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作者:森林之鹿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3-25 11:26: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3 30834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0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27章 杉法駕體察民情

    雷陣雨漸漸小了。

    不耐煩再在武裝部樓裡等下去,雲起聯軍統帥杉穿好披風兜帽,出門上馬,回綠海館。兩名精靈衛士緊緊跟在他身後。

    無聲地歎一口氣——整天置身於一群無法理解的生物群中,真是件痛苦的事。

    前四起雲起戰爭,包括有人類參與的精靈傾覆大戰,杉也全都參加了。但那時,主帥是梵鏡王,與人類打交道也主要是他和竹的職責,杉自己,只要在戰術方面給國王陛下出謀劃策以及領兵衝鋒陷陣就好——那是多麼單純幸福的歲月啊!

    不期然地,腦海中響起竹的聲音:

    “其實,要‘瞭解’人類也並不困難,比如說,你可以戴好兜帽,找個人多又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坐下來,只聽他們的閒聊,就能從中發現好多東西。或者簡單地跟人類搭幾句話,態度溫和一點、語調謙虛一點,不用涉及實質問題……總之,試著放下身段,去接近一下你馬上要駕禦的這種生物吧!”

    眼光瞄向路邊——一家酒吧大門敞開,裡面隱隱閃爍燈光,並且傳出喧嘩聲。

    “法駕?”

    兩名精靈衛士的驚咦聲中,聯軍統帥一躍下馬,在漸漸稀落的雨點中走向那家酒吧,頭也不回地下令:

    “在外面等我。”

   

    卡啦一響,酒吧木門被拉開了。

    一股仿佛能凍僵整個世界的寒風夾著雨點席捲進來,夜色象有形的流體,冷笑著侵入門內。

    酒吧裡約有一半座位是滿的,桌上燭光照耀下,被雷雨阻在室內的雲起人交談、低笑、竊竊私語,氣氛本來相當溫馨融洽,但現在,屋內鴉雀無聲,人人都轉過臉來,呆望門口。

    一個兜帽罩頭、黑袍垂地的神秘身影,靜靜站立在那裡,不言不動,渾身上下散發出冷峻肅殺的之氣,比秋風秋雨更加寒沁入骨,驚煞人心……

    ………………

    ………………

    ………………

    “這、這位精靈先生,”暗靜的沉默快要逼得人發瘋了,酒吧老闆不得不結結巴巴地開口,“您是、是來檢查私酒的吧?請進,我們絕、絕對沒有賣糧食製品……”

    眾人眼前一花,那高挑瘦長的黑衣人影已經到了櫃檯前。

    “您請看啊,這裡只有茶水和咖啡,連果汁都上交了!”老闆的嘴巴稍稍流利了些,招呼侍者,“小子!來把後面櫥櫃打開,讓這位精靈先生看——”

    “我,”黑衣人影冷淡出聲,“不是來檢查的。”

    聞言,老闆和客人們都松了一口氣——有的客人低頭看地上剛剛被自己偷偷倒掉的殘酒,掩不住心痛神色。

    “那麼——我能為您做點什麼,嘿嘿?”老闆小心翼翼滿臉堆笑。

    “我,”黑衣人影從櫃檯前轉身,“坐一會兒。”

    瞄準人最多的那組桌椅走過去,挺直腰杆、威風八面地一坐,四周的客人立刻紛紛起身,到櫃檯前添茶添咖啡,然後端杯換到酒吧另一頭遠遠坐下,還有的乾脆就直接結帳走人了。

    以黑衣人影為中心,兩組桌椅長度為半徑,一個乾淨漂亮的圓周畫出來,圓內空空如也。

    兜帽內的濃眉皺了起來——無妨,以他靈敏的精靈聽力,只要集中精神,室內最遠角落裡最低的私語都能聽到。

    問題是……坐在空蕩蕩圓周外的客人,仍然呆若木雞地看著這位冷峻煞星,偌大的酒吧裡寂靜無聲,不聞一語。

    “砰”地一拍桌面,黑衣人影怒喝:

    “看我幹什麼?你們說話呀!”

    “…………”

    嘩啦啦聲響,又有十幾個客人站起身來,爭先恐後沖向櫃檯,攥著錢要搶先結帳。

    “欖、棋!”黑衣人影提高聲音呼叱,“守住門口,不許放人出去!”

    “遵命!”門外響起兩個精靈戰士的應答——怎麼聽怎麼像拼命忍著笑。

    這下子,被堵在酒吧裡的客人們臉如死灰,面面相覷,有膽小的已經嚇得小便失禁——樹精靈又要大開殺戒了嗎?

    “請……請問精靈大人,”老闆壯著膽問,“您要我們幹什麼?”

    “說話!”

    “說……說什麼?”

    “什麼都行!隨便閒聊不會嗎?”

    “是,是,我們隨便閒聊!”老闆如雞啄米般點頭,連忙招呼客人,“大家再坐一會兒,茶水我請客了!大家快點隨便閒聊啊!”

    人群戰戰兢兢地又回到座位上,離那位精靈煞星越遠越好,有的是寧可站在門邊窗前,也不敢走近他身週三米之內了。

    聊什麼呢?

    “今天的天氣真好啊哈哈哈……”

    “是啊是啊,月亮當空照,星星眨眼笑(此刻外面正烏雲滿天小雨霏霏)……”

    “今天我們運氣不錯哎,居然能見到一位樹精靈大人……”

    “對啊對啊,人家我最喜歡精靈哥哥啦!又英俊又善良,對我們雲起人一向彬彬有禮溫柔體貼(可千萬別在這兒翻臉破壞美好形象啊!)”

    “雲起人和樹精靈本來就是一家嘛,哈哈,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

    不耐煩地皺眉,黑衣人影伸長尖耳,仔細傾聽,終於穿透近處的雜亂“閒聊”,聽到遠處座位上的不同聲音:

    “哎,你說這個精靈今天是怎麼了?(低聲)”

    “誰知道,不會是被女朋友踹了吧?(低聲)”

    “依我看,這小子八成是找晚飯來了!聽說樹精靈餓急了也會吃人嘛!(低聲)”

    “就是就是,要麼就是來找活人當靶子練箭!怪不得樹精靈一個個箭法那麼准呢!(低聲)”

    “不知道是誰那麼倒楣,撞到他的槍口上啊!(低聲)”

    “噓,小聲點,他好象在往我們這邊看哪……哎呀趕緊低頭啊……”

    黑衣人影的格格咬牙聲清晰可聞,實在聽不下去了,怒目一掃,手指身邊(三米外桌旁)一人:

    “你!”

    那人一驚跳起,膝蓋又一軟,直通通癱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淚:

    “大人饒命哪……小人我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小孩啊……”

    “關你的母親小孩什麼事!我問你,你對樹精靈和雲起聯軍有什麼看法?”

    “啊?”那人呆愣愣抬頭,“看法?我……我看很好!堅決擁護、忠心嚮往,我永遠跟著樹精靈王陛下走!”

    “你?”手指轉身另一人。

    “我……樹精靈是我們雲起城的大恩人!我回家後每天向天帝祈禱,保佑聯軍旗開得勝,馬到成功!(所以你一定要放我回家啊!)”

    “你?”

    “堅決擁護樹精靈,堅決保衛雲起城!堅決打倒菊淵兵……”

    “你?”

    ……………………

    逐個點了十幾人,得到大同小異的回答,點點頭,黑衣人影長身而起,邁著貓一般輕靈矯捷的步伐,走出酒吧門。

    不理會身後傳出的尖叫嚎啕聲,雲起聯軍統帥杉,眼望已經停雨的夜幕,深沉慨歎:

    “竹說得對,實踐出真知,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哪!”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3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28章 月圓之夜福臨門

    在陽光明媚、空氣清新的雨後早晨,樹王宮民政大臣辦公室門前,有著一頭飄逸亞麻色秀髮的精靈站定,伸手去推門。

    “竹!”

    循聲望去,樹王國民政大臣清雅秀美的臉龐上,綻開歡然笑容——淡金髮小精靈正站在通往“王室居住區”的走廊口處。

    昨晚回到王宮時已經是深夜,今天一大早又起來參加日常朝會,這還是他回來後第一次看見棠露寶寶。

    快步走過去,竹伸手抱起小精靈,親親他蘋果般的紅潤雙頰:

    “想不想我啊,寶寶?這幾天我不在,你有沒有乖乖聽話?”

    小精靈從心底鄙視竹一次——哄小孩子就可以不動腦筋沒創意地反復調用那幾句話嗎?

    “嗯,我很乖呢,”純潔小臉上漾起天使般甜笑,“……媽媽!”

    “……棠露!”

    咯咯笑出聲,小精靈掙扎下地,跑出幾步遠,又回頭問:

    “你不是要進去辦公嗎,竹?”

    “對呀。”亞麻發精靈歎氣。在方才結束的朝會上,梵鏡王和代理他職務的杞大臣都溫柔感激地拼命誇讚他精忠報國、勞苦功高,說是他不在國內的這段時間,簡直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山河變色、人心惶惶,現在他終於重新回到自己崗位上來了,樹王國總算又有了延繼下去的希望……

    剛剛從雲起城回來就被逼上班辦公,一點精權都不講!

    心裡嘀咕著,竹走回自己辦公室門前,握住把手,旋開,沒注意到一邊小精靈歪頭觀賞的神態。

    嗞——砰——咕隆隆!

    直疊到天花板的大堆文件就靠門摞著,跟隨房門一同向外啟轉,在門板上劃過後,當頭砸到竹驚呆的臉上,隨後四散飛舞,飄飄落地。

    樹王宮走廊裡,一時仿佛飄起漫天大雪片……

    就在這時,通往“王室居住區”的廊口,出現了梵鏡王身著便裝、肩扛釣魚杆、手拎水桶的身影。

    “寶寶,你又淘氣什麼呢?啊……”

    看清眼前狀況後,精靈王敏捷俐落向後轉,金髮在空中抛灑出一道漂亮耀眼的光瀑,拔腿就溜。

    “陛下!!!!”

    還是被抓到了啊……

    梵鏡王慢慢轉回身,英俊臉龐上已經堆滿和藹可親的笑容:

    “什麼事,竹愛卿?”

    狠狠瞪他一眼,竹也換了笑臉:

    “臣斗膽請問陛下,這些公文是怎麼回事?”

    “啊,這個啊……這些全是你不在崗期間遞上來的民政事務報告,我看過了哦,都是不太緊急、需要耐心慢慢處理的!沒關係,竹,雖然你的工作積壓了這麼多,但我不會逼催你的,精靈也有能力極限嘛!你就慢慢來吧,陛下我絕對信任你!”

    “……顛倒黑白、倒打一耙是爸爸的拿手絕技。”站在父親身邊的小棠露搖頭咕噥。

    “臣再次斗膽請問陛下,”竹笑出一口潔白尖利的牙齒,“在臣處理這些積壓公文期間,陛下打算幹什麼去?”

    “我嗎?”精靈王虎軀一震,渾身散發出集天地正義于一身的王者之氣,“我當然是要履行天帝賦予本王的職責,嘔心瀝血、恪盡職守地為樹精靈之崛起而奮鬥……”

    “爸爸,”小棠露扯扯他衣角,好心提醒,“說這話時要把釣魚的東西收起來!”

    “啊,我忘了!”精靈王趕緊背過手,把漁杆水桶統統藏到身後,“總之,既然肩負著拯救宇宙的重任,我一定會勤勤懇懇、任勞任怨、大公無私、勤政愛民……”

    竹盯了自己的國王片刻,指節捏得格格直響,最後,聳聳肩,丟下一句“隨便你!”,抬腿進了辦公室。

    松一口氣的精靈王,低頭轉向兒子:

    “好啦,寶寶,我們去釣魚吧!”

    “咦,奇怪,”跟在父親身後的小精靈,邊走邊回頭,“竹今天真好說話哦!”

