大量訂單紛湧而至。
  不過,就算是在這樣的情況,李彥也單獨為劉鐵鎖組建了一小組人,他們的任務就是生產出更多高精度的標準尺與遊標卡尺,並開始製作精度達到五分之一厘、十分之一厘也就是一毫的遊標卡尺。
  李彥的野心,並不單單是一個彈子鎖,他甚至從來都沒有將目光放在這上面,更不會為之停下自己的步伐。
  夏熙發帖子邀請李彥飲酒,並且將四海居的一艘畫舫開到衛河上,在船頭煮茶品茗,可以看到兩岸潔白的蘆花紛紛揚揚。
  “三娃,你可知道,聞香樓如今已是馬堂、徐貴的產業?”夏熙微微歎了口氣,神情有些低落。
  “馬堂?”李彥皺了皺眉頭,徐貴他知道,就是那天在公堂上陰陽怪氣的太監,這個馬堂的地位卻要比採辦太監更高些,他是宮內派出來的榷稅使。
  “宮裏的太監……他們可比王家還要勢大,夏某也是不敢想什麼競爭,好在五加皮酒已經有些眉目,若是能夠成功,勉強撐著四海居不倒便行,”夏熙苦笑著搖了搖頭,雖說夏家在天津也有影響力,不過夏熙作為庶出的老三,差不多要從家族分出來,自然不受待見。
  夏熙本想著重振四海居,以此來證明自己,沒想到卻接連碰壁,便有些灰心。
  李彥卻笑著擺了擺手:“元望兄不必憂心,等到五加皮酒釀成之日,便是四海居反擊之時。”
  “哪里敢反擊什麼!”夏熙苦笑著搖了搖頭,兩個太監有權有勢,四海居若是去唱對臺戲,那真是與找死差不多。
  李彥悠然靠在椅背上,看著碧藍的天空,潔白的流雲:“黃金菜的食材、做法都算不上有多神秘,只能賺些快錢,想來這個時候,已經有很多商人知道閩廣也有番薯、玉米。不久之後,閩廣的番薯、玉米便會在各地出現,聞香樓想要維持高價,可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元望兄只需穩紮穩打,待到聞香樓失去黃金菜這個招牌時,自然會後來居上,”李彥笑著說道。
  夏熙聽了只是搖頭,雖然不用與聞香樓直接競爭,可結果也是一樣,誰知道出了名貪婪的太監到時候會不會惱羞成怒。
  整個下午,夏熙的情緒都有些低落,聞香樓便像一座大山,擋住他的雄心壯志,而在身後,作為夏氏庶出,還要面對家中兄弟的掣肘。
  李彥與夏熙先品茶、後飲酒,酒入愁腸,夏熙不大工夫便露出醉態,將滿腹辛酸零零碎碎傾倒而出。
  夏父去世,夏氏的叔伯兄弟爭奪家產,一開始都將目標對準庶出的夏熙。
  正好遇上聞香樓憑藉黃金菜,一舉壓過四海居,夏家的人趁機發難,不斷指責夏熙,說他是敗家子,讓他交出四海居。
  夏熙要證明自己,當然不肯,但身上的壓力很大,偏偏又遇上聞香樓轉手。
  夏熙口中透露出的意思,似乎徐貴已經讓人發出警告,要四海居小心一些,不得打黃金菜的主意。
  夏熙知道無法與權勢熏天的太監正面競爭,難免情緒糟糕。
  次日,李彥正在西跨院的臨時房屋中,琢磨用什麼辦法幫幫夏熙,家丁急急忙忙過來通報:“少爺,聞香樓的人來了,來了很多人。”
  “很多人?都是什麼人,他們要幹什麼?”李彥連忙起身,和二丫說了一聲,就和家丁向外走。
  家丁一路小跑跟在李彥身後:“看上去像街頭的打行、青皮,他們讓咱們交出番薯、包穀!”
  “都不想活了麼?”李彥皺了皺眉頭,上次因為這事死了五人,怎麼還有不開眼的前來搗亂?
  等到了門口,李彥才知道為什麼會有人賊膽包天,他們這次是找到了靠山,那個上次見過的採辦太監徐貴,正斜坐在軟轎上,翹著二郎腿,笑眯眯地看著一幫青皮在那裏鼓噪。
  “都給我閉嘴!”李彥站到兩個堵門的家丁身前,冷聲喝道。
  眾青皮看到突然展出一個身著青衫的少年,很快意識到這就是李家的主人,傳說中一杆長槍挑死五人的李三娃。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李彥的外形並不似傳聞中說的那般,身高七尺,體壯如牛,眾青皮還是心中一寒,立刻噤聲。
  “徐太監,不知前來何事?”李彥向著徐貴拱了拱手,淡淡說道。
  太監身體上有殘缺,最忌諱的也是這個,李彥沒有細想,這個稱呼卻讓徐貴勃然大怒。
  “大膽!”徐貴臉色一沉,暴躁地從軟轎上跳了起來,指著李彥大罵:“小匹夫,你、你叫咱家什麼?”
  李彥這才明白,卻不理會,微微一笑:“徐管事,前來何事?”
  “你……”徐貴深吸了一口,狠狠瞪著李彥:“也罷,咱家就不和你這小匹夫計較。”
  徐貴好不容易平復了憤怒的情緒,從身上掏出幾張紙:“咱家是來要你履行這上面的約定,你若膽敢耍什麼花樣,哼哼!”
  徐貴手上拿著的,正是當日王好賢與李彥立下的字據,約定由李彥向聞香樓獨家供應黃金菜的幾種食材,也就是番薯、玉米和韭黃,不得賣給他人。
  徐貴接受聞香樓的轉讓,並認為李彥與四海居早有勾結,肯定要趁機毀約,這才召集一幫青皮打手,還有手下的一小隊錦衣衛,氣勢洶洶地來到李家莊園。
  而實際上,李彥並沒有毀約的打算,黃金菜如此高價,聞風而動的商人肯定很多,雖說番薯、包穀在北方根本沒有,在南方閩廣一帶也只是零星種植,但只要有,就肯定能弄到,何況中間的差價又這麼大。
  李彥早就知道,就算他控制住手上的番薯、包穀,黃金菜的高價也維持不了多久,等到有人從南方買到,黃金菜的價格定然回落。
  李彥心中好笑,臉上卻露出猶豫的神色,直到徐貴又說了幾句狠話,才“不太情願”地歎了口氣:“也罷,徐大人說過要誠信為人,既然聞香樓約定在先,我便賣你。”
  “算你識相!”徐貴瞪了李彥一眼,扯著尖細的嗓子叫道:“咱家知道,你這小匹夫收了幾千斤番薯,上千斤包穀,都給我交出來。”
  “也罷,”李彥“無奈地”搖了搖頭,“為難地”說道:“只是這銀子……”
  “番薯三千斤、每斤五分銀,玉米八百斤、每斤二分銀,一共是一百六十六兩銀。”鄭書不知何時帶了十幾個長工站到李彥身後,很快報出具體數字。
  “銀子,你還想要銀子?”徐貴又跳了起來。
  周圍的青皮看到李彥示弱,也都是跟著大聲鼓噪
  徐貴看了看左右,除去十幾個膀大腰圓的青皮打手,還有一隊身挎秀春刀的錦衣衛,不禁膽氣愈壯:“五十兩,便宜你了!”
  “只有五十兩,多了沒有。”徐貴伸出一隻手,在身前搖了搖。
  “你若是不賣,咱家便讓人來取。”
  “怎麼,徐管事想要搶麼?”李彥冷冷地皺了皺眉頭,身後的家丁齊齊向前一步,靠了上來。
  說話的功夫,除了幾個地方留下執勤的,其他家丁已經全部集中到門口,手上也拿著長矛。
  門外這一番動靜,幾個家丁齊齊向前,門後的也是一下子湧出來,按照平日的操練,迅速呈扇形展開,站成兩排,持槍前指。
  李彥本身也是錦衣衛小旗,雖然這個小旗只是管工匠的,並不統兵,但為了保障彈子鎖的工坊,錦衣衛在這裏安排了一個百戶。
  駱養性護送彈子鎖進京,帶走一個總旗,還留下一個總旗。
  錦衣衛的人都知道駱養性是都督大人的公子,駱養性又和李彥稱兄道弟,這時候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嘩啦啦!還沒等徐貴反應過來,一隊隊衣甲鮮明的錦衣衛便沖到門前的空地上,將他們團團圍住。
  徐貴臉色鐵青,大聲吼道:“西門守誠,瞎了眼啦,知道咱家是誰不?”
  對面的錦衣衛旗校中,走出一個膀大腰圓的總旗,臉色尷尬地拱了拱手:“徐公公,駱大人吩咐,李家莊園乃錦衣衛重地,嚴禁任何人侵擾,還請公公不要為難小的們。”
  徐貴翻了翻白眼,以為這個總旗口中的駱大人乃錦衣衛都督駱思恭,他一個小小的採辦太監,便是太囂張,也不敢多說什麼。
  “好!好啊!”徐貴轉過身,瞪著李彥連連怪叫:“不就是弄出個什麼鎖麼,咱們等著瞧好了!”
