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誘 作者:森林之鹿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3-25 11:26: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3 31256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6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7章 史上最強的軍妓

    雲起軍參謀赫曼。金老實地承認,這幾天他一直處在似真似幻的眩暈狀態當中。

    儘管,他在名義上是這支“紅禍行動隊”的隊長,帶領著二十名會講菊淵語的雲起軍人,由十位樹精靈戰士帶路,穿過幽暗茂密的大森林,繞了個圈子,直插菊淵軍營後方。

    出發前,樹精靈王再度將他叫入辦公室,一本正經地說:

    “金少校,你知道,你目前仍是待罪之身。把這麼機密的重要任務交給你來負責完成,我也是擔著很大風險的,不能不事先對雲起城軍方有所交代。”

    “陛下,”赫曼最近是一見到這張英俊精靈臉就想大哭——他懷疑跟精靈王打交道比較多的雲起人最後都會落下這種毛病,“想讓我幹什麼,您就直說吧。”

    “其實也很簡單,”精靈王抬起左手,食中二指間夾著一枝緊紅色小花,“這是‘噬心薔薇’,毒性七天之後發作,天底下只有我這裡有解藥……”

    二話不說,赫曼。金走上前去,從精靈王手裡接過毒花送進嘴裡,嚼爛一揚脖咽下去,沒皺過一下眉頭。

    跟背著“叛徒內奸”罪名冤死獄中相比,這點兒危險又算得了什麼?

    當然,赫曼捫心自問,他實在也不喜歡目前正執行的這件任務,寧可上外城牆跟攻來的矮人渣子們一刀一槍拼殺去。

    抬眼望望自己的“部下”——樹精靈戰士五名在前、五名在後,哼著小調在沒膝長草和一株株樹木間跋涉,輕鬆從容得象在自己家客廳裡散步。而雲起城軍人走起來就費勁得多,一會兒被藤條絆一下,一會兒被蒺藜帶住褲角,一會兒又不小心撞到了樹幹。不過這也難怪他們——每人手裡都捧著兩個骨灰罎子,不但行動不方便,心裡也著實膩歪。

    此外,他們身周的草叢裡一直在簌簌作響,幾十條或紅或黃的毛絨絨尾巴時隱時見。

    這就是樹精靈王梵鏡精心策劃的“紅禍行動”了——組織起前來參戰的妖狐族女子和幽靈墓地女鬼,冒充菊淵軍妓營,混入敵人內部,用她們的“天賦異稟”大量殺傷菊淵軍官士兵……

    用樹王國代理軍事大臣楓的話來說:“計如其人——想想都噁心!!”

    二十名懂得菊淵語的雲起軍人,包括赫曼。金在內,都染黑了頭髮,準備冒充押送軍妓營的菊淵士兵。其實近年來菊淵軍隊急劇擴充,就象“招募”軍妓一樣,用刺刀威脅著也“招募”了不少外族士兵。而押送軍妓這種事顯然用不著本族精銳子弟兵上陣,出現發色眸色各異的菊淵兵不算奇怪。

    從樹王國出發進入森林後,帶路的樹精靈戰士不時召喚下一些在天上飛過的雀鳥,在雲起人驚奇的目光中,與它們柔聲溝通,瞭解情況。特別是有幾隻蠱雕,估計是樹精靈豢養的專職探子,隔一段時間就飛來飛去的報信。

    赫曼。金讚歎:難怪樹精靈對菊淵軍的駐紮和行軍狀態了若指掌!

    在鳥兒們的指引下,這一支“紅禍行動隊”悄悄通過森林,繞到菊淵先鋒兵團指揮部所在的營地後方,把準時間,在一段前後無人的山路上,截獲了行進中的菊淵“模範軍妓營”。

    戰鬥進行得快速高效——護送真正軍妓營的菊淵軍人也就只有二十幾名,而且戰鬥力普遍不強。十名樹精靈在路邊樹梢上,每人射上兩到三箭,第一個中箭的菊淵兵屍體還沒倒在路面上,戰鬥已經結束了。

    這一批軍妓約有七八十人,突然聽到颼颼聲大作,眼睜睜看著身邊的菊淵兵一個個倒下,都嚇懵了。幾個反應較快的剛剛扯開嗓子要尖叫,一個嚴厲的聲音響起:

    “不想死就閉上嘴!”

