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大明天工 作者:半埂草 (連載中)

ivyyahui 2009-6-15 09:52:1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59 116260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3
第五十一回 三堂會審


  李彥走出錦衣衛指揮使官署的大門,抬頭看了徐光啟一眼,無法確定這位老人知道自己殺人的話,會不會幫助自己說情,所以剛才只能隱忍不提。
  劉僑看來已經知道直沽殺人事件,似乎並不想幫忙,但飛賊案影響巨大,他們必然急於破案。
  只是片刻工夫,李彥便已經將事情的厲害關係想了一遍,他決定賭一賭。
  “徐大人,耽擱了您不少時間,大人請先回去吧,學生還要去下兵備道衙門,”李彥扶著徐光啟上了車,站在路旁行禮道。
  天津兵備道掌管天津軍民政事,可謂地方最高軍政官員,徐光啟以為李彥是想將鎖鑰的問題告知天津道,捋須點頭微笑:“竊案即便能破,鎖鑰的問題卻依然存在,是要提醒賈大人注意防範,三娃你且上車,我與你一同前往。”
  “大人,鎖鑰之事,待案件偵破,天津道乃至朝廷各級衙門,都需要告誡百姓防範,無需此時特別告知,何況案情並未確定,過早公開反而不美,”李彥站在車旁說道。
  徐光啟想到鎖鑰的問題若是過早公開,有可能引起歹人趁虛而入,反而會讓現在的鎖具喪失安全性,便點頭說道:“也好。”
  看著徐光啟的車架消失在長街盡頭,李彥深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向不遠處的天津兵備道衙門。
  天津為實土衛,地方不設民政衙門,民間案件由河間府通判、河間府清軍同知代管,此案涉及人命,駐蹕天津的清軍同知不敢自專,只能上報給天津兵備道。
  現任天津兵備道、山東按察副使賈之鳳看了此案的口供文書,對案情基本了然,李家藏有軍中兵器白蠟杆長槍十數杆、刺死七人、刺傷多人的事實基本清楚。
  李家的家丁、長工們對此也供認不諱,但卻指認聞香教信徒聚眾衝擊李家田莊,此事也基本確認。
  賈之鳳掃了一眼堂下的李家人,讓他吃驚的是其中竟然有兩個秀才,兩人說話不多,但每一句都切中要害,使得賈之鳳也不敢隨便定案。
  案情無需多問,但如何判定雙方的行為,卻有爭議,李家咬定聞香教教民意圖搶劫李家財物,他們只是自衛,聞香教的傳頭卻聲稱他們只是要在那邊舉辦一個祭拜儀式。
  對於這件事,賈之鳳升堂前剛剛聽了自家夫人的抱怨,說是聞香教信徒是在進行祭拜,不想卻遭到歹人攻擊,要他主持公道,別違背良心,遭到天譴。
  進士出身的賈之鳳寒窗苦讀,對於鬼神之事向來不信,也反感聞香教這等動則嘯聚民眾的傳教行為,但也知道這個案子如果處理不好,恐怕會在聞香教信徒中,還有自家後院引發不小的動靜。
  賈之鳳暗歎一聲倒楣,先是飛賊案,已經讓他焦頭爛額,好在由錦衣衛接了過去;如今又是教民案,如果處理不好,他的前程勢必受到影響。
  “嗯哼!”賈之鳳清了清嗓子,看向兩邊或坐或立,牽涉到此案的地方軍民官吏:“案情便是這樣,各位有什麼看法,不妨都說說吧。”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李家私藏兵器,是重罪,”天津衛指揮使張文學大咧咧地說道,對於涉及軍戶的案子,衛所也有審判的權力。
  清軍同知屬文官,起身行禮說道:“此案為下官初審,竊以為不管李家如何狡辯,其殺人、傷人的事實確鑿,理當予以嚴懲。”
  見軍民雙方負責刑案初審的基層官員都表了態,賈之鳳微微點頭,不待石柱子等人辯解,便猛地敲響驚堂木:“李家私藏兵器、殺人、傷人案事實確鑿,將一干人犯杖擊二十,押入大牢,待主犯李三娃落網後,一併發落。”
  “至於聞香教民聚集一事,本官會另外查清,退堂!”
  “好一個另外查清!”堂外突然響起一聲清喝,眾人疑惑地轉頭看去,只見一個面目清俊的布衣少年施施然而入。
  賈之鳳不悅地皺了皺眉頭:“你是何人?”
  “草民正是大人要找的人,小直沽李彥字三娃,”李彥面帶微笑,在眾人吃驚的目光中,徑直走到鄭書他們身前,朗聲說道。
  “大人,草民確實殺了人,”李彥先聲奪人,姿態傲然,竟讓旁人忘了要他下跪。
  李彥給了鄭書、石柱子他們一個放心的眼色,抬頭掃了一眼滿堂的官吏,微微笑道:“請各位大人試想,若是有人到你們家中搶東西,你們會怎麼做?再好比一個人行走在大街上,周圍七八個人上來要搶東西,這個人手上剛好有一把刀,他又該如何?”
  李彥向賈之鳳拱了拱手:“草民的話說完了,請大人明鑒。”
  堂上大多是聰明人,都明白李彥話裏的意思,承認殺人,但卻是自衛。
  “好一副尖牙利齒!”天津衛指揮使張文學一貫囂張,也最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囂張,怪聲哼道:“哼哼,任你再多狡辯,私藏軍中兵器也是重罪。”
  包有才平日裏八面玲瓏,上了公堂卻有些怯場,直到李彥出現,又在氣勢上壓過滿座的官員,才有了些膽氣,小聲說道:“咱大明律規定的應禁軍器,只是馬甲、火炮一類,也不包括弓箭、刀槍啊!”
  “哦,刀槍也要禁,許是咱天津衛的特殊規定吧,”李彥對這個穿著武官服,卻明顯酒色過度,瘦骨伶仃的指揮使笑了笑,撇嘴說道。
  “你……”張文學老臉一紅,刀槍弓弩確實不在應禁軍器之列,卻又不甘心地強辯道:“現、現在是非常時期,遼東正在打仗,軍器自然該交給軍隊。”
  “指揮使大人所言甚是,”李彥拱了拱手,微微笑道:“別忘了李某是軍戶,雖不到從軍年齡,家姐卻需履行屯戶的義務。近日通州練兵使徐大人奉旨練兵,在天津採辦糧草軍器,這十幾杆長槍,正是草民家中置辦,用以援軍而已。”
  “你這是……”張文學本想指責李彥胡說,那些長槍明明是買的,突然想到私買軍器固然有罪,私賣軍器更是大罪,不由閉上嘴巴。
  清軍同知洪濟遠見張文學又碰了釘子,便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總之,你犯下故意殺人的罪證確鑿,按律當斬!至少也是鬥毆殺人,按律當絞!”
  李彥暗暗歎息一聲,他與包有才、石柱子他們討論過,想要擺脫這個殺人罪,唯一的辦法只有反告,教民的罪責越大,則殺人的罪責越輕。
  不然的話,就算認定聞香教意圖搶奪財物,也能給李彥他們定個流刑。
  看來還是要走到最後那一步,李彥無奈地揚起俊臉:“請教各位大人,若是草民發現有人謀反,該當如何?若是謀反者已然起兵,又當如何?”
  “你這是污蔑!”魏大有連忙反駁。
  李彥淡淡瞥了他一眼:“是不是污蔑,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
  魏大有看到李彥,便想起昨日那番血腥的場面,一個少年手持長槍,大聲喝“刺”,槍如蛟龍,血光四射,不由生生打了個冷顫。
  李彥嘿嘿一笑:“哦,忘記說了,在下剛從錦衣衛指揮使衙門離開,見到了駱都督、劉鎮撫,聞香教到底如何,他們會查清的。”
  人的名、樹的影,雖然同樣是指揮使、鎮撫,天津衛的指揮使、鎮撫們與錦衣衛指揮使、北鎮撫相比,相差不可以道裏計,眾人一時都有些默然。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3
第五十二回 按律當絞


  天津兵備道賈之鳳對李彥搬出錦衣衛多少有些不滿,不等他說話,竟然又從門外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錦衣衛又如何?”