    微笑不語,梵鏡把漁具遞給等候在王宮大門口的衛士,牽住兒子一隻小手,走出大門,步入流溢著溫暖陽光與草木清香的森林綠蔭。

    象這樣父子同游的悠閒時光,此後會越來越少吧……

   

    西面天空處,那個中午還火辣辣燒烤大地的太陽,已經有氣無力地落到群巒之下,只剩一片如鮮血般紅豔的火燒雲飄浮在漸漸黯墨的山頂上,作為曾經垂死掙扎的證據。

    蜿蜒在丘陵之間,自西而東匯入雲起湖的碧水河,是四條水道中最大最寬闊的一條,也是此次菊淵水軍進攻的主航道。一把火燒去樹精靈製造的水上森林後,菊淵先鋒兵團又派出大量工兵船,用粗壯鋒利的水下鐮刀,切割仍然阻撓戰艦通過的根須幹莖。

    菊淵先鋒軍主將德康毅夫走出船艙,站在甲板上,迎著河面上勁吹的晚風,深深吸一口氣。

    今天,他將原先設於雲起城週邊村落中的指揮部,搬到了停泊在碧水河的戰船上。

    近來他連連接到田信大帝與討伐軍總指揮紀宮元帥的催促申斥,指責他行動過於遲緩,進攻一月仍未達雲起城下,消挫了大菊淵帝國無敵皇軍的士氣,更令大帝陛下“三個月滅亡雲起城”的誓言笈笈可危。昨日接到的詔旨上說得更清楚:“如貴將軍不能迅速開闢道路直搗敵城,陣前換將雖為兵家大忌,朕亦不惜涉險試之。德康家世受國恩,將軍豈有生還見朕之理?”

    德康知道,到那時,自己就真得遵循忍川高級武士“宮藏君”的口頭禪,切腹以殉了。

    說到“忍川”——德康仰天長歎:

    禦寺殿下,您老人家究竟在幹什麼啊!

    自從行刺精靈王父子功敗垂成後,迄今,那幾名“忍川組”的精銳殺手音訊全無,令人忍不住懷疑他們是否被樹精靈秘密抓獲了?(只是樹精靈,如果有雲起人參與,德康一定會得到消息。)

    其實,在寺大人率領手下潛入雲起城前,德康就有預感:他們這一趟不會太順利。

    目空一切、眼高於頂的禦寺殿下聲稱,只有樹精靈王梵鏡配作自己的對手,但那法力強大護衛森嚴的老妖精豈是那麼容易被做掉的?

    德康委婉地建議禦寺殿下,除樹精靈王梵鏡外,還有一些對手武技高超且地位重要,除掉他們也能給雲起聯軍帶來致命打擊。比如,樹王國軍事大臣,杉。

    寺對此不置可否,而對於這位身份爵位遠高於自己的大人物,德康能做的,也就只有“建議”而已。

    人家不來干涉他的軍權已經謝天謝地了,他怎麼能再妄想去指揮人家?再說,他這“先鋒將軍”的頭銜,也不見得能再保持多久了……

    平心而論,攻城進展如此緩慢,除了雲起聯軍(主要是樹精靈)動用超自然力量設置障礙,以及依託森林打遊擊的客觀原因外,德康自己從內心深處,也真的沒有急攻的欲望。

    ——雲起城內部存糧嚴重不足的消息早已在菊淵軍方傳開,上下皆知,而大菊淵帝國握有大陸上已征服的廣袤地區資源做後盾,只要軍隊數量適當,幾乎不存在什麼後勤問題。既然如此,應該調兵圍住那座孤城,讓他們慢慢耗盡糧食,最後餓到受不了,想活命的自然會開城投降。何必發那種豪言壯語,白白驅使本族子弟兵去流血犧牲呢?

    以上,是作為當世名將的職業反應,但這種心聲一露頭,德康毅夫總會嚴厲地責備自己:太自以為是了!對大帝陛下的忠誠到哪裡去了?難道你想當叛賊嗎?

    把指揮部遷到如此接近前線的地方,與其說是激勵部下奮勇前進,倒不如說是為了堅定自己的求戰決心吧!

    德康游目四顧——這片駐紮了近萬兵馬的營區,主要位於“雲中大道”旁邊的一個名為“驛村”的小村落中,村民早在菊淵大軍到來之前就逃空了,然後雲起聯軍又在架設路障時對這裡實行了堅壁清野,連一堵豎立的屋牆都沒給留下。此刻,陸上的菊淵軍在村落空地上整齊地支起一座座帳篷,炊煙四起,又有點居住區的樣子了。

    由於人數太多,驛村裡根本容納不下,菊淵軍又在雲中大道上靠近森林的一側直線型地架設營帳,留出一半道路來供人來往通行,因此,營區逶迤長達數裡,一眼望不到頭,看上去很是壯觀。

    同時,道路旁的碧水河河面兩邊也依次停泊著菊淵戰船,其中就包括今天剛剛榮升為德康將軍指揮艦的“白鳳丸”號。

    德康本能地拒絕了進入驛村主營區駐蹕的邀請——那個小村子被大森林三面環抱,雖然屬下軍官信誓旦旦地表明他們加派了衛隊團團防守、安全絕對有保障,德康還是不喜歡那種“被吞食”的態勢。

    約兩千名士兵文官跟隨指揮所,今天剛剛遷到這裡,尚未完全安頓下來,不少人肩扛手提各種應用器具,忙碌地穿梭在陸上營帳與水上船艦間。

    菊淵軍一向以等級森嚴、軍容整齊、軍紀嚴明著稱於世,指揮所附近,更無人敢高聲喧嘩,晚風中,只聽到流水嘩嘩與各級軍官發號施令、士兵“嗨”、“嗨”服從的聲音。

    雖然緊張忙碌,但德康注視士官們的臉上表情,發現部下還是比較平靜安心的。

    也難怪。開戰伊始,菊淵士兵們聽說要跟傳說中長生不老、近似于神的精靈族打仗,心裡都沒什麼底氣,各種謠言也暗暗地在軍隊流傳開;後來甫一接仗,樹精靈百步穿楊、例不虛發的箭術又驚得菊淵人目瞪口呆。但過了這麼長時間,大家發現樹精靈和雲起人一樣,都只敢躲在城池和森林裡暗箭傷人,只要自己舉好盾牌、驅趕抓來的民夫幹活,危險性就很小,而四萬水軍參戰一月,傷亡率幾乎為零——有幾個倒楣蛋都是被緊張過度的自己人誤傷的。鐵樣事實勝過任何雄辯,菊淵軍團從上到下士氣高昂、摩拳擦掌,準備跟欺世盜名的樹精靈大戰一場,打贏這征服大陸的最後一仗,帶著嘉獎狀回家向子孫後代誇耀。

    移開目光,德康望向兩岸山坡。夜幕已經降臨了,一輪圓月出現在東方,幾顆星子稀疏而慵懶地探出來眨眼睛,河岸邊,樹叢裡,夜蟲唧唧鳴聲漸次作響。岸上營帳前生起晚餐用的篝火,引來一群群飛蛾與蝙蝠繞著火堆翩翩起舞……

    年輕將領突然皺起眉,回頭,向船上一個路過的軍官招手:

    “你!”

    “是!”那軍官一路小跑過來,鞠了一個深達一百八十度的大躬,額頭高難度地碰到了小腿,“將軍有何吩咐?”

    “你這段時間一直駐紮這裡?”德康手指天空,“平常夜晚,這裡也有這麼多蝙蝠嗎?”

    “蝙蝠?”那軍官愣愣地抬頭。

    可不是,觸目所及,恐怕已有上千隻蝙蝠飛臨菊淵軍營地,而從兩岸森林中,還有一大群一大群蝙蝠冒出,烏雲般黑壓壓湧來……

    “路數不對!”德康果斷下令,“通知各部隊警戒!”

    然而,還沒等他這條命令傳達下去,變故已經發生了。

   

    排隊打來湯湯水水的晚餐,菊淵士兵們圍篝火而坐,嘴裡哼著家鄉小調,邊吃邊聊,享受這一難得的輕鬆時刻。

    “***君,你昨夜翻看的那個紅荷包,是從哪個女人懷裡掏過來的啊?”

    “哼,與你無關!回去找你在外面村裡認識的花姑娘吧!”

    “喂,聽說上面很快要派一營軍妓來慰勞我們呢!”

    “真的嗎?太好了!”

    “就希望這次來的貨色正點,可別象上一次,非老即醜,看看就夠了……”

    熱烈討論中的大菊淵帝國無敵士兵們,很少有人注意到在他們頭頂飛舞的稠密蝙蝠群,以及四周樹叢中突然靜止的夜鳴聲。

    風似也停了,菊淵人說話的聲音明顯大起來,在夜色中遠遠傳揚出去。

    “雲中大道”路北山坡森林高處,一株大樹梢尖無風自動,微微震了一下,接著,在人類肉眼根本注意不到的情況下,以它為中心,顫動的波紋在林海樹梢上擴散開來。

    “什麼——”

    菊淵兵甲很生氣地打開一隻不小心撲到他手上的蝙蝠——把飯碗裡的晚餐都弄髒了!

    可是第二隻、第三只不長眼睛的蝙蝠接踵而來,同時,頭頂響起奇怪的撲簌聲。

    菊淵兵甲抬頭一看——從此,張大的眼睛再也沒閉上。

    數百隻、超千隻、上萬隻蝙蝠淩空飛降,前赴後繼撲向在地面上圍坐的菊淵兵,引起一片驚慌尖叫聲。

    絕大多數是森林裡常見的果蝠,體型較小,只能用帶鉤的後爪抓向菊淵人的眼睛面孔。其間夾雜著一些較大的以昆蟲為食的棕蝠,牙齒尖利,張嘴就咬,不分場所部位,幾口下來,吻部已經是血淋淋的。

    然而這些攻擊力不強的蝙蝠畢竟還算好對付,就在菊淵兵們手舞足蹈地想要趕赴自己身周這些討厭生物的時候,借著沉暗夜色與同類們的掩護,一種全身黝黑、只有翅下鼓膜純白如雪的小蝙蝠疾如閃電般俯衝而下,一口咬在菊淵兵的咽喉上。

    “啊——————”

    因為正處於劇烈活動中,血行速度加快,菊淵兵甲喉部爆開高達一尺的血花,說不盡的詭麗淒美。

    旁邊的菊淵兵乙扭頭一看,大驚失色,剛叫得一聲“***君”,頸項一痛,眼前蒙上血霧,與子偕行去也。

    “蝙蝠——蝙蝠——注意哪——”

    充斥附近營地的慘叫聲、尖號聲、狂喊聲中,無數隻帶翼飛獸此起彼落,瘋狂地向菊淵軍發起俯衝攻擊。暴露在營帳外的人無一倖免,河中船甲板上的官兵也被四面八方湧來的蝙蝠攻了個措手不及。而從兩岸山坡上的森林裡,蝙蝠們仍然成群結隊飛來加入戰團,鼓蕩震顫的翅膀聯成一片望不到頭的黑海,幾乎蔽遮了整個天空。

    “將軍有令!非當值人員立刻退回營帳!”

    “將軍有令!非當值人員立刻退回營帳!”

    “將軍有令!非當值人員立刻退回營帳!”

    不愧是訓練有素的精兵,最初的恐慌過後,一聽到船上傳令官們高喊命令,菊淵士兵們立刻服從,一邊揮舞手臂兵器抵禦滿天亂沖亂撞的蝙蝠,一邊退向自己營帳,秩序井然,沒發生一起搶進臨近帳篷避難的行為。

    “將軍有令!值班衛兵四人背靠共抗蝙蝠,提防——”

    爬到船艙頂上大喊的傳令官,突覺全身一涼,似是被什麼東西抱在了懷裡。

    大驚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噬欲渴狂的黑色雙眼,和一張蒼白精緻如妖魅的臉龐。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3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29章 笑談渴飲菊淵血

    第二十九章笑談渴飲菊淵血

    菊淵帝國建國第五十一年夏末秋初,攻打雲起城先鋒兵團中的軍官士兵,凡是曾經親身經歷過“蝙蝠襲擊驛村營地”那一役而倖存下來,一輩子都沒能再忘記那一幕:

    停泊在碧水河中的指揮艦“白鳳丸”艙頂最高處,一輪圓月灑下萬丈清輝。兩側蝙蝠成隊分飛,一個削瘦的人影逆著月光而立,身後雙翼緩緩降落收攏。

    在他身前,剛才還鼓足中氣大聲叫喊的傳令官,軟軟地向後倒靠在他肩上。那人影低頭伏在傳令官頸前,雙肩起伏,一會兒功夫,霍然抬頭,象拋掉一袋沙土般丟飛傳令官的身體,“呸”一聲,吐出一口血沫。

    岸邊船上,遠遠近近,看到這一幕的菊淵人,全都呆住了,一時就連痛叫呻吟聲都停靜下來。

    撲通一響,傳令官的屍體落入河中。

    尖厲大笑響遍全場:

    “敢來冒犯接天森林和樹精靈王,我以為矮人渣子的血有多好喝呢!失望!”

