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天工 作者:半埂草 (連載中)

ivyyahui 2009-6-15 09:52: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16490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26
第八十回 華夏商報


  PS:第二更,終於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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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彥將已經設計好的稿子寫到謄寫紙上,讓工匠們依樣刻出,因為只有一頁,其他工匠便閑了下來。
  李彥想了想,覺得放著夏家的活字不用,有些浪費,便試著與那些工匠商量這些木活字能夠印刷的事物,漸漸有了些想法。
  夏家的木活字用來製版的矩形木盤,也就是所謂的槽版,比一般書籍的版面略大,活字的字體也比較大,而且只有一種,標準排法為一頁八行,每行十八字,一頁也就是一百四十四個字,要比現代的書籍少很多。
  如果是頁面的空白,則可以根據情況置入不同大小的“頂木”代替;如果是印插圖,則採用套印的辦法;如果要印刷頁碼、邊框或其他頁邊內容,則要製作專門的套格。
  套印,大致可以描述為按次序、用不同的印版、在紙上分別印出一部分的內容,最後成為完整的版面,是一種並不複雜,但很精細的印刷工藝。
  當然,所謂精細,也要看套印的內容和要求。
  李彥讓工匠們排出四頁標準印版,然後套印在一張比較大的紙面上,這樣的難度就不是很高。
  這樣印出來的一張大紙,擁有四個頁面,或者說“版面”,李彥將其叫作“報紙”。
  用套印的方法來印刷報紙,顯然並不經濟,不過李彥是要進行一次嘗試,並不在乎這些。
  懷著創造歷史的高昂情緒,李彥揮筆寫下幾篇短文,包括一則三四十字的創刊寄語;一篇七八十字但大致交代了天津竊案和彈子鎖來龍去脈的“消息”;幾則短小的幽默故事;還有一篇介紹彥熙樓的“軟文”。
  每一個版面又都設計了一幅線條簡單的版畫。
  這四個版面,分別名為“頭版”、“要聞版”、“副刊”和“商業版”,而這份看上去要比手抄小報還要粗陋的“報紙”,則被命名為“華夏商報”。
  工匠們面面相覷,不知道李彥是在做什麼,曾經在德王府做過檢字轉輪的木匠王海遲疑說道:“東家,要不,還是刻字吧?咱們這些粗人,可都不認得字啊,更別說檢字了。”
  “哦!”李彥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本來想自己來找字,很快放棄,因為這二萬多個木活字是按照韻書,分為上平、下平、上聲、去聲、入聲五部,以平水韻的順序排列的,另外還有“之乎者也”這些虛詞和數詞,估計都是亂排。
  李彥雖然繼承了李三娃的部分記憶,但是對韻書卻是一竅不通,只好讓人將石柱子叫過來。
  石柱子倒是能夠背誦流傳很廣的平水韻,不過他檢字的效率也慢得令人髮指。
  “東家,小的聽說這活字排版,熟練的工匠,一天也就能排出大字的書兩版,或者小字的書一版,”王海又在旁邊說道。
  這個時候,李彥先前安排的雕版已經雕刻成功,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左右的時間。
  拋開雕版製作所需要的時間,僅就檢字與刻字來說,刻字的效率甚至要更高。
  “好吧,”李彥無奈地招了招手,示意石柱子停下來,然後將剛才的稿子寫繪到謄寫紙上,交給那些刻字工雕刻,仍舊使用雕版印刷。
  彥熙樓定在十月初三日開張,從十月初一日這天開始,天津街頭就出現一些人,手上拿著大疊的傳單在發放。
  說是傳單,並不確切,用那些分發者的話來說,那叫《華夏商報》,每一份《華夏商報》又會附帶一張彥熙樓的優惠券。
  無論是優惠券還是報紙,都是這個時代從來沒有過的新鮮物,印刷品的價格也頗為昂貴,但因為是免費發放,在作出最初的試探以後,越來越多的人主動伸手討要這些紙張。
  拿到手的人,多數要先看看那張小些的紙片,只見最頂端幾個大字,從左到右依次是“抵銀五分”,或“抵銀三分”、“抵銀一分”。
  其下是一幅繪著彥熙樓酒幌的簡單圖畫,右側豎排寫了幾列字:憑此頁至彥熙樓抵飯錢五分銀、一次限用一張!
  再下又是一幅標明了彥熙樓位置的簡單地圖,在右側豎排著幾列字,寫明彥熙樓的位置。
  頁面的最下端則用小字寫了兩句話:至萬曆四十七年十月三十日前有效、只可抵扣、恕不兌換,下面還有數字標出的編號。
  “這張紙能抵五分銀子?”
  五分銀子,差不多是碼頭搬運工兩到三天的工錢,可以買三升稻米,兩斤豬肉,炒一個葷菜。
  “這張紙真的能抵五分銀子?”有人看清了紙上的內容,卻有些不敢相信,回轉身追問道。
  “那張紙能抵五分銀子?”
  這令人驚訝的消息,迅速在天津街頭傳開,人人都在尋找那些在街頭“發錢”的人。
  拿到與沒拿到優惠券的,又會不約而同地問到:那彥熙樓是什麼地方,又在哪里?
  實際上,拿到優惠券的畢竟是少數,優惠券中拿到五分抵值的少之又少,拿到的雀躍,沒拿到的豔羨,還有人嫉妒、嘲諷,不一而足。
  但不管有沒有拿到,拿到的優惠券面值是多少,大家談論的話題都只有彥熙樓,可以省錢的彥熙樓。
  相形之下,《華夏商報》就顯得有些沉寂,幾則笑話,一則陳年舊聞,倒是有關彥熙樓的介紹,吸引了更多關注的目光。
  也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注意到《華夏商報》頭版上的那幾句話:廣載天下近事,則閱者知全地大局,與其日新月異之跡。為士知強盛弱亡之故;為商知食貨需缺、價格變化;為農、為工,則知南北作物、海內外奇巧神技……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28
第八十一回 酒樓開張