  待看到走進公堂的那位面白無須的太監,賈之鳳感覺更不舒服,任由其他人起身行禮,自顧坐著不動。
  有明一代宦官權力極大,進來的這位銀魚廠採辦太監徐貴看上去並不起眼,但權勢極大,又是宮中宦官、親貴的近人,錦衣衛雖然囂張,卻要歸東廠監管,而東廠廠督就是太監。
  徐貴身旁是笑眯眯的王好賢,他們身後的陳小旗一臉陰沉,正用怨毒的目光盯著李彥。
  “出來之前,聽說有人到錦衣衛衙門報案,便是你李三娃吧?”陳小旗咬牙切齒,恨不得抽出秀春刀將李彥剁成肉醬。
  “鎮撫大人可不認識你,休想再要欺瞞。”
  看到對方這個陣勢,李彥暗暗覺得不妙,此刻也只能多撐一會是一會,希望駱思恭與劉僑急於查案,可以早點找到線索,對聞香教動手。
  李彥微微一笑:“小旗以為,普通的報案,指揮使與鎮撫大人會親自接見麼?”
  王好賢在徐貴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徐貴瞥了李彥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吆呵,年紀輕輕的,挺俊俏一娃子,怎麼就學會血口噴人了?”
  徐貴陰惻惻地怪笑起來:“好笑,真是好笑,竟有人說聞香教的信徒都是暴徒,難不成當今的國舅爺、咱們內監的王公公也成了暴徒?”
  “聞香教向來安份守紀,勸人為善,又得王皇親與公公們教誨,斷斷不會有絲毫逾矩之處,”余國忠故作戇厚地躬身說道。
  “賈大人,咱們這些內官出來辦事,皇上總要囑託多看看,有什麼事情就奏到宮裏,好讓皇上知道下面的情況,咱家今日聽說有暴徒行兇傷人,反誣人造反,倒要看看大人如何斷案的!”徐貴陰陽怪氣地說完,大咧咧坐到張文學讓出來的座位上,眯著眼睛不再說話。
  賈之鳳頭疼地瞥了徐貴一眼,雖說他對這個只知道橫徵暴斂的太監向來沒有好感,卻不敢忽視他身後的力量,尤其這件案子看起來還涉及到宮中的內監與京城親貴,稍有不慎,他的前程便會毀於一旦。
  “大人,下官以為李三娃誣陷聞香教意圖造反一事,實屬胡說八道,”清軍同知洪濟遠討好地對徐貴笑了笑。
  “而李三娃殺人、傷人證據確鑿,震動鄉里,宜予嚴懲,以震懾宵小,並安撫受害百姓的家人。”
  賈之鳳略一沉吟,猛地一拍驚堂木,冷冷喝道:“李三娃,你說聞香教圖謀造反,可有真憑實據?”
  李彥看這陣勢,想要全身而退怕是不能,此刻也只有等待錦衣衛那邊儘快做出反應。
  “大人容稟,昨日午後,聞香教小直沽傳頭魏大有煽動百余教民圍攻草民位於小直沽的在建莊園,而昨日上午,草民還曾在四海居看到魏大有。”
  李彥將周圍充滿敵意的目光看在眼裏,滿不在乎地向賈之鳳拱了拱手:“大人試想,那魏大有不過是小直沽地方上的一個小傳頭,短短半日間便能煽動上百人圍攻草民莊園,而聞香教信徒遍及北直隸、山東、河南、山西等地,魏大有上面還有傳頭、總傳頭、教主,若是他們登高一呼,情勢又會如何?”
  李彥這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雖然並未說出什麼證據,賈之鳳卻悚然動容,有明一代先後爆發過多次白蓮教造反,對此向來忌諱。
  賈之鳳正要說話,卻聽到外面隱約響起陣陣哭喊呼號之聲,而且漸漸清晰,竟似向公堂而來,不禁異常惱火,今日審案,意外還真是一茬又一茬。
  “孩子他爹,你死得好慘啊……”
  “小虎啊,你怎麼就去了,咱周家還指著你傳宗接代呢,小虎啊……”
  “殺人償命,血債血還……”
  李彥笑容散去,面色一沉,看到王好賢嘴角淡淡的笑意,便知道外面這些呼號之人定然是沖著自己來的。
  果然,那哭喊聲很快就到了公堂外面,哭泣、呼喊清晰可聞,賈之鳳連忙讓衙役將人攔在外面。
  “大人,是那些受害百姓的家人!”洪濟遠起身向外看了看,回身說道。
  “本官知道,”賈之鳳沒好氣看了一眼這個清軍同知,心情變得非常煩躁。
  “賈大人,身為地方上的父母官,可要為百姓做主啊!”徐貴陰陽怪氣地笑了笑。
  門外攔著人群的衙役似乎有些漫不經心,攔了兩下,竟然被人群衝開,當先幾個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就撲向跪在地上的李家家丁:“殺人賊,賠我家小虎的命來……”
  也有的人撲到賈之鳳案前,跪在地上磕起響頭:“青天大老爺,你可要為孩子他爹報仇啊!”
  雖然衙役們將後面的人攔住,一下子湧進公堂的也有十幾個人,其中還有受傷的教民,跪在地上痛哭不已,那些沒能進來的,也在門口大聲哭喊呼號。
  李彥沉默著閉上眼睛,不管這些人是不是被煽動,自己確實殺了他們的親人,這一刻他甚至覺得,或許就讓自己明正典刑得了。
  看到公堂成了菜市,賈之鳳皺起眉頭,舉起驚堂木重重拍下:“肅靜!”
  官威如山,大堂內外頓時寂然無聲,徐貴桀桀怪笑:“賈大人,該宣判了。”
  “本官宣判……李三娃殺人、傷人證據確鑿,判定為鬥毆傷人,按律當絞,其餘李家家丁宋大牛、夏狗兒亦有殺人行為,一併判作絞刑……”
  “都給我拿下了!”賈之鳳宣判完畢,大喝一聲。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4
第五十三回 鎮撫要人


  “都給我拿下了!”
  李彥心中一沉,卻也沒有失去希望,畢竟就算是死刑,也不會立刻開刀問斬。
  跪在地上的李家家丁、長工,幾乎瞬間被抽空了力氣,身子發軟,無力地趴在地上,低低哀嚎:“大人饒命,是他們要來搶東西的,他們是強盜……”
  包有才一言未發,身子晃了晃,當場昏厥,宋大牛伸手將他抱在懷裏,咧嘴戇笑:“包打聽,人要死的時候,可以吃頓好的,對不對?”
  鄭書身子簌簌發抖,手指已經被掐出血痕,卻還在飛快地翻動,口中喃喃低語:“萬中無一、萬中無一,沒希望了……”
  石柱子臉色蒼白,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向李彥,突然撩起衣服的下擺,一跪在地:“東家,士為知己者死,柱子死而無憾。”
  賈之鳳手上舉著驚堂木,霍然抬頭向外看去,剛才這聲斷喝,竟然是從門外傳來的。
  怎麼搞的?賈之鳳今天數次被人打斷已經非常不滿,惱怒地抬頭看去。
  待看輕來人的模樣,賈之鳳瞳孔不禁一陣收縮:“劉鎮撫?”
  “賈大人,本鎮撫辦案,打攪了!”北鎮撫劉僑施施然走了進來,清冷的目光似乎不經意地看了李彥一眼。
  “李三娃,駱大人讓我問你,你說的那個問題,可有辦法解決?”
  李彥愣了愣,沒想到劉僑能及時趕到,頓時渾身一松:“大人來得可真及時。”
  李彥突然笑了笑,他一直在等待的就是現在,他知道駱思恭與劉僑應該會想到鎖鑰易於湊配這個問題的危害:“這件事若流傳出去,未免過於駭人聽聞,恐引起百姓慌亂。”
  劉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錦衣衛的職責,便是為皇上排憂解難。”
  李彥點了點頭,明白劉僑這句話的意思,天津竊案本是個麻煩,就算順利偵破,也在錦衣衛的職責範圍內,因為影響甚大,嘉獎是肯定的,但也不會太顯赫。
  而且鎖鑰這個問題的麻煩太大,誰都不知道消息洩露出去會造成怎樣的影響,如果出了事,錦衣衛也脫不了干係。
  但反過來說,如果錦衣衛能將這個千古未遇的問題解決了,同樣也會是一樁千載難逢的大功勞。
  李彥略一猶豫,便知道自己該如何選擇:“稟大人,草民確實仔細研究過,也有個新的設計,想來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如此便好!”劉僑笑了笑,突然臉色一變,清冷的目光掃過堂中諸人:“聞香教小直沽傳頭魏大有、天津總傳頭余國忠……呵呵,聞香樓的王好賢王老闆?”
  “北鎮撫司有請!”