    雙翅一振,那人影淩空滑落,兇猛迅捷地撲倒甲板上一名呆立的菊淵軍官,一口咬下,慘叫聲嘶啞地迸發:

    “啊——————————”

    “吸血鬼啊——”

    不知是誰尖叫一聲,船上岸上都炸了窩,本已清整好秩序的菊淵士兵再度無頭蒼蠅般亂躥起來。

    這時,那種尖厲刮耳的笑聲在半空中重重疊疊響起,菊淵人抬頭一看,數十條帶翼人影夾雜在數萬隻蝙蝠中間,迎著明亮月光咧開嘴巴,口中尖利的犬牙反射出雪亮光芒。

    魂飛魄散的菊淵人,再往營帳裡鑽也沒用了——吸血鬼隨手拾起刀槍往帳篷上招呼,幾下就把牛皮或帆布帳面割開大口子,蝙蝠們立刻飛進去攻擊。有的吸血鬼則以雙翼鼓風,將原本在營帳之間燃起的篝火推向帳篷,很快便點起幾個火頭熊熊燃燒。更多的還是先滿足食欲——俯衝下去抓住一個菊淵士兵,再振翅帶上半空中,避免在地面上遭受其他菊淵人反擊,大口大口吸幹血,丟下屍體,又撲向下一個目標……

    因為事發倉猝,被蝙蝠和吸血鬼們不知不覺間侵入了營地,菊淵軍無法放箭——向空中射去的箭枝掉落下來,只會使自己人損失慘重。還好,菊淵指揮官很快發現這批來襲的吸血鬼數量還不算太多。

    “將軍有令!護好咽喉,長槍伺候!”

    服從命令已成本能的菊淵士兵們,迅速抄起長兵器,集結成團,千萬刃尖對準半空,專等吸血鬼們下落抓人時給予攢刺一擊。

   

    同一輪圓月,同一片森林,此時此刻,樹王宮附近正籠罩在一片靜謐安詳之中。

    各個樹宅視窗裡的磷光大多早已熄滅,風吹樹冠,葉片沙拉拉作響,偶爾能聽到幾聲夜鳥低啼。王宮前後的大草坪泛映著銀白色月光,遠看上去仿佛有霧靄蒸騰悸動。林中不時閃過敏捷安靜的身影,是值夜的樹精靈衛士在巡查。

    “嗷嗚嗚——————————”

    毫無預兆地,森林裡突然爆發出一陣淒厲慘毒的長聲哀號,靜夜中振聾發聵,遠遠傳揚開來。

    飛鳥嘎嘎驚起,在樹海上空盤旋聒噪。一棵棵樹宅窗口漸次亮起燈光,小孩子的啼哭聲此起彼伏。

    王宮臥室裡,一人推被而起,下床沖向浴室,接連擰開兩道門,剛剛邁進兒子的臥室,黑暗中就響起小精靈的叫聲:

    “爸爸!”

    揮手打亮燈光,精靈王坐到兒子床上,摟住這溫暖的、顫抖的小身體:

    “寶寶不怕,沒事——”

    “嗷嗚嗚——————————”

    話音未落,窗外就傳來第二陣慘嗥聲,比剛才更近、更清楚、更洪亮。

    “是什麼,爸爸?”在父親懷裡的小精靈抬起臉來問,“是狼嗎?”

    在月圓之夜的森林裡聽到狼嚎聲,本來再正常不過,但這兩陣狼嚎離樹王宮如此之近、從聲音判斷又數量眾多、滿含淒慘暴戾的殺氣,那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你乖乖呆在這裡,寶寶,爸爸出去看一下。”

    “我也要去!”小精靈緊緊勾住父親脖頸。

    梵鏡想了想,也的確不放心把兒子單獨留下。一臂抱起穿著睡衣的小精靈,穿過浴室回到自己房中,隨手扯過外袍披上,出門吩咐走廊裡的值班侍衛:

    “傳召楓、竹、杞、杏!”

   

    碧水河畔,雲中大道旁邊驛村裡,菊淵先鋒兵團指揮部所在營區,本來是理所應當地受到了嚴密警戒防護的。為此,一般不敢太深入森林的菊淵軍,還特意安排了兵力在驛村周圍千米之內的森林裡巡邏,隨時以火把、口號和鑼聲相呼應。

    正常情況下,這樣做會有暴露目標的危險,但開戰一月以來,雲起聯軍只敢躲在森林裡攻擊清除路障者、沒有主動出擊過一次的事實讓菊淵軍安心:膽小的傢伙們,看到強大的菊淵主力軍團,一定逃之惟恐不及!

    其實到目前為止,這種安排也不能算是失誤:進入營地發動進攻的敵人從天上來,那就是無論如何佈防都防不住的了。

    由吸血鬼帶領吸血蝙蝠戰士,利用超聲波驅動的數萬隻普通蝙蝠,攻擊點也主要集中在陸地和河流上露天作息的菊淵人那裡。菊淵兵團軍紀嚴明,散佈在森林警戒的大批衛兵儘管早已發現情況不對,但在沒有接到命令之前,仍然只能堅守在自己的原定崗位上,一個個瞪大眼睛,呆望著人聲鼎沸、火光沖天的主營地方向……

    只是在營地那邊驚魂初定、士兵們開始拿起武器作戰的時候,命令才傳過來:

    “各巡防隊依次向營地收縮,注意保持警戒!”

    自內而外,最靠近營地的巡防隊最先回去加入戰團,隨後由週邊的巡防隊補上他們的位置,等到接替者到位後再回營地……以此類推,始終保持營地週邊巡邏防線的嚴密性和系統性。

    在菊淵軍最週邊巡邏隊射程之外,人類無法看到的幽暗密林深處,響起一聲混合了惋惜與欽佩意味的低歎。

    “樹上衝鋒!放箭攻擊!”一個冷峻清亮的聲音揚聲發令。

    原本一無異狀的密林樹冠間,奇跡般突然出現數百條纖細靈巧的身影,起伏縱躍間,似乎是隨著夜風一波波飄向菊淵營地方向,只是幾下騰躍,就追上了正在撤退中的菊淵週邊衛隊,一時間林中長箭傾瀉如暴雨。

    “啊啊啊啊——————”

    天黑林暗,縱有火把,光亮也照不到樹梢之上,菊淵士兵們就象一群無助的瞎子,任憑樹精靈居高臨下從容射殺,手中的火把正好成了最方便不過的瞄準對象。弓箭手們也胡亂向上發箭還擊,但敵人有枝葉蔽身,那些完全沒有目標的亂箭,對自己人的威脅更大。

    內外夾攻,仍滯留在森林裡的菊淵巡邏隊隊型終於亂了,成百上千名士兵狂叫著在一株株大樹間尋找隱蔽處,軍官們喊叫得聲嘶力竭也沒人能聽見。由於菊淵軍官們都頭戴形狀特定的頭盔,容易辨認,一會兒功夫,被長箭貫頸躺倒地上的軍官人數就比仍然大喊大叫找部隊的人還多了。

    “樹精靈箭手從森林裡發動攻擊!”——這條消息迅速傳回營地,正在與漫天飛舞的吸血鬼蝙蝠苦苦作戰的菊淵人都是心頭一凜。這次襲營不那麼簡單!

    “不要耽擱!沖進營地裡去!”

    森林裡,精靈語軍令送入每個戰士耳中。數百名樹精靈調整方向,不再沉浸于追殺林中四散逃命的菊淵人,在樹梢上邊射箭邊奔跑,沖向森林外的菊淵大營,身後留下長長的屍體帶。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3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0章 壯志饑餐精靈肉

    樹王宮裡,披衣而出的精靈王父子剛剛進入平常召見近臣的小客廳,代理軍事大臣楓就趕到了。

    “驚動陛下,臣惶恐之至。我已派人去探問實情、集合兵力應變。”

    美豔的精靈女將軍紅發瀉落、衣領半翻,與平常整齊嚴密的裝束大異其趣,多了一絲慵懶迷人的味道,顯然一樣是在床上被吵醒、匆忙沖出來的。

    精靈王的銳利目光隨後掃向她嬌軀上某一部位……鈕扣系得那麼緊幹嘛?

    楓唇角微抿,伸手探入自己的發浪裡。

    呼地一聲,小廳裡閃過一道黑影,一支亮光閃閃、巨大無比、渾身生滿鋒利尖刺的狼牙棒執在女將軍玉手中。

    “好色昏君——”大喝一聲,狼牙棒當頭砸下。

    “住手啊——”梵鏡側身閃過,高舉起小棠露擋駕,“非常時刻……”

    “嗷嗚嗚——————————”

    又一陣狼嚎傳來,伴隨著狼嚎聲,竹破門而入:

    “陛下!楓!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兒打情罵俏!”

    “爸爸拿我當肉盾!”被出賣的小精靈眼淚汪汪指控。

    “太不象話了!”亞麻發精靈把小王子從那不負責的父親手裡接過來,狠狠瞪國王一眼,“這麼可愛的寶寶,萬一碰掉砸掉一塊,賣價得損失多少?一點都不為王國財政著想!”

    “…………”

    門一響,杞、杏夫婦倆也進來,人算是到齊了。

    “誰知道這狼嚎聲是怎麼回事?”精靈王先發問,見人人搖頭,果斷決定:“杞和竹各帶兩個侍衛巡查村落,安撫民心,楓,召集起所有在家戰士整隊佈防,我先帶值班衛隊去林子裡查看。”

    “臣已下令召集所有戰士,但陛下不能貿然離宮入林。”楓堅持。

    梵鏡微微一頓,瞄一眼杏夫人懷裡的小棠露——剛才保姆杏夫人進來後,他已經被竹無償轉手送出——小精靈立刻尖叫:

    “爸爸我要跟你在一起!”

    “……好吧,”深受家室之累的國王陛下沒轍地歎口氣,“楓帶值班衛隊入林,我來集合佈防。”

   

    碧水河畔驛村營地,原先由吸血鬼趁亂點燃的幾座帳篷已經連綿燒起,火光沖天之下,熱浪灼人,蝙蝠們的俯衝攻擊已經遠不如當初猛烈,但這時,精悍的樹精靈戰士沖出森林,漫天箭雨立刻呼嘯著射向營地中的菊淵兵。

    對於那些身經百戰的菊淵老兵來說,遭遇襲營,並不算什麼新鮮事,而樹精靈箭法精准百發百中也早已是他們耳熟能詳的老生常談。可在這個月圓之夜,先是被傳說中兇殘陰狠的吸血鬼嚇破了膽,又親眼目睹沖出森林的樹精靈戰士以人類無法企及的身法速度大肆殺戮,許多人的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了,哭喊著四散逃命。

    樹精靈——約大多數菊淵士兵只是聽人講述過的神秘生物,少數人也只親眼見過他們射出的利箭,而今,一條條纖長飄忽的黑影終於出現在眼前。

    幾乎看不到他們拔箭、拉弦、瞄準、鬆手的過程,他們不像是在“射”箭,倒像是渾身長滿了刃尖向外的箭枝,隨便一個聳肩揮手,一枝長箭就破空而至,絕少落空。他們不需要人類弓箭手的靜止瞄準時間,他們在奔跑時發箭、在跳躍中發箭、在俯仰躲避流矢間隙發箭,每一個樹精靈身前飛出的長箭都如連珠般串成一條線,千百條線組成暴雨,霎時,菊淵軍營地被沖刷出一片血腥死亡氣息。

    菊淵人唯一可以慶倖的是:樹精靈背負的箭枝數量是有限的。

    時間算得很准,就在精靈們的箭筒相繼空掉時,他們也沖過了驛村周邊特意被砍伐出的空地,進入狼煙四起的菊淵軍營。

    早已躲入指揮船二層艙房的菊淵先鋒兵團將軍德康毅夫,一直在從視窗觀察戰場情況並發號施令。此刻看到樹精靈沖進營區,他反而松了口氣——這樣樹精靈就無法再施展那幾乎不可抵禦的箭術攻擊,菊淵人可以憑藉人數優勢反向壓制他們。

    幾條軍令迅速傳下去:

    “東方黑田第二縱隊,進入森林向西包抄,截斷樹精靈後路!”