  十月初三日,李彥與夏熙早早在彥熙樓的後院中碰頭,將今日開張要做的事情重新安排了一遍,看著時間差不多,便親自帶著夥計去門前佈置。
  剛準備做事,便聽身後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老闆,這張紙真的能抵五分銀子麼?俺……俺現在能領麼?”
  李彥他們回頭一看,只見身後站著好幾個乞丐,最前面的那個手上正是一張彥熙樓的優惠券。
  夏熙愣了愣,旋即露出微笑,禮貌地說道:“抱歉,這優惠券只能抵扣,不可兌換銀錢。”
  “那……俺要買米麵,或者麥子……”乞丐小心翼翼地揚了揚手上的優惠券:“這總可以了吧!”
  夏熙面露難色,無奈地轉頭看向李彥,這五分銀子倒是能給,就怕給了的話,等會更多的人拿著券要換銀子或米麵,這生意便無法做了。
  一旁跑堂們看著這些乞丐,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怪異,暗裏撇了撇嘴,心想二老闆也是瞎胡鬧,花那麼大的本錢發出那麼些“優惠券”,就拉來這些想吃白食的窮鬼,還要他們伺候著,真是糟糕透了。
  太白居的掌櫃梁寶站在二樓臨街的窗前,看到這一幕不禁哈哈大笑:“夏三啊夏三,自作聰明了不是,看你怎麼收拾。”
  “想搶太白樓的生意,結果拉來一幫乞丐,這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哈哈!”梁寶感覺渾身舒暢,原本覺得彥熙樓搞得聲勢挺大的,他還有些擔心,如今卻是徹底放心了。
  李彥也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情況,真的給錢或者給米麵都是不行,不給的話,這些乞丐堵在門口,彥熙樓也別想開張了。
  “你們想要米麵?”李彥略一沉吟,很快有了主意,走上前想要伸手接過優惠券,那個乞丐卻抓著不放,只是不停地點頭:“米麵,或者稻麥都行。”
  李彥縮回手臂,背到身後:“你們看看一共有幾張……四張,一張五分銀、三張一分銀,總共是八分銀。”
  “這樣,今日彥熙樓開張,有很多事情,你們要是願意,彥熙樓願意雇你們一天,每人一分銀子,若是事情做得好,再獎勵你們十分銀子,不過這四張優惠券,你們都得給我,也不要再提米麥的事了,如何?”
  乞丐一共是七個人,每人一分加上獎勵的十分,最後可以拿到一錢四分銀子,幾個人一商量,平日幾天也討不到,活計也不好找,便答應了下來。
  看到李彥將這件事順利解決,大家都長出一口氣,不過對那些優惠券能起到的作用,再也不敢抱什麼希望。
  按照李彥原本的意思,彥熙樓的開張並沒有搞得太熱鬧,只是放了一長串的鞭炮,劈裏啪啦的脆響也足以讓半個城南都聽到。
  鞭炮放過以後,陸續便有一些人圍觀,對彥熙樓指指點點,進來用餐的卻很少。
  過了一會,先前那個乞丐又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手上拿著抵扣五分的優惠券,對門口的夥計大聲道:“俺有這張紙,是不是吃飯不要錢?”
  “你可以要一盤特色扒雞,一碗米飯,只要再付一分銀子!”夥計得到李彥的叮囑,大聲回應道。
  “好咧,咱老黑今個兒也開開葷!”乞丐頭子哈哈一笑,昂首走進彥熙樓。
  “啊,原來這張紙真的能當銀子用啊!”
  這幾天天津城到處都在議論彥熙樓在街頭發放銀子的事情,很多人都將信將疑,覺得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情,肯定是騙人的。
  不管是何種想法,大多數人都聽說了彥熙樓,都會議論彥熙樓。
  那些拿到優惠券的,有人不當回事,有人將信將疑,也有人抱著複雜的心情,當算先看看再說。
  看到一個乞丐真的憑著一張優惠券進了彥熙樓,圍觀的人群“哄”地一聲,馬上議論開來:原來……原來這優惠券真的能用啊!
  這一下子,很快有人掏出優惠券走向彥熙樓:“咱也有優惠券,這個能當銀子用是吧?”
  李彥只是在彥熙樓停留了片刻,待諸事安排好以後,等不及開張便前往北門,迎接正式到天津赴任的駱養性。
  在經歷了一段“孤苦無依”的日子以後,駱養性的到來,無疑讓李彥擁有了一個關鍵時刻或許可以依賴的靠山,對他要做的事業幫助相當大。
  李彥接了駱養性,便領他前往彥熙樓接風。
  駱養性這次來天津,是帶了自己的親信,以及一隊錦衣衛校尉,一行人騎著馬穿過大半個天津城,來到彥熙樓所在的南門裏大街。
  李彥生硬地騎在馬上,聽著一旁的駱養性大聲吹噓他在京城的英雄事蹟,不時點點頭,表示自己正在聽著。
  突然,走在最前面的錦衣衛緹騎呼嘯一聲,整個隊伍頓時緊張起來,前面的人很快向駱養性稟報,說是前面的街上出現大量意圖不明的百姓聚集。
  駱養性吃了一驚,馬上讓手下戒備,並探明情況。
  李彥心中納悶,看到前面再走一段就到了彥熙樓,連忙阻住要走的錦衣衛校尉。
  “大哥,怕是有些誤會。”
  “哦,”駱養性回頭看了李彥:“三娃知道那些人是幹什麼的?”
  “應該是吧……”李彥笑了笑:“小弟的彥熙樓今日開張,那些人……可能是去用餐的。”
  “哈哈,原來是這樣,三娃你總是讓人吃驚啊!”駱養性打馬向前走了幾步,等看到前面街上的情形,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還是大吃一驚。
  不遠處,丈許寬的南門裏大街上,竟然是人山人海,被圍得水泄不通。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34
第八十二回 誰更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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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弟倒也是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李彥下了馬,走到駱養性身邊,也微微有些吃驚。
  他是真的沒想到幾張折扣券會有這麼大的效果,或許這個時代的人沒見過這種新鮮的玩意,其效果才被放大很多倍。
  看著亂糟糟的人群,李彥有些擔心:“大哥,這樣亂下去可不行,要不,請你這些手下幫忙維持一下秩序,等會讓彥熙樓的大廚做桌好的,犒勞犒勞大夥兒?”
  “哈哈,三娃你的事,就是俺的事,兄弟們,都聽到沒有,趕緊幹活了,”駱養性豪爽地大聲笑道。
  李彥生怕這些錦衣衛的旗兵校尉像平日一樣跋扈,又叮囑了幾句:“不用驅逐,讓他們依次序排成佇列便好。”
  錦衣衛的出現,在人群中引發了一陣騷動,聽到不是要驅逐他們,而是讓他們站成佇列,都連忙照做。
  人群的那一端也突然騷動起來,有人驚叫慘呼,有人大聲喝罵:“都聚在這裏做什麼,要造反嗎?”
  “真是賤,為了幾分銀子,臉都不要了。”
  “讓開讓開,都給我散了!”
  不遠處的太白居二樓,梁寶笑呵呵地看著這一幕:“陸總旗,等會將那些人驅散了,你就帶人到彥熙樓,說他們聚眾鬧事,圖謀不軌,他們還不得乖乖交上銀子?”
  “梁掌櫃你放心,不管叫美味齋,還是彥熙樓,一個月內,定叫它關門大吉,哈哈!”梁寶身邊,姓陸的總旗大聲笑道。
  美味齋,就是夏熙盤下的酒樓以前的名字,在太白居的打壓下,不到一個月便關門歇業。
  梁寶與夏熙本有舊怨,自然更加容不下彥熙樓。
  “那咱們這就下去看看?”梁寶看了陸總旗一眼,呵呵笑道,他倒要去看看,夏熙失勢的時候,會是怎樣一副嘴臉。
  陸總旗點了點頭,哈哈笑道:“走,看看去!”
  聽到前面呼號哭喊的聲音,站在外面的駱養性不悅地皺起眉頭:“這群兔崽子怎麼搞的,不是讓他們規矩些麼?”
  駱養性似乎覺得在李彥面前丟了面子,跳下馬背,提著馬鞭大步向前,口中不停罵道:“兔崽子們,怎麼做事的,皮癢了是吧?”
  看到頂頭上司發怒,前面的錦衣衛兵士趕緊辯解:“大人,不是咱們,那邊似乎來了別的官差。”
  駱養性這個時候也聽到那些囂張的話語,他見過的事情多了,很快聽出眉目:“狗日的,居然有人要壞俺小弟的生意!”
  駱養性當即大喝一聲:“咄,那邊的兔崽子聽好了,你家駱爺爺在此,都給俺散了!”
  對面似乎愣了一下,隨即有人叫道:“你是哪個孫子,有種站那裏別走。”
  兩邊隔著十幾步遠,中間是密密麻麻的人群,相互看不到對方,那些天津衛的兵士一邊驅逐人群,口中污言穢語,將駱養性罵了個狗血噴頭。
  駱養性氣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突然吼了一聲:“混蛋,給俺將這些混蛋都給拿了!”
  錦衣衛兵士也早就聽得怒火沖天,心想咱們在京城也向來是橫著走,沒想到剛來天津,老大就讓人給罵了,這還了得?
  馬上是推開身前的人群,要擠到前面去,將那些混蛋王八羔子暴揍一頓,再弄回去好好調教,讓他們知道錦衣衛的手段。
  兩邊這麼一沖,見勢不妙的人群連忙向旁邊跑開,分出路徑,駱養性將馬鞭抽得劈啪作響,還不忘了對人群大聲嚷嚷:“都別走了,等收拾了那幫王八羔子,大家繼續排隊,這彥熙樓以後有駱某照顧,誰敢使壞,看俺不撕了他。”
  頭腦靈活的已經認出他們身上的錦衣衛服飾,頓時了然地點了點頭,原來,這彥熙樓有錦衣衛的背景!
  人群一分,兩邊的人很快照面,口中罵罵咧咧的天津衛兵士突然看到幾個錦衣衛如狼似虎地沖了出來,頓時就愣了。
  梁寶和陸總旗正好走過來,還不清楚的前面的情況,陸總旗洋洋得意地大聲笑道:“小的們,加把勁,將人都給俺驅逐了,誰敢阻攔,便是違了王法,抓起來再說,哈哈!”
  梁寶笑眯眯地點了點頭:“不錯,大家還是趕緊走吧!”
  “誰都不要走!”駱養性大喝一聲,提著皮鞭沖了出來:“王法?汝等當街毆打百姓,侮辱上差,才是真的犯了王法,都給我抓起來。”
  陸總旗的笑聲戛然而止,梁寶的笑容也僵在臉上,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一隊錦衣衛便已經沖出來,將那些剛才還囂張無比的天津衛兵士踹翻在地。
  “剛才說話的就是你們兩個?”駱養性很快看到梁、陸二人,提著皮鞭走了過去。
  “大人,是不是……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梁寶只是普通的衛所兵,錦衣衛那可是皇帝的親兵,而且素來有名,不禁立時矮了半頭。
  那些兵士更加不敢反抗,很快被人數更少的錦衣衛控制住。
  “誤會?本官可是親眼看到你們做了些什麼,來啊,都抓起來,押送錦衣衛大牢!”駱養性把手一揮,陸總旗與梁寶都是打了個冷顫,錦衣衛大牢,傳說中活著比死掉還要痛苦的錦衣衛大牢啊!
  看到剛才如同兇神惡煞一般的旗兵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被錦衣衛困了起來,又見錦衣衛很客氣地讓他們排好佇列,周圍的百姓破天荒地為錦衣衛叫好喝彩。
  駱養性不由得意地挺了挺胸脯,揮了揮手:“帶走!帶走!將這些欺壓百姓的亂兵都抓起來!駱青天要親自審問。”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34
第八十三回 新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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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彥熙樓中,座無虛席,只要有人離席,門外排起的長長佇列中馬上有人填補,這便是優惠券的作用,將人吸引到酒樓。
  經過幾天苦練的跑堂夥計,包括李彥手下的一些家丁,會熱情的迎上去,引導食客入座,手上捧出精美的菜單,口中大聲招呼:“這位公子一看就是講究人,您來咱們彥熙樓可就是來對了,咱們彥熙樓的大掌櫃,原是四海居的老闆;二掌櫃,就是將名動天下的黃金菜引入天津的李三娃,這可是強強聯手,就為了讓咱天津的老百姓,能吃上天下間最好的美味!”
  四海居、黃金菜,天津城中人人皆知,跑堂的這一陣介紹,頓時讓大部分食客來了興趣,這便是引導“消費”。
  緊接著,夥計們會給食客介紹彥熙樓的特色菜肴,除了天津本地常見的蒸雞、扒肘子、烹對蝦,還有逐日推出的特色菜:“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今日開張,本店特別推出三道特色菜,‘黃金烙’、‘金香玉’以及……玉鑲金。”
  單單這幾個名字,便將很多人唬住了:“什麼是黃金烙?這是用紅顏麥做成的,紅顏麥各位都知道了,便是那道‘紅顏如夢’羹的食材,紅顏如夢多少錢一道?不錯,現在是一十八兩,原來還要貴,而這道黃金烙呢?”
  “告訴大家,彥熙樓今日開張,所有的菜肴一律八折,那麼現在這道黃金烙,原價是一錢銀子,今天,只要八分,你還可以使用優惠券……”
  這番很有傳銷、促銷味道的說辭,未必適合酒樓,卻最適合今日這樣的熱鬧場合,聽者無不動心,少有不掏銀子點上一道的,也有人咬牙點上三道。
  “這位員外,您的飯錢統共是兩錢七分,抵掉五分的優惠券一張,應付兩錢二分,今個開張優惠,滿兩錢贈送優惠券兩分,您收好了!”飯後,彥熙樓還會送上一張優惠券,是要吊著這些食客,下次繼續再來。
  “大哥,今日的事情多虧了你,要不然,這彥熙樓可要讓人給砸了,”彥熙樓二樓的包廂中,李彥端起酒碗敬了敬駱養性:“小弟願將這酒樓的兩成份額,與大哥分享。”
  駱養性端起酒碗,碗底依然只有淺淺的一層酒,卻故作豪爽地仰起脖子喝下,搖頭說道:“不行,三娃你的事,便是大哥的事,大哥怎麼能要你的東西?”
  “大哥誤會了,”李彥拿起酒壺,又給駱養性的酒碗中倒了一點酒:“你我兄弟之間,形同一體,小弟的事便是大哥的事,小弟的酒樓當然也是大哥的。”
  “這兩成的份額,卻不是送給大哥,想來大哥也看不上,是你我分享這兩成的份額,所得利潤,小弟一份,大哥一份,兄弟兄弟,理應如此,”李彥端起酒碗,再敬一次。
  駱養性喝了酒,將酒碗頓在桌面上:“分享?哈哈,三娃你得好啊,那大哥就卻之不恭了,你也放心,只要有大哥在天津一日,便沒人能打彥熙樓的主意。”
  夏熙在旁邊聽得清楚,這時候連忙端起碗,碗中也是只倒了一點酒:“三娃,彥熙樓能有今日,多虧了你的點子,還有駱大人照拂,夏某白得了這六成份額,實在是汗顏。”
  李彥聽到夏熙將他八成的份額故意說成是六成,明白他要再讓出兩成,也不矯情,端起酒碗笑道:“彥熙樓由元望兄一手打理,我兄弟得這四成,已是豐厚。也不必多說什麼,來,為了咱們共同的事業,幹了!”
  “幹了!”駱養性有一個擔任錦衣衛指揮使的父親,對這種人情世故自是看得通透。
  李彥要拉駱養性入夥,又接受夏熙讓出的兩成份額,並非看重這點股份的價值,不管是夏熙也好,駱養性也好,都不會在意如今的彥熙樓這點財產,李彥當然更加不會在意。
  只不過,彥熙樓從此可以作為一個紐帶,將三個人牢牢結合在一起,而隨著彥熙樓的發展,這種結合勢必變得愈來愈緊密。
  彥熙樓第一天的生意很是紅火,雖然大部分食客是拿著優惠券來的,但成功的促銷手段,加上特色菜肴,銷售額還是頗為可觀,毛利也是不少。
  如今擁有駱養性這個保護傘,李彥與夏熙的才華能夠充分發揮,李彥憑藉後世的見識,長於創新;夏熙經營四海居多年,最擅籠絡客戶,把握細節,再有李家田莊的支持,已經具備成功所需要的各種條件。
  彥熙樓也正如李彥所希望的那樣,憑著優惠券與新奇之處,成為人們茶餘飯後議論的焦點,生意也是水漲船高,每日都是座無虛席。
  彥熙樓一旦步入正軌,李彥便很少再去過問,日常經營方面,夏熙經驗豐富,要比他專業得多。
  他要做的就是保證彥熙樓所需的一些特殊食材的供應,其中番薯和玉米所剩不多,天津市面上也已經出現從閩廣一帶運來的番薯和玉米,夏家作為天津最大的糧商,自然也參與其中,夏熙也從中分了一些,不需要耗費李彥留下做種的部分,李彥甚至還想買些南方的番薯、玉米留種,只是眼下價錢有些昂貴。
  田莊存放的結球菘菜還不到拿出來的時候,現在能供應的特色蔬果也就是韭黃與蒜黃,只要在普通地窖裏,用馬糞與土壤混合鋪成苗床,便能長得很好。
  對於韭黃、蒜黃不需要陽光,無法進行光合作用的情況下,還能繼續生長的原因,李彥思來想去,又看了李睿記錄的資料,最後總算找到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韭黃、蒜黃不通過光合作用生成需要的有機物,那就只能從根部提取儲存的養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已經長過一茬的韭根,勢必無法繼續長出韭黃,這倒是和他記憶中的一些情況很吻合。
  李彥讓孫老頭留下一些韭根試驗,而將大部分的韭根移植到開紙窗的火煊式暖窖,種植韭菜,即便是不如韭黃、蒜黃新奇,能在冬天吃上,都算比較珍稀。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37
第八十四回 風力水車