  “嘎嘎!”徐貴怪笑兩聲,忍痛從身上掏出一百五十兩銀票,讓人給了李彥。
  “姓李的,買東西講究個討價還價,咱家怎麼說也是宮裏的人,還你這十幾兩銀子,不會不給面子吧?”
  李彥將銀票遞給包有才核對,微微一笑:“也罷,李某就給公公一個面子,這十六兩銀子就不要了,也請公公給個面子,少要幾百斤番薯,如何?”
  李彥知道,他與徐貴之間的梁子算是結下,也沒必要委曲求全。
  “你……”徐貴差點氣暈過去,翻了翻白眼,拂袖便要離去。
  “公公慢走,”李彥笑了笑,等徐貴搖搖晃晃上了軟轎,才又緩緩說道:“黃金三菜,還有那個韭黃,不知道公公要不要?”
  “我……”徐貴差點都被氣糊塗了,好不容易按捺住怒火,尖聲說道:“不錯,再過兩天,便是你交來韭黃的日子,若是誤了,哼哼!”
  李彥笑了笑:“誤不了,只不過……小的覺得總是讓徐公公跑來跑去也不好,不如咱們也做回一攬子的買賣,三天后我交上韭黃,以及培育方法,如何?”
  徐貴愣了愣,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好事:“你……這方法也要銀子?”
  “公公英明,”李彥笑著道:“不多,一十六兩銀子而已,公公以為如何?”
  “你……”徐貴伸手指著李彥,當然知道他是羞辱自己想少掉的十六兩銀子,不過十六兩銀子對於黃金菜來說,確實不多,徐貴咬咬牙便答應下來,當場與李彥立下字據,交了銀錢。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20
第六十二回 暖窖種菜


  徐貴走後,李彥向留守的錦衣衛總旗西門守誠表示了感謝,在晚上操辦了一頓豐富的酒食來籠絡這些錦衣衛,不過西門守誠給李彥的感覺,似乎總有些疏遠,甚至暗暗的敵意。
  據包有才打聽的消息,當初陳小旗正是這個西門守誠的下屬,這讓李彥不得不多加一分小心。
  白天的事情,讓李彥再度體會到權勢的好處,在這樣一個時代,有權有勢者殺個人便似殺豬一般,更罔論其他。
  如果沒有相應的實力,不管個人聚斂了多大的財富,怕也是沒有半點保障,他想著駱養性若是真的能給自己弄來個總旗,似乎也不錯。
  按照約定向聞香樓交付韭黃的日子,李彥在小直沽的菜地旁將剛剛割下來的一茬韭黃交給徐貴,又現場講解了利用韭菜遮光種植韭黃的方法。
  徐貴聽得明白,看著李彥不停冷笑:“姓李的,就這麼簡單的法子,你敢要咱家十六兩銀子?”
  李彥看了徐貴一眼,若是他不能刻意逢迎,兩人間的關係斷無緩和的可能,李彥的自尊也不容許他輕易低頭。
  微微一笑,李彥反問道:“這法子,價值何止千金?”
  “哼哼!”徐貴陰陽怪氣地尖聲笑道:“李三娃,這是你自尋死路,莫說咱家不給你機會,咱們走。”
  “徐公公走好!”李彥略一拱手,看著徐貴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下漸漸離去。也不會特別好心地去提醒徐貴,現在時近深秋,每日都有落霜,韭菜已很難生長。
  反正與聞香樓的契約就此已經終結,至於徐貴能不能種出韭黃,和他無關。
  “少爺,”包有才走到李彥身邊,壓低聲音道:“少爺有沒看到徐貴身後那個蒙面的僕人?”
  李彥點了點頭:“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
  “是陳小旗,”包有才聲音微顫:“他手上有顆黑痣,小的一眼就認出來了。”
  李彥皺了皺眉頭,看來這個陳小旗是與徐貴勾結到一起了。
  “莫要管他們,將這草棚拆了,茅草蓋到菜地上,挖出結球菘菜與大蒜,咱們回去,”李彥吩咐家丁說道。
  除了李家菜地的結球菘菜與大蒜,李彥之前還以提前給出訂金的方式,從直沽一帶的農戶家中訂購最後一茬的韭菜根,以及捆紮起來結成球的菘菜,如今一併逐戶收走。
  農戶們拿到銀錢都很開心,不過看向李彥的目光就有些怪異,這菘菜結球也就算了,不知道裏面的菜心會不會爛掉,將冬天無法生長的韭菜根買去,那真是敗家子的行為。
  農戶們的菜地大多靠在一起,聞訊而來的農戶聚在田頭,等著李家的人來收菜,同時議論紛紛。
  “李家的娃子,你是要用暖窖種植韭黃吧?”收到第三家田地,突然有個老頭出聲問道。
  李彥詫異地看了那老頭一眼:“老人家也知道韭黃?懂得暖窖?”
  老頭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大聲說道:“老頭子種地的時候,你這娃還不知道在哪里,少詹事徐大人厲害吧?他還向老頭子請教過施肥之法呢!”
  “原來是長者,不知如何稱呼!”李彥連忙施了一禮。
  老頭大咧咧地擺了擺手:“你這娃有禮貌,俺是孫老頭。”
  “至於韭黃嘛,你方才在田頭講與那太監的時候,我也是無意中聽到的,”孫老頭臉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得意地沖李彥眨了眨眼。
  “哈哈,孫伯有心了,”李彥微微一笑,他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交待韭黃的遮光種植之法,存心是要讓更多的人知道,反正他也不能靠著這個賺錢了。
  “孫伯所言不差,李某正是要將這韭根移入暖窖,培植韭黃,”李彥見孫老頭言談間對農事很嫺熟,便在田頭攀談起來。
  “種植韭黃需要遮光,種在暖窖裏確實很方便,”孫老頭嘿嘿笑道:“你那點想法,老頭子一眼就看穿了。”
  “連暖窖都不用,只要是普通的地窖,在土裏拌上馬糞,便足夠了。”
  “馬糞?”李彥詫異地問道:“馬糞有何用?”
  孫老頭翻了翻白眼:“吆,果然是個娃崽子,連馬糞拌在土中,會慢慢發熱都不知道嗎?”
  “這樣也行?”李彥確實不知道馬糞還有這樣作用,連忙向孫老頭請教。
  李彥曾讓包有才搜集暖窖的資料,不過包有才畢竟不是“百科全書”,加上對農事並不熟悉,有所遺漏也屬正常。
  按照孫老頭的說法,用馬糞發熱在冬季種植蔬菜,是最簡單易行的暖窖,用來種植韭黃再好不過。
  李彥覺得如果孫老頭說得不錯,馬糞確實能發熱的話,那麼這種方法應該可行。
  “孫伯所說,果然有道理,”孫老頭言談中對農事的熟悉讓李彥動了招攬的心思:“不瞞孫伯,小可在田莊中挖了幾口地窖,打算用來種植韭黃,對於這馬糞種植之法,卻是知之甚少,不知孫伯能否親臨指點,小可願為之給付報酬。”
  孫老頭臉色一喜,隨即擺了擺手:“老羅,跑來跑去這老骨頭經受不住。”
  李彥微微一愣,沒想到孫老頭會推託:“如此,小可便讓人雇一頂小轎來,保證不讓孫伯受那顛簸之苦。”
  孫老頭眼睛一亮,很快又搖了搖頭,口中不停地嘀咕:“不好,跑來跑去不好……”
  李彥有些不耐地皺起眉頭,不過是個馬糞拌土,這老頭就拿腔作勢的,難道是嫌酬勞不夠?
  “少爺,這老頭是想成為李家人呢!”包有才俯身在李彥耳邊低語道。
  “成為李家人?”李彥非常詫異。
  包有才點了點頭,露出驕傲的神色:“少爺,現在直沽這邊,誰不知道咱李家的家丁、長工待遇好啊,天天能吃飽,隔幾日便有肉食,不但有工錢,還有獎勵,都想著咱能看上他們呢!”
  “有這樣的事?”李彥愣了愣,雖然他確實有通過更好的待遇,以凝結人心的想法,卻沒想到會在鄉間產生這樣的影響。
  “孫伯,李家田莊正缺一管事,孫伯可願屈就?”李彥猶豫著試探道。
  “好……”孫老頭大聲應道,旋即發現自己的反應似乎太過強烈,搓了搓手打起哈哈:“李家的娃……啊……東家,老頭子我對各種農活都熟悉,肯定能給你將田莊的事情打理好。”
  李彥直起身子點了點頭:“如此,你便收拾收拾,這就去田莊報到吧!”
