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天工 作者:半埂草 (連載中)

ivyyahui 2009-6-15 09:52: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16658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5
第四十一回 獻策釀酒


  黃金菜的成功確實無法複製,就算四海居推出新式菜肴,也能找到類似的閃光點,但是有黃金菜珠玉在前,也會黯然失色,還容易遭到競爭對手的攻擊。
  李彥看著四海居的掌櫃親自領人將酒菜送進雅間,搶先伸出手抓過那只細瓷酒瓶,揭開木塞,閉上眼睛吸了一口濃郁的酒香:“菜不行,酒卻未必。”
  夏熙眼神驀然一亮,擊掌叫道:“好主意!”
  很快又搖了搖頭:“釀酒不同做菜,並非一日之功。”
  夏熙有句話沒有說出來,所謂眾口難調,天下間萬千菜式,口味各不相同,酸甜苦辣鹹,並沒有說哪個一定好,哪個就很差。就好比那個黃金菜,韭黃味淡,番薯口感粗糙,玉米羹未必及得上一般雞湯鮮香,但要說它們好,大廚的手藝在那裏,未嘗不可。
  但是酒便不同,雖然酒的種類也不少,但比起菜式就差得多了,就算是不同的酒,口味、香氣、入喉的感覺也有大致的高下之分,不是隨便弄個酒,就能糊弄天下酒客,說那是好酒。
  李彥沒有說話,而是給夏熙和自己倒上一杯酒,端起酒盞放在鼻翼前面聞了聞,然後一飲而盡,咂了咂嘴:“好酒。”
  夏熙也端起酒杯向李彥揚了一下,飲盡後放到桌上:“這是大直沽的高粱燒酒,在北方還算有名,天津燒鍋一十八家,夏家酒坊的酒在其中可以排到前三。”
  李彥前世也很好酒,曾經去天津旅遊時,聽導遊說起過津酒的歷史,其中就有直沽燒酒,更加著名的卻是在直沽燒酒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玫瑰露酒和五加皮酒。
  直沽燒酒起源于明初,天津的玫瑰露酒和五加皮酒見於記載是清末,至少現在都還沒有,但類似這樣的酒在南方已經存在,而且歷史悠久,可見要實現這樣的工藝也不困難。
  李彥看著夏熙給自己的杯中斟滿了鮮亮的酒液,心想自己發財的機會很多,不能表現得太小氣,便端起酒杯敬了敬夏熙:“實不相瞞,李某有幾個釀制新酒的想法,但只是方向,具體的配方工藝還需摸索,以夏家酒坊的實力,想來也不是問題。”
  “不知道元望兄願不願嘗試?”李彥微微一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很長時間沒有這麼爽快了。
  “還請三娃指點,”夏熙放下空杯,竟是起身向李彥作揖行禮:“若能成功,夏某願與三娃平分所得。”
  李彥不由愣了愣,他已經打算不要釀酒的收益,畢竟他只是提出方向,能不能釀出酒,還要看夏家酒坊做得如何,這件事和他根本就沒有太多關係。
  “元望兄客氣了,在下只是說出方向,還不知道能否成功,所謂無功不受祿,平分所得時萬萬不可!”李彥連忙起身還禮。
  夏熙請李彥坐下,又給兩人斟滿酒,舉杯敬道:“世間道路萬千,有對有錯,有遠有近,有直有彎,若能預先知曉那條正確的捷徑,其價值何止萬千?”
  李彥不禁愕然,夏熙這番話閃爍著後現代智慧的光芒,與那個在機器上劃了一條線,便要收幾十萬勞務費的專家何其相似。
  這些話同樣引起李彥的深思,他從未來穿越到這裏,最大的優勢便是知道歷史會如何發展,也就是那條捷徑,只要好好利用,何愁大事不成?何懼那些跳樑小丑?
  想到這裏,李彥也是舉起酒杯,與夏熙相視一笑,一飲而盡。
  李彥將釀造玫瑰露酒及五加皮酒的思路告訴夏熙,不想夏熙全都知道:“不過,以燒酒為基酒,釀造與果酒、黃酒為基酒不同的玫瑰露酒、五加皮酒,嗯,果然是好辦法。”
  夏熙似乎對釀酒挺有心得,聽了李彥的主意,勾起談興,按照他的說法,玫瑰露酒與五加皮酒大概從唐代開始就有了,雖然玫瑰露酒非常少見,差不多已經失傳,不過五加皮酒在浙江一帶就有,夏家酒坊還收藏著配方,工藝也不複雜。
  南方的五加皮酒以黃酒為基酒,北方人並不習慣,如果換成高粱酒的話,應該能釀造出一種新酒。
  “天下的酒,無非白酒、黃酒、果酒三種,又以這三種酒為基酒,釀制出各種配置酒,如以白酒為基酒的竹葉青,以黃酒為基酒的五加皮,果酒中的玫瑰露酒,如果能用不同的基酒,所釀制的酒也該不同,之前竟然無人能夠想到,還是不能脫出傳統的窠臼,”夏熙興奮地說道。
  李彥知道還有一種酒與白酒、黃酒、果酒全然不同,那就是啤酒,當然出於酒文化的不同,這時候推出啤酒,未必有人接受,倒是夏熙提出的配製酒有些意思。
  在李彥那個時代,有很多配方獨特的酒,有名些的如金波酒、阿膠酒、虎骨酒、靈芝酒、十全大補酒等,若是以此為方向,定然能夠釀制出不同的酒。
  這些酒在這個時代差不多都有了,不過以少量泡制的藥酒為主,只要在酒坊中改良工藝,規模化釀制,再進行適當包裝,完全可以發揮出超過黃金菜的影響力。
  李彥與夏熙一邊飲酒一邊談酒,夏熙對這個時代的酒、酒的製作和酒文化都很瞭解,而李彥對酒的一些看法也是夏熙聞所未聞,難得夏熙也不保守,兩人飲酒暢談,不覺時間過得飛快。
  當然,李彥也不會忘記自己今天進城的目的,趁機向夏熙打聽飛賊竊案的進展,夏熙對此頗有些怨氣,抱怨錦衣衛胡亂抓人。
  李彥聽了卻有些猶豫,因為據夏熙說,很多沖著懸賞去提供線索的人也給錦衣衛關了起來,看上去不管具體情況如何,凡是可能與竊案有關的,都要被抓起來。
  李彥雖然覺得自己的推理很有可能,但畢竟沒有證據,貿然前往檢舉的話,很可能也被關起來,他可不願意自討苦吃。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6
第四十二回 聞香教民


  “小弟對這個案子倒有些想法,本想提供給衙門,不料還有這樣的麻煩事,”談了這半日,李彥和夏熙已經稱兄道弟,關係變得很是密切。
  夏熙笑了笑:“也不用那麼麻煩,直接找你老師徐大人引薦,便能見到錦衣衛指揮使駱大人,說不定還能立上大功,可惜愚兄在家中不受人待見,無法幫你了。”
  夏熙是庶出,夏家的產業如今由長兄夏睿掌管,他的地位不免有些邊緣化,只是掌管著四海居等寥寥幾個產業,正因為如此,四海居境況不佳,他才會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李彥想了想,這件事恐怕也只有暫時這樣了,他可不想被錦衣衛弄進大牢。
  眼看將近午後,夏熙早將李彥要的銀子準備好,又安排人幫助李彥的兩個家丁去買好要買的物品,李彥便打算告辭,回去好早點安排。
  至於聞香教的事情,李彥並沒有告訴夏熙,他覺得夏熙怎麼說也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未必知道這些下面的事情,說了無益,何況很多事情還處於猜想階段。
  回去卻不用走路,夏熙直接安排人用小船運送,因為購置了不少物品,這樣確實更加方便,李彥便沒有推辭。
  出了水門,小船沿衛河向東順流而下便是小直沽,去到正在建造的田莊非常方便,不一刻功夫,便能看到暮色中的工地,似乎有很多人聚集在那裏。
  李彥頓時覺得有些不妙,連忙讓船工加快速度,隨著距離的不斷靠近,已經能聽到岸上亂糟糟的喧嘩聲。
  新建的莊園一面靠著衛河的支流月牙河,另外開著正門的一面對著道路,李彥上岸以後,很快就穿過正在建造的宅院,看到已經砌出輪廓的院牆外面,圍了一大群的人,正在紛紛鼓噪。
  圍在外面的那些人正是被魏大有臨時煽動起來的聞香教教民,他們只知道李家霸佔了燃燈大佛賜給聞香教的物品,魏傳頭要帶他們將物品拿回去。
  教民們大多赤手空拳,也有少數人手上拿著鋤頭、扁擔等農具,因為前一天李彥已經提醒大家注意,在發現成群的教民出現以後,宋大牛馬上帶著家丁站到最前面,手上拿著包有才下午剛剛弄過來的幾根白蠟杆長矛,排成一排。
  在鄭書的鼓動下,也有幾個膽大的長工拿起長矛,與家丁們站在一起,面對洶湧而來的上百教民,他們的雙腿都在打顫,看上去隨時都可能扔下兵器,轉身就跑。
  好在教民們多數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在看到面前晃動的一排長矛後,都不自覺地停下了步伐,相隔遠遠地大聲喊叫。
  “交出番薯!”