    人類和精靈戰士出現,一個個刀槍在手,殺氣騰騰地圍住軍妓們。那句菊淵語很管用,女人們立刻鴉雀無聲。

    赫曼。金指揮部下拖走菊淵兵屍體,裹挾著七八十名軍妓,迅速退入森林中。樹精靈負責斷後和清理路上血跡,前後不到十分鐘,天下太平。

   

    “我要這件!這件好看!”

    “討厭啦!那是人家看上的,你怎麼老跟我搶!”

    “喂,快脫吧!都是女人,害什麼羞啊!”

    “這你就不懂了吧,娜娜?女人她們才害羞呢,要是男人——早習慣了!”

    嘰嘰喳喳的爭吵打鬧聲不斷從那一片林間空地中飄出來,還夾雜著格格嬌笑聲。在空地外面一圈守衛的樹精靈和雲起人面面相覷,臉上都泛起苦笑。

    將菊淵軍妓帶入這片林間空地後,妖狐們紛紛化成人型,提出要換穿軍妓們的衣服——菊淵本族軍妓身上都穿著統一配發的“制服”,其特點是枕頭墊子就在背後,隨時隨地都能履行職責,十分方便。那些仍然穿著破衣爛衫的,大多是剛剛從附近“招募”來的外族婦女,妖狐對她們基本上不理。

    照男人們的想法:換個衣服嘛!能花多長時間?可——進入這片空地時太陽剛剛偏西,現在,星星都一顆顆露頭了。

    每次喊話進去催,都得到如下回應:

    “再等等嘛!總得讓我們挑一挑大小肥瘦樣式顏色啊!”

    “衣服不好看,我們怎麼去引誘那些矮人渣子大官?”

    “喂,不准偷看喲!”

    “他們不偷看才怪……”

    又是一陣格格格的笑聲。赫曼也只能苦笑——的確,不偷看才怪。他手下的雲起軍人們都找好了各自的“哨位”,津津有味地“站崗”去了。

    日暮雲合,陰風四起,森林裡已經暗得對面看不清人臉。空地中突然爆出婦女們的尖叫:

    “呀啊————”

    赫曼也顧不得別的了,分開樹叢沖進去一看,空地一側,十幾條發光的白色人影正從先前放在那裡的骨灰壇中冉冉升起,在空中停滯了一會兒,紛紛變成衣袂飄飄的長髮女子,走下草地來。

    雲起軍人們燃起火把,空地上一片白花花的刺眼。被剝下衣服的菊淵軍妓紛紛蹲坐在地上,雙手抱胸,有的身上還剩一件短衣,有的乾脆什麼都沒有了——原本只穿了那件“制服”。有的死盯地下一聲不吭,有的則抬眼望向雲起軍人,眼神裡滿是哀懇。

    妖狐們總算是換好了衣服,嘰嘰格格地笑鬧著離開她們。一個樹精靈戰士湊到赫曼身邊:

    “金少校,這些女人怎麼辦?”

    “精靈王陛下沒給你們指示嗎?”赫曼反問。

    精靈戰士搖頭:“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聽從您的指揮。”——當然,某一種情況下這命令就會變成“砍掉您的人頭”,大家心照不宣啦。

    咬住嘴唇,赫曼只猶豫了片刻,就下定決心:

    “我們不能冒洩露行跡的危險,菊淵人都很頑固。”

    精靈戰士聳聳肩,口氣冷淡:

    “我們到外面望風可以嗎?樹精靈沒有殺戮婦女的習慣。”

    難道我們雲起人就有殺戮婦女的習慣?