  隨著商人從南方運回番薯,黃金菜身上籠罩的光環勢必逐漸黯淡,加之畝產只有二百多斤,繼續種植已經沒有太多價值。
  李彥從徐光啟那裏得知,番薯在閩廣一帶的產量,一畝至少七八百斤,因而估計番薯耐旱、耐貧瘠,但並不適合在鹽鹼地上生長。
  李彥最初從徐光啟處得到五十畝鹽鹼地,其中北面地勢較高的約有二十畝,平整後作為宅地,建成工廠、宅院和暖窖,空下來的地方也不打算作田土,留作家丁操練的校場,也便於以後擴張。
  南面地勢較低的有三十畝左右,李彥打算按照徐光啟所說的辦法引水“洗鹼”,進行土壤改良,讓長工在田間挖出縱橫相間的溝渠,差不多將田土分成一兩畝左右的小片。
  “徐家以前的做法,是選擇那些地勢較低的田地,在夏季白河水量充足的時候,引水或儲雨水浸泡,次年方能用來種稻,”孫老頭曾在徐家做過,對徐光啟洗鹼的做法知之甚詳。
  “你這塊田地,地勢可就高多了,月牙河的水位也低,俺看怕是不太好搞!”孫老頭雖然如願做了李家的雇工,卻還是原來那副大咧咧的模樣。
  李彥走上坑坑窪窪,許多地方已經和田埂差不多高的“河堤”,月牙河兩岸綿延著的白色蘆花,紛紛揚揚,不遠處有一群赤著大腿,穿著單薄上衣的農民,正在收割蘆葦。
  夏書吉手上拎著一隻銅酒壺,跟在李彥身後,不禁有些吃驚:“哎呀,這些漢子真厲害,俺喝著酒,可也覺得這河邊的風有些冰冷。”
  彥熙樓開業的那天正好是立冬,如今天氣是愈發的冷了,李彥印象中明代後期似乎有一個小冰河氣候,氣溫確實有些低。
  “他們也冷,”李睿在一旁沉聲說道:“只是家中最多有一件棉衣,怕弄壞了,出來幹活自然是捨不得穿的。”
  “啊,他們連棉衣都沒有嗎?”夏書吉眨了眨清亮的眼眸,他生長在大戶人家,感覺十分驚奇,就拎著酒壺,向那邊走去。
  天津這個地方,地處南北漕運的要樞,工商業很是發達,不過土地貧瘠,長不出莊稼,普通百姓生活困苦異常。
  李彥示意一個家丁跟著夏書吉,舉步走下河堤,相比之前幾天,月牙河的水位下降了很多,入冬後更是枯水季節,想要引水泡田的話,可得抓緊了。
  “到了冬季,南運河水位下降,朝廷為了確保漕運,都要關閘蓄水,下游的水位自然就更低了,”孫老頭似乎看出李彥的想法,在一旁大聲說道。
  “這種鹽鹼地,必須用水泡過,洗鹼以後才能種植,如果不能來場大雨的話,就只能想法引灌河水,”李彥回頭看了眼田中挖好的溝渠,這三十畝地對他來說無關緊要,就算是種出稻米,一年的收成也不過幾十兩銀子,只及鎖具坊幾天的利潤。
  不過,也正因為現在有錢,李彥才想著要做些什麼,他順著河灘走到水邊,這裏的蘆葦已經被收割一空,水位落下去以後,露出一根一根青幽幽的蘆管。
  李彥彎腰撿起一塊碎土塊,向河中拋去,噗通一聲,激起一朵雪白的水花:“月牙河的水還是有的。”
  “光有水有什麼用?這三十畝地,即便是澆地也要好多人工,要想泡地……”孫老頭搖了搖頭,如果是單純依靠人來挑水的話,就算這片田地靠著月牙河,所要耗費的人工也太多了。
  “不可能!”
  “人挑嗎?”李彥看了看河堤:“人挑確實是浪費了些。”
  李彥站在水邊,河風吹得衣袍向後揚起:“河邊的風也挺大的,我看可以做架風車啊!”
  李彥想了想,後世的抽水機技術要求太高,弄個風車出來應該不是問題。
  天津近海,平日的風就比較大,如果能夠做出風車,用處還是很大的。
  “風車?”孫老頭抬頭看了看李彥:“那東西可不好弄啊!”
  就李彥的瞭解,風車在這個時代已經有使用,不過用得很少。
  天津的土地原本多數屬於軍屯,後來軍屯荒廢,土地被官宦豪強兼併,再租給佃農墾種,地主只管收租,佃農負擔沉重,也沒有那個能力去置辦風車這樣的大傢伙。
  就連孫老頭也沒怎麼接觸過風車,朝李彥撇了撇嘴:“你這娃子,怕是連風車啥樣都沒看過吧,就能將風車做出來?”
  “沒看過就不能做了?”李彥反問道,轉身走上河堤,夏書吉拎著酒壺,垂頭喪氣地走了回來,嘴裏嘟囔道:“那些人實在太可憐了,他們做了那麼多活,為什麼連衣服都沒得穿呢?”
  李彥看了一眼遠處收割蘆葦的農民,河灘上的蘆葦都是有主的,他們不過是賺些辛苦錢罷了,在這個時代,像他們這樣吃不飽、穿不暖的人有很多,幾年以後,隨著小冰河氣候的加劇,連年災荒,甚至出現人吃人的慘事。
  除非生產力發生大的進步,不然,歷史還會重演,這樣的人還是會有很多。
  木作坊的木匠都沒有做過風車,這對李彥和他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課題,好在人力水車還算常見,有幾個木匠都做過這方面的活計。
  李彥希望包有才能給自己找到有經驗的工匠,並試著依據人力水車,開發水車、風車結合在一起的風力水車。
  木匠們所接觸過的一般是翻車,或筒車,其基本結構大體相似,關鍵部位是被稱為“龍骨”的木鏈,這可能是較為原始的一種齒輪-鏈條傳動結構。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39
第八十五回 是男是女