  “交出燃燈佛祖賜給我們的種子!”
  ……
  看到這麼多人圍在外面,包有才有些臉色發白,倒是石柱子站在宋大牛身邊,大聲對喧嘩的教民們喊道:“你們想幹什麼,還有沒有王法,官府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老百姓最怕見官,石柱子的喊話果然有了一些效果,教民們的吵鬧聲很快低了一點,有人便有些猶豫。
  魏大有並沒有沖在最前面,而是和周彪留在後面,只有他的幾個徒弟混在人群中,領著盲目的教民向前沖。
  他們顯然都沒有想到李家的莊園會有兵器,在看到一排十幾根足有丈許長的長矛以後,都有些不知所措,沒有第一時間沖上去。
  看到教民因為石柱子的話而有些畏縮不前,魏大有不悅地皺了皺眉頭,旁邊的周彪不滿地說道:“囉嗦什麼,直接沖過去就行,難道他們真的敢殺人?”
  魏大有當然不怕李家的家丁殺人,反正殺的都是那些苦哈哈的教民,少了他們,他還可以勸說更多的人入教,並不影響他得到的香錢。
  但是周彪這麼說話,魏大有就有些不太高興:“你懂什麼,教民又不是軍隊,看到長槍當然會害怕。”
  周彪知道剛才有些急了,連忙賠笑道:“魏傳頭,您別生氣,要不我帶兄弟們到前面去?”
  “行,你帶幾個人沖一沖,那些教民就會跟著沖上去,”魏大有點了點頭,又讓身邊的弟子到人群中鼓動。
  MD,就知道躲在後面,周彪在心中恨聲罵道,帶著重新召集起來的幾個喇唬小弟鑽進了人群。
  周彪也不是愣頭青,看到那一排長長的白蠟杆也有些發怵,只是大聲吆喝,同時向前緩緩逼近。
  在他的帶動,以及魏大有安排的人鼓動下,教民們又漸漸變得群情洶湧,跟著周彪與喇唬緩緩向前。
  包有才他們也已經看到周彪和那幾個走在最前面的喇唬,往日的積威所致,更是有些慌亂。
  面對緩緩逼近的人群,手持白蠟杆站在最前排的家丁與長工也都是面色發虛,只有宋大牛和幾個當日打過王興的家丁與長工堅定地站著不動。
  他們經歷過上次的事情,知道這種情況下自己只要頂住了,就一定會得到東家的獎賞,在身份、工錢方面獲得提升。
  宋大牛舉著白蠟杆,似乎沒心沒肺地大聲吼道:“嗨,對面的鄉親小心了,這長矛鋒利得很,別碰到了被傷著。”
  要是平常,這句話能引人發笑,此時卻讓家丁與長工們下意識地挺了挺手中的白蠟杆長矛,心中的慌亂也少了一些。
  對面躁動的人群頓了頓,不過在傳頭的鼓動下,很快又鼓噪著踏步上前,看著越來越近的長矛,周彪倒有些被人群簇擁著,退也不能退的感覺。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6
第四十三回 長槍直刺


  “宋大牛,你敢傷人,衙門不會放過你的!”周彪揮了揮手上的鐵尺,大聲吼道,可惜鐵尺和白蠟杆相比,實在是太短了。
  “燃燈佛祖會保佑我們的!”也有教民大聲喊道。
  人群越逼越近,除了宋大牛大咧咧的似乎還沒有感覺,其他人都已經手心出汗,目光遊移,隨時都可能崩潰。
  夏二狗是當日與石柱子最早沖上去的兩個家丁之一,現在已經是家丁小隊長,手下有四個人,他知道只要表現好,肯定會有回報。如果這時候手上拿著的是木棍,他會毫不猶豫地抽出去,但是真要他們用鋒利的長矛殺人,卻是沒有絲毫心理準備。
  人群越逼越近,沉重的壓力讓教民在鼓動下漸漸癲狂,不管不顧地向前移動。
  李家的長工這邊,已經有人將長茅往回收了收,這一收,接下去很可能就是後退,而感覺到他們的軟弱,周彪與混在人群中的傳頭都是精神一振,大聲呼喊著鼓動人群,又是向前逼了一大步。
  “周彪,你不是發誓滾出天津衛了嗎?”李彥趕了過來,看到情勢危急,沖進人群中,從旁邊的長工手中抓過一杆長矛,向前一挺,矛尖直逼上躥下跳的周彪。
  周彪被嚇了一跳,看清楚李彥後雖然惱怒異常,但面對眼前的長矛,也不得不退了半步,這半步卻讓整個教民的人群頓了頓,已經達到臨界的緊張氣氛竟是緩了一下。
  “周彪,你和我只是私仇,難道你要讓這麼多鄉親為你送死?”李彥不等周彪反詰,舉著長矛,用盡全身力氣大吼道。
  看到周彪,李彥就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不知哪里來的勇氣,沒有猶豫就沖了上來。
  對於成長在太平年代的李彥來說,陡然面對這麼多人,他也非常緊張,但是他更加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絕對不能退,不然他所做的一切就全毀了。
  穿越以後,來到陌生世界的惶恐,李彥也是苦苦掙扎,這使得他的心性已經比往日更加堅強,因而在暴躁的教民面前,還能夠保持一絲冷靜,緊張地思考應對之策。
  “魏大有,你不是想要搶我的銀子麼?怎麼躲起來不敢見人,卻讓這麼多鄉親來送死?”
  “魏大有,你還不敢出來麼?”
  “你和周彪這些喇唬勾結,到底想要幹什麼?”
  李彥聲嘶力竭地大聲吼叫,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樣做有沒有用。
  也該魏大有他們倒楣,也怪周彪在城南、直沽一帶太有名,對面的教民果然是將先前最活躍的周彪給認了出來:他不是那個專門詐騙的喇唬麼?他又不是信徒,為什麼也在這裏?
  士氣可鼓不可泄,李彥一見有門,想要趁熱打鐵,不想魏大有在人群後面大聲喊了起來:“不要相信的他的話。”
  “周彪已經不做喇唬,改信燃燈佛祖,現在這個李三娃才是喇唬。”
  “是他接手了喇唬團夥,霸佔了燃燈佛祖賜下的種子,我們要將佛祖賜給我們的東西搶回來。”
  李彥沒想到魏大有能做上傳頭,最擅長鼓動人心,只用了幾句話,原本驚疑不定的教民又都抬頭看向他,目光漸漸炙熱起來。
  “搶回屬於我們的種子!”