  “是、是、是!老頭子也沒啥好收拾的,這就一起去,”孫老頭嘿嘿笑道:“反正,俺是聽說李家什麼東西都有啊!”
  李家的田莊一共修建了六處地窖,是李彥通過包有才瞭解這個時代的情況,再結合他曾經見過的蔬菜大棚和培育平菇的土溫室,進行規範、改進後設計而成,基本上還是這個時代已經存在的結構。
  其中兩處是簡單的地窖,兩處是在苗床下面埋了火道的火暄式溫室,還有兩處同樣埋了火道,不過地窖的頂部被挖開,東、西、北三面建土牆,南面留紙窗,平時可以封閉,也可以打開通風,這就有點類似於後世的塑膠大棚了。
  孫老頭對於農事的經驗很豐富,在他的指點下,長工們在一處普通地窖內鋪上厚厚的茅草,將結球菘菜與番薯分別堆放儲存。
  又將馬糞與肥沃的黑土拌在一起,鋪成苗床,埋入一半的韭根與蒜根。
  而在火煊式暖窖中,則用普通黑土鋪成苗床,種上另外一半的韭根與蒜根,由於天氣剛剛轉寒,暫時還不用生火取暖。
  當天氣寒冷時,只要在火坑點燃柴禾,熱量便會沿著火道傳遞到苗床,起到增溫保暖的作用。
  李彥讓一個新近加入、會寫些字的長工李睿作為孫老頭的助手,每日觀察記錄兩處暖窖的情況。
  他現在要考慮的是將另外一處火煊式暖窖,以及兩處開紙窗的火煊式暖窖利用起來,一時間還沒有想到種什麼比較好。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24
第六十三章 京城來信


  李彥手上拿著兩封信,都是駱養性從京裏送來的,打開蠟封,看到完全沒有句讀、豎排的繁體字,頓時一陣頭大。
  “三娃,大哥對不起你,總旗沒了!”
  信寫得很直白,也很簡單,雖然沒有明說,李彥也能看出是有人從中作梗,這樣的事情,駱養性當然不敢在紙上寫明。
  信的最後,駱養性提到另外那封信,說是京裏的一位公子,對他的彈子鎖很感興趣,也沒有明說這位公子是誰,只讓他好好巴結,未來有好處。
  看完駱養性完全口語化的信箋,李彥會心地笑了笑,這個便宜大哥不是二愣子,沒有為他那個“總旗”拼死力爭,雖說有些“不仗義”,卻避免了無謂的犧牲。
  後面這封信,也寫得很口語化,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式的天真,自然就沒有那麼多避諱:“駱千戶說了彈子鎖的樣子,由校覺得和廣鎖差不多,肯定不如密碼鎖安全。”
  由校?李彥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很快想到明朝的末代皇帝崇禎朱由檢。
  由校?朱由校?那不就是崇禎的兄長,天啟皇帝朱由校麼?李彥被自己這個想法嚇了一跳,駱養性說得不錯,果然是值得好好巴結的大人物。
  連忙又低頭將手上的信箋細細讀了一遍,這個朱由校說到鎖的結構和設計,顯得很明瞭,應該仔細研究過,而且還提到他做過一把木質密碼鎖,覺得要比彈子鎖更安全,可惜被他父親給砸了。
  駱養性帶了六把彈子鎖進京,並沒有多餘的樣品提供朱由校研究,朱由校顯得很遺憾:“可惜見不到彈子鎖,駱千戶說會向你要一把,你會給嗎?”
  給,當然給了,不僅給鎖,還要附送圖紙,李彥忍不住哈哈大笑,彈子鎖本身並沒有多少秘密,隨便一個鎖匠打開外殼,就能看到裏面的結構,要弄懂也不難。
  如果只是送出幾把鎖,就和未來的皇帝搭上關係,這筆生意無論怎麼看也是賺的,李彥心中想道。
  李彥不是歷史學家,充其量只是喜歡看架空小說、在論壇中遊蕩的愛好者,對於晚明的歷史算不上清楚,只知道大體的走向。
  明熹宗朱由校算不上好皇帝,正是他在位期間,明朝漸漸滑向滅亡的深淵,作為大明的皇帝,自然要擔負很大的責任。
  李彥捏著下巴,尋思自己搭上朱由校以後,應該採取怎樣的態度和措施,不但讓自己獲益,也讓民族受益,自己再獲得更大的利益。
  以前在網路上,李彥是總顯得很激憤,如今穿越了,雖然也時常想到民族國家,不過更多時候想到的,卻是遵循了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心路。
  在給朱由校的回信中,李彥則將他的密碼鎖的設計大大誇讚了一通,表示會讓工匠用銅鐵打造這種密碼鎖,並拿到市場上售賣,所得利潤的五成屬於他這個設計者。
  此外,李彥又附上幾種款式彈子鎖的設計圖,在信中詳細解釋這種設計圖的畫法、識圖方法,並解釋這種方法的好處。
  李彥很謙虛地表示:“彈子鎖只是雕蟲小技,無法與公子的設計相比,還請公子多多指點。”
  在信的最後,李彥又大肆吹捧朱由校的設計才華,並認為與詩詞歌賦相比,這種設計能力更能提高百姓的生活水準,並強大國力,同樣可以治國安民。
  寫好這封信,李彥又仔細檢查了幾遍,刪掉一些可能觸犯禁忌的話,才重新謄抄,讓人送往京城。
  正如李彥在信中所說,工匠的手藝再好,也無法從根本上提高生產力、提升老百姓的物質生活水準。
  李彥推行標準化與精密製造,卻是為工業化打下基礎,而在工廠這邊,他也是在推行一種手工工廠式的規模化生產模式。
  李彥將宅院南面的簡易工廠命名為精密製造工廠,其中又分兩個工坊,製造精密測量工具的標準坊,與製造彈子鎖的鎖具坊。
  每個工坊下面,又按照工序性質的差役,分為不同的“作”,如鎖具坊下面就有彈簧作、鑄造作、打磨作等。
  而在“作”下面,也分成製作不同工件的“組”,這就是工廠裏最基層的製造單位。
  在製造彈子鎖與尺具的過程中,工匠們被根據個人的特長與技藝,分配到不同的坊、作、組,其中技藝好、幹活認真的,被提作組長、作長,徐洪與劉鐵鎖分別擔任鎖具坊與標準坊的坊長。
  這些工匠原本都被錦衣衛充了徒刑,也就是說他們在李彥手下幹活,本來是以徒刑犯的身份,對自身的命運早就絕望。
  但是在工作一段時間以後,卻發現這種情況在逐漸發生變化,搬進簡易工廠以後,每個人都被分配到不同崗位上。
  雖然每天都要幹活,但也並不是非常辛苦,更讓他們意外的是還能領到相應的工錢,與大多數工匠平常所得相比,這份工錢還要豐厚許多,這讓他們每個人都感到意外。
  至於工廠的勞作方式,也是他們過去不敢想像的,每個人只要根據圖紙,按要求加工一種零件,最後統一組裝成為整件,在經過幾天的調整以後,一次組裝的成功率居然達到八成以上。
  正是因為進行了這種調整,鎖具坊每天製造出的彈子鎖數量,讓鎖匠們瞠目結舌,如果說以往他們每個人一天也就能打制一兩把鎖的話,那麼現在,全坊二十多人,一天製造的彈子鎖數量就達到五十把。
  考慮到彈子鎖的精細程度、彈簧的加工難度,以及有四五個人並參與勞作,這樣的效率就很驚人了。
  晚上回到家,只見剛改了名字的丫鬟曉雲在一旁磨墨,二丫手上拿著一支毛筆在紙上比劃,看到李彥進來,揚起小臉甜甜地笑道:“三娃,你回來了啊,姐煮了魚湯,你吃點吧!”
  “晚上吃過了,要不這湯留著給我當夜宵吧!”李彥摸了摸肚子,走過去站到二丫身後,發現女孩用鋼筆在紙上畫了一些纖巧的花朵。
  二丫慌忙張開雙手,想要掩上,口中急道:“三娃,姐胡亂畫的。”
  李彥拉住二丫的小手,輕笑道:“畫出來就是讓人看的,沒想到咱家二丫還有畫畫的天分!來,讓小弟我看看畫得怎麼樣。”
  二丫的心尖仿佛被錘子敲了一記,竟撲通撲通的加快跳動,臉上泛起一絲羞紅,低下頭輕輕掙出雙手,藏到身下絞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李彥沒有注意到二丫異樣的表現,伸手拿起桌上的白紙,看到紙上畫了一朵朵槐花圖案,排列得錯落有致:“呵呵,了不得,還是圖案設計呢!”
  “什麼啊,人家隨便畫畫的,”二丫低垂著頭,小聲說道,有些不敢看李彥。
  李彥以為二丫害羞,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隨便畫畫就這麼好,要是認真起來,豈非更不得了?”