  
  風力水車的關鍵無疑還是軸承、齒輪、鏈條這三個關鍵零部件,只不過精作坊對於這三樣東西的研究,還處在起步階段,做出的產品型號都是小尺寸的,無法用到風車和水車這種大塊頭上。
  能承受高速、高壓的滾動軸承對材料的要求相當高,需要在壓力下不變形,在高速、持久的轉動中不受損,此外在曲率精度方面,加工難度也很大。
  如何提高加工效率,李彥心中倒是有解決的方案,那就是真正的工業車床,包括衝壓機、銑床等,但要在這個時代複製出來,難度不是一般大。
  李彥不是有著工科背景的專業人士,他能做的只是按照正確的方法,向著正確的方向探索、努力。
  知道未來的發展方向,才是他所具有的最大優勢,哪怕這樣做在初期看不出好處,他也會堅持下去。
  三種實驗型鋸床中的兩種被定型,鋸床採用的是魯班二號腳踏式帶傳動結構,床身結構做了優化,又具體分為使用滑動軸承的甲型,與使用滾柱軸承的乙型。
  乙型與甲型相比,更省力,容易獲得更高的轉速,圓鋸旋轉的穩定性也更高,相應的製造難度也更大。
  魯班三號的踏板式結構暫時被放棄,一號手搖式結構則被使用在鑽床上,差不多是將圓鋸換成鑽頭,對力度的要求卻比鋸床小很多。
  李彥設想中的圓棒機卻有些問題,鑽床也好、鋸床也好,只要實現刀具的高速旋轉,圓棒機卻有些複雜,只能暫時放下。
  鑽床與鋸床的使用,讓一部分沒有手藝的青壯成為效率不下熟練木匠的“坊工”,手藝好的木匠則被李彥召集起來,準備製造一台實驗型的風力水車,李彥將其命名為“風神一號”。
  包有才找到一個從真定遷徙來的農夫,他曾經近距離接觸過一台風力水車,根據他的描述,李彥大致可以描畫出風力水車的結構。
  對第一台風力水車,李彥並不打算進行太多的創新,他也沒有這樣的能力,需要更多的資料積累。
  “今天你要陪俺喝酒,”夏書吉這些日子經常來李家,通常是留在後院,與二丫在一起,今日卻不知為何,跑到工廠要拉李彥去喝酒。
  李彥想著二丫與嚴家之間的事情也算塵埃落定,是要找機會和他談談,便欣然答應,吩咐廚娘做些菜食,與夏書吉坐到桌上,開始飲酒。
  如果說駱養性喜歡拿碗喝酒,那是在裝腔作勢,夏書吉從來都是直接拎著酒壺往嘴裏倒酒,而且還是實打實的,不知道情況的還以為他是在喝水。
  “你嘗嘗,這個就是新釀出來的番薯酒,”夏書吉喝了酒便會臉紅,俊俏的小臉蕩漾著粉紅的光暈,讓人不敢逼視。
  李彥端起杯子飲了一口,與大直沽的高粱燒刀子相比,度數略低,醇香絲毫不讓,更難得第一次釀造就有這樣的表現,不禁一飲而盡,叫了聲“好”。
  “等明年番薯在北方種開,就算是沒有人吃了,也可以用來釀酒,若是好好宣傳,未必比大直沽的高粱酒差了,”李彥高興地笑道,心中想著要給徐光啟送一壇去,這老頭一定會樂壞了。
  “你就知道能種開?”夏書吉清亮的眼眸瞪著李彥,沒好氣地說道:“這世道啊,你想做什麼都會有人阻撓的!”
  李彥伸出杯子要夏書吉給自己倒酒,看到他小臉粉紅,通透的眸子似乎能滴出水來,不禁心頭一顫:“怎麼,碰上不開心的事情了?”
  夏書吉拎著酒壺給李彥倒酒,握著壺把的小手白嫩如玉,讓人忍不住要握在手中把玩一番。
  李彥趕緊偏開目光,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判斷,能喝酒的難道一定是男人?又想到二丫也說夏書吉是“公子”,不禁有些迷糊。
  夏書吉卻不說話,只是叫著要和李彥飲酒,也不管他是不是喝了,自顧自拎著酒壺往口中倒酒,李彥攔都攔不住。
  “你要知道,這個世界上啊,不是你想什麼就能做什麼的,”夏書吉趴在桌上,小手拍打著桌面,迷迷糊糊地說道。
  從來沒有醉過的夏書吉竟然醉了?李彥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前後也不過喝了兩壺酒,還是度數低些的番薯酒。
  李彥頓時有些苦笑不得,看來這個嗜酒如命的傢伙真的是有煩惱,會是什麼呢?難道是他家裏不同意他與二丫的交往?
  如果真是這樣,無非是因為門第的關係,李彥想到華夏工廠,不由自信地笑了笑:雖然比不上夏氏根深葉茂,但要說到發展前景,他有信心在幾年以內超過夏家這樣的大戶豪族。
  看著夏書吉趴在桌上,壓著手臂的那張足以顛倒眾生的小臉,李彥心中一動,起身伸手去扶,一隻手托著夏書吉的臂彎,另一隻手從身後繞過去,想著是不是再向前探一探,又覺得這樣做的話,偷偷摸了女人的胸固然齷齪,要是摸了男人更加糟糕,得噁心好幾天才行。
  想了想還是作罷,雙手托著夏書吉腋下,將他扶起來,感覺對方的身子輕飄飄的,似乎沒有什麼重量,卻是柔軟溫熱異常,腦袋突然往上一抬,在李彥胸口蹭了蹭,居然就靠了上去,側著小臉,呼氣如蘭。
  李彥小心翼翼地讓夏書吉靠著自己,向旁邊的客房走去,進了房間,趕緊讓他平躺到床上。
  離開了李彥的懷抱,夏書吉似乎感覺有些不太舒服,扭了扭身子,伸出手臂在床上摸了摸,扯過一床被子靠了上去,緊緊摟在懷裏,口中不知道在呢喃著什麼。
  李彥無奈地搖了搖頭,蹲下身子,打算幫夏書吉脫掉鞋子。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2:46
第八十七回 水車用途(新書求月票)


    李彥對溫深拱了拱手,種不種水稻無所謂,但有人欺到自家頭上,總不會就這麼算了:“裏正大人說的是,與南方相比,北方的降水少了些,所以李某才打算造一風力水車,提水澆灌,若有多餘,也可以無償提供給周圍農戶使用。(.)”