  這句話就好像一道晴天霹靂,震得方才還得意洋洋的諸人頭腦發昏,太監徐貴反應最快,怪叫道:“劉大人呐,你是不是抓錯了?”
  王好賢也連忙道:“是啊是啊,草民可是一本份商人,前兩天還在聞香樓與你們駱大人見過,他是知道草民的。”
  “王老闆,你是不是本份,到了鎮撫司再說吧!”劉僑斯斯文文地笑了笑,卻讓人感覺到一股刺骨寒意。
  “原來是徐採辦,什麼時候也過問起刑案來了?”
  “這個嘛……”徐貴臉色一僵,頓時有點急:“總之你不能胡亂抓人,不然……不然國舅爺與王公公不會放過你的!”
  “大膽徐貴,莫要胡說!”劉僑面色一整,肅聲道:“本鎮撫奉旨辦案,只抓嫌犯,與國舅爺、王公公何干?”
  “北鎮撫司辦案,只向皇上負責,還輪不到你說話!”劉僑狠狠瞪了徐貴一眼,這個白癡亂嚷嚷什麼呢?
  王好賢頓時急了,天津能拜的碼頭他都拜到了,原以為勝券在握,沒想到錦衣衛會突然殺出來。
  錦衣衛的關係他也有,可是還不到指揮使、北鎮撫的層面,而且他也覺得這麼個事,用不著動用那個關係。
  何況,陳小旗那麼急著要找李彥報仇,雙方遇上後更是決定聯手讓李家家破人亡,剛才也說錦衣衛指揮使與北鎮撫並不認識李彥,對方不該是給李彥出頭才是。
  王好賢看了陳小旗一眼,陳小旗哪里能和北鎮撫說上華,只好給余國忠使了個眼色,身子禁不住在發抖的後者連忙結結巴巴道:“鎮、鎮撫大人,我們聞香教沒想著要造反啊!”
  “哦,你們還要造反?”劉僑微微笑著,目光一寒。
  王好賢那個氣啊,連忙將余國忠推開:“大人誤會了,聞香教沒想著要造反,是有人誣陷聞香教造反,事實是他們殺了人,卻反咬一口,大人明鑒啊!”
  王好賢啪地一聲就跪下去,伸手抱住劉僑的褲腳,拉長了哭腔大聲道:“鎮撫大人,小民冤枉啊,他李三娃殺了人,反而說別人要造反,大人可要為小民做主啊!”
  王好賢身後,余國忠、魏大有急忙也跪了下去,教民中也有下意識要跪的,不過很快又縮了回去,隱在人群當中。
  陳小旗也硬著頭皮站出來:“大人,小的奉命查勘這件事,李三娃殺人證據確鑿,死有餘辜。”
  “哦?”劉僑不屑地看了陳小旗一眼:“錦衣衛小旗,好啊,要不要讓你來北鎮撫司作這個鎮撫?本官辦案,你有什麼資格說話?來呀,給我押下去。”
  立刻有兩個錦衣衛校尉沖上來,將陳小旗按在地上,拖了出去。
  一直沒有說話的賈之鳳不悅地站了起來:“劉鎮撫,本官總理天津軍民事務,這案子還不需要錦衣衛插手吧?”
  劉僑一腳踹開伏地痛哭王好賢,冷聲哼道:“你們是不是要造反,本官不知道。”
  “賈大人,”劉僑轉身向賈之鳳拱了拱手:“賈大人誤會了,本官要查的,是天津竊案!”
  王好賢臉色一變,旋即匍匐在地,大聲哭叫道:“冤枉啊,王某也算家境殷實,怎麼會去做飛賊,此事與小民毫無關係啊!”
  “天津竊案?”賈之鳳皺了皺眉頭,此事本來也屬天津道管轄,因為久久沒有破案,又造成極大影響,才由錦衣衛接手。
  “正是!”劉僑冷哼一聲:“把人給我拿了。”
  聽說與竊案有關,賈之鳳不再阻攔,劉僑也不理王好賢等人的哭訴,把手一揮,門外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旗兵迅速沖進人群,見人就抓。
  而在外面,大隊錦衣衛緹騎已經將整個兵備道衙門給圍了起來,所有有關無干的人全都無法離開。
  剛才還鬧哄哄的教民頓時被嚇得噤聲不語,也有幾個真正悲戚的還揪著李家的家丁,愣愣地看著眼前突然發生的變故,不停的在抽泣。
  劉僑目光一閃:“李家的都站一邊去,其他人都抓起來。”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5
第五十四回 三日制鎖
  
  
  突然的變故讓李家的人有些發蒙,都沒有反應過來,宋大牛嘟囔了一句:“我的包子沒了?”
  石柱子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他和鄭書相互看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我們有救了!我們有救了!三娃果然有後招,哈哈!”
  鄭書向旁邊走了一步,看了看還是不太明白的家丁與長工,淡淡的道:“萬中之一的機會,少爺做到了。”
  到了這個時候,大家才知道他們不用死了,有人激動得哈哈大笑,有人趴在地上嗚嗚哭泣,包有才躺在宋大牛懷中悠悠醒來:“這裏是天堂,還是地獄?”
  看到大家劫後餘生下的失態表現,李彥不禁微微一笑,轉頭看向劉僑,北鎮撫雖然開始調查聞香教,但小直沽一案與此並沒有直接的關係,能不能徹底脫罪,恐怕不會這樣簡單。
  劉僑讚賞地看了李彥一眼,能在這樣的情況下保持鎮定從容,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早已成竹在胸;二是能做到泰山崩於眼前而不變色,無論是哪一種,這個少年都不簡單。
  劉僑微微一笑,對賈之鳳拱了拱手:“賈大人,有關天津竊案,已有眉目,還請賈大人協助錦衣衛將案子清查到底。”
  “此乃本官應盡的職責,”賈之鳳連忙還禮,他知道劉僑這麼說,是要分給他功勞,但也說得明白,他只是協助。
  劉僑點了點頭,伸手指向李彥等人:“他們與本案關係密切,小直沽衝突一事又涉及到聞香教,本鎮撫的意思,不如併入竊案,一併移交鎮撫司,賈大人意下如何?”
  “甚好!”賈之鳳連忙點頭,事情涉及到皇親和內監,本來就是個麻煩,他也巴不得能從中抽身。
  何況,劉僑剛剛還送了他一份人情。
  李彥在旁邊不禁暗暗感慨,這個劉僑還真的是高明之極,想來偵破竊案那點功勞,已經不在駱思恭他們的眼裏了吧!
  有些可惜的是,李彥本想著在新式鎖具上大賺一筆,如今看來,卻要給人做嫁衣了。
  相比之下,還是自己的小命值錢,李彥旋即釋然,賺錢的辦法還有很多,現在需要琢磨的是如何在與錦衣衛的交易中獲得更多好處。
  錦衣衛出手就是雷霆之勢,一大批人鋃鐺入獄,北鎮撫司的手段也再次得到驗證,秘密審訊很快有了結果,果然是聞香教天津總傳頭余國忠等人,利用傳教的機會,獲取錢箱鎖具的資訊,然後湊配鑰匙,進行盜竊。
  失竊的人家,差不多都有信徒毫無防備地透露了這些資訊,而頻繁的往來又給盜竊提供了方便,甚至很多人家在失竊數月以後,才發現自家的錢箱被竊,損失不小。
  當然,大戶人家的財物藏得都比較隱秘,只有少數人家損失慘重,更多的並未傷筋動骨。
  錦衣衛很快公佈了案情,不過並沒有提及具體的細節,只是在上報朝廷的奏章中,提到了鎖鑰易於湊配,才被聞香教小人利用,“一旦廣為人知的話,必致天下震動”。
  駱思恭、劉僑在奏報中聲稱正在設計一種更加安全的新式鎖具,但在此之前,宜將這個消息進行保密,以免引發恐慌。
  這份奏報立刻在朝中引起軒然大波,消息根本無法隱瞞,先是一些核心內監和官員看到這個消息,接著就有更多的人知道,大家都擔心自家的錢箱是不是保險,也要為大內的錢庫,關押囚犯的天牢等地方的安全性感到憂慮。
  很快的,北京就發來了新的旨意,要求錦衣衛儘快設計出新的鎖具,錦衣衛也只好催促李彥馬上將新的鎖做出來。
  駱思恭專門派了自己的兒子,錦衣衛百戶駱養性來負責這件事,如果成功,也好從中分得功勞。
  駱養性二十出頭,如今已經錦衣衛中六品的百戶,乍一見面,便斜著眼看向李彥:“天津周圍的鎖匠,全都在這裏了,三天的時間,你要做出新的安全鎖來。”
  “駱大人,”李彥打量了一眼這位錦衣衛百戶,果然是一副衙內的做派。
  “三天……勉強也夠了,不過做鎖需要的精鐵、銅材以及煉爐等工具,一定得齊備才行。”
  “這個你放心,本百戶連人帶東西都給你拉來了,”駱思恭指了指停在岸邊的船隻:“你既然不肯到官坊裏製作,若是延誤了期限,到時可別怪本百戶不客氣。”
  李彥很快看到衣裳鮮明的錦衣衛旗校押著一隊衣衫襤褸的工匠下了船,此外還有些苦力往岸上搬東西。
  “怎麼樣?帶了這些徒刑犯,就不用浪費那些鎖匠的氣力了,本百戶的安排周詳吧?”駱養性得意洋洋地賣弄道:“你可別把事情搞砸了。”
  “做得漂亮,”李彥無所謂地向駱養性豎了豎大拇指:“有了駱大人安排,草民一定在三天內做出新鎖。”
  駱養性歡喜得呵呵直笑,伸手勾住了李彥的肩膀:“行,咱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還有啊,你現在也是錦衣衛的小旗了,再不是什麼草民了,哈哈!”