  二丫似乎很不習慣李彥這種玩笑,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要起身,卻被李彥伸手按住:“姐,你畫的這個,如果織印成絲綢或布匹,一定非常漂亮。”
  “真的嗎?”二丫欣喜地抬起頭,眨了眨可愛的月牙眼,又飛快地閃了開去。
  “當然是真的,”李彥認真地點了點頭。
  李彥心中一動,從桌上拿起那只彈子鎖:“二丫,看到這個鎖沒有,你覺得它是不是很難看?”
  二丫點了點頭,又連忙搖頭,兩道小月牙飛快地看了李彥一眼:“鎖啊,結實就好。”
  “也不能這樣說,任何東西呢,內裏重要,外面同樣重要,就好像做菜也要講究色香味,而不僅僅是好吃就行,”李彥笑了笑,對二丫說道:“姐,你幫我個忙,回去畫一些鎖的樣子,好不好?”
  “我、我什麼都不懂呢!”二丫小眼睛驟然一亮,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只要你覺得好看的就行了,”李彥摸了摸女孩濃黑的髮髻,鼓勵道:“想到好看的就畫出來,也不是什麼大事,真要有不懂的,也可以學。”
  這些日子,李家的菜地已經被李彥接管,由一位長工專門打理,家中的活計也有曉雲幫著,除了接些女工,二丫就清閒下來,似乎還很不習慣。
  李彥也不想二丫變成無所事事,養在深閨的“小姐”,不過經歷了退婚事件,隨著李家的條件越來越好,二丫已經很少抛頭露面,很難找到適合她做的事情。
  不能抛頭露面,不要太累,還得有意思,這樣的要求,“設計師”似乎都能滿足。
  或許二丫現在距離合格的“設計師”還有很遠的距離,李彥也不是說要二丫做到什麼程度,不過是覺得她喜歡畫這些圖案,那就試試看,就算是成不了“設計師”,作為一種愛好,也能打發時間,充實人生。
  看到二丫略帶羞意地點了點頭,李彥笑著刮了刮女孩小巧玲瓏的鼻子:“為了鼓勵你,明個兒我讓人給你拿兩支蘸水筆,用那個繪畫,要比毛筆方便很多。”
  “不過呢,蘸水筆也不是最好的,等兩天再給你做一種新的筆。”李彥心思一動,立刻有了幾個想法。
  二丫身子向後仰了仰,不讓李彥刮她鼻子,小手直擺:“哎呀,姐就是隨便畫畫玩的,不要那麼麻煩呢!”
  “哈哈,不是專門為你做的,還有別的用處,”李彥伸出手去,任由二丫扭動嬌軀,還是在她的鼻樑上刮了一下:“姐,月牙河宅院的西跨院蓋好了幾間簡易的房子,明天便搬過去吧。”
  “啊,要搬過去嗎?”二丫跑到書桌的另外一側,眨了眨清亮的月牙眼,顯得有些意外。
  李彥點了點頭,他現在要忙的事情很多,將二丫一個人丟在老宅,有些不太放心。特別是知道王好賢被判無罪,陳小旗越獄潛逃,很可能會找他報復,所以他想讓二丫住到新宅子那裏,平常都有人在,相對更安全一些。
  二丫雖然不舍,但還是很順從地答應下來,晚上便開始收拾東西,準備明日搬去新宅那裏住。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29
第六十四回 古代鉛筆


  包有才手上提著一大包東西,急匆匆找到正在和二丫吃飯的李彥:“少爺,你要的東西都買來了。”
  李彥連忙讓包有才將東西拿進來,笑著對二丫說道:“等我給你看樣好東西,你就不用擔心畫圖的時候浪費紙了。”
  包有才將沉甸甸的口袋放到地上,將幾支筆狀物捧到李彥面前:“少爺,這個就是棗心筆。”
  李彥拿起一支棗心筆,竹子做成的筆桿,前端是一小塊鉛黑色的物事,手指捏住用力一扳就掉落下來,大概有棗核大小。
  李彥又拿起另外一支,在紙上隨手畫出幾道灰色的線條,看著與鉛筆的效果類似。
  用鑰匙將先前掉落的那塊“筆頭”壓碎,灰黑色的粉末撚在指間細膩光滑。
  “不錯,就是這個,也是用石墨做出來的吧?”李彥彈了彈手上的墨粉,棗心筆也好、鉛粉筆也好,這個東西差不多就是古代的鉛筆了。
  包有才連忙笑著彎了彎身:“少爺說得不錯,這個棗心筆,據說就是用石墨與粘土混在一起做成的。”
  “袋子裏裝的就是石墨吧?走,先拿去工廠弄弄看,”李彥和二丫說了一下,便帶著包有才和石墨去了工廠。
  棗心筆雖然也是用石墨做成,而且已經有後世鉛筆的雛形,不過它的“筆芯”只有棗核大小的一塊,使用起來極不方便,只能用來繪製簡單、粗大的線條。
  李彥的想法,自然是將石墨塊做成石墨條,將棗心筆做成長芯鉛筆。
  鉛筆的製造無非就是筆桿與筆芯兩個部分,筆芯涉及石墨與粘土的配方與烘乾,筆桿則是木料加工。
  李家正在大興土木,工地上有很多木匠,包有才給李彥介紹了一對兄弟,哥哥李大為有一手嫺熟的木匠手藝,弟弟李小為卻有些不務正業,經常弄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他們兄弟做木工時用來劃線的鉛粉筆,就是李小為折騰出來的,因為好用,還賣給其他木匠。
  “我要你們做一樣東西,”李彥用棗心筆比劃著給兄弟二人解釋:“一種筆,粗細外形與毛筆的筆桿類似,中間裹著一根石墨筆芯,可以用來描畫線條與寫字。”
  “啊,好主意!”李小為身材不高,人也很瘦,長得尖嘴猴腮的,一雙小眼睛靈動無比,滴溜溜轉了一圈,忘形地嬉笑道:“妙啊,這樣就可以一邊削,一邊用了,高,怪不得大家都說小旗是魯班再世呢!”
  “魯班,是我嗎?”李彥淡淡地掃了李小為一眼,自己還沒解釋,這傢伙就看出鉛筆的用法,不愧是頭腦靈活,能折騰的。
  觸碰到李彥淡淡的目光,李小為連忙收斂嬉笑,訕訕地撓了撓頭:“是大家這麼說的,聽說隔壁做的什麼鎖,都送到宮裏去了,可不就是魯班祖師爺?”
  與李小為的奸猾相比,李大為就顯得戇厚多了,他想了一會,才認真地點頭說道:“做這個筆桿,沒有問題。”
  “筆芯呢?能不能做?”李彥看了看李小為,肅容說道,對於這種奸猾的人物,需要恩威並濟。
  李小為連忙拍了拍胸脯:“小旗放心,保證完成任務。”
  “行,那你們先做這個,做好了有賞,”李彥將棗心筆丟給李大為,讓石柱子安排他們去做活。
  李氏兄弟對李彥交代的任務很用心,第二天便交上了做好的鉛筆,與李彥印象中的鉛筆很接近。李大為做出的筆桿圓整光滑,甚至雕刻了一些精細的圖案,李小為做的筆芯也很不錯,雖然在紙上書寫時略顯得硬些,倒也能用。
  李彥最不能忍受的是二人做筆的效率,尤其是李大為製作筆桿,一天也做不了幾根,慢得令人髮指。
  在聽了李大為加工筆桿的過程以後,李彥決定以此為突破口,向著提高生產力的方向再邁出一大步。
  李彥剛得了天津竊案的三百兩賞銀,除了駱養性大手大腳用了五十兩在四海居買回很多酒菜,還剩二百五十兩,還有賣給徐貴黃金菜得到的一百多兩,手頭也比較寬裕,有條件做些別的事情。
  通過觀察,李彥在心中形成了大體思路:“我需要製造兩種機器,第一種,可以將木材切割成細木條;第二種,可以將細木條加工成圓棒。”
  “有,”李大為拿起他的木工工具晃了晃:“鋸子切割、鉋子刨圓。”
  “我說的不是這個!”李彥笑著擺了擺手:“我需要鋸子和鉋子自己動起來。”
  李大為瞪大了眼睛,質疑道:“這怎麼可能。”
  李小為卻是眼睛一亮,熱切地看著李彥:“小旗高明,小旗一定能夠做到的。”
  李彥看了看李家兄弟:“我欲為此成立一間木工作坊,需要雇用人手,你們可願意加入?”
  “願意,能跟著小旗做事,是咱們兄弟的榮幸,”李小為喜笑顏開,連忙答應,李家的長工,特別是家丁的待遇,讓這些不愁溫飽的工匠也是非常羡慕。
  對於李小為這種不喜幹活,喜歡瞎折騰的人來說,能拿一份固定的工錢,更是求之不得。
  李大為則猶豫了一下:“長工?”