    “不可!”溫深三十多歲,並沒有太多城府,聞言連忙擺手說道:“三娃你此等善舉固然是好,奈何那些百姓未必領情,若因此引衝突械鬥,反而不美。”

    李彥皺了皺眉頭,溫深說得似乎有些道理,但總不會因為這個就有人要砸他的水車:“裏正大人,你的意思,是說李家這水車,要不得?”

    “這個嘛……”溫深猶豫了一下,他是受人指使,前來提醒李彥,知道這個少年也有些背景,輕易得罪不得。

    “不是水車要不得,只是天津這塊地方,通常只是種些高粱、麥子這等旱作,不適合開闢水田,似乎就用不上水車了,”溫深笑了笑,有些討好地說道:“三娃,你知道俺也是好意,是怕你不瞭解地方上的情況,會因此吃虧。”

    他們種麥我種稻,又有什麼相關的?李彥十分奇怪,但也沒有開口詢問,溫深的意思有些隱晦,可也透得明白:那就是弄水車沒有關係,但他開闢水田種稻,就會讓那些種高粱、麥子的人不滿。李彥就覺得奇怪了,他種水稻又礙著誰的事情了?等溫深走開後,李彥叫來孫老頭,向他詢問起徐光啟種稻事情,是不是也有人阻撓。

    “沒聽說這樣的事情,不過,徐大人當初也想造水車提水灌溉,並擴大水田的面積,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又不造了。水田的面積也沒有擴大!”孫老頭想了想,微微搖頭說道。

    “是有人不讓咱們種水稻?”孫老頭也覺得有些奇怪。

    李彥點了點頭。先是青皮鬧事,後有溫深婉言提醒,而徐光啟似乎也曾遭遇相同的事情,看來這件事並不是那麼簡單。

    在弄清緣由之前,李彥也不想將事情鬧大,跟許多人結仇,好在他們只是不願看到他種植水稻。並不是針對水車。

    “三娃,是溫老虎他們,俺帶人去將他們抓了,”宋大牛嚷嚷著走了過來,他身後還有鄭書、石柱子、包有才等人,出了這樣的事,大家都過來了。

    “你以為你是官差?”李彥瞪了宋大牛一眼:“這件事。你們家丁隊做得不好。怎麼就讓人將水車砸了。還能跑掉?”

    李家地家丁現有五十多人。通常是分成兩班輪流執勤。主要是守著宅院、工廠、暖窖。以及護衛物資地採購運送。為了揮水車地覆蓋範圍。李彥將安放地點選在田地地最外端。相隔裏許遠。對方又是早有準備。乘船而來。家丁地反應還算迅速。不然損失會更大。

    李彥只是借機敲打敲打。有些力量主要還是作為威懾。真要擺明車馬地衝突。並不明智。

    “以後。家丁隊要擴大警戒範圍。只要是和咱們有關地地方。都要看好了。”李彥尋思著家丁地隊伍還要擴大。這時代要生存、要展。實在是太不容易了。得步步小心。也得不斷充實自身地力量。

    情勢不明。李彥決定暫避鋒芒。放棄在田地處安放水車。而將地點改在工廠處。並放出風聲。這個水車是用來給工廠供水地。

    青皮們來得匆忙。只來得及將架起地水車破壞。很多部件還是好地。運到新選地地點以後。木匠們很快對損壞地部件進行修復或重造。

    李彥指揮長工們在月牙河邊挖出一處凹灣,挖深後將水引入,而在岸邊則堆起一處高高的土台,用來安放水車。

    風神一號採用的是立軸式風車,軸高兩丈四,直徑為兩丈六,可以安放八葉風帆,掛帆的方式請教了一些船工,經反復試驗比較後方才確定,關鍵是讓風帆一面可以受力,轉到另一面時,會逆風受力縮起,從而保證風輪始終是迎風轉動,而不會受到風的阻力。立軸的底部安裝著“風車圈”,也就是臥置的大齒輪,一共有六十八個齒,這個所謂的齒輪與李彥想像中的有很大差距,類似於老式輪船上那種帶了手柄地方向盤,只不過圓盤更大些,作為“齒”的手柄也更多些。

    與這個大齒輪“咬”在一起的是一隻豎齒輪,共有十八個齒,外形自然也是一樣,只是要小很多。大齒輪在立軸式風車地帶動下作水準方向的轉動,帶動豎齒輪在垂直方向轉動。

    這種原始的齒輪雖然看著粗糙,轉動時必然耗費很多力量,但卻很實用,至少用來帶動這種原始水車不是問題,畢竟涉及到技術水準,就算齒輪高級了,水車本身也未必能夠承受得起更高的轉速。

    豎齒輪連著一根橫軸,橫軸的另外一端連著水車,安放著一個大的轉輪,也就是“水頭”,有十六齒,嵌著木制地,更接近於履帶的木鏈,其內側是與輪齒相扣的凹槽,外側則裝著水桶,當齒輪轉動時,帶動木鏈,水桶就提著水升高。

    風神一號看上去很粗糙,也正因為如此,李彥從構圖上就能推斷這台風力水車可以運轉,製造的過程中也沒有出現大的意外。只是因為李彥一定要將水車架高,安裝的時候倒是有些麻煩。

    “你將水車裝那麼高幹什麼?”夏書吉近日出現的次數少了些,不過早知道今天要安裝水車,特意跑了過來。

    “山人自有妙計,”李彥看著高處忙碌的工匠,微微笑了笑:“你不覺得要用水的時候,只要一伸手,這樣輕輕一擰,就有水來地話,會很幸福?”

    事實上李彥更覺得走到河邊,直接捧起水就能喝才是幸福,不過自來水所帶來地方便也是無可比擬的,至於河水被污染,那與自來水本身沒有關係。

    沒想到夏書吉也搖了搖頭,清亮地眼眸瞪著李彥:“你又在搗騰什麼呢,要用水喊一嗓子不就行了?”

    “換個說法,比方說酒坊釀酒,如果不用去提水,只要用手輕輕一擰,水就來了,會不會更方便?”李彥笑了笑,換了一個夏書吉能理解的說法。

    夏書吉白了李彥一眼:“好是好,可你以為你是神仙,把手輕輕一擰,水就能來?就算你把水弄到高處,它也流不過來啊!”

    “如果我能做到呢?”李彥微微一笑,也想起自來水的管道可不是個容易解決的問題,這年頭,製造鐵管可不容易,更別提鍍鋅了。

    “要是你能做到,俺就嫁……俺就……”夏書吉不屑地撇了撇嘴,差點失言,慌忙打開酒壺喝了口酒:“你說吧,你要什麼?”

    李彥笑了笑:“很簡單,你得同意釀酒坊裝上這自來水,並且要按照用量付錢。”

    “有這麼好的東西,當然要用了,再說那釀酒坊也不是俺的,三叔才是大老闆呢!”夏書吉直搖頭:“俺不占你便宜,你說過要答應俺一件事,如果你能做到,俺也答應你一件事好了,不過,可不能讓我為難,不然你是小豬!”

    “呵呵,這樣也好,”李彥看到上面已經安裝得差不多了,伸手示意夏書吉一起去看看。

    北京,作為大明帝國的政治中樞,經歷了二百多年的風風雨雨,巍峨的皇城在落日餘暉的照耀下,莊嚴、華貴而又充滿滄桑。

    這個老大帝國的主人,萬曆皇帝朱翊鈞就住在宮城的深處,幾十年不曾離開過,甚至連朝會都不參加。

    是年九月,內閣唯一的大學士方從哲、吏部尚書率廷臣伏文華門,固請皇帝“臨朝議事”“面商戰守方略”,再次為禦旨令退。

    雖然如此,帝國的政務仍然依著慣常的秩序在運轉,皇帝免了朝會,內閣還要議事,只是關外戰事連遭慘敗,又遇到山東蝗災、北方旱災,京師又爆大面積饑荒,大學士方從哲也有些焦頭爛額。

    “京師饑荒,已決定放糧賑濟,只是遼東經略熊廷弼又要請糧請餉,國庫頗為緊張,各位有哪些條陳,都議一議,再送去宮中,請皇上定奪!”方從哲看了一眼今日在座的幾位重臣,緩緩說道。

    徐光啟起身拱了拱手,知道今日議事的焦點還是他前些日子所上的“請在畿輔屯田折”,先開口道:“神京雄據上游,兵食皆仰給東南。夫賦稅所出,括民脂膏,面軍船夫役之費,常以數石致一石,東南之力竭關。又河流多變,運道多梗,竊有隱憂。”

    “若用南方水田法,六郡之內,得水田數萬頃,畝產可達一石五鬥,畿民從此富饒,則可就地取糧,此國家無窮利也。”徐光啟揚聲說道,再次提出在北方屯墾,以緩解糧荒與邊塞用糧的壓力。

    “不可,北方歷來種旱,此非人力可治,徒耗財擾民爾,”另一位官員站了起來,大聲反對,陳述北方開墾水田有“十二大害”,萬萬不可。

    議事的官員很快分作兩派,就是否要在北方,特別是畿輔一帶用南方水田法,興修水利,屯墾稻田展開激辯,終日無所結論。

    但關於朝廷要在北方修水利、墾水田的消息,卻已經在天津士紳中流傳,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又聽說有人要造水車,不由聚集起來,商討對策。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09:30
本帖最後由 b23326 於 2009-6-16 09:32 編輯