  李彥笑了笑,這個駱養性雖然囂張了些,倒也不是那麼令人討厭,希望能合作愉快。
  為了讓功勞實實在在落到錦衣衛身上,駱思恭與劉僑商量後給了李彥錦衣衛小旗的官身,負責軍匠。
  李彥本不想被官身限制,但沒有官身似乎更受限制,何況他還在待罪,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只能勉強接受這個封賞。
  好在有了錦衣衛的告身,殺個把聞香教徒自然不會再有問題,也就正式宣告無罪釋放,他要付出的代價就是以錦衣衛的名義製造新式安全鎖具。
  駱思恭也做出了一些讓步,錦衣衛對李彥的限制很寬鬆,他的任務就是做出新的鎖,並且供給朝廷,他想要做其他的事情,也不會多做限制,這個條件應該說是相當寬厚。
  不過,李彥知道這一切的前提都是自己能做出符合要求的新鎖,不然的話,駱思恭與劉僑有無數種方法對付自己,他的情況只會比之前更加糟糕。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5
第五十五回 鎖匠徒刑


  莊園這邊剛剛恢復建設,李彥又將原來長工中的大部分人都提作家丁,使得建設進度更加緩慢,駱養性看了大發牢騷:“老三啊,你這裏什麼都有……算了,我讓那些徒刑犯都留這裏,給你建房子。”
  “這個不大好吧?”李彥無奈地笑了笑,這個駱養性雖然出身官宦世家,卻一身的草莽氣息。
  駱養性斜了李彥一眼:“有什麼不大好的?他們反正要服徒刑的,這裏也一樣做事嘛!那些鎖匠能做,他們也能做,就這麼定了。”
  “鎖匠?”李彥愣了愣:“他們不會也是在服徒刑?”
  “是啊,劉大人說這樣才好指揮,所以都給判了一到三年的徒刑,在這裏就當服刑了,看誰不聽話!”駱養性滿不在乎地說道,伸腳踹了個走得慢的老年鎖匠:“走快點,都去那邊給我呆著。”
  李彥張了張嘴,卻無法發出聲音,這些鎖匠本來無罪,就因為駱思恭的一個想法,就被判了幾年徒刑。
  看到有些鎖匠身上還有傷痕,李彥心中很不是滋味,但也知道自己做不了什麼,雖然駱思恭現在對他的態度還不錯很好,那是因為他有價值,並不代表堂堂的錦衣衛都督會聽取他的意見。
  李彥也不能將鎖匠們退回去,真要這樣做了,誰知道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嚴格來說,他們的遭遇和李彥並沒有多少關係,要不是他指出鎖鑰的缺陷,這些鎖匠的境況恐怕會更加悲慘。
  但他們現在被判作徒刑,罰來做工,李彥還是覺得有些歉疚,他能做的,只有讓他們在自己的手下過得更好些,甚至比他們以前的生活還要好。
  宅院尚未建好,李彥只好將鎖匠們安置在原來長工住的簡易窩棚裏,駱養性一直叫嚷著要吃在工地、睡在工地,也只好由著他去。
  二十幾個鎖匠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傷痕,李彥微微歎了氣:“有才,去請個治外傷的郎中,再買些藥,鄭書去和夏狗兒說,用帶骨頭的豬肉,熬一鍋肉湯,讓大家吃了好恢復力氣。”
  鎖匠們都知道從今以後再無人身自由,也知道李彥是錦衣衛小旗,今後負責管著他們,大多數人看過來的目光都有些敬畏,不敢正視,只有劉鐵鎖瞪著血紅的眼睛,大聲嚷道:“不要你假惺惺的。”
  李彥將眾人的表情看在眼裏,心中有數,淡淡一笑:“各位想必都知道自己的命運,以後這個院子就是你們幹活的地方。等下會有郎中來給大家處理傷口,養好身子就開始幹活,至於不想做的,或者身子不行的,本小旗會將他們送回去。”
  鎖匠們臉上都露出震駭、恐懼的神色,在錦衣衛大牢的那些日子,恐怕他們做鬼都忘不了,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連想都不願意去想的地方。
  劉鐵鎖也變了變臉色,別過臉去,沒有再說話。
  “不久之前,我和你們一樣,是靠自己雙手吃飯的,如今要為錦衣衛、為官府辦事,難免有些不適應,”李彥自嘲地笑了笑,淡淡道:“但是,我不管你們心裏怎麼想,事情還是得做好了!”
  “本小旗將你們從錦衣衛弄出來,是因為你們能幹活,活計做不好,或者達不到要求的,那只能從哪來、還回哪里去,”李彥將雙手別在身後,踱著方步自眾人面前走過,冷峻的目光緩緩掃過,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低下頭去。
  經歷了許多事情以後,李彥也在漸漸熟悉、融入這個時代,如果是以前,他會選擇解釋、籠絡人心,但是現在,他知道在某些情況下,表現出強硬的效果或許會更好。
  至於人心,可以慢慢再收拾。
  包有才很快請來了郎中,鎖匠們雖然遍體鱗傷,但多是外傷,只要經過簡單的處理,敷上傷藥便行,也不是太複雜。
  鎖匠們生怕治不好傷,再被李彥送回去,都很配合,倒是他們身上的傷口,看得李彥心中惻然,暗暗發誓一定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以免將來落到這種下場。
  李彥本想著讓他們將養幾日,不過駱養性催逼得急,鎖匠們為了表明自己有用,以免被送回錦衣衛大牢,也都紛紛要求幹活。
  李彥沒有馬上讓他們開工,他讓石柱子詢問、登記每個人掌握的技能,做過的東西,然後根據這些,再讓他們試著做一些鎖鑰的零件。
  雖然每個人都很努力在做,手藝卻各有高低,按照李彥的看法,二十七個鎖匠中,技術最好的就是那個脾氣暴躁的劉鐵鎖,此外還有兩個本地的鎖匠徐洪、楊四差相仿佛。
  三人之下,次一等手藝還算純熟的有七人,手藝一般的鎖匠十五人,還有兩人只會修修補補。
  弄清楚各人的基本情況以後,李彥將徐洪、楊四叫到一邊,將幾張畫了圖的紙給他們看:“這是我設計的新式鎖具,切記不得向外洩露,否則一旦被錦衣衛查出,後果不堪設想。”
  “老漢一定不說,老漢什麼也不知道,”兩人聽到錦衣衛,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李彥擺了擺手:“不說便好,只要你們注意保密,以後就是工匠中的頭目,可以多領工錢,多拿獎金。”
  工錢?獎金?徐洪與楊四從來沒想過還有這個,而且也不敢相信,只是唯唯諾諾,顫巍巍地不斷點頭。
  “好了,先看圖紙,”李彥皺了皺眉頭,從創新方面來說,這種唯唯諾諾也許並不適合,但眼下還是打基礎的時候,這樣的人用著才放心。
  說起那個劉鐵鎖,手藝比徐洪、楊四還要好些,但脾氣執拗、暴躁,李彥也只能先將他晾一晾。
  讓李彥略微寬心的是,徐洪與楊四拿起圖紙以後,起先還一副畏縮模樣,很快“咦”了一聲,專注地看起來。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0:56
第五十六回 彈簧彈子鎖
 

  紙上畫著的是一種後世常見的彈子鎖圖樣,李彥曾經試過用鐵絲開鎖,因而瞭解大概的原理,具體的設計卻是他研究了古代鎖,再根據有關彈子鎖的零星知識,推演設計而成。
  這種鎖大體採用了後世彈子鎖的原理,也就是用彈子卡住鎖芯,鑰匙頂開彈子後才能轉動鎖芯,進而將鎖打開。
  面前桌子上擺放著先前讓鎖匠們打制的鎖鑰配件,李彥伸手撥了撥,微笑著看向徐洪二人:“這是李某新設計的一種鎖具,用彈簧代替簧片,用彈子控制鎖芯的轉動,也叫彈子鎖,你們看能否依照圖樣做出一個來?”