    “西方山本第六縱隊,進入森林向東包抄,與黑田隊合圍!”

    “船上所有水兵,上岸支援營區部隊!一定要把樹精靈死死纏在這裡!”

    菊淵軍依託碧水河與雲中大道駐營,除驛村裡那片地方外,整個營區的形狀狹長如帶。樹精靈與吸血鬼蝙蝠攻擊中間這一塊地區,前後軍營雖然知道情況有異,但道路已經被潰兵堵塞,無法運動過來支援。不過,通過河上戰船之間的通訊,德康的軍令倒是能及時迅捷地傳達下去,遠處火把閃動,兩隊菊淵軍遵命進入森林。

    “將軍!著火了!”一個副官搶進船艙中大喊,嗆人的濃煙也隨著他一起湧進來。

    剛才稍稍收斂攻勢的吸血鬼和蝙蝠們,趁著樹精靈生力戰隊加入、菊淵人的注意力被分散之際,重新開始新一輪攻勢。一個吸血鬼俯衝下來,搬起一大片熊熊燃燒的帳篷帆布,整個扔到河上指揮船上。受到蝙蝠們攻擊的水兵們撲救不及,大船終於冒起火苗濃煙。

    在有力的空中支援下,沖入陸地營區的樹精靈刀光閃動,在身周劈開一朵朵妖異血花。

    精靈的動作要比普通人類快上三到四倍,這使他們在以寡敵眾時不至於太吃虧,但如果一個樹精靈落了單,亂軍中孤身陷入幾十人的包圍圈,那也必然無幸。人喊馬嘶中,不時響起精靈語命令“向我靠攏!”“別再向前沖!”“注意策應!”,精靈戰士們大多以四至五人為一小隊,背心靠攏,與其他小隊保持視線內能夠互相接應的距離,揮刀砍殺。

    在他們漫長的生命中,有志成為戰士的小精靈大約從三百歲左右起就會接受樹王國的系統軍事訓練,不但習學武藝箭術,更要鍛煉與同伴戰友配合協同作戰的能力。此次被樹王國第一批派往雲起城前線的戰士,絕大多數都是經驗豐富的老兵,並肩攻殺數千年,默契得其實根本不需用言語來溝通。

    在團隊野戰當中,這種整體配合方面的優勢作用遠遠大於個人武藝方面的差距,

    殺入營區時,數百樹精靈的隊型就象一把鋒利尖刀,與菊淵人的接觸面並不大。但隨著帶隊的黑髮精靈一聲令下,尖刀如花蕾般綻放,迅速形成扇面,兩翼已經略有疲態的戰士退向靠近樹林的後方作戰,中間未與菊淵人交手的生力軍則一鼓作氣湧出,見人殺人,見帳燒帳,頭臉與黑色緊身衣上很快糊滿鮮血,火光明暗吞吐間,一張張原本清秀俊美的臉龐猙獰如索魂惡鬼,將菊淵人拖入噩夢的深淵。

   

    穿好俐落戰衣的樹王國代理軍事大臣楓,率王宮裡三十餘名值夜的精靈戰士,火速趕往傳出狼嚎聲的那片森林山坡。

    路上遇到了好幾組也來查看情況的巡夜衛士,楓將他們一一編入麾下。在密林樹冠上滑行一段時間,楓已經漸漸判斷出自己的目的地——山頂上一塊突出于林間的大石,附近精靈都叫它“月矅岩。”

    果然,在離“月矅岩”不遠的地方,楓又遇到了一組精靈衛士。在他們的示意帶領下,女將軍悄悄繞到合適地點,透過濃密的樹杈枝葉向外看,正看到白茫茫反射月光的那塊大岩石上,幾十隻大狼蹲踞而坐,面向圓月,引吭長嗥:

    “嗷嗚嗚——————”

    楓倒抽一口氣:這些凶獸眼冒紫光、體型遠遠大於普通的森林灰狼,必是妖物無疑。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4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1章 森林裡可怕的不是狼

    碧水河畔驛村菊淵軍營地中,自天黑開始發起的襲營戰鬥,已經持續了半個夜晚。

    在樹精靈戰隊最先切入的營地周圍,一座座帳蓬燒得七零八落,地下鋪滿了屍體(絕大部分是菊淵人),沖到碧水河邊的樹精靈還和吸血鬼們一起點燃了不少戰船,迫得船上士兵跳水逃生。數百米之內的菊淵軍營猶如修羅地獄,血水淌成一道道小溪,順著地勢汩汩流入碧水河中。

    但菊淵人實在是太多了。樹精靈組成的戰圈外,東西兩邊敵人聽著軍官們的號令,前赴後繼一波波湧上,而隨著夾雜的精靈群中抵抗的菊淵兵死傷殆盡,河對岸也對準樹精靈們射出長箭,不再顧慮誤傷問題。

    是該撤退的時候了。

    “範。帕爾!”立在營中白地上的黑髮精靈揚聲大叫,“拔走指揮艦上的軍旗!”

    “軍旗?”掛在空中的吸血鬼一拍腦袋,趕忙向正慢慢沉入水裡的指揮艦俯衝下去。桅杆高處,果然升著原本繡有“德康”二字的軍旗,可是……

    “完成,法駕大人!”吸血鬼叫回去。

    一聲清亮的口哨聲響徹全場。按照事先佈置好的戰術,由隊長劄帶人斷後,樹精靈突襲隊沿來路後撤。空中飛舞的吸血鬼和蝙蝠也隨之回入森林。

   

    沉住氣,樹精靈女將軍將陸續趕來支援的戰士分組派出,悄無聲息穿過森林,對“月矅岩”上的狼群形成隱密包圍圈。

    當然,也沒忘了遣人回宮稟報國王。至少目前為止,還沒看出這群妖狼有襲擊王宮附近村落的意圖。

    對於大森林裡自然形成的各種生物(所謂的“光明生物”),樹精靈一般是抱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態度,盡力維持群落生態平衡。數千年來,樹精靈也不斷跟這些生物部落溝通、協商,最終基本達到了和平共存的程度。他們在森林裡要對付的敵人,是那些受接天山主峰附近魔力刺激而突變出來的、以殺戮嗜血為生存目標、無可理喻也無法溝通的魔獸(所謂的“黑暗生物”)。

    伏在樹枝上,借著明亮如水的月光,楓再度細細打量岩石上聚集的這群妖狼——是要消滅的那一種嗎?

    突然,她看到那只領嗥的灰黑色首領狼額上,有一撮白毛,在月色下熠熠生光。

    似乎有點眼熟啊……

    咬住櫻唇沉思片刻,楓美麗的眼眸,危險地眯成了一條細線……

    噝……好冷……

    在她身邊的女精靈戰士,已經跟隨這位脾氣火爆的女將軍轉戰多年,深知當楓將軍的俏臉上出現這種表情時,下一步,通常就是抽出狼牙棒當頭砸下去了……

    “橙!”

    “啊,在!”女戰士本能地回應將軍呼叫。

    “去通知各隊,準備好火把,一定要把這些狼圍困在月矅岩這裡,不准它們侵擾王宮地區!但如果狼不行動,我們也不必先出手!”

    “遵命!”女戰士翻身下樹。

    “藍!”

    “在!”另一位女戰士應答。

    “你回去稟報陛下,此次並非魔物來襲,請陛下寬心。再給我派百名戰士來支援足夠,待到天亮,自見分曉。”

    “是!”

   

    撤回森林裡的行動,開始還很順利:菊淵人根本跟不上樹精靈的速度。

    扶架著傷患,在斷後的戰士射箭掩護下(他們一直在箭筒裡保留著部分箭枝,隨後又在戰鬥間隙從屍體上、地上撿拾了一些),樹精靈在很短的時間內全員進入森林——當然是還能夠行動的“全員”……

    有的戰士剛剛松一口氣,前方開路的精靈就大喊起來:

    “注意有埋伏——”

    嗖一聲,一支流矢穿過了他的咽喉。

    火把幾乎同時亮起,在森林中排成一條包圍線。奉命斷抄樹精靈後路的兩個菊淵軍縱隊,在黑暗的密林中手拉手前進,跌跌撞撞很久,總算及時到位。

    “上樹!快上樹!”擔任戰場指揮的黑髮精靈厲喝,“不准在地面纏鬥,上樹往前沖!”

    嘴裡這麼喊著,他自己,卻帶了十幾名貼身衛士,在接近菊淵人封鎖線的地方躍下樹來,借過一株株粗壯樹幹的掩護沖入敵群,烏槍帶風,如靈蛇般橫掃豎切,很快將不算太厚的包圍圈撕開一個口子,讓一個個纖瘦身影自上空樹冠間安然躍過。

    負責阻截歸路的菊淵軍縱隊當然不肯就這麼算了,四下裡如潮水般湧來,將這十幾名樹精靈圍在當中。樹上撤退的戰士們固然因此而危險性大減,被圍的黑髮精靈——雲起聯軍統帥杉,情況卻愈來愈不妙。

    背靠著一株株大樹騰挪躍動,杉眼看著幾名衛士先後被長箭釘在樹上,咬緊牙關,嚴厲警告自己:現在沒有悲痛的時間!

    “法駕!”

    森林深處傳來呼喊聲,隨後,一陣箭雨——發自樹精靈的箭雨猛烈襲來,又打痛了菊淵軍的背後。

    是杉留在森林裡的後備隊趕過來了。這一百名樹精靈今晚的任務,就是接應襲營隊平安撤回。

    河岸營地中的菊淵軍主力、撤入森林的樹精靈襲營隊、繞道進森林抄後路的兩個菊淵縱隊、樹精靈預備隊,目前四支隊伍層層交錯,仿佛中間抹了兩層奶油的切塊蛋糕。

    菊淵縱隊士兵被黑暗中突如其來的箭雨打得心驚膽顫,又不知這片陰沉沉的森林裡到底還埋伏了多少樹精靈,最重要的,是經過今晚噩夢般的血戰,當初那股驕橫不可一世的氣焰早已在無形中被打壓乾淨。遲疑猶豫間,腳下就不知不覺地向營地方向退去,連長官的喝斥踢打、殺一儆百都不象平時那麼管用了。

    紛亂之中,剩下為數不多的樹精靈也飛身上樹,掠過一重重枝葉,投入無邊無際的母親大森林。

   

    暴戾的流血之夜,終於過去了。

    接天森林裡,上百名樹精靈圍成一圈,隱身樹上,嚴密地監視了“月矅岩”上那幾十隻妖狼整整一夜。

    慶倖的是,狼群整夜只是對著圓月長聲悲嗥,偶爾有幾隻躍下“月矅岩”在四周走動一下,卻也沒有進入森林向樹王宮地區襲擊的意圖。

    東方晨曦初露,漸漸驅走籠罩大地的黑暗,光線一束束穿過林間樹木,射到“月矅岩”上。

    就在上百名精靈眼前,那些已經嗥累趴伏在石上的狼只,發生了奇妙的變化:吻部收縮、耳朵變小、毛髮減疏、身體直立……

    幾十個身穿灰色皮裘、毛髮蓬亂的“男人”,懶洋洋坐臥在大石上,不時打著呵欠。

    “威爾。沃夫!”

    一聲驚天動地的嬌喝,震飛了林中晨起的鳥群。

    紅發的樹精靈美女一躍下樹,輕靈縱上大石,手中狼牙棒直指一名灰發額前垂著一綹白毛的漢子:

    “算你有膽,敢這樣來找死!”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4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2章 打仗不是請客吃飯?