第八十八回 水田灌溉

李彥已經習慣從包有才那裡瞭解訊息,也越來越感覺到,有些層次的事情,並不是包有才能打聽到的,比如這次被人砸了水車,包有才打聽到和溫家有關,但溫家為什麼會這樣做,總是不得其解。

    然而將事情和駱養性一說,這個錦衣衛頭子當即笑著搖了搖頭:「三娃,你是趕得不巧,朝中如今正為了是否在畿輔屯墾爭論不休,溫家和地方上的這些傢伙,是怕你改良水田出了成績,影響朝廷的決策,所以才會阻撓。」

    李彥看到一旁的夏熙也點了點頭,拿起酒壺給兩人倒了一點蕃薯酒,端著酒碗想了一會,試圖用這個時代的思維來理解這件事,可還是不得要領。

    「還要請大哥、元望兄指點迷津,」李彥揚了揚酒碗:「若是改良水田得法,朝廷推動畿輔一帶進行屯墾,溫家這些地主應該受益才是,又何以會阻撓?」

    夏熙和李彥碰了碰酒碗:「三娃,你想得簡單了。」

    李彥苦笑著搖了搖頭:「小弟實在是想不出,這明擺著是有利的事情嘛!」

    「哈哈!」駱養性得意地大聲笑道:「三娃啊,終於也有你想不出的事情了,其實也簡單,你想想看,真要是朝廷墾殖水田,興修水利,這銀子從哪裡來?朝廷不可能撥出足額,必然要在地方上徵收,還有河工需要的勞役,還不得由地方上分派?」

    「這些鄉紳可精著呢,有好處的事情,他們願意,但要出銀子,便萬萬不行,」駱養性對地方上的鄉紳大加嘲諷,不屑一顧。

    夏熙苦笑著端起酒碗:「也不怪他們顧慮。這銀子出了,要真是能將河道水利整修好,將旱地改成水田。也就罷了,怕只怕那些官員胥吏上下其手,貪了銀子還做不出事,那就是白折騰了。」

    「何況,北方畢竟不同於南方,雨水多時,自然無妨;雨澤一欠。可就要絕收,北方近年來時有旱情,也不得不多作考慮。」夏熙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李彥笑著看了看夏熙與駱養性,兩人顯然沒有將心思放在這件事上,但態度卻截然不同,夏熙更多是站在北方鄉紳的立場上,試圖說明水田之法,未必就適合北地。

    「拉倒吧!」駱養性端著酒碗。斜眼看向夏熙:「邸報上可抄了徐大人地疏折節錄。也只是要開墾荒地。便是災年絕收。也好過荒著吧?那些鄉紳。還不是怕朝廷以屯墾為由。收了那些荒地?」

    「荒地有主。朝廷自然不能憑空收了去。」夏熙平日待人溫文爾雅。其實個性頗強。絲毫不讓地看了回去:「便是這水田之法。那些支持大多想借此減輕南方地賦稅。卻又哪裡考慮到北人地利益?」

    眼看氣氛有些不對。李彥連忙端起酒碗:「朝廷地事情。自有那些大官們去管。咱兄弟還是喝酒。」

    放下酒碗。李彥拿起筷子捅了捅一塊紅燒豬肘。微微一笑:「別人地事咱不管。可咱地事情也輪不到別人來管。趕明個兒。咱就開閘泡田。大哥。你說呢?」

    「好。有豪氣!」駱養性也微微一愣。想不到李彥知道地方地鄉紳會抵制。還要做這樣地事情。要說那三十畝地。也是在算不了什麼。

    「三娃。咱們是兄弟。你做什麼。大哥都支持。大哥再調給你一個總旗。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敢不給俺兄弟面子。就是不給俺面子。」駱養性哈哈大笑。端起酒碗。示意李彥一起干了。

    「三娃,你這是何必?」夏熙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道:「怕是溫家等士紳不會善罷甘休。」

    李彥這次倒了半碗酒,倒入喉中,只覺得火辣辣地,渾身熱,氣血上湧,將酒碗狠狠按在桌面上,微笑著大聲說道:「人生一世,疏忽百年,當然要做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任而東南西北風,千磨萬擊還堅韌,怕他做甚?哈哈!」

    本來,李彥覺得要是溫家顧忌他改良水田,會搶走溫家的佃戶,他會試著與溫家協商,不從他們那裡募人就是,但現在事關北方屯墾這樣大事,甚至隱隱有政爭涉及其中,那就不是協商能夠解決的了。

    李彥不願與人衝突,更不想牽涉到政治,可他也知道,一味退讓的話,便意味著做不成事情,他一個穿越,總是瞻前顧後的,怕是讀大大們會很不滿意,也實在對不起這個身份。

    何況,這三十畝地未必會牽涉大局,溫家也未必能威脅到李彥。

    與溫家,甚至是駱養性、夏熙提及地南人、北人那點小算盤相比,李彥覺得能夠將北方荒地利用起來,提高土地單產,總是好的。至於一件好事會不會被做壞,那是以後要考慮的事情。

    月牙河邊,「風神一號」高高豎立,風車本身就有兩丈多高,加上土石壘就的高台也有一丈多,疊加起來超過四丈,足有兩三層小樓那麼高,在曠野中很是引人注目。

    河邊的風很大,八面風帆掛上以後,在風力的推動下,風輪輕輕一顫,便緩緩轉動起來,立軸、齒輪摩擦處,出吱嘎吱嘎的響聲,聽在李彥和工匠們的耳中,卻是非常悅耳。

    水車的橫軸在風車齒輪的推動下,也開始帶著木鏈,緩緩轉動,木鏈上地木桶沉入水中,再升出水面的時候,已經裝了大半桶水。

    裝了水的木桶被越提越高,到了水輪處,木鏈開始彎曲,木桶生傾斜,裝著地水順著桶口流出,落到水輪下面的水池中。

    水輪下的水池並不大,也不存水,落到水池中的水很快順著木製的水槽向下流淌,流到下面的水溝中,分別送往各處。

    孫老頭看了看水量,高興地感慨道:「以這個速度,一天足以澆田十畝,泡田五畝,只用來灌溉三十畝地,有些浪費了,呵呵!」

    「這不過是開始而已,」李彥看著通向田地那邊地溝渠已經被挖開,河水順著水溝向前流淌,想必到了明日,有些田便要浸泡到水中,待泡上一段時日,將水放空,再引水浸泡,如是再三,便是洗鹼。經過洗鹼以後的土壤,鹽鹼含量會大為下降,再通過科學的施肥,提高土壤肥力,數年以後,便能成為良田。

    因為是第一次向田地中灌水,不知道溫家等本地鄉紳會做出何種反應,駱養性親自帶了一個總旗進駐李家莊園,方圓數里都是錦衣衛旗兵在巡視,這也是向外表示出一種不容侵犯的姿態。

    駱養性擺出這樣大的排場,自然不會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輕舉妄動,到了次日,李彥的三十畝地已經一片汪洋。

    「等到來年,這又會是一片飄著稻香的水田,若是那些青蒿都成了稻穀,歷史會不會變得不同?」李彥親自帶著家丁巡田,防止有人搗亂,看到溝渠中都是水,不僅想起自己那個時代的農村。

    十年代的時候,每家每戶都有田地,原本也要交糧納稅,要參加勞役,只是隨著工商業地展,國家地強大,農村才實現了免稅;隨著技術的進步,種田也告別了面朝黃土背朝天地人工勞作,實現了機械化。

    說到底,這都是技術進步所帶來的,沒有技術進步,便沒有農業機械化;沒有技術進步,便沒有工商業的展,農業始終要承受沉重的稅負,只有技術進步才能改變這一點。

    想到這些,李彥就會覺得自己現在所做的很有意義,土地改良、機械化灌溉,特別是風力水車這個東西,雖然看著笨重,也比不上抽水機,但這可是綠色能源。

    而且,風力水車也為李彥打開了一扇門,可以利用人力以外的風力,還有畜力、水力,甚至是蒸汽力,這才是真正的機器時代。

    遠處的官道上緩緩駛來一輛馬車,停到路邊後,從上面下來一位四十歲左右,穿著藍色長袍的儒雅男子,向這邊看了看,便提著袍腳,舉步走上田埂。

    「這位可是明瞭彈子鎖的李彥李三娃?」來人遠遠地停下腳步,拱了拱手,又提起袍腳,向前行來。

    「在下溫讓,能在這裡見到三娃你,實乃三生有幸!」

    溫讓,在溫家排行第三,李彥近日用心瞭解過溫家的資料,腦海中很快浮現出有關溫讓的情況。

    夏、溫、梁、崔四大家族,夏家的糧、溫家的地、梁家的鹽、崔家的官,溫家就是這天津衛左近最大的地主,因而對屯墾水田的反應最為激烈。

    溫讓雖然只是老三,但在溫家七個兄弟中,最受其父,也就是當今溫氏的家長溫其俊的寵愛,其為人笑裡藏刀,殺伐決斷。

    見溫讓有備而來,李彥略一沉吟,微笑著拱了拱手:「原來是溫三爺,李彥有禮了!」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09:32
第八十九回 辦報可行性