  李彥點了點頭:“與長工相似,我們之間簽訂一份契約,約定期限、待遇及勞動方式等,每月給付你們工錢,你們每天按時到工坊做活。”
  “工錢多少?”李大為看上去戇厚老實,心思卻也細膩,要將關鍵問題都弄清楚。
  李彥對這樣的事情顯然更加擅長:“李家的規矩,工錢分為基本工錢與績效工錢,具體會由帳房鄭書與你們談,我能保證的是,只要你們好好幹活,做出成績,工廠的績效工錢還是很豐厚的。”
  有明一代,對工匠實行匠籍管理,不得隨意流動,同時匠戶需要承擔繁重的勞役,每隔三五年都要到南北兩京或工礦履行勞役,是為班匠。
  不過到了明代中晚期,匠籍制度名存實亡,班匠差不多已擁有等同民戶的人身自由,經濟、生活境況也逐漸好轉,其中又以南方更好。
  即便如此,李彥所提出的工錢月給,績效獎勵的方式與水準,還是頗有吸引力,起碼每月都有一份穩定的收入,不像工匠們經常要擔心沒活幹、沒收入。
  李大為看上去有些猶豫不決,李彥也沒有逼迫,而是讓他自個先去想想,然後給李小為下達了第一份工作任務,便是嚴格配置幾種軟硬程度不同的筆芯。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32
第六十五回 簡單車床


  拿著李家兄弟製作的幾根鉛筆,李彥回到西跨院,便見廂房朝南的木窗打開著,二丫手上拿著蘸水筆,托著下巴正想得入神。
  秋日和煦的陽光打在二丫精緻的臉蛋上,小麥色的肌膚蕩漾著健康的光澤,一對小巧的月牙眼微微眯著,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的,專注的樣子顯得特別可愛。
  李彥輕手輕腳走到窗前,將胳膊支在窗臺上,托住下巴,微笑看著入神的二丫!
  “哎呀!”二丫似乎給李彥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拿起蘸水筆敲了敲他的腦門,咯咯笑道:“三娃,嚇死我了,你怎麼會突然出現呢?”
  “給你這個,”李彥晃了晃手上的鉛筆。
  二丫放下蘸水筆,將鉛筆捧著手上,甜甜地笑道:“三娃,這就是說過的鉛筆嗎?”
  “對,這個就是鉛筆,”李彥點了點頭,順手拿起二丫面前繪製的稿紙,這回卻不是那些福祿壽喜的圖案,而是一些鏤空的花,李彥很快看出這是窗格的樣式。
  古代的窗戶以木材為框與格,然後貼上窗紙,為了保護脆弱的窗紙,木格一般都比較密集,以各種幾何圖案構成。
  二丫繪製的這些圖案,多數也是這種,以簡單的套方、球紋、海棠紋為主,許是因為不熟悉的緣故,都畫得比較簡單,看上去別有一種簡潔美。
  此外還有一些比較特別的,是以花草、動物形象為圖案,便有些活潑、靈動。
  “哎呀,姐是胡亂的畫的!”二丫伸手要搶,李彥哪里能讓她得逞,身子往後一縮,拿了稿紙便離開窗臺。
  “二丫,畫的不錯,我這就去和木匠師傅說說,按照這些個圖案,製作你的房間窗格,”李彥朗聲笑道,大步向門外走去。
  二丫撅起了小嘴,狠狠地跺了跺腳,突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又很快意識到什麼,慌忙向左右看了看,掩著發燙的臉龐坐了下去。
  在有經驗的木匠看來,二丫繪製的這些圖案很是兒戲,不僅粗陋,也很不嚴肅。
  不過在李彥的要求下,他們自然只得從命,反正是替人幹活,能拿到工錢便行。
  通過近距離的交流,知道這個時代的門、窗以及各種木作設計的圖案花紋有很多種,李彥便動了搜集的心思。
  恰好這些木匠都已經知道李彥想要長期招募李大為、李小為兄弟幹活,便趁機詢問能不能招募他們。
  李彥原本以為這些手藝人會更樂於自己單幹,用後世的話來說,那畢竟是自個的事業,卻未想到這個時代的工匠,所能攬到的活計並不是那麼豐富,一年之中總要有許多日子找不到活計。
  何況大部分木匠所做的不過是苦力,賺點辛苦錢而已,反正是被人雇用,長期的自然要比短期更好。
  瞭解到木匠們的這個想法,李彥頓時大喜,他正愁人手不足,便有人送上門了。
  回到明代最缺的是什麼?自然是人才,雖說這些木匠也算不得很傑出,但起碼能算作“熟練工人”,而他們的手藝,正是李彥所需要。
  李彥決定,凡是願意加入的,全都簽下來,然後進行重新安排。
  雖然宅院正在建設,還有大量的木作活計,李彥仍然抽調出一部分木匠,進入新辟的李記工場木工坊機床作,以嘗試製造兩種可以提高木匠勞動效率的機器:鋸床和圓棒機。
  如果說鋸子、木刨只是工具,那麼鋸床和圓棒機則能算是真正的機器,由此更可開啟車床製造時代的到來。
  在現代,車床又被稱為“工業之母”,可見其作用非常重要,木工車床雖然只是其中的一支,卻可以為製造更多功能的車床奠定基礎。
  想到可以造出歷史上最早的車床,李彥也是充滿鬥志,與他一樣熱情高漲的還有興奮的李小為,其他人則比較迷茫,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他們拿著手上的鋸子,不停地搖頭:“讓鋸子自個動起來,這不可能吧?”
  “能,當然能!”李彥對車床的瞭解也不多,加上並不覺得車床有什麼神秘,因而敢想。
  人的思維就是這樣,司空見慣的東西都覺得很平常,然而在新事物誕生之前,即便是一把鋸子、一隻鉋子,也可能是無法想像的。
  李彥的優勢就在於,他敢想,並且見過現代的各種機器產品,觸類旁通,能夠引發他想像的聯想點也更多。
  與科學的成果相比,科學的方法同樣很重要,所以李彥並不著急,而是按部就班地給每個人分配任務,搜集相關的資料進行分析、製作相應的樣品進行試驗。
  李彥也是參與到這個過程中,憑藉超出時代的眼界,以及更為豐富的知識結構與科學研究方式,主導研究的進行。
  相對來說,這兩種機床的功能單一,結構也很簡單,特別是鋸床,其核心就是一把高速旋轉的圓鋸。
  從直鋸到圓鋸,這個簡單的變化立刻讓鋸子的連續運動變得簡單,但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結構,依然讓他們一籌莫展。
  打制圓鋸不是問題,問題是要讓圓鋸轉起來,而且要轉得快,驅轉方便,這就比較難了。
  李彥讓人搜集整理出這個時代與轉動有關的各種物品,小到合頁、門樞、連枷,大到馬車、水車、石磨、紡車,其中馬車與紡車的結構無疑是最接近鋸床要求的。
  實際上,馬車與紡車所使用的結構大體類似,都是軸承,而且是滑動軸承,也就是一根圓軸,裝在圓承的圓形孔洞中。
  李彥覺得,或許可以試試滾動軸承。
  ————————
  PS:滾動軸承,具體來說滾柱軸承最早出現在元代,為郭守敬所發明,用在天文儀器上,在兩個圈之間安裝了四個滾柱,嚴格來說並不是機械用途的軸承,但已具備滾柱軸承的基本結構。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36
第六十六回 滾珠軸承


  製作軸承的工作顯然不是僅憑木匠便能完成的,李彥只得從鎖具坊抽調擅於打制鐵件的工匠加入,並對外發佈招募資訊。
  鎖具坊的生產運轉逐步流暢,這個時候抽調工匠必然會降低彈子鎖的產量,對近期收益造成負面影響。
  不過李彥更明白軸承優化所含的價值,與滑動軸承相比,滾動軸承所受的摩擦力更小,僅僅是將現有的滑動軸承換成滾動軸承,就可以將馬車、紡車的運轉效率提升一大截。
  何況有了滾動軸承,便能製成鋸床與圓棒機,乃至其他車床,這幾乎是劃時代的,將會使生產力得到根本性的提升。
  因而李彥幾乎是不計成本與收益地調動手中資源,投入軸承與木工車床的開發,甚至抽調鎖具坊技術最好的徐洪、以及標準坊的劉鐵鎖。
  “你們看一下,圖紙上的這種軸承,能不能做出來?”李彥將繪製出來的圖紙分發給幾位工匠。
  圖紙上的軸承看上去很簡單,大體包括三個部件,內圈、外圈及滾珠。
  “這個是軸承?”徐洪與劉鐵鎖都是經驗豐富的工匠,都曾打造過鐵質或銅質的軸承,但對紙上的這個圖案卻有些陌生。
  但這種驚訝只是片刻的工夫,他們很快明白這個圖所代表的意思,不約而同發出一聲驚呼:“妙!”