    看清楚面前這柳眉倒豎、杏眼圓睜、俏臉含煞、手持大棒的精靈美女,月矅岩上的幾十名灰發男子,不約而同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救命啊——暴力女精靈來了啊——”

    “媽媽啊——我不想被搗成狼肉醬哪——”

    “誰來救救我——嗚嗚嗚——誰來救救可愛小狼啊——”

    要說具有山崩於前不變色的領袖氣度,還真就只是那位額前垂有一綹白毛的漢子,直面女精靈將軍手中明晃晃的狼牙大棒,眉頭都不帶皺一皺的:

    “楓將軍,威爾。沃夫率狼人家族戰士向您報到——要殺要剮隨便了!只不過……”

    大嘴張開,口水如瀑布般流瀉下來:

    “求求您,臨死前讓我們飽餐一頓吧!扯著嗓子整整叫喚一夜很費體力啊——”

    “少廢話!”呼地一聲,狼牙棒勢挾勁風當頭砸下來,“你們這群雜毛崽子驚擾樹王宮,罪該萬死!”

    “那是意外啊將軍!我也沒想到我們會正好在月圓之夜趕到這裡……”

    “遲到這麼多天,乾脆就別來了!正好讓我提兵入狼窩把你們趕盡殺絕!”

    月圓之夜出現在月矅岩上的這群狼人,正是狼人族首領應樹王國召喚,派出來參加雲起聯軍的五十名戰士(簡稱炮灰)。率領他們的,則是首領一個最不受寵的兒子,人稱“餓狼無止境”的威爾。沃夫。

    生活在接天森林裡的狼人族,平時以尖耳、長尾、全身長滿灰黑色毛髮的人型模樣活動,到月圓時則會變為純種狼的形態,而且意識混沌、兇殘狂暴不認人。即以楓的暴力衝動……嗯,不,是勇敢堅毅-_-|||,也不敢在他們化為狼型時上去招惹挑釁。

    就算在平常人型時候,狼人們也是直爽粗豪、崇尚武力、勝者為王的一個種族,這點跟總是標榜自己是“優雅貴族”的吸血鬼們形成鮮明對比。同樣成對比的是,樹精靈王梵鏡派出科教文衛大臣杞閣老去吸血鬼墓洞召集戰士,任憑他跟繁文縟節層出不窮的吸血鬼領主擺事實、講道理、長篇大論、廢話滔滔,最終靠耐性和胡謅能力“說服”領主派兵;而對於狼人族,梵鏡王就以毒攻毒,命令女將軍楓在回宮路上“順道”帶兵去狼窩宣明諭旨,以暴力鎮壓下狼人們的不滿和反抗——沒辦法,那群雜毛野獸就吃這一套!

    砰!砰!砰!砰!

    火紅身影周圍,狼牙棒淩空飛舞,不斷砸下,聲勢驚人。“月矅岩”上濺射起一片片碎石粒,而狼人威爾。沃夫就辛苦地在棒影石粒之間左躲右閃著,嗚嗚低鳴,不敢還手。

    月矅岩下的森林裡,一株大樹高處,十幾根枝條馴服地彎成躺椅形狀,一大一小兩個金髮精靈就悠閒地倚靠在這裡,手搭涼篷,免費觀賞。

    “真看不出來,楓阿姨那麼苗條冷豔的大美人,居然能把超重型武器耍得虎虎生風呀!”小精靈咋舌。

    精靈王嗤之以鼻:

    “刺莖化成的狼牙棒,能重到哪兒去?要我說,她改用這東西純粹為了耍帥裝酷,迎合目前流行的暴力女形象。”

    “爸爸,”小棠露舉手提問,“聽說,楓阿姨八千年前剛剛學武時是用‘細身劍’的,後來跟你大吵一架後改用‘柳葉刀’,再過幾千年,又跟你吵一架,改用‘倒刺長鞭’,等到你帶我回來後,她就換成‘狼牙棒’了,是真的嗎?”

    “啊……這個啊,”精靈王顧左右而言其他,“哎呀,越打越認真了呢!再不出頭干涉,就要出狼命了啊……”

    左手彈出,一根枝條暴漲,橫空而至,堪堪架開楓砸下的一棒。

    “夠了,楓!”

    抱起小兒子,精靈王一躍而下,飄然落在“月矅石”上。

    大石周邊圍成一圈的樹精靈戰士齊齊躬身行禮。公開場合,連桀驁不馴的女將軍都不得不給國王陛下面子,收起狼牙大棒,微一屈膝,退後一步卓然挺立。

    好不容易從棒風腿影中逃得性命的狼人威爾。沃夫,撩著額頭紛亂的灰發和一撮白毛,呆望晨曦初升下光芒萬丈的金髮精靈父子。

    一個挺拔高大、肩寬腿長、劍眉星目、堅朗英宇,另一個白皙嬌小、柔嫩可人、吹彈得破、甜美可愛……

    總之一句話——

    美味啊……

    樹精靈王打量這些前來參戰的狼人戰士片刻,放棄了剖析這一戰重要意義、重申樹精靈與狼人族同盟關係、作長篇大論動員演講的念頭,轉身,只拋下一句話:

    “跟我來,吃飯去。”

    …………

    後來,在樹王國史官杞閣老編撰的《樹精靈王國史?;梵鏡王本紀》中,這樣寫道:

    “王宣之以大義,五十狼人心悅誠服,深受感召,從此追隨吾王,不離不棄,芳齡永繼……”

   

    雲起城週邊森林中,襲擊菊淵人營地的樹精靈撤到事先準備好的集合地,檢點損失、醫治傷患。

    參與這一役的樹精靈共五百名,其中四百名直接沖入驛村營地襲擊,幾乎每人身上都帶了傷,傷勢較重的有八十多人。另外,三十七位精靈戰士沒有能回來。

    杉已經命令斷後接應的一百人在森林裡搜尋已方的傷患和陣亡者遺體,並借機殺掉那些仍然滯留林中的菊淵兵,但不准再進入營地範圍作戰。

    背靠一株高大的山毛櫸,杉疲憊地閉上眼睛,感受林中漸漸明亮的光線,帶著草葉露珠清香的晨風,溫暖起來的空氣……

    成百上千年來,那三十七位樹精靈戰士,和自己一起在蔥蔥郁鬱的接天大森林裡漫遊巡狩,與侵害族人的黑暗魔獸們浴血拼殺,在流淌著清冽山泉的溪流裡飲水洗濯,在秋實累累的果樹下採摘歌唱。而今,他們再也不能呼入這沁人心脾的林間清風,一株株森林樹木吟唱著悲哀的曲調,傷悼那些失去的美麗與永生。

    作為自接天山下樹王國成立起就擔任軍事大臣的精靈戰士,杉已經記不清自己經歷過多少次這樣的時刻,但每一次,他都發現自己的心還沒有麻木。

    仍然會痛,仍然會內疚,仍然不願面對那些戰友與家屬悲愴的臉孔,不管,他們會不會怪罪他。

    不得不承認,他低估了菊淵人的頑強和紀律性,襲營的成果要比預期中小,而己方的損失犧牲則超出了預料。

    五十只參戰吸血鬼,倒是只有兩三隻被撂倒,另有十幾隻身上帶了箭傷,此外——

    “我們受了嚴重的內傷!”天亮前,帶隊的範。帕爾一臉沉痛地向杉法駕彙報,“該死的矮人渣子設下惡毒圈套,所有吸血鬼戰士都中計了!”

    “怎麼回事?”杉驚問。

    範。帕爾一個貴族式的優雅躬身,伸手攤向背後捂著肚子哀號的吸血鬼戰士們:

    “我快要撐死啦——”

    “是啊,這一頓人血大餐吃完,我們起碼得消化半個月才行啊——”

    “不行了,不行了,暴飲暴食就是不利於健康哪——”

    “我得回去吃胃藥——我得找四大叔幫忙——”

    “呃——”一個滿含血腥味的飽嗝打出來,範。帕爾連忙捂住嘴,白皙臉龐上浮起一朵紅雲,“我們這就回去了,杉大人,請給梵鏡陛下帶個好兒。生理原因,半個月之內請別再來煩我們了啊……”

    於是杉法駕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幾十隻吸血鬼心滿意足地化成蝙蝠,振翅飛去……

    仰天長嘯:戰爭是嚴肅神聖的生物進化方式,打仗不是請客吃飯!!!!!!!!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5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3章 另一種戰鬥更激烈

    後來被稱為“驛村大捷”這場戰鬥,在雲起城內引起了極大反響——這恐怕得歸功於樹精靈發動的強大宣傳攻勢,其猛烈程度,一點都不亞於那場襲營戰鬥本身。

    一夜之間,雲起城大街小巷貼滿了“驛村大捷!雲起聯軍殲敵超五千!”“菊淵侵略軍不敗神話破滅!”“聯軍必勝!雲起城永屹不倒!”的大字條幅(反正樹精靈動作敏捷,不怕被市容管理隊抓到)。而且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新條幅把前幾天牆上的那些“抗議樹精靈搶糧食”的貼子遮蓋得嚴嚴實實。

    在玉京宮廣場上的佈告區,更公開張起大榜,有聲有色地描述了整晚戰況,特別強調參與襲營戰鬥的“雲起聯軍戰士”如何英勇無敵、來犯的菊淵矮人渣子如何驚惶失措、自相踐踏、潰不成軍。榜文最後,更以鬥大紅字血淋淋疾書:

    “大陸各族人民團結起來,共同反對菊淵殘暴統治!”

    “偉大的雲起聯軍必勝!”

    “偉大的雲起人民萬歲!”

    大榜旁邊的牆壁上,還釘了一面煙薰火燎、殘破不堪的旗子,上面隱約能看出繡有“德康”二字。雲起聯軍聲稱,這就是“驛村大捷”中繳獲的菊淵先鋒兵團指揮軍旗,免費讓雲起城百姓參觀。還別說,真的起到了很大的鼓舞士氣作用。

    (事實上真正的菊淵先鋒兵團軍旗早在指揮艦起火中燒成了灰,吸血鬼范。帕爾拔下來的,只是一根堅固的旗杆,杆上有幾縷黑色織物。當他回去休整前向雲起軍統帥杉上交‘軍旗’這一‘重要戰利品’時,杉差點沒當場破口大駡。情況彙報到樹精靈王梵鏡那裡,梵鏡眉頭都不帶皺一皺的,說“這事好辦!”傳來擅長織造的樹精靈女工,連裁帶繡,連染帶泡,最後點把火燒烤一下,掌握住火候,不過半天功夫,後來極大地振奮了軍心民心的‘菊淵先鋒軍旗’就順利出籠上市熱賣了。)

    城內酒吧茶館、仍然開放的公眾聚會地內,憑空多出不少消息靈通人士,眉飛色舞、唾沫星子四濺地向周圍聽眾講述那月黑風高之夜(其實那晚是滿月,相當明亮)、五百樹精靈通過森林秘密殺入菊淵人營地,箭射刀砍、直殺得矮人渣子哭爹叫娘、倉皇逃竄的過程:

    “……話說領頭的精靈將軍一聲令下,萬箭齊發,矮人渣子們當場就倒下了一大片哪!然後樹精靈們又沖進驛村營地,一個個拳打南山猛虎,腳踢北海蛟龍,降龍十八掌、獨孤九劍、狂沙刀法、葵花寶典輪番上陣、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真是驚天地泣鬼神,日月無光,山河變色!”

    “對呀對呀,我親眼看見的啊!一個矮人渣子一招‘滄海流’橫砍過來,樹精靈杉將軍眉毛都不帶動一動的,一式楊家槍法直戳回去,不但搶先紮入那個矮人渣子心窩,槍上帶起的狂悍殺氣還順帶震倒了周圍一百多人!離得近的當場五臟移位七竅流血,離得遠的也是口吐白沫四肢痙攣,被雲起戰士們一刀砍下了腦袋……”

    “是啊是啊,俺也看見了!樹精靈國王一箭射出,不但正正釘在一個矮人渣子腦門上,還穿了過去,象串糖葫蘆一樣接二連三射中好多個矮人渣子要害,那一箭就殺了好幾十人哪!”