  “搶回來!”周彪被李彥激得火起,趁機用鐵尺撥開矛尖,向前跨了一步。
  整個人群也被帶著跨了一步。
  李彥這邊的氣勢卻弱了一弱,一排矛尖都往後收了收。
  絕對不能後退,只要退後半步,便會一發不可收拾,李彥在心中呐喊,不退反進,咬著牙向前踏了半步,卻也將長矛往回收了收,他真的不想殺人!
  “包有才,潑水!”李彥大吼了一聲,向前半步,突在最前面,總算將眼看就要退卻的家丁與長工穩住。
  但這也是暫時的,只要對方再踏上一步,擺在李彥他們面前的就只有兩個選擇:留在原地,用長矛刺死向前的教民,或者後退,然後被瘋狂的教民衝垮。
  殺人?不要說那些長工、家丁沒有心理準備,李彥自己也沒有想過,他心中十分為難,卻沒有表現在臉上,而是大吼一聲:“預備!”
  聽到這個口令,一直和李彥一起訓練的家丁條件反射地曲膝挺矛,擺出刺殺的姿勢。
  李彥死死盯著周彪,手中的白蠟杆也在微微顫抖,不知道對方繼續向前的話,是不是要刺出去。
  對面的人群被家丁們的動作嚇了一跳,稍一停頓,只聽人群外面響起一個清脆的聲音:“咦,這裏怎麼這麼多人啊!有才,包有才,你在這裏嗎?三娃回來沒有!”
  正感左右為難,不知要不要繼續向前的周彪立馬興奮起來:“她是李三娃的姐姐,抓住她,快抓住她!”
  去死!李彥只覺一陣熱血上湧,大吼一聲,用力將手中的白蠟杆向前一挺!
  “刺!”
  李彥這一嗓子,似乎要將自己穿越後的惶恐、艱辛全都吼出來,質地上佳的白蠟杆長槍向前疾刺,毫無懸念地沒入周彪的胸膛。
  “噗嗤!”
  李彥雙目死死瞪著周彪,似乎能聽到槍刃沒入人體時發出的沉悶聲音,直到一股黑紅色的鮮血飆飛而起,空氣中彌漫開淡淡的血腥味。
  “殺!”
  李彥只覺得腦袋嗡嗡直響,已經不知道自己是在幹什麼,只是下意識拔出長槍,然後手腕一抖,就像平時訓練那樣,又刺了出去。
  在李彥大聲喊出“刺”的同時,宋大牛與幾個經過訓練的家丁也是條件反射一般先後遞出長槍。
  “嗤!”“嗤!”“嗤!”
  連聲悶響,被刺中者猝不及防,隨即發出殺豬似的慘嚎,人群中頓時驚呼一片。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7
第四十四回 大殺四方


  聞香教的信徒顯然沒有狂熱到將生死置之度外,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小百姓身上那種怯懦立馬顯現出來,忍不住就向後退去。
  剛才在最前面,大多是喇唬、魏大有的徒弟以及信徒中最大膽的,雖然只有五六個家丁跟著出槍,傷了幾人,但也將他們嚇住了,誰也沒想到李彥真的會動手。
  被熱血一激,眼前一片通紅,李彥也是再顧不得什麼,回抽、直刺,同時口中大喊:“殺!”
  刺出第一槍的家丁,膽大者如宋大牛也緊跟著刺出木槍,也有的刺中人後慌得扔掉木槍,一屁股坐到地上。
  同樣,也有別的家丁或長工,挺槍加入刺殺的行列。
  他們還是不敢殺人,有的槍尖下垂,專刺下盤,也有的倒轉木槍,想用槍桿驅散人群,只有寥寥三四個人,似乎與李彥一同陷入癲狂狀態,完全不管不顧地挺槍直刺,口中大呼:“殺!”“殺!”“殺!”
  教民只是後退,很少有人想起用手上的鋤頭農具反擊,偶爾有那麼一兩個,也會被兇猛的家丁刺中,不過他們一時也沒有潰散,只是茫然而慌亂地後退。
  魏大有也蒙了,他本來只是個好吃懶做的富家子,做了這個傳頭,每月都能從下面的小傳頭那裏收到一筆香錢,整天只是吃喝玩樂,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眼睜睜看著教民往後退,以為李家的家丁要殺過來了,轉身就想跑。
  場面變得極度混亂,石柱子大聲喊著李彥,卻沒有人顧得上理他,就連原本站身旁的鄭書,也在第一時間操起木槍站到家丁陣中,此刻也成了那幾個大聲呼喝刺殺的“兇手”之一。
  “住手,趕緊住手!”石柱子急得直跺腳,殺人是要砍頭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奮力拉住身旁的人,卻看到李彥已經沖進教民當中。
  “快,快點,用水潑他們!”包有才終於領著幾個長工抬了幾隻大木桶過來,看到石柱子正在攔自己人,暴躁地大聲吼道:“石柱子,你個混蛋吃裏扒外!”
  “快,快驅走暴民,不能讓東家殺人了。”石柱子顧不上解釋,沖過來搶走一隻水瓢,舀起半下糞水,沖到前面向教民潑去。
  “走啊!死人啦!你們快走吧!”石柱子潑完水,直接將水瓢扔了出去,又彎下身子,從地面上胡亂抓起一樣東西,扔向對面的人群。
  不知道是石柱子的喊話起了作用,還是那些兜頭潑去的糞水和雜物,終於有人忍受不住,撒開腿往外跑。
  有人帶頭,人群幾乎是馬上一哄而散,都驚叫著轉身就跑。
  “殺!”
  李彥挺著長槍,口中不知道在呼喝什麼,踏步便要追擊。石柱子終於趕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東家,不能再殺了,不能殺人!”
  “殺人?”李彥模模糊糊地念叨了兩聲,繃緊的身子才漸漸放鬆下來。
  “我殺人了嗎?”李彥意識漸漸清晰,茫然地轉頭四顧,很快看到蹲在草垛旁,雙手抱著腦袋的二丫,她的身側還站著兩個家丁,用木棒驅散沖過去的教民。
  教民們早已成為驚弓之鳥,看到有人擋著,都是驚慌地從旁邊跑開,很快跑得一乾二淨,只有那些腿腳受了傷,或者被刺死、重傷的,還躺在地上抽搐、呻吟。
  李彥長籲了一口氣,扔掉手上的木槍,只覺得渾身酸痛,艱難地邁著步子走到二丫身邊,擠出個無比難看的笑臉:“二丫,你沒事吧?”