    忍下湧到唇邊的一句反駁,赫曼簡單下令:

    “請樹精靈帶同那些從附近地區掠來的婦女先離開,等到完成任務後把她們送到森林營地去好了。這裡由我們來處理。”

   

    菊淵先鋒軍指揮部營地裡的後勤人員,在招待姍姍來遲的軍妓營時,本來也是有幾分疑惑的:

    第一,押送軍妓的二十名士兵全是生面孔,沒有一個熟人;

    第二,他們遲到得太久,足足比預定時間晚到了半天,這在紀律嚴明的菊淵軍中是很少見的情況;

    第三,普通的軍妓,一般都疲憊憔悴、神情麻木,臉上最多掛著硬擠出來的職業性僵笑,那些外族女子尤其如此。可是剛來的這六七十個,神采飛揚、騷首弄姿、不斷主動向四周圍上來的士兵們飛媚眼……

    後勤人員的“疑惑”也就到此為止了——幾個美女一擁而上把他圍住,拉胳膊動腿,“長官”“長官”地叫個不停,害得他七魂六魄都差點飛了出來。

    還記得為中高級軍官單獨挑選出軍妓送過去,是十幾年軍隊生涯鍛煉出的職業道德起了作用。剩下的三四十名女子,自動走入早已為她們準備好的幾座大帳篷裡,普通士兵們強忍著欲火在門口排隊,隊伍長到一眼望不到盡頭,貫穿了整個營地。

    至於那二十名押送士兵是怎麼樣拿到了回執,怎麼樣婉言謝絕留下過夜的邀請,稱“已經遲到,不敢再耽誤回營時間”,怎麼樣穿過沸騰的人群出了營地,消失在夜色裡,那是根本沒人注意的事了。

   

    “天啊……我不行了……我不行了……”

    菊淵先鋒兵團統帥德康毅夫……的貼身副官久戰中尉的帳篷裡,春色如海潮般一浪浪起伏拍岸。終於,“久戰”中尉也忍不住叫饒了:

    “停……停……先讓我歇一歇……”

    赤發女子與黑髮女子對視一眼,雙雙嫣然微笑:

    “聽不懂,長、官!”

    一個將香舌探入他口中,穿喉入腔,直取心臟,另一個運起吸精大法,以大河千里一瀉滔滔之勢,飛速榨幹這位男子漢大丈夫的生命。

    “中尉,你在裡面嗎?”帳外突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7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8章 原形畢露,以毒攻毒

    菊淵先鋒軍團營地,那晚籠罩在一片銷魂蝕骨的溫柔霞色中。

    由於是著名的“模範軍妓營”,很多中高級軍官都“預訂”了“午夜大菜”,召入自己的營帳裡單獨享用。

    至少,在前半夜,他們一般還是很滿足的……滿足得飛上了天去。

    當然,也有不少級別不夠的菊淵軍官很是失望,比如,在久戰中尉帳外發聲的這一個:

    “中尉,有人舉報你假公濟私,獨佔兩個女人!如果不回答,我可要進去查看了!”

    說完,根本不等回答,撩開帳簾就進,也如願以償地查看到了預料之中的內容:

    久戰中尉奄奄一息地倒在一邊,胸膛起伏不停,看上去一時半會兒是做不出什麼反應來了。而兩個美女……

    眼前一花,兩個美女一左一右撲入懷中,吃吃笑著,嬌聲呢喃:

    “長官……”

    本來雄糾糾氣昂昂前來查處假公濟私行為的菊淵軍官甲,兩條腿當即象麵條一樣軟了下去。伸手摟住右邊赤發美女的光滑纖腰,向下一摸——

    這毛茸茸的東西是什麼?

    “啊呀,”左邊的黑髮美女低聲驚呼,“娜娜,你的……”

    砰然一響,赤發美女消失不見,原地多出一隻赤紅色的火狐,大頭朝下,四腳拼命蹬踹,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卻攥在了菊淵軍官甲的手裡!

    “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穿透營帳,劃破了溫柔蝕骨的夜色。

   

    赫曼。金把雙手伸入冰冷的森林溪水中,用力搓洗。

    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他已經不記得這是半天內的第幾十次了。

    似乎,他想洗掉的不是曾經沾染到手上的血跡(早已無影無蹤了),而是腦海裡那個清秀的菊淵女子的面容:

    “求求您……我家裡還有小孩子……”

    緊緊抓住他制服下擺的雙手青筋畢露、粗糙不堪,柔弱面孔上的雙眼裡充滿哀懇求助,幾縷黑髮斜斜地掠過慘白臉頰,在林中四下彌漫的血腥氣味、聲聲慘叫哀呼和沁涼入骨的夜風中顫抖,顫抖……