  徐洪拿手拍著大腿:“在內外圈安裝滾柱,轉動時滾柱滾動,所受阻力當大為減少,妙!”
  不是每個人都明白滾動代替滑動的意義,李彥拿了一枚彈子鎖的圓柱形彈子,向其他人解釋:“如果是一塊木板放在地上拖行,要費很大的力氣,但做成車輪滾動時就不要用什麼力氣;而這個內外圈,便相當於彎曲起來的道路,滾珠就是車輪。”
  李彥更關心的是這樣的軸承能不能做出來,滾動軸承的結構並不複雜,但對工件的機械性能,以及加工精度都有很高的要求。
  “這個球……”徐洪遲疑地看了劉鐵鎖一眼:“做是能做,但要做到這個精度……”
  “能做,要花工夫,”劉鐵鎖截去劉鐵鎖的話頭,甕聲說道。
  “那就好,”李彥欣喜地拍了一下手,車床與其他東西不同,就算是耗費更多的時間,一旦做出來,卻能夠極大提高製造效率,還是值得投入的。
  不過,李彥還是追問了一句:“如果是這種規格的軸承,十二個滾珠,需要多長時間?”
  “給我半個月,”劉鐵鎖大聲說道,看上去有些迫切:“最多一個月!”
  “一個月?”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李彥還是被這個數字嚇了一跳,他又看了看徐洪,後者顯然缺乏更多的信心。
  十二個滾珠的曲徑,誤差必須控制到一厘,甚至五分之一厘以下,以純手工製作,稍有失誤必須從頭再來,一個月的時間確實不算多。
  李彥想了想,最後還是決定嘗試一下,並制訂了三套方案,以劉鐵鎖主導的滾珠軸承、徐洪主導的滾柱軸承,以及李大為主導的木質滑動軸承,並讓他們組成一個專門的“作”——軸承作。
  與滾珠軸承相比,滾柱軸承內外圈之間鑲嵌同樣規格的圓柱體,形態與彈子鎖的彈子相似,但對材質、精度的要求更高。
  軸承雖然是李彥車床計畫中的關鍵,但是要造出一台車床,哪怕是最簡單的木工鋸床,需要解決的問題還有更多,李彥發現他手下能用的人還是太少了。
  為了擺脫人手欠缺的困境,李彥打算招募更多工匠,並著手培養理想中的新式人才,開辦專業學堂,招收不同年齡段的幼童、少年入學,學習數學、製圖以及機械等知識。
  他將石柱子、鄭書、包有才等人叫到一起:“從今天開始,柱子不僅負責宅院建造,還要將工廠這一塊的事情管起來,並籌備專業學堂。”
  石柱子在宅院建造的過程中,表現出很強的協調組織能力,李彥看在眼中,非常滿意,決定給他加些擔子。
  石柱子也明白李彥的意思,這意味他將擁有更多權力,並可發揮更大作用,心中感激,起身深深一禮:“柱子定不負東家所托。”
  李彥笑著擺了擺手,示意他坐回去:“你辦事,我還是放心的。”
  石柱子心中一熱,重重地點了點頭,這才坐下。
  工廠目前下設製造彈子鎖的鎖具坊、尺具的精作坊、剛成立的木工坊,以及軸承作,除製造與實驗,李彥還從中挑選部分既懂手藝也識字的工匠,觀察整理各道工序的加工方法,並搜集相關資料。
  李彥將這些人組成一個專門的“技術科”,要求石柱子通過這個科,管理工廠的生產活動,並將各種技術資料系統化、規範化。
  新辦的學堂被命名為“技校”,學員通過學習技術資料和操作實踐,快速培養成為合格的工廠工匠,或者進一步學習計算、幾何、製圖、機械等科目,成為技術員。
  “具體的要求,以及一些做法,已經寫在這裏,你先看看,有什麼問題等會提出來,”李彥將幾張寫得滿滿的紙遞給了石柱子。
  石柱子恭敬地接過那幾頁紙,眉頭微微皺了皺,雖然已經見過許多次,他對這種奇怪的書寫方式依然不適,那些奇怪的符號也就算了,分開句讀,確實便於閱讀,只是這個橫排……怎麼看都覺得不舒服。
  李彥沒有顧及石柱子的想法,轉過頭繼續安排包有才的工作:“莊園,包括田莊和工廠的對外事務依然由你負責,近期有兩件事比較重要,一是招募工匠,越多越好,不管是什麼手藝的,皆可列入考察,包括識字的;二是招收技校學生,以李家家丁、長工、工匠的子女或親屬優先。”
  包有才也是起身行禮:“少爺放心,有才一定將事情辦好。”
  李彥點了點頭,也知道包有才那點和石柱子爭寵的小心思,不過自從聞香教事件以後,兩人的關係倒是融洽了許多,這種競爭也顯得更加友好和良性。
  “銀錢方面,還是鄭書打理,”李彥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鄭書:“賬上的銀子,應該還夠用吧?”
  “這些日子,賬上進款包括向夏熙的借款二百兩、天津竊案的賞銀二百五十兩,日前聞香樓支付番薯、包穀的貨款及韭黃種法的預訂款一百六十兩,總計六百一十兩!”鄭書扳起手指,一一道來。
  加上最早用黃金菜從聞香樓換來的一百二十兩,李彥前後收入七百多兩銀子,建造宅院、招募家丁、長工用去一些,賬上還有四百多兩,應付眼下的需要綽綽有餘。
  製造彈子鎖的投入不小,但因為鎖具坊是屬於錦衣衛,材料、人員都是調撥,並不需要李彥太多投入。
  不過在鄭書看來,這種狀況並不正常:“家丁三十人、長工三十五人、作坊雇工二十七人、刑徒三十三人、各類短工七十八人,每天支付工錢及吃食的花費,為紋銀八兩左右……”
  “要繼續招募工匠,並興辦技校,所需花費會更大,而當前日常的穩定收入為零,可以預期的也僅為田莊待收的韭黃、菘菜,數量很少。”
  鄭書的意思很明顯,雖然帳面上銀子不少,但每天都有支出,卻看不到收入,如此坐吃山空,顯然不行,總不能一直指望李彥投機取巧。
  而且四百多兩餘銀,還要扣除二百兩的債務,並不寬裕。
  “再過幾日,等到彈子鎖開賣,便有流水和收益了,”李彥笑著擺了擺手,看到崔石頭在門外求見,便讓他進來,卻是剛剛送到的京城來信。
  “說不定就有好消息了,”李彥揚了揚手上的信,打開後剛看了兩眼,突然怒叱一聲:“荒唐。”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38
第六十七回 鎖鑰官賣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李彥無奈地笑了笑:“信上說,我們的彈子鎖已經通過工部的鑒定,安全性沒有問題,符合要求。”
  包有才等人都是靜靜地聽著,知道能讓李彥說出“荒唐”這兩個字,肯定還有下文。
  “有人向皇上提出,鎖鑰關乎天下安定,因而……需實行嚴格管制,由官方製造、發賣!”李彥忍不住搖了搖頭,他不知道這樣做能有什麼好處,官營唯一結果便是滋生腐敗。
  “朝廷決定,指派專人,在京師、天津及應天府,組建鎖鑰廠,專事生產彈子鎖,民間不得涉足!”
  其他人都是愣了愣,包有才難以置信地追問:“難道說,咱們也不能生產彈子鎖了?”
  “咱們自個是不能,不過鎖具坊隸屬錦衣衛旗下,倒是沒有問題,”李彥無奈地笑了笑,這是駱養性在信函中保證的,但他還是感覺到一股徹骨的寒意。
  李彥固然想要多賺錢,但這不是他的唯一目的,甚至主要目的都算不上,要賺錢,他有很多種辦法,完全不用費盡心力地改革工藝、探索新技術。
  通過製造鎖鑰,李彥看到一條發展精密製造工業的道路與可能,他更想通過這個產業,形成示範作用,進而帶動大明的工業發展。
  作為“後來人”,李彥太明白工業的發展對於歷史將造成何種影響,這將會決定中華民族未來幾百年的命運。
  工業要發展,靠他一個人當然不行,哪怕他穿越而來。
  不過李彥很清楚中國人的“跟隨”能力,只要給他們打開一道門縫,他們就將洶湧而上,托起整個大潮,一如賣遍世界的山寨貨。
  然而,一個官方製造、發賣,嚴禁民間私自造賣的做法,卻讓他的希望頓時化為烏有。
  石柱子長歎一聲:“怕又是那些太監要斂財吧!”