溫讓臉上熱情的笑容,很容易讓李彥想起聞香樓的老闆王好賢,心下暗自警惕。

    「這台水車不錯,不用人力,不過一日時間,這幾十畝地的溝渠中,便已都是水了,」溫讓與李彥並肩站在一起,抬頭看著遠處醒目的風車,微笑讚道。

    李彥看了溫讓一眼,也不介意趁這個機會宣示一下風車的作用,並表明自己的態度:「一颱風力水車,足可灌溉十幾頃水田,即便是沒有雨水,只要在白河沿岸多立水車,天津左近的荒地,便可盡皆化作良田。」

    「三娃是想做那愚公,讓滄海變桑田?」溫讓笑瞇瞇地看了李彥一眼。

    聽出話裡似乎有威脅警告的意味,李彥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自嘲地說道:「見笑了,李某就這幾畝薄地,不過是想著種點口糧罷了。」

    溫讓笑著搖了搖頭:「謙虛了……聽說,三娃府上有個木作坊,收攏了天津左近許多手藝熟練的木匠,這水車也是他們做的吧?不知道溫某能不能訂製一台?」

    「訂製水車?」李彥一開始就認為溫讓是要阻撓他墾殖水田,當然也會反對水車,沒想到溫讓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些不太明白,沉吟著說道:「呵呵,一個小作坊,也做不出什麼東西。」

    溫讓隨和地點了點頭:「溫某知道這水車製作不容易,你放心,只要能做出來,溫某一定出錢,還可以先付定金,價格也好說。」

    李彥見溫讓真的想要買水車,心念急轉,臉上卻微笑著說道:「員外的意思。木作坊做出的水車,你都要?」

    他不是想將自家的水車都買了囤起來,然後銷毀吧?李彥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只要對方肯給銀子,當然沒什麼問題。

    「只要三娃你做得出,也願意賣,溫某都要,而且越快越好,」溫讓笑了笑,風車這種大傢伙。製作不易,並不是想快就能快的。

    雖然弄不清楚溫讓地意圖。李彥還是答應下來。木作坊是華夏工場人數最多地作坊。除了承接內部地活計。一直沒有什麼業務。這還是他們地第一單生意。

    與溫讓所認為地不同。木作坊生產風力水車地效率相當高。水車本身地構造並非很精密。木作坊按照標準化要求製造出地部件。基本上能夠一次性達到裝配要求。

    技術科擁有「風神一號」地全部數據。根據這些數據。木作坊可以很快加工出標準規格地部件。其中數量最多。也是最複雜地木鏈。原本很麻煩。如今使用鋸床。反而是最簡單地工序。

    只用了三天時間。木作坊就組裝出一套風力水車。李彥通知溫讓來取貨。沒想到對方真地是二話不說。給了銀子取貨。並且還要訂購兩台。

    李彥開出地價格也很高。溫讓毫不猶豫。一口應下。倒是讓李彥賺了一筆。

    每天傍晚。李彥與手下地幾個管事都會坐到一起。討論一下當日地各項事務。安排第二天地計劃。包有才也會將當天打聽到地消息告訴大家:「最近。外面有不少傳聞。說是溫家也打算開水田了。」

    「有些不太對勁。」石柱子抬頭看了李彥一眼:「依駱大人、夏員外的說法,溫家這些地主應該反對屯墾,而且上次他們也確實砸了咱們的水車,做出反對的姿態,為何會突然轉變態度,還要向咱們採購水車呢?」

    「從邸報上的信息來看,關於屯墾地爭論還是非常激烈,並不明朗,溫家為何要這麼做呢?」石柱子拿起一份邸報,不解地問道。

    自從上次事件以後,李彥意識到朝廷的政策也會對自己造成影響,便每天要看邸報,也讓石柱子他們都要看。

    「或許,他們有把握,認為朝廷不會進行屯墾,」鄭書扳著手指,緩緩說道。

    「溫讓這個人,最得溫家太爺的喜愛,因為他幾次出手,兼併了不少土地,溫家這些年來新得地田地,十之是此人用的手段,這一次,怕也是一種手段,」鄭書冷冷笑道。

    「不錯,應該就是如此了!」石柱子放下邸報,大聲說道:「一旦朝廷決定屯墾,勢必要清理畿輔一帶的荒地,那這些荒地原本的主人,所能得到的補償怕是有限,特別是那些中小地主,屯墾水田投入太大,又無法得到足夠的補償,必然急於將手上地田地出手,溫家正好趁機買進。」

    李彥略略一想,還真的就像鄭書和包有才所說的那樣,不然溫家的態度不會突然生變化,溫讓要買那些水車,怕也是要造勢。

    「嗯,不管他們要做什麼,對咱們來說,倒也是個機會,」李彥突然笑了笑,這個溫讓,算盤打得很精,不過有句話他們可能沒不知道,那就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

    「包有才,這些日子,你要密切關注周圍的田地價格,看看有哪些人想賣地的,有合適的,咱也買!」李彥笑著說道,溫家不是想要低價買田麼,他可以買,自己也可以。

    至於買田的銀子,還要溫家送過來,李彥又對石柱子說道:「木作坊那邊你交待一下,抽出足夠的力量來生產風力水車,溫家既然要買,那咱們就多賣他一點,多賺他一點。」

    包有才與石柱子聽得明白,相視一笑,齊齊點了點頭。

    「還有,關於溫家買水車這件事,咱也要對外面大肆宣揚,」李彥微微笑道,溫家想要造勢?那他就要推波助瀾,不過,溫家估計早已經在宣揚了。

    李彥可還記得,溫家當初還砸了他地水車,就算不能從根本上扭轉局面,能給溫家造成點障礙,他也很樂意。

    李彥拿起桌上地邸報,這是駱養性讓人抄寫後送來的,同樣地邸報在天津兵備道衙門裡也有,而且還能抄出來。

    明代的邸報,大體由六科收集和布有關的詔令和題奏,再由提塘抄出,經過篩選和複製,傳到省,再傳到府縣,通過輾轉抄錄,在官紳中傳閱。

    邸報每天一期,每期三五千字不等,內容包括皇上的旨意、起居信息,官員的任免,臣僚的奏疏,軍事信息,甚至一些可能是地方官奏疏中出現的社會軼聞。

    邸報本是給各級官吏閱讀,以瞭解朝政的,民間想要抄讀,並不容易,要麼是像李彥這樣,「裡面有人」,或通過賄賂,直接從衙門裡炒出來;還有些地方有專門的抄報行,可以花錢去買,甚至「訂閱」,這已經有些類似後來的報紙了。

    「這個邸報是個好東西啊,你們說這樣一份東西,如果印出來賣的話,會不會有很多人要看?」李彥拿著那疊邸報,笑著問道。

    「東家是想辦一個抄報房?」石柱子眼前一亮,出聲問道。

    李彥笑著搖頭,用手上的邸報點了點包有才:「不是抄報房,是咱們自己辦報,內容的一部分可以是邸報上,還可以使包有才打聽來的,只要是會買報的人喜歡看的,咱們都可以有。」

    包有才興奮地笑道:「少爺,你放心吧,街上的閒人可多了,就對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感興趣。」

    「可有多少人會花錢去買?」鄭書冷靜地開口說道:「這份邸報,可以從兵備道衙門抄出,通常來說,每一期也不過抄出去十份左右,少爺辦報,又能不能達到這個數量?」

    「不一樣的,」李彥解釋道:「邸報太貴,抄一份得二三兩銀子,就算是常年訂閱,每月也要十幾兩,如果是咱們辦報的話,印刷成本沒有這麼高,以書籍來說,一厘銀子可以印兩到三頁,如果一份報做成八個頁面的大小,印刷成本也就是兩三厘,再算上其它的費用,每份賣一分銀子,應該可以保本了。」

    「一分銀子,價格不算高,我所擔心的是,想看報的人、能看報的人,這個基數有多少,簡單來說,認識字的人,會不會太少?」李彥看了看包有才:「這份報,想著能有五百個訂閱,就可以了!」

    包有才認真地想了想,沉吟著說道:「天津這個地方,總有十數萬人,能認識字的,估摸也有好幾千,一成不到,一百人中四五人識字還是有的,再有一**買報的話,便能有五百訂閱,再算上周邊及來往客商,應該沒有問題。」

    李彥一直重視用數字來分析問題,現在大家討論事情時,說話都有了鄭書的風格,總是將數字掛在嘴邊,不過包有才的話裡,還是臆測的成分多了些。

    十多萬人口,識字率又不足一成,在這樣的情況下辦報,是不是划算呢?李彥不禁思量起來。

    PS:以下是多出的字數

    這一章參考的東西多了點,所以晚了,希望大家喜歡。

    1、關於印刷的價格,參考了當時圖書的價格,萬曆版20卷本的封神演義75萬字,每卷四千字左右,「半葉十五行,行三十二字」,取單頁四百字,即100頁每卷,價銀二兩,每頁一厘。又有1611年《新編事文類聚翰墨大全》2800頁,價銀一兩,故取印刷成本價為一厘兩到三頁。