    赫曼揮刀,劈,再劈,看那個雪白的胴體迸裂成兩片,腥紅色血花灑滿林中草地。

    恍惚間想起十年前,他剛剛隨父母移居菊淵國首都倉平時,鄰家那個清秀天真的少女。曾經口口聲聲叫他“大哥哥”,在老榆樹下一起看螞蟻搬家,為他用草秸編的一隻螞蚱而拍手歡呼,最後,因為“親近卑賤的外族人”而被那一帶的青少年聯手教訓,含著眼淚偷偷來道別,在他手心裡放下一隻已經乾癟的草秸螞蚱……

    拔起身邊一根狗尾草,在指尖上撚動,赫曼對自己嘲諷地笑:

    因為一個菊淵女人而立誓終生抗擊那個民族的暴虐偏狹,於是,以殘殺菊淵女人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誓言。赫曼。金,你還真是能幹啊!

    四五十名菊淵族軍妓,沒有留下一個活口。雲起軍人冒充菊淵兵將妖狐與女鬼送入營地後,又返回屠殺現場,與樹精靈一起掘個大坑,將她們的屍首草草掩埋。那二三十名來自附近村落的婦女也瑟縮著在旁邊幫忙,有的忍不住流下淚來。

    亂世中,她們自己的命運,又能好到哪裡去呢?

    她們已經被告知,將以戰爭難民的身份被送入樹王國森林營地——這還只是赫曼的單方面決定,樹王國究竟會不會接納她們,他沒有把握。

    “請你去向吾王陛下或者大臣們提出這件事,我們,可什麼都做不了主。”

    ——當赫曼就此和十名樹精靈戰士裡“帶隊”的那一個商量時,這個叫做“欖”的傢伙,居然就這樣滿不在乎地推脫得一乾二淨。

    年輕的雲起參謀實在火大,於是問:

    “如果梵鏡王下令殺掉她們,你會不會動手?”

    欖沉默了一下,平靜回答:

    “會的。”

    “……樹精靈不是沒有殺戮婦女的習慣嗎?”赫曼冷嘲。

    欖聳聳肩:

    “樹精靈也沒有自殺的習慣,但如果陛下下令要我自殺,我依然從命。”

    這下子,赫曼真的張口結舌了: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忠誠’?”

    “才不是呢,”古老的精靈戰士搖頭而笑,“這只是幾千年下來養成的慣性,把思考、決斷這種費腦筋的事全交給陛下和他的大臣們,我們只要服從就行了。與其說是‘忠誠’,不是說是‘懶惰’吧。”

    “連自己的生命都能一併‘懶惰’掉?”

    經歷數千年風霜歲月的樹精靈戰士,伸手拍拍年輕的人類軍官,笑容中有一絲玩世不恭的疲倦——不是因為這些天勞累緊張的戰鬥:

    “你真的認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件很寶貴的事嗎?”

   

    “模範軍妓營”入駐菊淵先鋒軍營地那晚,究竟是誰首先發現了這一群“軍妓”的異樣,已經不可考了。

    總之,到了後半夜,驚訝詫異恐懼的叫聲仿佛約好了一樣此起彼伏地爆發出來。然後,幾十隻長尾巴的狐狸從各個營帳裡匆匆沖出來,趁著濃重夜色,掠過不知所措的菊淵衛兵們身邊腳下,奔入森林裡。

    另有十幾名身形飄飄的女子,就在菊淵人眾目睽睽注視之下,象一陣輕煙般消失。一些特別迷信的菊淵士兵當場就站不住了,伏在地下叩頭如搗蒜,請“大仙”們饒過自己。

    如果說,上次蝙蝠吸血鬼和樹精靈共同襲營,讓菊淵士兵們傷亡慘重,那這次的假軍妓事件,就更讓菊淵軍官們吃足了苦頭——凡是曾經召妓入帳的,都從此奄奄一息、精盡髓出,三天之內脫陽而死。

    據傳,菊淵軍團在這一場“戰鬥”中損失的軍官,甚至超過了在日後曠世持久的圍城戰中的傷殞……

   

    “您該怎麼獎賞我們呢,陛下?”