  “三、三娃……要打仗了嗎?”二丫從胳膊下面抬起小臉,臉上掛著笑容,眼中卻都是驚恐,嬌小的身子也在不停發抖。
  “二丫,別怕,就是一些毛賊而已,”李彥蹲下去,將二丫摟在懷裏,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放心吧,有三娃在這裏,誰也不能傷到你。”
  “三、三娃,咱不要打仗好不好?”二丫蜷縮著身子,用力藏在李彥懷裏,柔柔地說道。
  “嗯,咱不打仗!”李彥柔聲安慰,抬頭向身後看去,除了那些受傷或死去,躺在地上的教民,周圍幾乎沒有站著的人。
  剛才最勇敢的家丁,此時的表現也最不堪,都是趴在地上不停地幹嘔,甚至有人直接昏了過去。
  屍橫遍野、血流成河,眼前還遠遠算不上,可對這些年輕人、老實巴交的村民來說,人間地獄也不過如此。
  李彥雖然也感到噁心,不過懷裏摟著二丫,安慰了女孩兩句,心情反而漸漸平復,他知道自己是眾人的主心骨,這個時候一定要堅強。
  眼下的事情很麻煩,但只要挺過這一關,他們必將浴火重生,以後再沒有過不去的險關。
  李彥抱起二丫,口中哼著小曲:“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啊,往前走……”
  抱著二丫進了臨時搭建的簡陋窩棚,李彥將二丫放下來,發現女孩已經帶著淡淡的笑容睡著了,那笑容中卻不再有歡樂,分明寫滿了驚惶。
  好好睡吧,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李彥捏了捏拳頭,目光變得更加堅定,起身向外面走去。
  ————————————
  PS:本書還是以種田為主,不過瀕臨亂世,也會擁有自己的力量,當前的情節很重要,渡劫以後,應該就是爽快的升級了。
  關於二丫,有兩個細節大家應該注意到,一是第二回曾寫到“這個女孩叫二丫,是李家的養女”;二是第二十五回寫到:嚴明怒吼:你們姐弟倆竟做出這等苟且之事……也就是說,他們並非親姐弟,因而有很多種發展可能,包括最純潔的那種。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8
第四十五回 負天下人


  教民能走的都走了,還躺在地上的一共十三人,死掉三個,五人重傷,餘下五人被刺穿下肢,喪失行動能力,其中周彪被李彥刺中三槍,直接斃命。
  從李彥出手到教民爭相逃散,相隔的時間實際很短,李彥大約刺出五到六槍,刺死兩人,一人重傷,其他人中,宋大牛刺死一個,餘下重傷的,卻也眼看著不活。
  “去請個郎中,再抓些藥,”李彥吩咐護著二丫,後來才趕到,沒有捲進衝突的家丁崔石頭。
  李家招募的長工和家丁多是村裏老實巴交的青壯年,第一次看到流血的場面,都有些發怵,那些先前沖得猛,精神亢奮的家丁此刻卻像泄了氣的皮球,蔫不拉幾的委頓在地上,還有人在無力地幹嘔,甚至低低哭泣。
  那些不敢殺人,躲在後面的長工,見了血也不好受,也因為沒有殺人的心理負擔,反而好些,只是目光愣愣地看著李彥,都在想這個年輕的東家,怎麼就這麼狠,敢下殺手呢?
  李彥也不好受,不得不找些事情分心,將胸中鬱積的悶氣宣導出去:“都TM別愣著,還想死人啊!”
  “都TM滾過來救人!”李彥對那些發愣的長工們吼道。
  長工們不敢殺人,見血倒是不怕,被李彥吼了兩嗓子,馬上爬起七八個人,過來查看受傷的教民,看著汩汩流血的傷口,就用最簡單的方式,用手按住傷口,壓迫止血。
  李彥將腳邊一隻水瓢踢得飛起,對那些還坐在、躺在地上的家丁、長工吼道:“起來,都起來,都TM是不是爺們?見個血就成這個衰樣了?”
  李彥手指著一具教民的屍體:“他們都是強盜,是暴民,想要搶我們的糧食、種子,還要傷害我們的女人,他們該死,找死,你們殺得對,知道不?”
  李彥胸口起伏不定,急促喘息著,像是在告訴這些家丁,又像在說服自己:“我們是被逼的,是正當防衛,是在保衛家園。”
  “他們該死!”李彥大聲吼道。
  “我餓了!”
  看到緩緩站起,夜色中如鐵塔一般的宋大牛,李彥心中竟是一松:“大家還沒有吃飯麼?辛苦了。”
  這邊動靜鬧得很大,奇怪的是並沒有官府的人出現,按說直沽距離天津衛這麼近,就算城門關得早,地方上也有維持治安的弓兵,城外還有駐紮的軍營,也該有人過問才是。
  李彥不知道的是,為了方便行事,魏大有早就打通關節,讓直沽這邊的裏正弓兵莫要管今天的事。
  李彥這邊安撫好眾人的情緒,等郎中過來對受傷的教民施救,那些受了腿傷的還好,將養段時間便能恢復,受重傷的卻是又死了三個,救下的兩個情況也不太好。
  將受傷的移到一旁,現場還保留原來的樣子,大家的心情總還是有些忐忑,有的家丁、長工擔心家裏的情況,便結伴離開回去,莊園這邊也留下幾人留守,都是不敢入睡,生怕那些人會去而複返。
  入秋後的天氣漸漸轉涼,李彥讓人燒起一堆大火,架上鐵鍋,將白天從城內帶回來的一隻羊殺了,放進鍋裏燉煮,一邊話些家常。
  “我總是說,人的幸福是自個掙來的,就好像今天,有人要搶咱們的東西,那怎麼辦?只有站出來打回去!”李彥看著跳動的火頭,心中漸漸有了主意。
  “話雖不錯,可也不能殺人,”石柱子抬頭看了李彥一眼,又將目光轉到旁邊:“就算他們將東西搶走,官府……官府也會給咱們討回公道的,可是現在……現在你們殺了人……”
  “官府呢?我們是殺了人,可官府的人在哪里?”李彥相信,如果今天讓聞香教和王興得了手,他休想討回什麼公道。
  雖然事後看來,當時情況下也可以有很多種選擇,比如石柱子後來採用的,以驅散為主,但若是沒有前面血淋淋的長槍刺殺,一二十人想驅散上百人,也是不可能的。
  何況那種情形下,也全然由不得自己,他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傷害二丫。
  “王法不外乎權勢,”李彥冷冷笑道:“聞香教聚眾鬧事,圖謀造反,我們不過是自衛。”
  “不可!”石柱子豁然抬頭,他明白李彥是想用這個理由來脫罪:“你知不知道,這個罪名是要株連九族的!會死很多人的!”
  李彥手上端著半碗酒,懸在面前,酒液不斷從碗的兩邊灑出,他突然發現自己已心如鐵石,一片冰涼:“難道,讓我們死?”
  李彥冰冷的目光緩緩從石柱子、宋大牛、包有才、鄭書、夏二狗、崔石頭等人的臉上掃過:“現在死了六個人,還有兩個生命垂危……”
  李彥緩緩閉上眼睛,死掉六個,最多是八個,他們這邊只要找些人出去承擔,最多也就是砍掉八個腦袋,再抓上一些,最多最多涉及這二三十人,這二三十個家庭。
  但要說聞香教造反,罪名一旦成立,昨日那近百人都會被株連,甚至可能牽連數以十萬計的聞香教教徒。
  我該怎麼做?李彥不想死,但因為自己要活下去,牽連這麼多人,他良心上過不去。
  “你不能這麼做!不能這麼做……”石柱子咬破了嘴唇,夢囈般喃喃低語:“我去,人是我殺的,是我殺的……”
  “關你屁事,是他們要來搶東西。”宋大牛扔掉酒碗,伸手抓住鍋裏的羊腿,扯下一塊肉來塞進口中,似乎感覺不到燙一般。
  李彥心裏掙扎著,一會兒想就這麼死掉算了,說不定還能回去現代,依然做他無憂無慮的宅男;一會又想到如果真的死了呢?他不甘心啊,再說他知道歷史的發展,能夠給中華民族帶來不同的命運,他的價值比那些愚昧的教民高得多!
  但卻總有一個聲音在那裏大聲告訴他:藉口!你就是怕死!你這是污蔑!你是殺人犯、陰謀家!
  “罪名怎麼定,是官府的事情吧!”李彥將碗中僅剩的一點點酒倒進口中,無力地說道。
  “劫財之行,九成九無罪,”鄭書緊緊捏著手指,依然面無表情。
  “聞香教勢大,非謀逆不能動其根本。”
  “聚眾之行,孤證不立,九成九定不得謀逆!”鄭書又道。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49
第四十六回 人命值幾個錢


  “這麼說,不管如何,咱也是扳不倒聞香教,只能自個去死了?”李彥突然笑了笑,竟然感到一陣輕鬆。
  “人總是要死的,關鍵怎麼死才值,”鄭書淡淡說道。
  李彥抬頭看了鄭書一眼,這句話聽上去很耳熟,有著濃厚的哲學味道。
  “人市上的小丫頭,三四兩銀子一個;大些的,會做女工、飯菜,能值七八兩;模樣兒俊俏的,賣給聞香樓做妓女,十一二兩……”
  李彥疑惑地看著鄭書,難道這就是他說的“死的價值”?