  徐洪凝視著圖樣,沉吟不語,楊四抬頭飛快地看了李彥一眼,有些慌張地支吾道:“應、應該能吧?”
  李彥笑了笑:“究竟是能,還是不能?”
  “能……不能……”楊四頓時語無倫次,老臉漲得通紅,一個勁地瞅著徐洪。
  徐洪卻像沒有聽到李彥說話,認真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紙片,口中不時喃喃低語:“沒有簧片?是了,這個螺旋狀的所謂‘彈簧’就是簧片,這樣的設計似乎更緊湊,使用更方便。”
  “這個柱狀的鐵條叫‘彈子’?有內外兩組彈子,外面的彈子在彈簧作用下,卡住鎖芯,使其不得轉動,鑰匙插入後,頂住內部那組彈子,將外彈子頂出,方能轉動鎖芯,打開鎖,”徐洪伸出手在面前比劃,自言自語地推演著彈子鎖的作用過程。
  “鑰匙齒牙要與彈子的排列、深淺完全一致,方能將鎖打開,深了則無法插入,淺了頂不出彈子,是了,就是這樣……”徐洪將圖紙按在桌上,表情越來越豐富。
  “徐師傅,你看要做這樣的鎖,可有困難?”李彥笑著點了點頭,彈子鎖的原理與結構都不複雜,不過徐洪能很快看得這樣清楚,眼力不錯,應該是有扎實的基本功。
  “啊!”徐洪低呼一聲,似乎這才想起自己還在錦衣衛的手中,連忙惶恐地站了起來:“小、小旗,小、小的……”
  李彥擺了擺手,示意徐洪不要緊張:“坐下來,說說你的看吧,這種鎖能做出不?”
  看到李彥和顏悅色的樣子,徐洪略微喘了口氣,連忙道:“能的,就是這個‘彈簧’難做些,不過有了這個彈簧,鎖芯就能做得緊湊些。”
  徐洪說著說著又興奮起來:“妙啊,有了這個彈簧,鎖腹內就能安裝多組彈子,這樣一來,同樣大小的鎖,彈子高低組合不同,就不會再有一把鑰匙開兩把鎖的事了。”
  “而且,結構緊湊,鎖也能做得更結實,妙,這個設計實在是妙!”
  一旁的楊四聽了,也認真琢磨起彈子鎖的設計,這時也感慨道:“只是三組彈子的話,也要比三簧鎖多出很多組合呢!”
  李彥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看著徐洪與楊四兩人湊到一起,討論彈子鎖相比三簧鎖的優點。
  “小旗,這個鎖可以做出,不過因為彈簧加工的難度較高,如果要做得太小,小人沒有十足把握,或許那位劉師傅可以,”看到李彥一直和顏悅色的樣子,徐洪與楊四也不像開始那般緊張,躬了躬身認真說道。
  李彥想了想,反正錦衣衛急著要看到的是樣本:“也行,那就先做一把大號的鐵鎖,你看要多少人,多長時間?”
  “做一把鎖的話,不需要太多人,我和楊師傅一起做的話,一天差不多就可以了。”
  “行,那這件事就交給你們,由徐師傅你負責,務必於明日做出一把新鎖,”李彥微笑說道。
  “徐師傅,你覺得要大量製作這種鎖的話,是不是可以?”定下製作樣品的任務,李彥又問起規模化生產的問題,他對這方面的事情更加關注。
  徐洪想了想,有些作難地說道:“怕是不太容易。”
  “主要這個彈簧是一般工匠做不出來的,即便做出來,也無法長時間保持彈性;此外這種鎖的結構也很精細,每個部件要精確配對,有的工匠手藝粗糙,也是做不好的,”徐洪道。
  “嗯,我明白了,”李彥點了點頭,看來制約彈子鎖生產的主要是兩個因素,一是彈簧,這就涉及到冶金、鍛造與金屬材料加工;其次便是製造精度,彈子鎖放在這個時代,可能要算精密製造工業。
  換句話說,如果能解決這兩個問題,實現彈子鎖的規模化生產,也就意味著要在冶金、鍛造、金屬材料加工以及精密製造工業方面取得進步。
  李彥覺得,這樣的事情要比種地賺錢更有挑戰性,更有成就感,也更符合一個穿越人士應該有的追求。
  想著想著,李彥不禁有些精神振奮,擺手讓徐洪、楊四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認真打制彈子鎖,然後走出房間,看到駱養性正指揮手下的錦衣衛旗兵安紮帳篷。
  “三娃,”駱養性高聲喊道:“這邊就好,我馬上過去。”
  李彥微笑著走了過去,搖頭說道:“駱大哥儘管忙你的,小弟這邊沒有什麼事情。”
  駱養性不悅地皺起眉頭:“三娃,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駱養性不想因人成事,我不是那樣的人。”
  “是是是!”李彥笑了笑,這個駱養性除了喜歡與人稱兄道弟,最討厭別人說他年紀輕輕當上錦衣衛百戶,是靠他做錦衣衛指揮使的父親,當然也不想讓別人說他這次是來混功勞的。
  李彥看出駱養性的心思,想了想道:“這樣吧,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頭緒繁多,事務複雜,非大哥不能勝任。”
  “這樣啊!”聽說事情很複雜,駱養性不由露出為難的神色:“用人所長,你先說說到底什麼事情,看看本百戶來做是否合適。”
  李彥伸手指了指旁邊簡陋的棚屋:“大哥請看,工匠們要打制鎖具,首先要有做工的場地,現在的條件太簡陋了,什麼都沒有,小弟想請大哥督建房屋……”
  “好,此事很重要,便由本百戶親自來做,”駱養性聽說只是個監工,又被李彥說得如此重要,當即大喜,拍著胸脯應承下來。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00
第五十七回 技術交流

  次日清晨,李家的家丁像往常一樣,聚集到在建宅院前的平地上,準備開始進行一天的訓練。
  因為將上次表現較好的長工提拔為家丁,現在李家的家丁已經有二十三位,加上宋大牛與李彥,一共二十五人,都曾經歷過小直沽的血與火,往空地上一站,淡淡晨曦中,頗有些肅殺味道。
  “三娃,你們這是要幹什麼?”駱養性迷迷糊糊地從營帳中鑽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形,頓時嚇了一跳。
  李彥回頭笑了笑:“大哥,我帶他們去跑步。”
  “跑步?”駱養性愣了愣。
  駱養性一直標榜他能當上錦衣衛百戶,並非因為父親照拂,所以他的兵總是最早起來操練的,可也沒想到李彥他們會這麼早。
  “跑步幹什麼?”駱養性有些不太明白,愣愣地看著李彥帶著二十幾個莊稼漢,向著河岸跑去。
  弄不明白的駱養性只好又鑽回營帳睡了一會,等到往日晨練時分才爬起來,發現李彥領著那些家丁又跑了回來,每個人都顯得氣喘吁吁,精疲力竭。
  “三娃,你這是在折騰啥呢!”駱養性看到李家的長工已經架起大鍋熬好了稀飯,還有饅頭、烙餅和一些小菜,也就顧不上什麼晨練,招呼手下的錦衣衛先來吃飯。
  “大哥有所不知,自從小弟弄了這個莊園,便有很多人眼紅嫉妒,前番就有人煽動不明真相的暴民前來打劫,要不是小弟手下這些家丁拼命,可就見不到大哥了,”李彥知道這時候的大戶人家,多少都有些護院與武裝家丁,但像他這樣嚴格操練,總歸有些忌諱。
  駱養性瞪起眼珠:“三娃你莫要擔心,有大哥在,看誰還敢老虎頭上拔毛。”
  “哦,你是想操練這些家丁吧?傻跑可不行,等吃過早飯,看大哥來幫你操練操練。”
  話雖這麼說,等駱養性吃完專門為他準備的早飯,李彥已經領著手下的家丁,結束休息,做好準備活動,操起長槍練習刺殺。
  李彥對兵器依然不懂,但經歷過上次的衝突,他發現人多的時候使用長槍,排成整齊的佇列,具有很強的威懾力與殺傷力。
  而且與其他兵刃相比,長槍的使用相對簡單,一個直刺,便可以造成有效殺傷。
  此外,在冷兵器中,長槍的攻擊距離也是最遠,能夠避免自身被殺傷,使用者相對更安全。
  正是因為這些緣故,李彥才決定繼續使用長槍,長槍的數量不足,有人就拿著長木杆,擺出上次那樣的隊形,排成兩行,面對面相隔數丈,隨著號令練習直刺。
  “預備……刺……”
  李彥站在其中一隊的最左面,也和家丁們一樣,跟隨宋大牛喊出的口令,一下一下地挺槍直刺。
  “三娃,你這是……”駱養性吃好了早飯,優哉遊哉地晃過來,本來想賣弄賣弄,看到李家家丁嚴整的佇列,以及每一槍刺出去的氣勢,竟恍然有種百練精兵的感覺,頓時有些發愣。
  不過,他很快笑了起來:“三娃,你這麼練可不對,光練一個動作不行,這個長槍也不好,除了刺就沒有別的作用,不如,本百戶教你們刀法好了。”
  李彥一直想找個懂兵器人來指導,聞言停了操練,走到駱養性身旁:“會不會耽誤大哥做事?”