    當“功成名就、載譽而歸”的“紅禍行動隊”跋涉幾天,原路返回樹王宮時,也已經入夜了。一群妖狐女鬼嚷嚷著要立刻面見樹精靈王,向他“彙報戰果”。

    而當英俊的樹精靈王在王宮偏廳接見行動隊時,美女們嘩啦一下子就圍了上去,媚眼如絲、燕語呢喃、撒嬌撒癡、動手動腳,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她們在打什麼主意……

    陛下,您老人家自求多福吧——站在一邊旁觀的赫曼。金憐憫地想。

    不過反過來又一想——多行不義必自斃,天網恢恢疏而不露,上帝的碾子轉得雖慢,卻磨得很細……看王座旁邊那幾位精靈大臣,不也都是一副坐山觀虎鬥、站幹岸、推倒油瓶不扶的看戲架勢?

    精靈王乾咳一聲,用力散發出一陣濃烈的王者之氣,讓廳中諸人暫時全部安靜下來。

    “你叫什麼名字?”手指那個領頭的黑髮女鬼。

    “奴家名為小倩。”女鬼嗓音輕柔,勾魂奪魄。

    “哦,原來是小倩啊,”精靈王不懷好意地笑了,向後仰靠在王座椅背上,意態悠閒,“知道我是誰嗎?”

    “……陛下?”女鬼神情疑惑。

    “你應該聽說過,接天山脈森林,因為妖魔鬼怪出沒,曾經長期被稱為‘黑森林’……”

    “是?”

    “而我們樹精靈,直到現在,也經常被叫做‘樹妖精’?我在這世上已經度過了八千年歲月,以你們這種壽命有限生物的眼光來看,算是非常非常老了……”

    “黑森林……樹妖精……八千歲……”女鬼小倩忽然眼發異光,“難道,您就是傳說中的‘黑林老妖’!”

    精靈王笑得神秘兮兮、不置可否。

    長袖舞起漫天白帛,遮住了所有人視線。一陣陰風刮過,女鬼小倩的聲音幽幽傳來:

    “姐妹們,走了!”

    很管用,十幾條人影嫋嫋消失不見,算是給精靈王除去一大頭痛事。

    另一大頭痛事——幾十隻狐妖可沒走,為首的娜娜噘起小嘴,繼續撒嬌:

    “我們可不管什麼黑林老妖!陛下,您不給我們獎賞,我們就一路死纏著您,哪怕一直纏到寢宮去!”

    是“最好”一直纏到寢宮去吧……

    精靈王以手支頤,歎口氣,喃喃說了句什麼。

    “陛下?”所有人都沒聽清。

    “我是說,”精靈王提高了嗓音,“某些傢伙好象肚子餓了!”

    砰一聲,接見廳大門敞開,狼人威爾。沃夫粗嘎的聲音傳進來:

    “陛下,您說這裡有好吃的東西?在哪兒呢?”

    “天啊——狼來了————”

    一聽到天敵狼人發聲,幾十隻妖狐骨頭都酥了,紛紛自動現回原形,狂奔逃命。一時廳中紅褐色毛茸小獸上躥下跳,熱鬧之極。

    不理會廳裡狼奔豕突的慌亂景象,精靈王起身,穿過紛攘人群,向一直侍立一帝的赫曼。金招招手,走向門口。

    年輕的雲起參謀知趣地跟上他的步伐,一前一後離開這間接見廳。

    “我要帶兒子去散步了,你也來吧。”精靈王邊向王宮大門走去邊說。

    回過頭,拋來一道含義曖昧的微笑:

    “順便講講,幫助樹精靈和妖異生物殘殺人類同胞的滋味如何?”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7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39章 夜森林交響曲

    樹王宮貫通南北大門之間的敞亮門廳裡,幾個小精靈聚集在一處角落旁,嘰嘰咯咯的笑聲不斷爆發出來,不知道在玩些什麼。

    “棠露!”

    淡金色頭髮的小精靈回頭,站起身,輕快地跑過來,抬頭打量父親和年輕的雲起軍官,藍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

    “爸爸,金先生,你們兩個要去月下散步佳期密約嗎?那我就不打擾嘍……”

    精靈王一笑,長臂疾撈,閃電般拎起這小小的身子,扛在肩上,順便在小屁股上拍了一記:

    “讓你口沒遮攔胡說八道!”