    2、抄邸報的價格,《金瓶梅》裡面的西門慶花了五兩銀子。

    3、關於辦報的問題,歡迎大家討論。
b23326 發表於 2009-6-16 09:34
第九十章 報紙發行
「一天五百份,每份銀一分,總計五兩,需要探聽、編寫、印刷、賣等七八人……」鄭書扳著指頭算道:「虧錢的可能,高達八成。」

    包有才和石柱子也點了點頭,他們也能夠算出,這樣辦報根本無法賺錢,還不如抄報房,就是抄抄邸報,一份賣個幾兩銀子,再加上平常訂閱的也有十份左右,做得輕鬆,也能賺錢。

    「不用算了,」李彥笑著擺了擺手:「這報紙啊,咱們一定要辦,還要好好辦!」

    作為穿越,李彥太知道媒體的力量了,甚至被稱為立法、司法、行政以外的第四權力,掌握了媒體,便等於掌握了話語權,既然明代的官府對出版的管制很寬鬆,他當然要試試。

    當然,他也知道言論這玩意,基本上是一把雙刃劍,搞得不好,傷不了人,還會傷了自己。

    包有才他們都不解地看著李彥,明知道不賺錢,為什麼還要做呢?

    不過,在見證了李彥身上生的諸多奇跡以後,他們也已經習慣不去多問,只要按照李彥的要求去做,等待奇跡的生便是。

    至於印刷的問題,李彥一直在著手解決,如今已有所進展,他以五筆字型的編碼、拆字方法為基礎,整理出繁體字的拆字編碼規則,並將字母代碼用數字及天干地支的組合來代替,這樣一來,只要檢字工能夠根據字型拆分、編碼,就可以順著編碼去檢字,甚至不一定要認識字。

    又根據新的編碼方式,對檢字轉輪進行改進,使用了新的滾柱軸承和彈簧,前讓轉輪的轉動更加靈便。後則使得字模可以自動彈出,配合清晰規範的排列方式,使得檢字的效率大為提高。

    改進了檢字的方式以後。活字印刷的效率大為提高,利用活字排版印刷報紙地條件也已經成熟。

    李彥親自擔任總編,並以石柱子作為編寫組組長、包有才作為采風組組長,次日便編寫好一期報紙的內容。

    這期報紙採用連續折頁地形式。類似於官員使用地那種奏章。一共有十二個折頁。其中第一頁是報頭、版畫。並用寥寥數語重申辦報地宗旨。是為了讓農人、工匠、商人知道天下地事情。命名為商報。自然更加側重於商情。

    隨後兩頁。摘抄了邸報上地一些內容。涉及到大明當前地重要新聞。並以大篇幅摘抄了直隸巡按盧謙關於直隸屯田地奏疏。以及朝廷對此事地態度。

    接下去地兩頁。就是一些地方上地新聞。內容也涉及到屯田。其中地一則消息就說到月牙河畔地風車。報道了華夏工場製造風車地情況、溫家大量採購風車地情況。並以另外一篇短文。介紹了風力水車地作用。

    再接著就是民間地新聞。比如天津大戶崔家老太爺過八十大壽、大直沽彥吉酒坊釀造出「黃金酒」。另外還做了一個專題。以採訪地形式。登出一些百姓對於屯墾水田地想法。

    這一期商報地內容。差不多都是圍繞著直隸屯田這個主題。從頭至尾。作為報紙地編纂。都沒有表達自己地立場。但是通過摘抄、採訪地內容。想要表達地東西。卻很立體地展現出來。

    報紙地最後。則刊登了幾則廣告。包括彥熙樓地新式菜餚、彥吉酒坊地「黃金酒」。以及華夏工場地風力水車。

    這期報紙一共印刷五百份。為了能夠得到一個好地開始。李彥組織了二十多人的銷售隊伍,除了爭取一些書店的支持。還深入到酒樓、碼頭甚至街市賣。

    「賣報!賣報!《華夏商報》,十文錢一份!」

    「每天捧讀華夏報,家中就知天下事,十文錢一份,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知曉!」

    溫讓最近很忙,在他的指使下,溫家靠著白河的幾塊田頭都豎起了高大的風力水車,這麼一來,很多有地的士紳就坐不住了,紛紛出請帖,邀請溫讓赴宴,其實是要探聽朝中的動靜。

    「三爺,溫家真打算改水田了?就不怕朝廷到時候加稅加賦?」三岔沽的趙員外不解地問道。

    「是不是,朝廷屯墾地事情已經定下來了?」

    溫讓伸出筷子夾了一粒玉米放進口中,嚼了兩下,微微笑道:「朝廷地事,哪是溫某能知道的?溫某只知道,那些田地荒著,確實可惜,聽說改成水田地產量不錯,就想試試看,至於朝廷的稅賦,身為大明百姓,自當依額繳納。」

    虛偽!趙員外心中暗罵,卻不得不打著哈哈,恭維道:「三爺說得是,只不過近幾年裡,不是旱災就是蝗災,那些刁民都不願意種地了,這田荒著也是沒有辦法,至於水田,雖然不錯,可萬一明年又是乾旱,卻要如何?要知道南運河也有乾涸的日子。」

    「總要試試才行吧?」溫讓微微笑著,不置可否。

    溫讓不急,其他人卻焦急萬分,土地荒著那也是他們的,憑什麼要讓朝廷收回去墾種?要讓他們組織墾種,也沒有那個財力投入,或是不願意投入。

    至於朝廷要興修水利,那自然是好事,但要讓他們繳銀,卻是萬萬不能,以前修的水利也有很多,從來就沒有什麼效果,憑什麼還讓他們出錢?

    他們本指望溫家這種地方大戶帶頭抵制朝廷的做法,最好是讓南方官吏提出來的屯墾水田之策胎死腹中,誰也沒想到溫家突然轉變了態度,竟然開始積極準備屯墾水田了,他們只能認為,溫家已經得到內部的消息,朝廷是真的要動手了。

    「《華夏商報》?似乎以前聽說過?」溫讓聽到街面上有人在叫嚷,而且似乎提到了屯田的字眼,便叫來活計:「外面喊的那個《華夏商報》,去買一份,記飯錢裡面。」

    夥計連忙點了點頭,很快出去拿了幾份《華夏商報》進來:「這個《華夏商報》,每天一份,內容比邸報還多,據說可以訂閱的。」

    能與溫讓坐到一起的,都不缺錢,覺得好奇,便要了幾份,看到上面的內容,趙員外不禁歎了口氣:「看來,這個屯墾水田怕是要勢在必行了。」

    溫讓拿起報紙,隨便翻了翻,嘴角不由翹了起來,弄出這個小報的還真是個可人,簡直就是專門來幫助他的,有了這份小報,那些佔著荒地的中小田主,一定會更加擔心,出售田地的心情也會更加迫切。

    到時候,他溫讓就會適時出現,以較低的價格收購這些田地,至於朝廷的屯墾,那不過是一些書生提出來的計劃,朝廷要保著運河的漕運,哪裡可能容下水田來搶水?已經有人和他說過,這次不僅北方的官員反對,就連和南北漕運有關的官員,也會站出來反對,要想推行屯墾,何其難也?

    至於水田,溫讓覺得那確實是好的,但他只關心自己的土地,若是能夠通過水田改良,倒也不錯,就是投入大了些,似乎不太划算。

    溫讓覺得,他的安排嚴絲合縫,自然會心想事成,與從前一樣,他又要為溫家得來許多田地。

    《華夏商報》的出現引起很多人的興趣,也成為天津城的熱門話題,報紙的銷售量雖然一直沒能達到五百,最多也才三百多份,但其形成的影響力,卻已經覆蓋了整個城市。

    酒樓、茶肆、街角,這些往常熱鬧的地方,相互之間談話時常說的「聽說」,如今變成了「《華夏商報》上說」。

    這個年代,人們獲得消息的來源相對狹窄,突然出現這麼一處「規範」、「權威」、信息量又大的渠道,自然成為熱議的焦點。

    《華夏商報》一連幾期的主題都是關於屯墾水田,人們議論的焦點自然也是這個問題,很多人從前並不能接觸到這個層次的信息,也只是聽到一些傳言,開始都感覺惴惴不安。

    《華夏商報》的第三期上,也特別對水田屯墾的優劣進行了分析,得出屯墾的好處十條,疑問十條,雖然沒有表明態度,但很多人還是看出,若是水田屯墾成功,那麼對種田的農戶、擁有土地的地主和國家,都是一件好事。

    當然,諸如擔心官員辦事不力的疑問也是確實存在的,而這些疑問多數是懷疑朝廷無法做好屯墾這件事,而不是屯墾不好。

    在另外一篇文章中,《華夏商報》提出了另外一種模式,即由農戶自己屯墾,朝廷予以補貼,而不是由朝廷收購荒地再行屯墾。

    關於水田屯墾的議論越來越多,溫讓現事情漸漸有失去控制的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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