  “有人命如草芥,有人富貴如天,人與人貴賤不同……”鄭書的聲音聽上去不帶一絲感情,好像真的是在討論某種貨物。
  “如果房子失火,要將值錢的東西搶出來,不值錢的燒就燒了,還能再買!這樣才划算!”
  石柱子眼睛漸漸睜圓,似乎難以置信地瞪著鄭書,突然大聲吼道:“可人不是東西,人死不能複生……”
  “人和東西一樣,也有他的價值,”鄭書依然低著頭,讓人看不到他的臉上的表情,不過他的聲音,卻終於有了些微難以覺察的顫抖。
  “沒有三娃,我鄭書活著,便是讓自己活著,一天五文錢買幾個饅頭,一年最多二兩銀子,再活三十年,這三十年值銀六十兩;你們這些長工金貴些,一年四五兩工錢銀子養家,自個吃上四五兩銀子,幹上三十年也就是三百兩,再做點雜活,這輩子最多也就值五百兩。”
  李彥不知道鄭書為什麼說這些,聽上去非常彆扭,但不得不說,他這種演算法很有道理。
  “不對的,人有父母要孝敬,有妻兒需照顧,這不是銀錢能買的!”石柱子像受傷的頭狼,憤怒地瞪著鄭書,恨不得撲上去廝打一般。
  李彥有些摸不著頭緒:“你們吵啥,就算我想賠錢,他們也不會接受吧?”
  鄭書抬起頭,毫不示弱地與石柱子對視,跳動的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明滅不定:“若是沒有三娃,你連自己的肚子也填不飽,又如何孝敬父母,照顧妻兒?”
  “我……”石柱子抬起手臂指著鄭書,又無力地垂了下去,口中喃喃吟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東家對我有恩,柱子不做那忘恩負義的人,人是我殺的,讓官府來砍我的頭,”石柱子突然抬起頭,大聲說道。
  “東家,柱子死以後,請幫忙照顧柱子的家人。柱子活著,也就讓他們過了這幾天好日子;柱子死了,家人有東家照顧,一定會過得更好,柱子九泉之下,當以為死得其所,死而無憾!”
  “說什麼呢!”李彥愣了愣,終於明白石柱子和鄭書一唱一和,到底是為了什麼,他們是想從長工中推出幾個替罪羊,從而保下他李彥。
  “三娃,你死了,我們便會與從前一樣,過著飽一頓、饑一頓的日子,甚至養活不了自己與家人;你活著,就算我們死了,我們的家人也能過上衣食無憂的日子,”鄭書低下頭,扳著手指說道。
  “何況,若是東家被定罪,我們這些下人,又怎能例外呢?”
  不得不說,鄭書和石柱子這出戲演得很成功,留下的長工、家丁與李家靠得比較近,臉上不由露出思考的神色。
  “死便死了,東家,二狗的家人也托你照顧了!”夏二狗扔掉手上的酒碗,和宋大牛一樣,將手伸進滾開的湯鍋中,撕下一塊羊肉啃了起來。
  “都別說了!”李彥也扔掉酒碗站了起來,如果說犧牲一些不認識的人,就算良心不安,他還有些心動,但讓身邊這些活生生的人為他頂罪,他是完全無法接受。
  “我不會讓你們給我頂罪,如果有什麼事,我李彥一力承擔!”李彥看到所有人都抬頭看著他,目光彷徨而又充滿期待。
  “我與你們說過,跟著我就能過上好日子,有付出就有收穫,這個付出不包括生命,起碼現在不需要!”
  李彥微微一笑:“這件事,我會處理,大家都會沒事的。”
  “東家……”
  石柱子還想要說什麼,但被李彥伸手打斷:“不用說了,現在大家都吃點東西,然後好好睡一覺,明天還有很多事需要做。”
  李彥知道鄭書和石柱子的想法,以聞香教的影響力,想反咬一口,說對方造反或搶劫,很難成功,畢竟影響力太大。
  那麼李家就必須承擔殺人的後果,最好就是推出幾個替罪羊,死保李彥,如果李彥能搬出徐光啟這座靠山,加上死的大多是些普通教民,或許就能保下來。
  但是李彥卻知道他和徐光啟並沒有什麼關係,如果李家沒罪,徐光啟或許還能幫忙,如果有罪,那個道德感強烈的老頭絕對不會幫忙。
  沒有這層關係作為憑籍,鄭書和石柱子李代桃僵的策略便無法成功,擺在李彥面前的也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和聞香教死磕到底。
  聽了李彥的話,眾人都是微微松了口,沒有人不想活著,哪怕活得並不好,他們看向李彥的目光,也變得不太一樣,有感激、有期待,還有不舍。
  鄭書與石柱子相互看了一眼,都低頭不語,表情有些沉重,但目光中也多了些別的東西。
  清冷的夜空一彎新月如鉤,夜涼似水,讓留守的人都去睡覺以後,李彥與石柱子他們又圍著火堆商量應對之策。
  包有才一直都比較沉寂,游走人群之中插科打諢、打探消息,他很擅長,但今天的事明顯已經超出他的思考能力,直到李彥讓他盡可能詳細地講述聞香教的情況,他才開始慢慢活躍起來。
  鄭書與石柱子已經明白李彥的打算,那就是與聞香教死磕到底,都覺得希望非常渺茫,不明白李彥為何會做出這個選擇,苦勸無果,也只好盡力出些主意,回答李彥提出的一些疑問。
  直到東方天色發白,村中響起雞鳴,李彥也漸漸有了思路,才回去叫醒二丫,離開莊園,回到小直沽的家中。
  二丫睡了一覺,似乎恢復不少,雖然笑容有些沉重,總歸還是恢復了微笑,讓李彥放心不少。
  不顧二丫的反對,李彥親自下廚烹製早餐,做了幾樣別致的菜式點心,選了些裝進食盒,正要出門,便聽有人呼叫:“三娃,你可在家!”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0
第四十七回 拜訪徐光啟


  “元望兄,你怎麼來了!”李彥看到來人竟然是夏熙,不禁有些意外,連忙迎進家中。
  夏熙顧不得客套:“三娃,我帶了夏伯過來,你快點跟他走吧,天津不能留了。”
  夏熙的意外出現,讓李彥多少有些感動,但他這個時候離開,就要放棄好不容易打開的局面,還要丟下包有才他們。
  “兄長盛情,小弟感激不盡,不過此事結果如何,尚言之過早,”李彥笑了笑,將夏熙請進屋子:“兄長想必還來不及吃過早飯,不妨嘗嘗小弟做的這些新鮮玩意。”
  夏熙愣了愣,想不到李彥一個少年,居然比他還沉得住氣,不禁苦笑搖頭:“賢弟啊,愚兄算是服了你,這時候還吃得下飯,你可知道,那魏大有今日一早便去見了聞香教在天津的總傳頭余國忠。愚兄出來的時候,正巧看到他們前往天津兵備道的官署,那按察副使賈大人的夫人,可也是聞香教的信徒。”
  “兄長莫要擔心,小弟這就要去見徐大人,定讓這些小丑原形畢露,”李彥笑著擺了擺手,故作從容地說道:“小弟去後,有些事還需得兄長幫忙。”
  “是愚兄急切了,有徐大人護持,賢弟當可無事,”夏熙愣了愣,長籲出一口氣:“有什麼事賢弟請講,愚兄便是拼了這身骨頭,也給你照看好。”
  “那小弟先謝過了,”李彥與夏熙也相識不久,短暫的交往中卻能感受到對方身上那種熱忱,並相互信賴。
  “小弟走後,請兄長代為照顧家姐,田莊那邊,是小弟安身立命的根本,還貯藏著幾千斤番薯和玉米,也請兄長照看著,莫要被歹人搶了去,”李彥向夏熙長長一揖。