  “少爺何不爭取做這天津廠的監督?”一直沒有作聲的鄭書突然開口說道。
  李彥暗暗歎息一聲,鄭書每每總能洞悉關竅,卻無法理解他心中所想。
  “宮中有旨,原銀魚廠太監徐貴,將成為天津鎖鑰廠首任監督,”李彥揚起手上的信函,淡淡說道。
  天津鎖鑰局將設廠徵募工匠生產彈子鎖,並向商人發放類似于“鹽引”的“鎖引”,憑引購鎖、販賣。
  對於這樣的做法,李彥只能暗罵一聲“有才”。
  鎖鑰坊托庇錦衣衛旗下,不用擔心徐貴直接干涉,但因為“鎖引”的存在,鎖鑰局權力很大,順手打壓一下可謂輕而易舉。
  看到剛才還被寄以厚望的財源被人掐住喉嚨,石柱子等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怎麼了?”李彥卻是突然放鬆地笑了笑:“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它去吧,咱還是按照剛才說的去做,鎖鑰坊的生產進度正好調整一下,改作小號彈子鎖,多出來的人支援木工坊。”
  李彥輕描淡寫地說道,對他來說做什麼都沒有問題,最多不做彈子鎖罷了。
  正如包有才所說,李家的家丁、長工以及雇工所得到的待遇要好過別處,當李家放出消息,要招募工匠或有一技之長的雇工,前來應募者絡繹不絕。
  其中有木匠、石匠、鐵匠、銅匠、泥水匠,還有很多李彥想不到,或者沒有想到的,譬如雕刻書版的刻工、煮鹽的灶戶、榨油坊的學徒、打漁的漁夫甚至撐船的船夫。
  “鐵匠、銅匠都要,木匠選一些手藝好、年紀輕的,船夫、灶戶就算了,榨油工可以留下一兩個,泥水匠、石匠暫時不要,刻工也不錯……”
  看到每一種手藝,李彥都會去想他們能幹什麼,有什麼可以改進的,總會有些新的想法,但也知道他的精力、財力有限,不可能每件事都去做,總歸要放棄一些項目,很是苦惱。
  每當這個時候,李彥總會覺得錢不夠用,如果能賺更多的錢就好了,問題是徐貴一直扣著鎖引不發,鎖具坊囤積了那麼多的彈子鎖也賣不出去。
  此外,李彥最想要的木匠、鐵匠以及銅匠的數量都很少。
  “因為遼東的戰事,天津的工匠多被徵調了,”包有才解釋道。
  “鎖鑰局扣著鎖引不發,也並不需要太多工匠,”石柱子倒是有不同的意見。
  “這個徐貴真是可惡,”包有才有些氣憤:“如今很多商人都是聞風而來,但是拿不到鎖引,便無法販賣,咱們的鎖也賣不出去。”
  李彥也想著打破眼下的僵局,只要彈子鎖能賣出去,一切都能盤活。
  “有才,你是說現在有很多商人想要買鎖?”李彥想了想,漸漸有了主意。
  包有才點了點頭:“是的,聽說徐貴派人到處說以前的鎖不安全,彈子鎖才安全。此外,雖然錦衣衛沒有公佈竊案的詳情,外面也有些傳言,加上京裏傳出的一些消息,大家都知道彈子鎖是怎麼回事。”
  “那就好,”李彥原本還擔心朝廷的態度,一旦過早捅出簧片鎖的缺陷,會引起民間的恐慌,只能隱忍不發。誰知道已經是這樣的局面,而且那個徐貴還推波助瀾,那他就不用再擔心什麼。
  “包有才,你馬上去準備,給那些想要買鎖的商人士紳發帖子,邀請他們到鎖具坊參觀,日子就定在明天,晚上就要將帖子發出去,”李彥曲起手指敲著桌面。
  “參觀?”包有才有些不解:“他們沒有鎖引,便不能買賣鎖具,就算來了也沒有用啊!”
  “有用、肯定有用,”李彥笑了笑,讓包有才趕緊去準備:“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他徐貴想扣著鎖引不發?門都沒有。”
  是夜,天津稍有名望的士紳府上,還有這幾日聞訊而來,想要購進鎖具的客商,甚至一些經營著南北買賣的行商,都接到李彥讓人送去的請帖。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41
第六十八回 展銷大會


  “你說這個李三娃,他又想搞什麼鬼?”徐貴手上也拿著一張這樣的帖子,氣哼哼地說道。
  “乾爹,他怕是要通過商人,向乾爹施加壓力,”站在徐貴身後說話的,赫然便是從錦衣衛獄中逃出的陳小旗。
  “施壓?咱家還怕他們不成?”徐貴把眼一瞪,不屑地說道。
  “誰敢囉嗦,便不要想買到鎖引!”
  “乾爹說得是!”陳小旗彎了彎腰:“最好是鎖鑰局的工廠早日開工,將這鎖引帶來的買賣,全都控制在乾爹自個手中。”
  “咱家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沒人啊!”徐貴將那份請帖扔到一邊,苦惱地說道。
  “急死人了!”
  陳小旗眼中露出一絲不屑,隨即為冷酷所代替:“乾爹,兒子倒是有個辦法。”
  “官匠都被徵調,不是還有民匠?他們不願意來,咱就去抓人,看他們來不來?李三娃手裏的那些鎖匠,不都是錦衣衛抓過去的麼?”
  “抓人?”徐貴眼睛一亮:“就是啊,他錦衣衛能抓人,咱家為什麼不行?咱家這就去找張文學,讓他去抓人,哈哈。”
  “在這之前,咱家就是不發鎖引,看他李三娃能夠如何;等發了鎖引,也要那些人購買鎖鑰局的,”徐貴得意的哈哈大笑:“他李三娃怎麼跟我鬥?”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雖然錦衣衛沒有公佈天津竊案的具體情況,但民間還是有傳言,說是三簧鎖不安全,私底下越傳越烈。
  事關身家財產的安全,由不得人們不重視,越是富裕的人家越是擔心,還好很快有消息傳出,更加安全的彈子鎖橫空出世,立刻吸引無數關注的目光。
  朝廷決定在京師、南直隸應天府與天津分設三處鎖鑰局,其中京師專供大內官衙,應天府與天津分理南北。
  北方數省,特別是周邊府縣的商人,以及富紳大戶也都派人在第一時間趕來天津,想要購進彈子鎖,卻被告知要憑引販賣,而想要鎖引,必須等待,因為鎖鑰局的工廠還沒辦起來。
  商人及富紳大戶派出的代表都是無奈,只能留在天津城中坐等,突然得到李家送來的帖子,私底下一打聽,這才發現李家竟然才是彈子鎖最早的發明者。
  李彥將新建成的宅院佈置成展廳形式,擺出幾種型號的彈子鎖和鑰匙,旁邊再擺上三簧鎖的鎖鑰作為對比,在進門處有專人發放簡單的宣傳資料。
  彈子鎖的型號並不多,外形也很樸素,不過有心人從傳言、從資料、從現場的講解中,很快能意識到彈子鎖的不同。
  將三簧鎖的鑰匙與彈子鎖的鑰匙放在一起,自然就能看出這兩種鎖內在的差異。
  何況展廳中還擺出了彈子鎖拆分下來的零配件,彈簧與彈子的結構讓內行人都是感慨不已,確實是精巧。
  至於那些並不瞭解鎖鑰的,也能從別人的言談與表現中,知道李家並沒有吹噓,彈子鎖確實是好。
  “這個鎖精巧!”天津泰昌號的掌櫃崔如安仔細開了幾把鎖,又用不同的鑰匙試了試,然後將幾把鑰匙放在一起,比對牙花。
  “大夥請看,這鑰匙上的每個突起都對應一處機關,這幾把鎖都有四到五處機關,每一處的高低、間隔都不能有絲毫偏差,端的是精巧!”
  泰昌號是天津最大的商號之一,掌櫃崔如安也以搜集各種奇巧之物聞名,譬如姑蘇的水晶眼鏡、南京的自動模型船,最難得還有一台西洋座鐘。
  崔如安既然這麼說,商人們都是很信服。
  “如此,便不會再有那看了鎖孔,便能湊配出鑰匙來的荒唐事吧!”說話的是河間府孫氏的管事,天津竊案鬧得人心惶惶,大家也是都知道其中內情,那份擔心到此刻才算豁然放下,頓時感到一陣輕鬆。
  “是啊!”很多人都是心有戚然地出聲應和。
  “你家主人呢?快請他出來相見,我孫氏要買這樣的彈子鎖五十只!”孫家的管事拉住一旁的李家家丁,急切地說道。
  “泰昌號要購進五百把這樣的鎖,”崔如安也出聲說道。
  “劉記要一百把!”別人也不甘示弱,提出購買意向的人越來越多。
  有些財大氣粗的商家並不滿足於簡單的購貨榷賣:“永記要做山東的代理,開個價吧!”