    說者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聽者心動神馳、大呼過癮。如果偶爾有哪個不識相的聽眾怯生生提出:這次襲營聽說並沒有人類參與,你老人家怎麼可能“親眼見到”?還有,聽說樹精靈王也回了王宮,沒有到前線去啊……就會立刻被千夫所指萬眾唾棄,安上“為矮人渣子張目”的高帽子打出圈外。

    沒辦法,開戰以來,菊淵軍向雲起城長驅直入,雖受阻礙也無妨大局。雲起聯軍內部又不斷爆出各種矛盾問題,城內士氣低迷,軍隊與百姓都太需要這樣一針強心劑了……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

    “驛村大捷”塵埃落定後,樹精靈王與雲起城主聯合發佈嘉勉令,表彰在戰鬥中立下汗馬功勞的雲起聯軍戰士。嘉勉令中說:

    “驛村大捷有力打擊了侵略者的瘋狂氣焰,打破了菊淵軍不可戰勝的神話,使全大陸人民看到了自由自強的希望所在,從而極大地振奮了我方的民心、士氣。驛村大捷殲敵五千、自身損失不到一百,這說明菊淵軍並不可怕,只要全體雲起人與森林自由種族聯合起來,奮起抗戰,就能陷敵於滅頂之災的汪洋大海……”

    這個“殲敵五千、自身損失不到一百”的數字,據說一開始樹王國文員起草嘉勉令時,寫下的是“殲敵三萬、自身幾無傷損”,呈送御覽後,被梵鏡王罵:“笨啊!虛報戰功也要虛報得有點可信度嘛!目前菊淵軍一共才七萬人,你一下子弄死三萬,後面的仗還怎麼打?戰果還怎麼寫?再說,‘自身幾無傷損’的話,戰後我還怎麼找雲起冤大頭們要軍事補償費?”於是大筆一揮,改成了現在的數字。

    ——據雲起聯軍統帥杉呈送的密報,估計這一役菊淵軍傷亡數字總計不超過兩千人。後來截獲的情報顯示,菊淵軍自己上報的數字是“傷者近千,陣亡者逾六百。”

    普通軍人和百姓同樣不知道的是,來自樹王國的精靈信使在把嘉勉令送遞杉法駕手上時,也同時送來了一件印有王璽封戳的密信,說是“陛下命法駕單獨拆看。”

    黑髮精靈接過後一言不發,轉身向自己在“綠海館”中的房間走去,身後傳來了戰士們的嘖嘖羡慕聲:

    “公開表彰之後還有陛下親筆信嘉獎,法駕大人真幸福啊……”

    “不知道信裡說什麼……一定是飽含深情的慰問辭吧……”

    “幼時玩伴們的交情就是不一樣……杉法駕可是陛下的擎天保駕重臣啊……”

    只當沒聽到,杉上樓、進屋、關門,啟開空蕩蕩的信封,搖一搖,十幾粒細小的黑色種籽落到書桌上。

    歎一口氣,杉拈起一粒種籽,丟進窗臺上的花盆裡,拿起水杯澆水進去。

    隨著清水濕潤了周圍的土壤,種籽迅速生根、紮進土裡,發芽、抽莖,眨眼間,一株手掌那麼高的綠色植物就矗立在花盆中,枝頭蓓蕾綻放,兩片紅唇形狀的花瓣向外張開,樹精靈王梵鏡憤怒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杉!你知道抗旨不遵是什麼罪名嗎?說過多少次不准你親自領兵上陣,為什麼不聽!你是成心在矮人渣子手下結束永生、然後逼得我不得不拋下小棠露、親臨前線指揮?一點責任感都沒有,我正考慮將你罰俸五百年……”

    “啪”一聲,杉揮手打斷花枝,連同剩下的種籽一起,直接倒進壁爐裡。

    “罰”俸五百年?陛下您倒是什麼時候“發”過我俸祿啊?

    另一方面,雲起政府和軍隊,在表面上褒獎這次戰鬥的同時,同樣恨得牙癢癢。

    原因再簡單不過了:杉一手策劃的“驛村襲營”行動,不但沒有用一個人類戰士,甚至事先根本都沒通知雲起城武裝部!這像是“聯軍”的做法嗎?

    卡斯將軍就此質問杉時,黑髮精靈冷笑著回答:

    “如果事先通知貴方,將軍能保證不再發生洩密事件嗎?”

    雲起軍官們啞然。

    面面相覷一陣子後,負責情報工作的羅克大校上前一步,遞給杉一份材料:

    “這是我方關於‘軍糧儲運洩密事件’的調查報告。請大人過目。”

    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目光定在下麵一行字上:

    “赫曼。金?是他?”

    那個褐發、臉頰上還帶著幾點雀斑、目光天真正直倔強的年輕人,敢於正面頂撞樹精靈王,身負重傷但依然堅持把情報送到完成任務,曾在“綠海館”裡坦然養傷並與精靈王長談的年輕參謀,竟會是雲起叛徒、菊淵人的奸細?

    “他的個人歷史很可疑,有叛變的動機和機會,”羅克大校不動聲色地指住檔最下方,“他也對自己的罪行供認不諱。為避免造成更壞影響,我們計畫秘密處決他。”

    文件最下方,是一枚鮮紅的指印。

    收起材料,杉淡然回應:

    “樹精靈不干涉雲起軍的內部事務。”

   

    此時,樹王宮內,代理軍事大臣楓敲響了“作戰室”的門。

    “進來。”

    紅發女精靈推門而入,精靈王從室內當中的大沙盤上抬起頭來:

    “不必多禮了,楓將軍。新進加入的各種族盟軍戰士安頓得如何?”

    這幾天,響應樹精靈召喚參戰的各森林種族戰士陸續到達樹王宮。除了那晚月夜長嗥、引起一場虛驚的狼人們外,妖狐族、死魂靈、熊人族、蠱雕使者也都各就各位,而樹怪長老也終於聽清了事情原由,答應象蟒蛇族一樣,移駐接天山脈森林週邊,説明防守入侵的人類敵人。

    “狼人族和半人馬們打了起來,因為前者認為後者是美味食物,”楓面無表情地彙報,“死魂靈嫌沒有墓地睡起來不舒服,妖狐族在打我們精靈戰士的主意,熊人吃光了我們窖藏的蜂蜜還嚷嚷營養不足,蠱雕使者哭訴秋天來臨害他們脫毛,要求我們提供固發劑。”

    “…………先不理這些了,”精靈王打起精神,微笑,“我又計畫了一次戰役,你來聽聽可行性如何?”

    ………………

    “陛下,”聽完國王的絕妙好計,楓破顏嫣然一笑,“真虧您想得出這麼荒淫無恥的主意來!”

    颼一聲,狼牙大棒已經然高舉空中。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5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4章 八千歲的老處女

    牢房門一響,雲起軍參謀赫曼.金抬起腫脹破損的臉。幾乎已經睜不開的眼晴,費力地辨認出方嬋大校的豐滿身形。

    “方媽媽...您是來處決我的嗎?”

    昨晚,在折磨他幾天幾夜仍未取得滿意結果後,一名審訊人員抄起什麼東西對準赫曼.金臉部狠狠一擊,讓他當場昏了過去。

    再醒來後,年輕的囚犯發現自己右手食指上,沾了一片鮮紅的印泥。

    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身處此境,赫曼.金除了在地板上、牆壁上狠命磨擦食指,磨去了印泥,磨出了鮮血,還能再做些什麼?

    低歎一聲,方嬋大校走過來,坐到簡陋木椅上,問:

    “金少校,判決書上說的那些罪名,都是真的嗎?”

    她與赫曼同在武裝部工作幾年,彼此只能說是"認識",卻沒有更深一步的交情。赫曼對她的尊敬,也大多來源於耳濡目染。

    “方大校,您肯聽我說話嗎?”年輕囚犯苦澀地回應。

    “你以為我是來幹什麼的?”中年女軍官又歎了口氣,“執行死刑不是我的職責。”

    那麼……這算是最後一次申辯機會?

    “大校,”赫曼.金振奮起最後一絲力氣,“就算把我的腦袋砍下來,掰開我的嘴,只要舌頭還能動,它一定會大叫: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雲起人的事!”

    把滿腹冤屈蘊於一吼的結果是……用力過度,年輕人咳嗽起來,嘴裡湧上甜腥味道。

    方嬋大校第三次歎氣,站起身來,走近赫曼.金,摸出自己的手帕,擦掉了年輕人嘴邊沁出的血絲。

    怔怔地抬頭,幽暗光線裡,赫曼。金感受樸素麻絹在自己唇邊磨擦所帶來的質感,與身前中年女人散發出的母性氣息,不相信這樣簡單的一個動作,就能令得自己淚水蓄了滿眶。

    ——在過去這些日子的苦難中,他可是一滴眼淚都沒掉過,全被怒火燒幹了。

    “本來,這也是沒用的,”方嬋大校的語調裡有深深的悲哀與無奈,“不過,你運氣不錯。”

    “運氣不錯?”赫曼以為自己聽錯了。

    “對。本來軍方與城主已經在你的死刑判決書上簽了字,但今早,樹王國發來文函,要求我們提供二十名會講菊淵語的軍人,參與執行一項秘密任務,其中還特別點名要你去主持。經過討論,軍方同意讓你參與這次行動,作為對你的忠誠度的最後一次考驗。”

    年輕人張大了嘴——是那種在大海裡翻了船,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卻發現該稻草砰一聲變成一艘更大、更好、人手齊全、只等他來當船長的豪華游輪的表情。

    “金少校,樹王國與我們雲起城之間的微妙關係,你應該也很清楚,”方嬋大校輕輕拍了下年輕人的肩膀,“你剛才那句話,我很欣賞。更希望無論什麼情況下,你都能做到。”

    我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雲起人的事……

    赫曼苦笑:

    “大校,您放心,就算樹精靈王對我有救命之恩,他救的,也是一個‘雲起人’的性命。”

   

    當赫曼。金蹣跚地走出羈押多日的地下室牢房時,戶外秋高氣爽,豔陽高照,天空碧藍無瑕,仿佛世間一切醜惡污濁都從來不曾存在過。

    美麗的作用,就是為了掩蓋吧?

    年輕人憤世嫉俗地想著,耳邊傳來幾個男人的齊聲呼喚:

    “嘿,赫曼!”

    一回頭,三四個好友正興沖沖跑過來,笑臉比陽光更燦爛:

    “你這把老骨頭挺結實嘛!沒被打斷腿啊?”

    “你說,怎麼謝我們吧!你知道這幾天我們往卡斯將軍和方媽媽那裡跑了多少趟嗎?”

    “沒說的,請客請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被這些“朋友”簇擁在中間離開這充滿陰暗回憶的地方,赫曼深深吸一口氣,又吐出來,似是要借此吐清心中雜念。

    對方嬋大校的許諾,也不是那麼難以遵守吧?

    說一千道一萬,他是雲起人。

   

    樹王國下達的“秘密任務”,只給了赫曼。金一天的休息時間。出獄第二天,他就帶上十九名會講菊淵語的雲起軍人,穿過“森林之門”向樹王宮進發了。

    在森林道路上,這一行雲起軍人遇到了幾隊迎面向雲起城開拔的樹精靈戰士。赫曼友好地向他們打招呼,對方也點頭回應,卻不怎麼出聲。

    作為跟樹精靈戰士打交道比較多的雲起人,赫曼敏銳地發現,這些精靈戰士與他平常所見到的、大部分駐紮在樹王宮附近的精靈戰士相比,有很大不同。

    面容更嚴峻,眼神更冷冽,舉手投足間剽悍警覺,似是隨時準備拔刀斫殺。雖然容貌也是精靈特有的、不會被歲月風霜侵蝕的年輕俊美,但氣質上是比那些人類常見的嘻嘻哈哈的樹精靈們沉穩老練多了,一看就知道是長年累月在戰場上拼殺的老戰士。

    最惹眼的,是他們身上穿的軍裝。

    也是樹王國軍隊統一配發的那種綠褐兩色相間的束腰緊身衣——樣式簡單美觀,行動起來方便俐落,隱入森林中則是人類肉眼打死也看不到——但這些戰士的衣衫左肩之上,都繡有一條白色寬紋,寬紋中還嵌有各自不同的圓形圖案,一眼看上去像是家族徽章之類。

    赫曼。金正在琢磨這些“老”精靈戰士的來路,忽聽前方馬蹄聲響,一瞬間,火雲一樣的金紅色長髮就在眼前高高飄起,一“人”一馬眼看就要撞到他身上。

    赫曼的反應算是人類裡面很快的,但大驚之下,還來不及做任何動作,眼前這一團火炭不知怎麼的一扭,竟然就從雲起軍人和精靈戰士兩支隊伍之間狹窄的空隙裡穿了過去,幾絲長髮拂到年輕參謀的臉上,一陣癢癢。

    所有人都回頭去看——但能看到的,也只是那梳成馬尾隨風飄蕩的紅發、窈窕纖健的負弓背影,和一匹與主人同樣美豔帥氣的火騮駿馬,很快消失在轉彎處的樹叢後。

    二十名雲起軍人隊裡,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哇,好颯的精靈女兵!”