  “至於那邊的長工,小弟都遣散了回去,若是有官府前來抓人,小弟也有過囑託,那些家丁會束手就縛,餘下的一切都拜託兄長了。”
  “賢弟放心,這些都交給我,你快去徐大人處,再晚就來不及了!”夏熙急急說道,全然沒有平日從容的模樣。
  “不急!”李彥擺了擺手,讓小翠取過筆墨,寫下一份字據,按上手印遞給夏熙:“這是田莊那邊土地與財物的轉讓契約,兄長拿著,才好絕了宵小的歹念。”
  夏熙深深地看了李彥一眼,將契約接過,鄭重地折疊好放進懷中:“賢弟放心,愚兄必不負所托。”
  李彥笑了笑,又到里間與二丫囑託了兩聲,小女孩尚不能理解眼前的形勢,聽說他要去見老師,喜滋滋地為他整理衣著。
  諸事安排妥當,李彥回到外間提了食盒,出門後與夏熙對視一眼,拱手告別,騎了驢子趕往徐家莊園。
  轉身離開的時候,李彥似乎看到隔壁院子門口站著個人,卻沒來得及細看。
  看到李彥走遠,夏熙連忙回屋,以自家侄女的名義請二丫去夏府做客,二丫得了李彥的囑託,自然順從,與小翠稍微收拾了一下便準備離開。
  出門的時候,卻聽隔壁有人在叫她:“二丫,昨天到底是怎麼會是,我都擔心了一夜。”
  徐二娘半夜未睡,早上醒來後發現隔壁有人,本想要過來,被夏熙快了一步,這時候終究不太放心,才出聲叫住了準備離開的二丫。
  徐家莊園距離小直沽不遠,李彥趕到的時候,太陽也不過剛剛跳出地平線,天地間一片紅彤彤的。
  徐家的門外停了幾輛大車,一些家丁僕人正往車上搬著東西,李彥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口指揮下人的徐管事,忙提著食盒走了過去。
  “徐管事,大人這就要離開回京了吧?學生特意做了點新鮮的吃食,想請大人品嘗一下。”
  徐管事看清面前的人是李彥,臉色便有些複雜,當初他嘲諷李彥要了五十畝旱地,誰曾想這小子竟然搞出個黃金菜,一夜暴富。
  更讓徐管事吐血的是,徐家一共種了近四十畝番薯,被他全部轉給了李彥,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小子大把大把賺銀子,而他卻得了個“傻蛋管家”的別號。
  徐管事本不待見李彥,可也知道自己首先是徐家的管事,他瞥了一眼李彥手上的食盒:“是與番薯、包穀有關?”
  “正是,”李彥點了點頭。
  “也好,大人這些天身子不舒服,沒有胃口,或許能吃下這些新鮮的吃食,”徐管事點了點頭,他也知道自家大人當初吃到黃金菜的時候,是如何失態發狂,他跟了自家大人幾十年,都從來沒有見到過。
  “大人身子有恙,也急著趕路嗎?”李彥跟著徐管事向院中走去,出聲問道。
  “大人說國事危急,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徐管事回頭看了看李彥:“大人的身子確實不宜長途奔波,你若有機會,也幫著勸勸大人。”
  李彥略微有些驚訝,他能感覺到徐管事對自己的排斥,然而此刻的態度卻很坦誠,笑了笑道:“我想想辦法,或許能讓大人緩上幾日,到時還請管事在旁邊相助一二。”
  “哦?”徐管事只是擔心徐光啟的身體,不曾想李彥竟似真的有辦法,想要詢問,眼看已經到了正廳,只得作罷,先去向徐光啟通報。
  看來徐府的人還不知道昨天晚上發生在小直沽的事情,想來徐府的人都忙著搬遷,再說鄉間的流言與徐家這般高門大戶,本就不屬於同一層面,傳過來慢了點,也算正常。
  李彥站在廳外,心中想著等會如何才能博取徐光啟的好感,並讓他幫助自己,見到錦衣衛都督駱思恭。
  聞香教與天津的勢力盤根糾結,理不清、剪還亂,那麼他便直接找到駱思恭,這位從京城來的特務頭子,看看能否將聞香教置於死地。
  只是,以徐光啟對他的觀感,他會幫忙嗎?如果不行,就直接闖去錦衣衛?李彥對此行的目的能否達成,也是全然沒有把握。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1
第四十八回 致命缺陷


  還好徐光啟聽說李彥用番薯、玉米烹製了一些新菜,雖然身體有恙,還是將他請去一旁的花廳。
  讓李彥吃驚的是,徐光啟竟然迎出花廳門口,對他深深一揖:“徐某為天下百姓,謝過三娃。”
  “徐大人萬萬不可如此,”李彥連忙還禮:“李某一農人爾,上躥下跳,就是為了地裏的莊稼賣上好價錢。”
  徐光啟從前只覺得李彥渾身銅臭、面目可憎,而今卻微笑著搖了搖頭:“夏家願出高價收購番薯、玉米,三娃你卻不肯違背信義,足見在你心中,義在利之前,甚好!甚好!”
  徐光啟抓著李彥的衣袖,攜手步入花廳:“如果李卓吾還在,定要贊三娃有顆‘童心’,絕假存真,真君子也!”
  李彥頓時有些發蒙,徐光啟前後態度的變化也太大了些,不過這樣也好,說明徐光啟不是個迂腐的人。
  “大人,這是學生烹製的一些新式菜點,請大人嘗嘗,”李彥說著,便打開食盒,將菜碟一隻一隻取出,放到桌上,最後端出來的,還有一隻陶甕。
  李彥先從陶甕裏盛了半碗番薯粥,粥熬得很粘稠,金黃色的粥面上點綴著幾顆紅棗,看得徐光啟食指大動,連聲叫好:“好,這個該是番薯粥吧?”
  君子遠庖廚,徐光啟只顧鑽研種植,從未想過在廚藝上下功夫,如今看到李彥別出蹊徑,不僅弄出黃金菜聞名天下,還有這番薯粥和幾樣點心、小菜,看來讓番薯、玉米步入尋常百姓家,也是不久以後的事情。
  除了番薯粥,還有兩份點心,油炸的番薯煎堆表皮撒了點芝麻,看上去像麻球,金燦燦的色澤煞是誘人;還有介於點心與菜肴的玉米烙,用精選的玉米粒煮熟後,拌上一點點麵粉攤成餅狀,油炸而成,顆顆玉米粒凝結在一起,看上去便讓人食欲大增。
  李彥早上趕制幾樣吃食,食材除了番薯、玉米,其他都是昨日從四海居帶回來的,品質一流,又做了兩碟小菜,一碟拔絲地瓜,通體金黃;一碟蝦仁玉米,晶瑩透明的蝦仁點綴著金黃色的玉米粒,便如金中鑲玉,玉中嵌金。
  儒家講究“食不語”,徐光啟胃口大開,喝了兩小碗番薯粥,又吃了兩塊玉米烙、一隻番薯煎堆,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筷子。
  這些菜點做得都很精緻,但對徐光啟來說,未必算得上什麼絕美的佳餚,但因為是用番薯、玉米做成,才讓他吃得酣暢淋漓。
  “三娃,這些菜式都不錯,甚至要比黃金菜來得更加精緻、豐富,”徐光啟接過徐管事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嘴:“不知你有什麼打算?還是要在聞香閣推出麼?”
  “怕是不能了,”李彥搖了搖頭:“學生今日前來,還有一事須得告訴大人。”
  “何事?但講無妨,”徐光啟如今對李彥的態度改觀,加上剛吃了一頓可口更加可心的早餐,興致正好,便讓李彥在對面坐下,慢慢道來。
  李彥施禮坐下:“大人可知近日天津城鬧得沸沸揚揚的飛賊竊案?”
  “天津衛飛賊?”徐光啟愣了愣,滿臉驚訝:“這與黃金菜、聞香樓有何關係?”