  “沒事,我讓手下盯著就行,”駱養性摩拳擦掌,顯然對操練家丁更感興趣。
  “那就麻煩大哥了,”李彥覺得這樣也好,既免了駱養性在工地上添亂,還能幫助自己操練家丁。
  “他們就交給大哥操練,小弟先去那邊安排工匠做事,待有空再來接受大哥教誨,”李彥拱手說道。
  “行,你去吧,等下大哥教你幾招絕活,哈哈!”駱養性大笑著叫住還在操練的家丁:“都停手,現在聽本百戶的安排。”
  看到駱養性興奮得大呼小叫,像猴子一樣竄來竄去,李彥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位衙內可是真能折騰。
  簡陋棚屋前的空地上,徐洪與楊四已經擺開工具,開始打造彈子鎖,除了幾個在一旁協助的,大多數鎖匠都無事可做,顯得非常緊張,不知所措,只有劉鐵鎖一個人坐在旁邊整理工具。
  “小旗大人……”看到李彥過來,鎖匠們都惶恐地起身問好。
  李彥擺了擺手,示意大家都過來:“現在給你們安排活計,不管安排到什麼,不要問為什麼,認真做好就行,都明白沒?”
  “明白了,小的一定認真做好,”鎖匠們連忙點頭應聲。
  李彥點了點頭,接下去要做的事情,很多都是他們無法理解或不能接受的,與其反復解釋也可能沒有效果,不如用命令來得直接。
  “徐洪、楊四,你們按照我昨天說的,負責打造彈子鎖的樣品。”
  李彥拿出幾張紙,上面寫著每個人的基本資料和手藝特長,雖然說這些人都是鎖匠,實際上很多人都不僅僅制鎖配匙,打制銅器鐵件都是正常營生。
  李彥從中選了四個年輕些、頭腦靈活的工匠給徐、楊做幫手:“你們同時也是學徒,兩位師傅能做的,你們都要學會。”
  又板起臉對徐洪、楊四說道:“你們不會藏私吧?”
  “不會不會,”楊四連忙直擺手。
  徐洪略一猶豫,也不敢反對:“小的一定都教給他們。”
  “好,”李彥點了點頭:“上面有嚴命,任務不能完成,都要受到懲罰,所以我希望你們不要藏私,如果被我知道,那就一定會送回錦衣衛大牢。”
  “陳四,你會寫字,也跟著徐、楊兩位師傅,將他們如何做事的每個細節都寫下來,”李彥繼續安排道。
  李彥這麼做的目的,不僅在於促使鎖匠之間互相學習,共同提高,打破敝帚自珍的舊格局,還想通過記錄、整理,發現老辦法中的問題,做出改進和提高。
  “至於其他的人,有件同樣重要的事情,”李彥走到徐洪身邊,從地上的工具中拿起一把卡尺,這種尺可以精確到分,也就是一寸的十分之一。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04
第五十八回 等分法制尺


  “你們要做的,就是打制出一批精確度更高的卡尺,”李彥將尺子拿在手上比劃著:“一分的精度太粗略,一毫的精度也難以達到,所以我們先做到一分的三分之一,就叫三分之一分尺。”
  要想提高精密製造的水準,測量工具的精確度是必須要提高的,李彥大致估算了一下,一尺有三十多分米,三分之一分差不多是一毫米左右,這個精度顯然還是不夠的。
  李彥將三分之一分尺規定為基本尺,也就是所有的直尺、角尺、卡尺、軟尺等測量長度的工具精度,都必須在一分的基礎上提高到三分之一分。
  李彥看了看面色有些迷惘的工匠:“三分之一分的精度,你們可以做到吧?”
  昨天晚上想了很久,李彥才想到用這個辦法來實現精密製造,尚未來得及仔細推敲,也不清楚這個時代的工藝水準,能不能實現他的想法。
  “徐洪,你能做出三分之一分尺嗎?”李彥看向臉色凝重的徐洪。
  徐洪擔憂地看了李彥一眼,猶豫著搖了搖頭:“小老兒不知,如何做量尺,小老兒並不知曉,或許官府那邊才有專門的工匠。”
  李彥皺了皺眉頭,對於如何做出精度更高的量尺,他也是沒有思路:“看來,也只好想法請些官匠了。”
  “切!”劉鐵鎖不屑地哼了一聲:“官府裏那些工匠懂什麼,三分之一分也不算難事。”
  “你能做?”李彥看了劉鐵鎖一眼,此人的手藝確實高超,就是脾氣太過暴烈,需要打掉傲氣。
  “不會是吹牛吧?”李彥仿著劉鐵鎖的口氣,也哼了一聲。
  劉鐵鎖瞪大了眼睛:“囉嗦什麼,等著看好了。”
  見劉鐵鎖這麼說,李彥估計他確實有辦法,故作輕蔑地笑道:“就算你真能做出三分之一分尺,那能做五分之一分,十分之一分不?”
  劉鐵鎖沒好氣地白了李彥一眼:“我劉鐵鎖能做到五分之一分,不信還有做得更小的。”
  “呵呵,我卻能做出三十分之一分尺,”李彥不屑地笑道。
  “你就吹吧!”劉鐵鎖瞪了瞪眼睛,終究記得李彥的身份,沒有破口大駡。
  李彥笑了笑,從身上掏出另外一張紙,在劉鐵鎖眼前展開:“能看懂不?”