    “真可惜沒看清臉長得什麼樣兒,應該是個美人兒吧!”

    “你那是廢話!你見過不是美人兒的精靈嗎?無論男的女的?”

    “喂喂,注意,又來了!”

    果然,那紅發女精靈剛剛在視野中消失,前路又傳來馬蹄聲。這一次,共有七騎女精靈戰士賓士而來,五彩繽紛,美色斑斕,組成了一道亮麗無比的風景線。雲起人看得眼珠子都要蹦出來了。

    和平年代裡,也有不少女性精靈戰士到雲起城度假或者公幹,但戰事一起,她們就全被調回國內,派到前線守城的清一色全是男精靈。雲起人不見此景已經很久了。

    這七名女戰士顯然沒有剛才那位那麼著急,縱馬經過路人旁邊時,會禮貌地叫一聲“借過”,有幾個還向這一行雲起軍人拋來好奇目光與甜甜微笑。

    只聽背後撲通聲連響……赫曼。金回頭一看,好幾個不爭氣的傢伙已經倒撞馬下。

   

    樹王國代理軍事大臣,楓,策馬疾馳在“森林道路”上。

    胯下那匹全身無半根雜毛的火紅驊騮,也似能感知到主人的憤怒心情,四蹄追風,縱送間轉眼掠過十幾組列隊行進的樹精靈戰士。

    一精一馬身後,七騎女精靈戰士——楓將軍的個人護衛“彩虹衛隊”——銜尾急追,不敢被她落下太遠,卻也不出聲招呼她慢下來。

    現在打擾這位脾氣火爆的女將軍,必須大棒當頭之災。

    名義上,楓此次離開樹王宮,前往雲起城,是給雲杉聯軍統帥杉送去增援前線的部隊——大部分是從接天山脈主峰下抽調回來的“雪線師團”戰士,楓的老部下,所以由她帶上前線交給杉法駕也算名正言順。

    按照樹王國與雲起城達成的協議,在菊淵軍正式攻城之前,樹王國要向城內派駐不少於三千名精靈戰士。“雪線師團”撤回王宮附近後,戰士們先放假一周各自休整,近幾天才又重新集合歸隊,陸續投入那必將會血腥殘酷的戰場。

    也正因為是楓將軍的老部下,一隊隊樹精靈戰士目送這紅發女精靈疾馳而過的身影時,悄聲議論的不是她的美豔英颯,而是她明顯的暴走狀態:

    “一定是又跟梵鏡陛下吵嘴了!誰跟我打賭?”

    “我!我打賭他們不但吵嘴,而且大打出手了!”

    “哈哈!那我就賭不但大打出手,而且一定是楓將軍主攻、梵鏡陛下主受……哦,主守!”

    大笑聲在原本肅靜的隊伍中響起。精靈甲搖頭表示不以為然:

    “如果那樣就好了!如果楓將軍的‘法力’有個宣瀉的地方,哪兒至於這樣動不動就砍人出氣!”

    “是啊是啊,”旁邊的精靈乙附和,壞笑,“聽說在人類當中,女性守貞幾十年就心態失常了,而我們楓將軍可是八千多歲的老處女了啊!”

    又一陣大笑……聽上去實在不象美麗優雅的精靈們發出來的。

    “喂,”精靈甲斜睨精靈乙,“楓將軍是不是處女,你怎麼知道?”

    “對呀,你怎麼知道?”精靈丙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難道上次森林宴會時梵鏡陛下頭上戴的那一頂‘綠葉王冠’,是你小子親身打造的?”

    “………………”

    ……《樹精靈王國史?;戰隊表》中記述:

    “雪線師團,國之精銳也。其軍為將者睿智毅靜,為卒者莊敬勇決,上下同心,尊卑有序,軍紀如鐵,是故百戰百勝……”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6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5章 欺負人也要有限度


    入夜後,赫曼.金一行二十人到達了樹王宮。

    儘管早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棟童話般的建築了,但每次站到這遮天蔽日的濃蔭下抬頭仰望,年輕的雲起參謀仍然會為它的宏偉壯觀、生機勃勃、與大自然渾然一體而讚歎不已。

    也難怪樹精靈能夠在森林裡成千上萬年地和諧生存下去,如果換作人類,恐怕沒幾百年就把這些蔥郁綠樹砍伐燒光了。

    樹王宮南面,隔著一大片草坪,有兩排普通的低矮木屋,是通常給人類工人和精靈衛隊戰士居住的"過渡區",雲起軍人們今夜也將在此暫住。成團的熒火蟲打著燈籠為他們照路----樹精靈聚居的地方,所有生物都似特別有靈性。

    在室內丟下行李後,赫曼又走出來,呼吸森林裡鮮美的空氣,望著樹王宮南面的一個個窗口,向外散射出顏色各異的柔和螢光,晶瑩剔透如彩色拼板玩具。

    樹叢長草之中,秋蟲低鳴聲象天地間神秘的潮湧,一波波起伏。和著這大森林裡獨有的韻律,樹王宮那一邊——精靈平民們聚居的樹宅村落,隨著晚風飄來若隱若現的歌聲。

    完全聽不清他們在唱什麼,但那歌聲綿軟飄逸,空靈如煙,又像是凝成了一條條看不見的絲帶,在夜風裡嫋嫋飄散,於不經意間侵入聆聽者的心靈,打個結系住,讓聽者的魂魄離開了軀體,隨著歌聲起伏、蕩漾,一路飛過巍峨的樹王宮……

    樹王宮北面,由大群樹宅與真正樹木組成的村落裡,幾條山溪隨意流淌,並在一處低凹處匯成了一個不大的池塘。睛朗夜晚裡,樹精靈都喜歡聚集在山溪或池塘岸邊奏樂歌唱,調笑歡謔,男女情人則會一對對走入樹林中享受獨處時光。

    此刻,離王宮很近的池塘邊,就聚集了上百位樹精靈,大部分都在隨著三弦琴和長笛的樂聲歡快舞蹈。精靈群外,樹林邊上,金髮的樹精靈王和亞麻色頭髮的民政大臣站在一起,笑看小棠露與幾個年齡相若的小精靈手拉著手,在人群裡鑽來鑽去,不時惹來一兩陣歡笑呼喝聲。

    事實上,小棠露能爭取到夜間出宮的機會,相當不容易。

    本來,鑒於目前形勢逼人,大批樹精靈戰士被調往雲起城前線,附近村落精靈遷往王宮周圍,人口增加兵力反而減少(月圓之夜那批狼人能來到離王宮如此之近的地方還未被發現,據說也是這個原因),而小棠露又太容易成為心懷不軌者的覬覦目標,國王陛下下令:白天,棠露不准走入村落裡看不到北草坪的地方,晚上,則根本不許他出王宮大門。

    這種限制精身自由的專制法案,理所當然遇到了當事者的狂怒反對。在樹王宮“王室家居區”裡三天兩夜持續傳出山搖地動聲後,精靈王陛下終於妥協,為法案增加補充修改條款:

    “每天早晚我再帶你出門遛兩圈,行不行?”

    小精靈雙手抱胸,斜睨偉大父親:

    “然後我還可以繞著一株株樹根打轉,抬起後腿,連方便問題都一同解決了,是不是?”

    ——王宮衛隊裡有不少雪狼犬,小棠露從小就跟它們混在一起,熟得很。

    不管怎麼說,精靈王父子牽著手出門散步,看上去實在是一副溫馨美麗的親情圖畫。何況還可以趁此機會和剛剛遷來王宮周圍的樹精靈打招呼溝通,讓母性父性氾濫成災的新來者們捏捏小棠露可愛得滴水的小臉蛋……(棠露控訴:是被掐出水來的!爸爸又當我拿籠絡人心的道具!)

    “那幫狼崽子們一鬧,也並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呢!”

    民政大臣竹指著池塘邊近幾天明顯增多的樹精靈示意。自從月圓之夜突現狼嚎聲後,樹精靈們似乎終於有了危機感,那些本來還唧唧歪歪不願意帶族人搬家的族長們也終於閉上了一張張德高望重的嘴。有幾個路途較遠的已經動身回村,答應儘快帶族人收拾好,遷到安全地點。

    作為“回報”,梵鏡王也答應族長們,等到他們村裡種植的作物到了收穫期,只要條件允許,將派兵保護精靈們回去收割儲運,快收快打,不讓敵人搶走一粒糧。

    “政治的本質就是妥協,跟兒子跟臣民都一樣。”精靈王沒精打采地說。

    瞟了自己的國王一眼,竹忍住大笑的衝動——自從代理軍事大臣楓將軍那天從國王辦公室奪門而出,留下一地廢墟外加一位半死不活的精靈王,有關這兩位之間的傳奇故事就再度轟轟烈烈地興起,而隨後國王陛下萎靡不振的狀態更給臣民們添加了精神動力。

    很聰明地沒提起這個話頭,竹轉了題目:

    “半人馬戰士們需要的擲矛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陛下,是不是該考慮把他們也派上城去了?畢竟菊淵軍就要攻到城下了。”

    二百名半人馬族戰士來到樹王宮後,一直在補充武器裝備——主要是前端削尖的長矛,半人馬們最拿手威力最強的武器。樹王國也給他們派去了很多精靈協助製作。

    “不忙。大部分雲起人沒見過半人馬,他們又有圍觀看熱鬧起哄的毛病。你也知道,半人馬族自尊心太強,我可不希望辛苦為他們準備的長矛一枝枝全插到雲起人胸口上。”精靈王答得有點心不在焉,頓一頓,問:“竹,這幾天你有沒有感覺森林裡有點不對勁?”

    “很正常的吧?因為我們樹精靈的情緒就跟平常不一樣啊。”這片森林裡的樹木與樹精靈心息相關。

    “不是這個原因。”樹精靈王搖頭,“是那種……類似於有陌生人闖入的不安和警戒感。”

    “哦?”竹揚起秀氣的眉毛,“是不是因為吸血鬼、狼人、半人馬之類的異生物都聚集到了這裡?王宮周圍可是有上千年沒出現過那些生物了。”

    精靈王沉吟著,伸出左手,抵住身邊一棵橡樹,靜下心來,將思感注入法力,緩緩融入隨著精靈歌聲飄渺節奏起伏呼吸的樹的生命。

   

    果然……是匪夷所思的荒淫無恥的啊!

    雲起軍武裝部參謀赫曼。金被召入精靈王辦公室,聽完面授機宜之後,足足有一刻鐘沒回過神兒來。

    “怎麼啦?”那個外表金光閃閃美豔無比的精靈王陛下居然還雲淡風清地笑問,“對我的‘紅禍行動’作戰方案有意見?”

    “我……”

    “你,”一根修長有力的手指點住褐發年輕人,“應該不會還是童男吧?”

    “當然不是!”赫曼呼啦一下跳起來,憤怒地紅了臉。

    “那不就得了?還有什麼心障?”修長手指輕彈,精靈王笑得含威不露,“我給你拒絕的權力,你可以潔身自好地……回到雲起城監獄去。”

    說到那場冤獄,年輕人的臉色控制不住地沉黯下來,定定地望著這位自己的“救命恩人”:

    “陛下……您為什麼救我?”