  李彥作勢苦笑:“前日,學生發現一些有關竊案的線索,其中涉及到聞香樓,昨日便去了衛城,想要報與官府,當晚回來,田莊遭到聞香樓的人圍攻,學生懷疑,此事恐怕與聞香樓脫不了干係。”
  “竟有此事?”徐光啟顯得非常驚訝,連忙讓李彥道出具體經過。
  李彥卻拿出一把鎖放到桌上,岔開話題:“學生聽聞竊案後,一直奇怪上鎖的箱子或房間完好無損,為何裏面的財物會不翼而飛,想來想去,總覺得是這鎖有問題。”
  “這件事老夫也有所耳聞,據說昨日錦衣衛拿了些鎖匠,恐怕也是這麼認為的,”徐光啟顯得憂心忡忡,所謂亂世將至,必有妖孽,大明如今內憂外患,實在不是好現象。
  “學生要說的正是這件事,”李彥從身上掏出幾把鐵鑰匙,攤放在桌面上:“大人請看,這些鑰匙可有什麼不同?”
  這種古鎖的鑰匙,一般都是一根扁長的鐵片或銅片,末端翹起兩根牙花,徐光啟認真看了看:“大小不一樣吧!”
  “不錯,”李彥將兩把鑰匙翹起的牙花對在一起:“學生特別觀察過,市面上的鎖雖然各式各樣,大小不同,但基本結構和原理都一樣,鑰匙的牙花大同小異,多是這種‘工’字形,牙花的差別無非只有十幾種。”
  徐光啟對權謀、政治或許並不擅長,但在技術上卻是個好手,馬上聽出李彥話裏的意思:“你是說,根據鎖的形狀和大小,就可以很容易做出相配鑰匙來?”
  李彥將鑰匙與鐵鎖放到一起:“道理上便是如此,只要看到鎖,知道鎖芯的大小,鑰匙孔的形狀,即便不清楚鎖芯的簧片結構,無非就十幾種牙花組合,很容易湊出鑰匙來。”
  “當然,如果鑰匙孔弄得複雜一點,就需要看到鑰匙的形狀,是工形,還是其他,知道齒形,想要湊配便很簡單。”李彥道,相對於後世那種複雜精細的牙花組合,如今的鑰匙確實太簡單。
  “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徐光啟大為震驚,他曾經編寫過泰西水利,對機械結構很瞭解,馬上就明白李彥所說的問題確實存在。
  這種簧片鎖自從漢代出現以後,至今已有一千多年歷史,沒想到居然存在這樣大的問題。
  雖然說簧片鎖在這一千多年中,也在不斷發展,出現了很多款式,譬如設置暗門,將鑰匙孔藏起來的暗門鎖;將鎖孔設置成複雜的幾何圖案,即便是有鑰匙也不知道如何插入的迷宮鎖;必須同時使用兩把或多把鑰匙的二開鎖、多開鎖;此外還有無鑰密碼鎖等,但這些鎖結構精巧,未必牢靠,用得並不多。
  何況,正如李彥所說的那樣,設計再精巧,結構上的缺陷先天不足,還是無法彌補,鑰匙易於湊配的問題依然存在。
  “學生想那飛賊定是利用鎖的缺陷,讓人打探到大戶人家錢箱或銀室的鎖的匙孔形狀,然後讓人制出一些鑰匙,進行湊配,成功後打開寶箱,取走裏面的財物,再將箱子鎖好,故而神不知、鬼不覺,”李彥分析道。
  “定是如此,”徐光啟站了起來,急急說道:“三娃你趕緊同我去見駱大人,告訴他們這件事的原委,以早日抓住幕後真凶。”
  不用李彥多說,徐光啟便道出了他心中所想。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1
第四十九集 聞香勢大
  

  “就算可以配匙,竊賊又如何知道鎖孔的形狀、大小?又如何能無聲無息潛入其中,竊走財物?”
  駱思恭執掌錦衣衛,深諳巡查緝捕之道,自然不會像徐光啟一般,為某個技術發現而激動,聽聞李彥的敍述,開口便道出竊案的關鍵。
  與此同時,剛剛得到消息的王好賢急匆匆叫來王興,劈頭蓋臉一陣亂罵:“你個小兔崽子,原以為這兩天安份,卻闖出天大的簍子,你知道李三娃是誰不?他是徐光啟的學生,徐光啟是誰?那是太子的老師,存心想要聞香教萬劫不復是吧?”
  “趕緊的,馬上帶上銀子,和我去給李三娃賠禮,千萬不能將事情鬧大!”
  王興知道這個叔叔看上去待人親厚,其實心狠手辣,忙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我也是看到那李三和夏三在一起,商量著將聞香樓的黃金菜弄過去,小侄無法,才想要阻止。”
  “四海居的夏三?”王好賢眯起小眼,語氣緩和下來:“就算如此,也不該煽動教民出頭,莫要忘了你祖父如今還在灤州的大牢內,便是受教民暴動的牽連。”
  見王好賢的怒火小了些,王興揚了揚臉:“爺爺在裏面,過得比誰都好呢,那些官員差吏還不是都巴結著?”
  王興的爺爺,王好賢的父親,也就是聞香教主王森,四年前因教徒聚集京畿受災的饑民暴動,而被關押在永平府大牢。
  “混賬話,讓你住進去看看?”王好賢聽說此時與黃金菜有關,倒是不再責備王興,眯著小眼開始思考應對善後之策。
  “為今之計,只有讓聞香教與李三娃和解,至於黃金菜,只能多出些銀子,將食材全都買下了!”
  王好賢眯著小眼,看到天津的大傳頭余國忠和一個畏畏縮縮的黑皮膚胖子走進房間,頓時又一陣惱火:“余國忠,他就是那個魏大有?豬油蒙心了是不?誰給他的權利,可以隨便召集教民的?”
  “少教主息怒,是小的沒有管束好手下,”余國忠也是個大胖子,此時彎腰弓背,顯得特別卑微,平日在外面可是呼風喚雨,跋扈得很。
  魏大有更是戰戰兢兢,不敢說話。
  王興在一旁使了個眼色:“余大傳頭,洪同知那邊,可將東西都拿到了?”
  余國忠小心翼翼地看了王好賢一眼,搖搖頭:“洪同知去時,那些家丁倒不敢反抗,全都束手就擒,只是夏家老三夏熙在那裏,說那田莊與裏面的東西都是夏家財物,洪大人不敢妄動。”
  “你們怎麼辦事的?”王興跳了起來,怒道:“夏三不過是庶出,不受夏家待見,你們怕他作甚?他說是夏家的就是夏家的啊!”
  “可是,夏三的手上有字據!”余國忠無奈地說道。
  “字據?”王好賢臉色一變,雙眼眯成了細縫,隱隱有精光透出。
  “是的,”余國忠點了點頭:“此外,也未能抓到李三娃本人,許是給夏三藏了起來!”
  王好賢微閉著眼睛,淡金色的睫毛急速顫動:“夏三不能動,李三娃……李三娃也不能動……”
  “三叔不用擔心,我聽周彪說那李三娃與徐光啟並沒有什麼瓜葛,甚至當日一起前往李家的衛學教諭陳義山,還曾說過李三娃不知進退,得罪了徐光啟,”王興在一旁說道,他決定對李彥動手之時,也打探過不少情況。
  “此話當真?”王好賢雙眼乍睜又合,揮了揮手,示意魏大有先出去。
  等到魏大有離開,王興才點了點頭:“此事衛學很多人知道,另外小直沽的裏正宋盤也說過,當日徐府轉給李家五十畝旱地時,徐府的管事曾經諷刺過李三娃,若李三娃真是徐光啟的弟子,必不至於如此。”
  “還有,徐光啟當日見到黃金菜時,顯得非常意外……”
  “此外,徐家的人近日一直在尋人轉賣幾處宅子,李三娃卻在村外大興土木,為什麼不賣給他呢?”
  “而據徐家看門的徐老頭說,這李彥之前從未到過徐府,僅有的一次,便是轉讓田地的那一天,也只是等在門口,然後被徐管事打發了!”