  紙上畫著的是一隻卡尺的簡易結構圖,與常見卡尺不同的是,這只卡尺的游標上也有刻度。
  卡尺上標記的刻度為三分之一分,游標上標記的刻度為三十等分,總長為九分,每一刻度為十分之三分,兩者相差三十分之一分,也就是這種遊標卡尺的測量精度。
  將一分的長度三等分、也就是將十分的長度三十等分,與九分長三十等分的難度相差不大,既然劉鐵鎖能做到五分之一分的精度,自然能做出符合要求的卡尺與游標刻度。
  “咦!”劉鐵鎖看到這種遊標卡尺的示意圖,眼睛瞬間亮了起來,隨即皺起眉頭。
  “好設計,”劉鐵鎖抬頭看著李彥,目光不再像方才那般桀驁不馴,而是有些佩服:“有了這個設計,卡尺的精度確實能達到三十分之一分,甚至更高。”
  劉鐵鎖雖然狂傲,不過他也最佩服有能力的人,他一眼就看出遊標卡尺的原理和作用,利用卡尺與游標刻度的差異,從而能獲得更高的測量精度。
  劉鐵鎖頓時為這巧妙的設計所折服,對李彥的態度馬上有了改觀。
  “如果做出五分之一分尺,游標刻度設計成……九分……不是……”劉鐵鎖急得直撓頭,顯然缺乏必要的數字計算能力,想要算出游標刻度的設計卻是不能。
  “九分五十等分,測量精度為五十分之一分,”李彥很快算出最簡單的一種設計方式。
  “受教了,”劉鐵鎖心悅誠服地向李彥拜了拜,他雖然孤傲,但對遊標卡尺這樣的天才設計,確實由衷敬佩。
  李彥很快見識到劉鐵鎖制尺的辦法,雖然算不上非常精確,但卻十分巧妙,配合劉鐵鎖精湛的手藝,做出的刻度誤差很小。
  制尺的原理其實也很簡單,刻度尺的製作無非就是將標準尺進行等分,一尺十等分為寸,一寸十等分為分,一分十等分為厘。
  無論是尺、寸、分,等分的辦法都是一種,李彥將其命名為投射法。
  譬如要等分標準尺,可以用標準尺量出一根十尺的竹竿,並在每一尺的長度端點系上一根等長的麻線,麻線的另外一端全部系在某個點上,使得每根麻線都繃直。
  然後就是將待等分的標準尺放到麻線拉出的線網中,測量最外側兩根麻線的間距,找到恰好為一尺的那個位置,則繃直的十一根麻線恰好將標準尺十等分。
  當然,這只是投射法的基本原理,實際操作要複雜、精細得多,在如何確保定位的精確方面,劉鐵鎖還有很多妙到毫巔,讓人歎為觀止的小手段,可以將最終的誤差控制在很小的程度。
  本來,劉鐵鎖這些手藝是不會讓別人看到的,但是李彥拿出了遊標卡尺的設計,他也就不好意思一點東西都不露出來,這才同意李彥給他安排助手,並將這些手段記錄下來。
  在李彥的刻意“壓迫”下,劉鐵鎖、徐洪、楊四,甚至還包括其他幾個手藝純熟的工匠,都或多或少拿出了一些獨特的手藝,這不僅讓別的工匠欣喜若狂,他們相互之間也能學到新東西,有了這個好的開端,也就更不好藏著掖著,每個人壓箱底的才藝都是逐漸展露出來。
  李彥前世只是對歷史比較感興趣,這種純技術性的東西懂得並不多,整個上午都是饒有興趣地參加到徐洪他們制鎖,以及劉鐵鎖制尺的工作中,並指導學徒進行記錄。
  李彥發現用毛筆記錄的不方便,那幾個學徒本來就不是純正的讀書人,沒有練過速記,有時手裏托著紙簿,寫得很彆扭。
  鉛筆?鋼筆?圓珠筆?還是鵝毛筆?李彥雖然也覺得毛筆字實在是種美妙的藝術形式,但是在科技的發展面前,就連寫字都要被慢慢淘汰,這時候也顧不得保護毛筆字,該出現的總會出現,不過是提前一些罷了。
  鉛筆涉及到材料石墨,鵝毛筆太原始,圓珠筆似乎不大好搞,倒是鋼筆不算太複雜,李彥將沒有事情的工匠召集到一起,畫了個簡單的示意圖給他們看。
  “我要你們做出這種形狀的筆尖,材料為薄薄的鐵皮,筆端有條細縫,筆尖要光滑耐磨,你們可以蘸墨後在紙面上試驗。”
  “要做這個東西不難,可是它能用來寫字嗎?”經過短暫的相處,工匠們已經發現李彥雖然說過要將他們遣送回錦衣衛大牢,但在討論技術問題的時候,卻總是很有耐心,便有人大著膽子問道。
  李彥看了看紙上彎彎曲曲的線條,無奈地舉起手中的毛筆:“你們也看到了,這個毛筆有時候用起來太不方便,至於我說的這種鐵制筆尖能不能寫字,你們將其做出來便知道了。”
  ————————
  PS:等分法是制尺的基礎,所謂投射法,草根看過民間手制木杆稱的方法便是與此類似,純手工時代,精湛的手藝配合合理的精巧的工藝,同樣可以達到很高的精度,當然也少不了數理計算。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07
第五十九回 寶鎖問世(上)


  中午的時候,李彥給工匠這邊加餐,而且大家的飯菜也不同,徐洪、楊四與劉鐵鎖的飯菜相對更好些,有魚有肉,刻意的區分讓其他工匠很羡慕,也充滿學習、工作的幹勁。
  吃飯的時候,李彥遇到駱養性,這位衙內氣哼哼地直抱怨:“三娃,你那些家丁笨得跟豬一樣,我不教了,哦,是他們根本學不了。”
  “大哥不用生氣,他們本就是些農戶,學不來大哥精妙的刀法倒是常理,”李彥打開酒壇,給駱養性倒了半碗高粱酒,這位衙內還嗜好杯中物,而且喜歡痛飲,卻是只喝半碗。
  駱養性聽到李彥說他刀法精妙,高興地端起酒碗,哈哈笑道:“那倒也是,能學好你大哥這套五虎斷門刀的本來就不多,你那些家丁也算不錯,起碼練武的勁頭很高,都跟不要命似的。”
  李彥也端起酒碗與駱養性碰了碰,一飲而盡,這種高粱燒鍋辛辣無比、入喉如刀,渾身的血液好似要沸騰一般。
  吃過飯,駱養性拉著李彥要教他刀法,李彥對這個時代正宗的武術也很感興趣,樂於受教。
  看了駱養性的演示,他才知道那些家丁為什麼學不會。
  一是這套刀法確實很有難度,一共幾十個動作,不僅包括撩、砍、抹、跺、劈、崩、勾、掛,還要結合腕花、背花、纏頭、裹腦等身法與步法。
  此外駱養性此人根本沒有教授徒弟的耐心,風風火火將一套刀法演練下來,便擺了個很拉風的舉火燒天式姿勢,往那裏一站,甩了甩頭:“如何,都看清楚了吧?那就來練一遍!”
  莫說那些家丁,就算李彥有過十幾年練習詠春拳的底子,這樣看一遍下來,也只能記個大概,要照著演練是根本不能。
  知道駱養性浮躁的性子,李彥就沒有多問,接過一把秀春刀拿在手裏,依著印象慢慢比劃起駱養性的動作。
  全虧李彥有過練拳的經歷,記憶力也不錯,慢慢地竟然將幾十個動作比劃出三四成,倒讓一旁的駱養性看得目瞪口呆。
  “三娃,你真是太厲害了,想當初我爹教我的時候,我也就是比你好了一點點,雖然我那會才六歲,可你也很不錯了,”駱養性高興地拍了拍李彥的肩膀,拿起秀春刀又將刀法演示了一遍,這次卻慢了許多,一招一式地講解起每一招的要訣。
  “看這一招,腰身要直,出刀要快,想當初我初練的時候,就比你好多了……”
  李彥認真記下這些要訣,自動略去駱養性那些賣弄的話語,第二遍下來,卻是將這套刀法的模樣記了個五六成。
  這套刀法將很多基本動作串在一起,既有套路的連貫,更講究實用,真正用到的時候,卻不必一板一眼,有用的還是那些基本動作。
  駱養性演練到第三遍,終於失去了全部耐心,此時李彥差不多記下了六七成,也不著急,打算慢慢練習。
  在親自指導家丁學習刀法以後,李彥也不得不放棄這個想法,與練習單一動作相比,在學習連貫刀法套路時,家丁們的表現確實容易讓人抓狂。
  而在李彥看來,單一動作中,又以長槍直刺最為簡單和有效,所以他決定恢復家丁的訓練專案,依然是練習長槍直刺,不過從靜止直刺,增加行進間直刺。
  駱養性也是放棄操練家丁的念頭,覺得這件事太枯燥無聊,不過還是要見縫插針說上兩句,不斷指摘各種問題。
  駱養性出身武將世家,又在軍隊中廝混,對於軍中操練非常熟悉,比如軍隊的管理、編伍、賞罰、旗語等,有些也很用。
  李彥將二十三個家丁分作兩隊,由宋大牛總領,夏二狗、崔石頭分別作隊長,平常一隊訓練,一隊執勤。
  傍晚,李彥與駱養性正在就佇列的問題發生爭論,一個在鎖匠那邊執勤的家丁跑了過來:“少爺,徐洪說彈子鎖制好了。”