    自從得知自己因精靈王一言而獲救,赫曼就開始思考這個問題。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位手操無數人的生殺大權的國王陛下,冒著與雲起軍方重將搞僵關係的風險,來營救自己一個小小的低級軍官,究竟想從中得到什麼?

    “這還用問嗎?”精靈王大義凜然,“我們樹精靈一向主持正義、維護真理、庇護弱小、懲惡揚善,為全世界人民樹立道德榜樣、行為楷模……”

    “陛下!”赫曼一臉痛苦表情。

    “不信啊?那好,換一種:本王深知人才、特別是精通外語的人才,對於我們抗戰大業的重要性。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不斷深入,科技進步日新月異,人才資源已成為最重要的戰略資源,在經濟社會發展中越來越具有決定性意義。為此,我們要大力實施人才抗戰的戰略,始終圍繞全面協調可持續發展確立人才工作目標,以政策機制創新為動力,以人才資源能力建設為核心,以人才結構調整為主線,以市場配置為基礎,充分開發城內城外兩種人才資源,緊緊抓住培養、吸引、用好人才三個環節,建立起有利於優秀人才脫穎而出、人盡其才的機制和環境,使全國人才隊伍的綜合競爭力達到大陸先進水準,為實現‘兩提前、一率先’的奮鬥目標提供堅強的人才保證和智力支援……”

    “陛下……”赫曼快要嘔吐了。

    “咦?你小子還挺頑固的,不達目的誓不甘休是不是?”精靈王歎口氣,“看來,我只好把真相告訴你了。”

    勾勾手指,年輕人湊上來。

    梵鏡(低聲):“我前幾日夜觀天象,星落北斗,主天將降大任於你之身。再看你本人,骨骼清奇,天賦異稟,體格過人,金槍不倒,分明是創世神轉世,就快結束冬眠期、爆發小宇宙,前途嗚呼哀哉不可限量。以我降世八千年積蓄的精靈神力預測,你即將踏上一條多姿多彩、被寫入所有史書、吸引無數史學家埋頭研究論證的偉大征途。你會蒙上眼睛一頭撞入藏寶窟,那些威力可以開天闢地、別人拼了幾輩子性命苦苦尋找都找不到的秘寶就躺在那裡任你揀取,而你隨手拿起的一件最不起眼的東西卻是其中威力最大、保質期最長的安全無害終極綠色秘寶,從此依靠它度過重重難關;你會遇到幾位各懷絕技的兄弟,他們的共同特點是張大嘴巴等待天上掉主角,然後一路不離不棄死忠追隨,比看家老狗更威風;最重要的是,你一定會每走一步就掉入一位絕色美女設下的溫柔陷阱,她們或清純、或刁蠻、或成熟、或暴力、或煙視媚行、或外冷內熱、或高貴神秘,不過別擔心,只要你對她們邪邪一笑,她們就會芳心微顫地倒入你充滿男性氣息的雙臂中,從此過著N女共事一夫的幸福日子;最後,你會來到一個萬眾仰望你的國家城池,成為救民於水火之中的大英雄,率領命中註定要效忠於你的幾千萬軍隊一路高歌奮進,征服全大陸,成為宇宙霸主!!!!到那時候,恐怕樹王國都要仰仗您的鼻息存活,你說,我怎麼能不事先賣你一個交情,好讓您將來對樹精靈高看一眼、厚愛一層呢?我只恨自己沒有成年女兒,否則一定會聳恿她拜倒在你的馬褲下,以使您的後宮中多一位美麗高貴的精靈公主;或者,如果我兒子長大到足以出去闖世界,我也會把他趕到您的冒險隊伍裡執鞭墜鐙,日後成為宇宙帝國的宰相尚書。既然兩者都不可能了,怎麼辦呢?我看只有我親自上陣,以身相許……哎,未來的宇宙大帝陛下,你已經激動得渾身發抖啦?”

    渾身發抖的赫曼。金,用盡全身力氣,仰天哀號:

    “欺負人也要有限度哪————————————”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6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6章 什麼神社

    “法駕,雪線師團增援部隊向您報到。”

    “一路辛苦了,楓將軍。”

    ——聽聽這兩句對話,誰能相信出自一對多年不見的親兄妹之口?

    楓見到杉時,是在朝陽初升的雲起城外牆防線上。東方天空中氤氳著明麗如詩的霞色,陽光清新而溫柔地傾瀉過來,正勾勒出黑髮精靈瘦削、冷峻、深刻的側影,仿佛是一個令人清醒的當頭棒喝,鑲嵌在這外表太過光鮮欺人的晨景中。

    向著城牆外的大湖眺望過去,前一陣子湖上密密麻麻的水上森林已經看不到了,燃燒的灰燼也漸漸沉澱下去,目前水面是一種灰白色,遠處隱約有一點藍意,遠不象戰前那樣清澄碧徹。

    要它再恢復到從前的模樣,得需要付出多大努力、等待多長時間呢?

    雲起聯軍統帥杉回過頭,看一眼自己的妹妹,微微皺眉:

    “你又跟陛下吵起來了?”

    “你知道他弄的那個作戰方案?”楓冷然回問。

    “當然。”畢竟杉才是聯軍統帥,一切有關戰鬥的具體事宜都應該由他負責。那個“紅禍行動”雖然是由梵鏡王一手策劃實施的,但所有細節都事先與杉商議調配。

    “而你也贊成?”精靈女將軍美麗的眼眸眯起來。

    “楓,”做哥哥的歎氣,“這是在打仗,不要鬧你那千金大小姐脾氣。”

    楓考慮了一秒鐘——城頭上人來精往,忙碌地搬石運箭巡迴守衛,一派緊張肅穆氣氛。眾目睽睽之下,此刻的確不是抽出狼牙棒砸人的好時機。

    “好。那麼打完仗後,你可否幫我個忙?”

    杉:“說。”

    楓:“把梵鏡挫骨揚灰。”

    杉:“我拒絕。”

    楓:“為什麼!”

    杉:“你有否考慮到小棠露?”

    楓:“……”

    杉:“如果我們做掉梵鏡,那小東西一定會賴上我家,要我們代替梵鏡來撫養他。想想跟那個外表像天使的小惡魔日夜共處的情形吧。”

    楓:“……”

    杉:“所以,軾君計畫一定要推遲到小王子成年以後,記住了,楓!”

   

    一個原本立在角樓上守望的精靈哨兵突然出聲示意,引得城牆上所有人都扭頭向西方看去。

    雖然是個天氣睛朗的早晨,湖面遠處,仍然有一層薄薄的霧氣未散,碧水河匯入雲起湖的入口處也不例外。

    人類的眼睛,再怎麼努力眺望也是什麼都看不到,紛紛互相詢問。樹精靈卻大多神色凝重,有的順著城牆向西走幾步,雙手扶住女牆射擊孔兩端,向外探出身子,凝神觀看。

    “那是……菊淵人的戰艦嗎?”楓喃喃地問。

    精靈目力所及的盡頭,離入湖口尚有一段距離的碧水河上,幾根飄揚著旗幟的桅杆已經淺淡顯影。

   

    眺望前方大湖漸漸清晰的水天一色、粼粼波光,立在新遷指揮艦“烏雞丸”船頭的菊淵先鋒兵團將軍德康毅夫,心情無論如何也舒暢不起來。

    只幾天功夫,他的眼下,就多了兩道深深的黑圈。

    驛村被襲之戰對於菊淵軍心士氣造成的影響,使德康身心俱疲。吸血鬼蝙蝠的兇殘嗜血、樹精靈百步穿楊的箭術、匪夷所思的速度、狠辣高效的近身博擊,都給菊淵士兵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怖印象。軍營裡,“樹精靈膽小沒用”“雲起軍不堪一擊”“大菊淵帝國戰無不勝”之類的驕慢言辭少得多了,代之的是三五好友之間的竊竊私語,一傳十,十傳百,就算當晚並沒有親眼目睹襲營戰鬥的士卒也耳熟能詳了。

    為了重新鼓舞起士卒們一往無前的英雄氣概,德康想了種種辦法——把那晚戰死的樹精靈戰士吊屍示眾,以證明精靈也是凡胎肉體,並不可怕。但僅過了一夜,在嚴密看守下,精靈戰士的屍體仍然象融化在空氣中一樣無影無蹤了,連一根頭髮、一片骨頭都沒剩下,反而更增加了菊淵士兵們的恐懼感;選派軍官文員深入軍營,宣講大帝陛下的聖德深恩、大陸共榮的正義性、征服世界的美好前景,但這些話開始講課時還能引起民族主義者們的共鳴,到了後來,一不小心就變成了催眠曲……

    何況,形勢也不能再允許德康慢慢撫慰部下受傷的身體和心靈了。一夜之間傷亡一千多人,這是進攻雲起城以來損失最大的一役。而且在這之前,田信大帝和紀宮元帥已經對他的先鋒軍推進速度頗有微辭,德康心中的驚懼憂慮可想而知。

    憑著他對大帝、元帥的瞭解,他知道再怎麼誠懇謝罪也是沒有用的,要保住刀下之腹,只能以實際行動來補償。

    驛村戰鬥過後,天色剛剛亮,他就發下最緊急軍令,將周邊村落劫掠一空,徵調所有勞動力發到前線拆除路障與水障,無分晝夜不准休息。大批民夫不堪摧殘倒斃路上,屍體就被拋入河內,只要不阻礙菊淵軍行進,無人再加理會。同時,菊淵士兵們也不再有躲在盾牌後的悠閒日子可過,現在德康將軍要求他們“主動出擊”,深入河路兩邊森林各五百米,尋找來搔擾打遊擊的雲起軍,與他們在森林裡纏鬥,以此來保證後方水陸兩路的開拓進程。

    效果很不錯,近一段時期,先鋒軍團的推進速度快得多了。當然,傷亡率也與速度提升率成正比。

    “為大菊淵帝國的征服霸業而壯烈犧牲,是世間最光榮的事!”德康將軍向屬下莊嚴宣告,“放心吧,他們純淨的靈魂和身體都上天成神去了。本將軍必將奏明聖上,為他們興建‘淨過身社’祭祀英靈,香火代代不絕。”

    對於戰死的菊淵軍人,這種措施是暫時足夠了。但對於仍然生存的、日日夜夜瘋狂挖掘、做工、巡邏、射箭、砍殺的軍官士卒們來說,少得可憐的休息時間裡,顯然還需要別的安慰。

    “將軍,”德康的貼身副官久戰中尉興沖沖跑過來,“聽說‘模範軍妓營’今晚就要到了!我已經吩咐後勤,給將軍挑兩個最美的好好服侍。將軍最近太辛苦了!”

    “是嗎,”德康疲累地轉身,運運氣,自忖實在打不起精神來,“罷了,這次就算了。你們去吧。”

    隨軍妓女在菊淵軍中有悠久的歷史和深厚的傳統,據說在菊淵人少國弱、戰亂頻繁的年代,還為這一民族的存續傳承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偉大貢獻。不過近來菊淵國運蒸蒸日上,自願從軍效力的本族婦女人數就減少了,不得不到被佔領區去“招募”別族婦女,讓她們“自願”為軍隊服務。

    一聽說德康將軍“算了”,久戰中尉幾乎欣喜若狂——那兩個“最美的”名正言順歸自己享用了!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聽聞軍營外消息傳進,望眼欲穿的‘模範軍妓營’開到。

    耐心地等待了一會兒,當久戰中尉見到後勤部遣來的兩名軍妓時,連呼吸都屏住了——

    參軍二十年,從來沒見過這麼豔麗嬌媚、秀美迷人的軍妓!

    一個赤發的,身材妖嬈火爆,鳳眉入鬢,美目水汪汪的滿含春意;另一個黑髮白袍,面容清秀絕俗,還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神秘氣息,衣袖飄飄地站在夜色裡,望之幾不似凡人。

    赤發的女子走上來,一隻溫熱小手攬上久戰中尉後頸,如蘭似麝的氣息輕拂著他的面頰,媚笑:

    “長官,進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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