  “徐家掃地的丫頭也說,似乎曾聽到徐光啟說起過李三娃,卻是歎息此人品行不端、目光短淺,而後出了黃金菜,也只是說看走了眼,似乎並非師生關係。”
  王興一件件、一樁樁娓娓道來,有秘聞,也有公開流傳的,當李彥因為黃金菜而變得名聲炫目時,這些資訊往往被人忽視,也只有王興在周彪的影響下,一心復仇,才細細打探,挖出這麼多的疑點。
  “少教主,這些事都是四公子交待小的打探的,當屬確鑿無疑,”余國忠道。
  “好了!”王好賢似乎終於被說服,小眼微微睜開一道細縫,讚賞地看了王興一眼:“看來,你是做了不少準備。”
  王興心中一喜:“侄兒記得三叔的教誨,做事前要多方考慮,仔細弄清情況,如今看來,那李三娃與徐光啟著實沒有師生的關係。”
  “便是真的,那又如何?”王好賢微微睜開眼,輕輕笑了起來:“本座可是聽說了,當今皇上喜歡福王,對太子並不待見。”
  “再說,京裏頭也有咱聞香教的信徒,咱不惹事,可也不怕事。”
  王好賢笑了笑,發出指令:“等下,本座便去銀魚廠拜見徐公公,余總傳頭前往兵備道賈大人府上,與賈夫人說說咱聞香教信徒的慘事,王興你這次做得不錯,等會就給幾位指揮使準備點儀金,請他們晚上到聞香樓赴宴。”
  “李三娃,既然是你意圖不軌在先,可就別怪咱不客氣了!”王好賢眯上小眼,嘿嘿笑道。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2
第五十回 特務頭子


  天津錦衣衛指揮使衙門,北鎮撫劉僑步入正廳,與徐光啟、駱思恭見禮後坐到一旁,銳利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李彥。
  北鎮撫司專掌詔獄,精通刑名問案,天津竊案雖由駱思恭親自坐鎮,具體的事情卻是劉僑過問。
  駱思恭雖然還有疑問,卻也敏銳地意識到李彥提供的線索很可能是偵破竊案的關鍵,才讓人將劉僑叫了過來。
  駱思恭讓李彥將鎖鑰易於湊配的問題簡單再說了一遍,劉僑聽過後,沉吟片刻,也是提出駱思恭先前提到的兩個問題:如何知道鎖孔的形狀、大小,以及如何潛入盜走財物。
  “此事二而一、一而二,若說最大的可能,便是有內應,這個內應要能接觸到錢箱銀庫,必是家中重要人物。但幾家大戶,十數家中戶盡皆失竊,總不至於每家都出了內應,”劉僑看了看駱思恭,北鎮撫司雖下屬錦衣衛,但執掌詔獄,直接向皇帝負責,其地位並不比指揮使差多少。
  駱思恭與劉僑都是勳貴之後,又同屬湖廣人,平時走得比較近,聞言點了點頭,看向李彥:“你剛才說還有下情,便現在說吧!”
  駱思恭臉膛漆黑,鬚髮花白,聲音洪亮威嚴卻又不失和氣,讓人聽了很舒服,與傳聞中特務頭子陰險毒辣的形象全然無關。
  李彥起身向駱思恭、劉僑行過禮:“敢問兩位大人,可信神佛之事?”
  “難不成,這事還與神佛有關?”駱思恭看了旁邊的徐光啟一眼,笑了笑。
  隨即面色一整,拱手向西擺了擺:“駱某祭天地祖宗,忠於皇上,孝敬師長,仁義待人,但求問心無愧!”
  劉僑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彥:“聖人雲: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李彥看到徐光啟微微頷首,不禁有些納悶: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這兩位特務頭子一個說話和氣,一個文縐縐的,看上去更像文官,而且與徐光啟的關係似乎也不錯。
  從兩人的話語中可以看出,他們應該都是不信鬼神。
  李彥微微一笑:“兩位大人高明。”
  “奈何很多愚夫愚婦,未知生,卻要想著死後、想著來世,於是就有宵小之輩,趁虛而入,借著鬼神的名義,坑蒙拐騙,哄得這些人神智不清。”
  “有人不顧自己吃不上飯,省出銀子作香錢;有人迷信神棍,甘願讓妻子女兒遭人玷污;甚至還有的人罔顧王法,竟然犯上作亂……”
  “兩位大人明鑒千里,也一定知曉這樣的事並不少見!”
  “你是說,這竊賊是和尚道士?”駱思恭皺了皺眉頭,正如李彥所說,這種以神佛作為幌子行騙的案子並不少見。
  劉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李彥……你是別有所指吧?”
  “你想要說的,可是聞香教?”
  “聞香教?”駱思恭皺了皺眉頭,疑惑地看了劉僑一眼。
  李彥點了點頭,微微笑道:“鎮撫大人想來是已經知道昨日小直沽發生的衝突,學生正是由此想到聞香教具有著令人擔憂的煽惑能力。因此才稍微印證了一下,發現凡是失竊的人家,幾乎都有人是聞香教的信徒;即便算不上信徒,也至少和聞香教的傳頭來往密切。”
  “想來,這不僅僅是巧合吧?”
  “有這樣的事情?”駱思恭探詢地看向劉僑。
  劉僑搖了搖頭:“鎮撫司一開始並未將辦案重點放在內應上,這個情況還不清楚。”
  劉僑執掌北鎮撫司多年,對天下刑案了然於胸,知道聞香教確實有這個能力,也像聞香教斂財的風格。
  聞香教利用鬼神蠱惑信徒成為內應,洩露鎖孔的情況,因而可以很容易湊配出合適的鑰匙,又在內應的幫助下竊走了財物,確實很有可能。
  不過劉僑進來之前,恰巧有下屬說起李彥跋扈行兇,殺傷多名無辜百姓與聞香教教民,劉僑尚未來得及問清楚情況,礙于徐光啟在座,也不好詢問,只能先出言搪塞。
  駱思恭與劉僑合作多年,看出他有別的想法,便笑著勉勵了李彥一番:“這個線索非常重要,徐大人當真是名師出高徒,若是能因此破得此案,本都督一定會給三娃請功的。”
  徐光啟並不擅長刑名,以為破案在望,高興地站起來道:“駱都督誤會了,老夫並非三娃的老師,此事也全是他自己想到,與老夫並沒有關係。”
  “如果沒有別的事情,老夫便先行告辭,但願兩位大人早日破案,還天津百姓一個朗朗青天。”徐光啟拱手說道。
  聽到徐光啟說他並不是李彥的老師,駱思恭與劉僑對視一眼,也不阻攔,將兩人送出門外,劉僑看著平靜離去的李彥,沉吟著說道:“這少年給我的感覺好奇怪,得讓下麵的人多做些調查。”
  “你不會懷疑他吧?這個李彥看上去少年老成,神態舉止從容,就算不是徐光啟的學生,也關係匪淺,應該不會有問題,”駱思恭轉身向屋裏走去。
  劉僑笑了笑,也跟著走進屋子:“倒不是懷疑他,竊案十有八九如他所說,和這個聞香教脫不了干係。”
  “那你剛才?”駱思恭坐回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壺,對著茶壺嘴咕嚕咕嚕灌了一陣茶水:“還是這樣喝茶舒服。”
  劉僑知道上司有這個喜好,笑著搖了搖頭:“有人和我說這個李彥昨天殺了人,而我剛才試探,他沒有解釋,看上去徐大人也不知情,你我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總不能讓人當槍使吧?”
  “算了!”駱思恭將茶壺重重頓在桌上:“這個案子太過麻煩,京裏催得越來越緊,如果真的破了案,殺個把人這點小事,駱某給他擺平。”
  劉僑從另一壺中給自己倒了半杯清茶,輕輕抿了一口:“大人可曾想過,李三娃所說的這件事一旦公開,會造成何等影響?”
  駱思恭眉頭一皺,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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