  “是嗎?那咱們一起去看看?”李彥不想與駱養性繼續爭論,趁機說道。
  “好啊,快去快去!”駱養性聽說彈子鎖已經做好,立馬從地上跳了起來,還不忘補上一句:“先去看看那個彈子鎖,回頭再教你什麼是陣列,不是站得整齊就行的。”
  李彥也不爭論,與駱養性一起前往鎖匠們工作的地方,人還沒到,便聽見劉鐵鎖破鑼似的聲音:“拿來看看,俺就不信這個什麼彈子鎖比俺做的廣鎖好。”
  “呃那潑漢,你算個什麼東西!”李彥還未出聲,駱養性就已經叫了起來。
  本來圍在一起的工匠們看到李彥與那個整日裏不斷叫嚷的錦衣衛百戶走過來,都是連忙回身行禮,只有劉鐵鎖手上拿著彈子鎖在細細研究,恍如未聞。
  駱養性臉色一變,就要發作,李彥拉了拉他的衣袖:“大哥,這個劉鐵鎖自詡制鎖手藝天下第一,這回得看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駱養性見劉鐵鎖果然是不再說話,心中大爽:“哈哈,倒要看看這廝吃驚的樣子。”
  劉鐵鎖手上拿著鎖,翻來覆去察看鐵鎖的外形,要比成年男性的拳頭略大,屬於中號掛鎖,與常見的廣鎖比較接近。
  “老樣子,”劉鐵鎖不屑地撇了撇嘴,然後才將鑰匙插入鎖孔,卻不扭動,而是緩緩插入,又向外抽一下,再插入一點,如此幾次,臉色漸漸凝重起來。
  “好傢伙,有四處機關!”劉鐵鎖臉色一變,驚訝地說道。
  “是四組彈子!”徐洪在一旁微微笑道,臉上的表情顯得非常滿足,雖然這種鎖是李彥設計,但卻是他做出了第一把鎖,作為手藝人,這已經足夠他驕傲一輩子了。
  劉鐵鎖終於將鑰匙完全插入,稍一用力,鎖栓便“哢吧”一聲鬆開。
  “好,轉動很順暢!”劉鐵鎖又贊了一聲,然後又將彈子鎖鎖上,拔出了鑰匙,放在眼前仔細觀察。
  “這個牙花……是了,每一處凸起都頂住一處機關,哈哈,高低間隔不同,這機關的設計也不同,”劉鐵鎖只是看了兩眼,便一口道出大致原理。
  “好傢伙,這樣一來,這牙花的變化,可就比三簧鎖多出很多很多了啊!”簧片結構所限,無法做到這麼細緻。
  劉鐵鎖抬起頭,似乎剛看到面前微笑不語的李彥,突然彎下身子,認真地行禮說道:“你很好,如此牙花,這內部的結構定是精巧無比。”
  “你才知道啊!”駱養性對劉鐵鎖老氣橫秋的話很不滿意,伸手搶過彈子鎖和鑰匙,稍一琢磨,便弄清如何開鎖、鎖死,卻是覺得與常見的廣鎖並無不同。
ivyyahui 發表於 2009-6-15 11:09
第五十九回 寶鎖問世(下)


  駱養性將彈子鎖拿著手上翻來覆去擺弄,也弄不清有什麼特殊的地方,索性將李彥拉到一旁:“三娃,這把鎖是不是能夠交上去了,無法湊配鑰匙吧?”
  李彥只要看到那把鑰匙,便知道這已經是與後世常見的掛式彈子鎖差不多了,當下自信地點了點頭:“大哥請放心,這把鎖完全能夠上交,只要保存好原配的鑰匙,想要湊配是幾乎不能的。”
  “如此便好,”駱養性高興得哈哈大笑,轉身便要離開:“大哥這就去召集人手,立刻護送這枚‘寶鎖’進城。”
  李彥連忙伸手拉住急切的駱養性:“大哥稍安勿躁,雖說這把鎖已經夠了,但是要送往京城,一把鎖顯然不夠,而且這鎖的模樣也太粗糙,待小弟讓他們細細打磨,刻上雕花圖紋才好。”
  “不錯不錯,”駱養性用力拍了拍腦袋:“大哥這是高興壞了,大哥這是替你高興啊,等這彈子鎖送到宮裏,你這小旗也要換成總旗了,哈哈!”
  駱養性咧開大嘴,露出兩顆齙牙,得意得哈哈大笑。
  “全仗大哥運籌安排,”李彥順勢給駱養性戴上一頂高帽:“要做出更結實、更美觀的貢鎖,這後面的事還要大哥親自過問才行,譬如雕花、鍍漆這些活計,就非這些工匠所長了。”
  “三娃放心,大哥這便去城裏,向駱大人上報這件事,並從京裏調些御用工匠前來,完成這些重要工作,”駱養性拍著胸脯打了包票。
  駱養性走後,李彥將工匠召集到一起,經過徐洪的講解示範,他們都已經知道彈子鎖的設計及其作用,也知道這種精巧的彈子鎖是由李彥設計,畏懼之外,又多了一些敬意,變得敬畏。
  李彥要大家說說對彈子鎖的想法,並記錄下來,經過討論後對一些細節做出了改進完善,並將彈子鎖拆分為鎖身、彈子、彈簧、鎖芯、鑰匙、鎖舌、鎖栓等部件,逐一研究。
  就單個部件來說,加工難度多數不是太大,也只有高品質的螺旋型彈簧,只有徐洪、楊四才能打制,成功率還不太高,並且十分依賴個人經驗,旁人想要掌握,短時間內也不太可能。
  李彥安排徐洪、楊四專門打制彈簧,也趁機將不同的部件分配給不同的小組,每幾個工匠專門打制一種部件。
  “小旗大人,諸人分別打制不同的部件,放到一起,怕是尺寸無法對上,難以配對無誤啊,”徐洪略一猶豫,知道李彥在討論技術問題時,還算親和,便大著膽子提了出來。
  工匠們平時制鎖,一些次要的部件也會交給學徒去做,不過往往會先做出一個樣品,有尺寸作為依照,而且不會分得太多。
  李彥卻將每個部件都分配給不同的小組,而且是在沒有標準樣品的情況下,打制幾個不同規格的彈子鎖,對配合的要求之高,遠遠超出徐洪等人能夠想像的程度。
  從提高工匠的技術水準來說,李彥並不急於推出流水線式的作業方法,但是受制於彈簧的製作,他又不得不實行分工。
  “所以,我才要打制標準尺,並將精度提高到三分之一分,”李彥手上拿著鎖匠們平常使用的卡尺,精度為一分,約為三毫米,用來做簧片鎖還行,做彈子鎖就差了許多。
  “就算有標準尺,但是沒有樣品,也無法知道每個部件的尺寸,”徐洪想了想又道。
  李彥皺了皺眉頭,這倒是個問題,辦法他能想到,就是有些複雜,而且他也不專業,不知道能不能搞定。
  不過能憑自己的努力,走在時代的前面,他也覺得有些熱血沸騰,便揮了揮手上的尺子:“這件事我來做,明天早上會將不同規格彈子鎖每個部件的尺寸告訴你們,你們只要嚴格依著這個尺寸製作就是。”
  徐洪他們完全不知道李彥有什麼辦法,因為彈子鎖大小的變化,不同部件尺寸的變化比例並不一致,而且彈子鎖的結構精巧緊湊,也對尺寸的精度提出很高的要求。
  不過李彥既然這麼說,他們也不敢多問什麼,只是滿腹狐疑地點頭保證,會按照指定尺寸打制各個部件。
  “那就這樣了,你們先去吃飯,晚上可以相互交流製作技巧,休息一下明天開工,”李彥讓大家散了,拿了幾把尺子回到自己的房間間,著手解決這個難題。
  要在沒有樣品與製造經驗的情況下,得出每個部件的尺寸,只有利用設計圖、幾何推算,彈子鎖的結構並不複雜,需要用到的幾何計算倒還好說,至於機械設計圖,李彥以前只是瞄過,差不多是七竅通得一竅,一竅不通。
  不過,有時候這種簡單的見過也可以起到很重要的作用,這就是眼界,除了李彥,這個時代恐怕還沒有人想到將這種方法應用在設計製造方面。
  李彥攤開一張白紙,手上拿著下午由工匠們磨制出來的鋼筆,筆尖倒是有了雛形,整體結構還來不及完善,因而只是最簡單的蘸水筆。
  如果有鉛筆就好了,李彥尋思著,拿過另外一張紙將自己的想法寫在上面,然後蘸了點墨水,在紙上畫了個草圖。
  作為一個並非工科專業的理科生,李彥並不懂機械製圖,思來想去,真正印象比較深刻卻只有房產商宣傳資料上給出的那種房屋平面圖。
  不過,李彥有著科學的精神與眼界,他沒有簡單的畫上一些圖形,標注數位就算完成任務,而是試圖很嚴格地從上方、正面和側面三個角度,按照真實尺寸的比例繪製平面圖,每一個數位更是經過數位計算得出,這實際上已經很接近後世的機械製圖。
  要在沒有樣品的情況下得出每個工件的精確尺寸,就需要通過這些設計圖,進行幾何推演、計算,這是個非常複雜的過程,李彥房中的油燈,幾乎通宵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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