  “秦掌櫃,你拉倒吧,好歹給兄弟們留點活路!”相熟的商家連忙笑著打趣。
  李彥一直在隔壁房間注意外面的情況,知道該是自己出面的時候,一振衣袖,正要起身,卻聽到外面響起一個尖利熟悉的聲音,不由微微一愣,沒想到這個徐貴還真的來了。
  這樣也好,等會便鼓動這些商人向徐貴討要鎖引,看他發是不發,李彥微微一笑,又坐了回去,靜觀外面的事態變化。
  “都吵什麼吵?不知道鎖鑰要憑引販賣嗎?”徐貴來到時,院子裏正鬧哄哄的亂成一團,聽到大家的議論,老太監的臉色很不好看,扯著尖細的嗓子高聲叫道。
  眾多商人一看是掌握著北方鎖引發放的天津鎖鑰局大使,不能得罪,都是斂聲收氣:“公公,既然興華坊可以生產彈子鎖,這個鎖引也該發放了吧?”
  “啥時候發鎖引,是咱家說了算,還是你說了算?”徐貴沒好氣地翻了翻白眼,怪叫道:“咱家告訴你們,沒有鎖引你們就不能買這裏的彈子鎖,有了鎖引,也要買鎖鑰局的。”
  “問題是,你鎖鑰局現在沒有彈子鎖啊!”商人們擔心以後拿不到鎖引,不敢與徐貴爭辯,有些富紳豪族的派來的代表卻毫不在乎,大聲質疑。
  “鎖鑰局遲遲做不出鎖,又不發鎖引,若是我等家中被盜,又該找誰?”
  “這個嘛……”徐貴想要發作,見對方氣勢太盛,有些琢磨不定:“總之,鎖鑰局很快會造出彈子鎖,到時就會有鎖引了!”
  “徐公公,你這樣做不對吧?”說話的是山東德王府上派來的管事,也不將徐貴這個太監放在眼裏:“鎖鑰局雖然負責鎖引的發放,可也不是只能到鎖鑰局購鎖吧?這個興華坊也是官辦的,我等為何就不能買了?”
  “是啊,為什麼不能買?”不少大戶顯貴都擔心自家的財產安全,派了家人前來採購彈子鎖,看到有人出頭,也跟著叫了起來。
  “鎖鑰局遲遲不發放鎖引,這是何道理?”
  “是極是極,若是出了事情,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徐貴本想繼續壓制李家,不料會遭到眾人的群起質疑,頓時有些慌亂,大聲道:“何時發放鎖引,那是咱家的事,你們難道想造反嗎?”
  “造反?”德王府的管事跳了起來:“咱們是問你為何不發鎖引,你一個太監,不過是咱朱家的奴才,卻不好好辦事,有何居心?”
  “是極是極,咱們按照官府的規定購買鎖引,你卻是扣著不發,是何道理?”
  萬曆年間,宮中太監分派于各地榷稅,激起不少民變,其中發生在天津左近的就有萬曆二十七年的臨清“馬堂事件”、二十八年的香河“王虎事件”等,眾人這一緊逼,徐貴便有些心中發虛。
  “鎖引!快發鎖引!”眾人齊聲喝道,膽氣愈發壯烈。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53
第六十九回 皇孫來訪


  外面正鬧得不可開交,家丁前來報信:“駱大人從京城來了,正在工廠那邊。”
  “駱養性?”李彥有些奇怪,這小子既然回來了,為何不直接過來?
  來不及細想,李彥忙從側門出去,奔向對面的工廠,希望這傢伙能給自己帶來點好消息。
  “三娃,看看大哥給你帶什麼來了,”剛見面打過招呼,駱養性便將一大疊文書塞到李彥懷裏。
  李彥掏出來一看,不禁失聲叫道:“鎖引?大哥這是哪里弄來的?”
  駱養性嘿嘿一笑:“剛看到對面鬧哄哄的,聽說便是為了這鎖引?不如現在拿過去,讓大家驚喜一下,也好看看那個徐貴的嘴臉?”
  “大哥已經知道那邊的情況?”李彥笑了笑,這還真是個好消息:“這個鎖引,好用不?”
  “大哥做事,你就放心吧,”駱養性伸手錘了李彥一拳:“除了三個鎖鑰局,咱錦衣衛作為首創者,也有監管的權力,你快些去,大哥就在這裏等你。”
  說著,駱養性湊到李彥耳邊,低聲說道:“快去快回,這兒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找你。”
  李彥點了點頭,也不問是什麼事情,立刻拿著鎖引回轉宅院,有了這些鎖引,彈子鎖便能賣出去,鎖鑰坊便能運轉起來,整個工廠就活了,他想要做的事情也都能做了。
  “各位,李某這裏有錦衣衛發放的鎖引,大家要買鎖引的,請到這裏登記,並憑鎖引購鎖。”
  正在爭吵的諸人都是微微一愣,倒是徐貴反應最快,扯著尖利的嗓子大叫:“李三娃,你敢私販鎖鑰,這是死罪!”
  李彥向前走了幾步,走到距離門口不遠的徐貴身邊,將一張蓋有錦衣衛大印的鎖引遞了過去:“徐公公,朝廷有旨,除三大鎖鑰局,錦衣衛也有監管之權,這便是錦衣衛開出的鎖引,可也是合法的!”
  徐貴伸出顫抖的雙手,接過那張鎖引看了又看:“不會的,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心思靈動的,立刻便看出李彥手上拿著的確實是有用的鎖引,崔如安搶上前去:“泰昌號要二十張。”
  其他人也很快反應過來,全都湧向李彥:“和記、和記也要十張。”
  李彥連忙伸手示意大家安靜:“鎖引一張銀一兩,可購彈子鎖五十把,每把鎖價銀二錢左右,因興華坊存貨有限,考慮到大家的需要,每一縣一城至多一引。”
  李彥給大家解釋鎖引、鎖鑰的購買方式,說來也是洩氣,雖然朝廷出了這個鎖鑰官營的方法,也不過是多了鎖引這個仲介,全然沒有其他的限制。
  李彥讓前來參觀、有意購鎖的人先到石柱子處登記訂購的意向,然後統籌分配出貨的數量。
  眾人認購的熱情大大出乎李彥的預料,最少也是五六引,還有三四十引的,全都加起來不下五百引,也就是兩萬多把鎖。
  駱養性帶來五百張鎖引,倒是一次性全都發賣出去,不過拿到鎖引的這次也不一定能提到貨,而是要由李家統籌安排,用銀子與鎖引換到提貨單,才能去鎖具坊提貨。
  鎖具坊的存貨不足一千,駱養性還要提走二百把供應宮中,作坊每天的生產能力不到一百把,所以只能按照地區進行統籌分配,先將彈子鎖賣過去,訂單自然會源源不斷而來。
  存貨一次性清空,得到一百多兩銀子,雖然看著也不算多,卻只是鎖具坊不到一個月的產出,若是以後能走上軌道,以當前的生產能力,每月進賬便能有二三百兩,這才是經營的正道。
  李彥無暇理會賺了多少銀子,將事情交給手下,包有才鄭書負責統計、包有才交涉、石柱子組織協調,倒也是井然有序。
  李彥惦記著駱養性所說的“更重要的事情”,連忙又回到工廠,這回才注意到駱養性的手下已經將工廠周圍給控制住了。
  李彥好不容易在木作坊找到駱養性,這傢伙正站在一旁,看著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小校做木工。
  “大哥,你們這是……”李彥詫異地看了一眼那個錦衣衛小校,才發現這個小校也不過十四五歲的樣子,身材瘦弱,許是因為做活的原因,臉頰呈現出一種異常妖豔的紅暈。
  “你是三娃吧,”錦衣小校看到李彥,連忙停下手上的動作,目光怯怯地看著他:“你……你真的也是十五歲嗎?”
  李彥看到駱養性丟過來的眼色,心中一動:不會是信中那個人吧?這樣也行?
  “李某確實年方十五,”李彥對錦衣小校微微笑了笑,連忙將駱養性拉到一邊。
  “這是誰啊,不會是你寫信說的那個人吧?”
  駱養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嘿嘿,你說對了。”
  李彥吃了一驚:“不是吧,你不是說他家裏管得嚴麼,怎麼就把人給拐出來了?”
  駱養性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他家裏鬧得厲害,這小子便沒人管了,大哥看他一個人挺可憐的,便帶他出來散散心。”
  “這樣也行?”李彥吃驚地翻了翻白眼:“老大,你這樣做會不會有問題啊?萬一,我是說萬一被人知道的話,不會砍了你的腦袋?”
  “放心,大哥這次來,拿了兩百套鎖就走,就留兩天,沒人會知道的!”駱養性朝遠遠看著這裏的小校撇了撇嘴:“你也看到了,這孩子挺可憐的,雖然是長子長孫,卻沒人待見,他對你說的那些挺感興趣,好好待他,說不定將來有回報的。”
  李彥實在沒想到駱養性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回頭看了那怯怯的小校一眼,倒是從最初的震驚中放下心來,既然駱養性都沒當回事,自己這個穿越者,難道還會不如?
  不就是皇上的孫子,未來的皇帝麼,這會還沒當上呢,有什麼好擔心的,李彥笑了笑,轉身走向錦衣小校:這孩子,看上去還有些害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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