    “那是遺傳啊,爸爸!”小精靈在父親的寬肩上蠕動身體,掙扎尖叫,“你叫我怎麼對抗天帝照你的模子排列下的基因呢……”

    滿腹心事的赫曼。金也禁不住啞然失笑,搖著頭,跟在這一對活寶父子身後,走出王宮北門。

    剛剛步入瑰麗星空下的芬芳草地,褐發年輕人就放緩了腳步,幾乎是全身心沉溺於這太不象凡間世界的森林童話中。

    這是他第一次越過樹王宮這道屏障,進入王宮北部,真正的精靈村落,樹王國的核心地帶。

    以往他只是曾經在王宮南邊的"過渡區"停留住宿,最多在進入王宮晤商政務時,從北面的視窗觀望過精靈村落的景象。那時,他就被那一派繁茂安詳、生機勃勃的景象而深深吸引,而今親身入內,更是陶醉不能自已,差點跟丟了精靈王父子的背影。

    僅僅隔了一座樹王宮,深藍夜幕中的群星就仿佛更加璀璨明亮,水洗過的鑽石一樣低低地鑲在穹頂上,光華閃爍,神秘迷人。遠處的山巒與密林樹冠在夜色中融為一體,蜿蜒起伏的黑影將這一小片草地重重包圍。但黑影中,數十個高高低低向外散射螢光的洞口相互映照,襯出了一棵棵巨樹雍容萬千的儀態,像是散落在漆黑森林裡晶光閃耀的大型珠寶,豪華絢爛得不可一世。

    樹精靈的歌聲,隨風飄蕩時在樹王宮南面都可以聽到,如今走入北邊村落,歌聲愈發清幽纏綿繚繞不散,就象已經滿布在這飽含甜美水意的空氣中,退避不得,逃無可逃,而且鑽入心房微微地發酵。奇怪的是,精靈的歌聲與音樂不會掩蓋掉任何大自然的聲音,赫曼輕飄飄地行走在歌聲中,仍然能清晰地聽到身周風動木葉的颯颯聲,林中溪水的溫柔呢喃,夜鳥振翅而起的撲簌,成百上千種秋蟲在草叢裡歡聲合奏交響曲,節奏與韻律與精靈的音樂完全合拍一致。

    暗夜有他自己的獨特氣息,那是混和了青草的潮香,樹幹的堅毅木香,枯枝敗葉微微的腐爛味道,夜行動物身上散發出的腥氣,再加上風中送來的水的清涼,混合攪拌出的星空下的沁冷幽微。不能說好聞,但卻有著奇特的迷魂效果,使人暫時忘卻掉世俗凡間的一切。

    前方一大一小兩個輕盈飄逸的身影,也與這森林幻境和諧極了。

    淺金色頭髮在星空下散射出淡淡光芒,小精靈一隻手牽在父親的大手中,蹦蹦跳跳地走在軟草地上,步伐輕鬆快樂得象溪澗中跳蕩的音符,好象稍一用力就能蹦到半空中,飛翔幾圈再落下地來。

    在他身邊,高大挺拔的精靈王放緩了平時的長步子,姿態悠閒,從容不迫,直垂到腰的黃金長髮隨著風吹長草一浪浪起伏。

    他們並不是孤獨的。三三兩兩的樹精靈不時在樹宅村落與王宮間穿梭,遠遠的叫著"陛下"與國王父子揮手招呼。還有一些精靈(多半是成年女精靈)會湊過來與父子倆搭幾句話,捏捏小棠露的可愛臉蛋,看那如花瓣綻放般噘起來的小嘴,一串串清脆笑聲便逸散在沁涼的夜色中。

    不期然地,赫曼想起自己的國家領袖,雲起城主。

    歷任雲起城主都是在競選拜票期間與城內百姓接觸最多--乘馬車前往那些有投票權的公民居住社區,握手、擁抱、發傳單、演講、滿臉笑容地與居民問答交流、親吻小孩子。而一旦當選,大部分時間他們的身影就只出現在達官貴人的宴會上、政府議會的主席臺上、外交場合的貴賓身邊。就算城主閣下心血來潮地決定到民間視察一番,那些前呼後擁的隨行人員也會把未經安排而想往前湊的小民卡得死死的--否則人家靠什麼吃飯?

    當然,赫曼告誡自己,樹王國與雲起城相異之處太多,正象精靈與人類兩個種族的不可比性一樣,不能夠一概論之。

    早在擔任樹王國與雲起城之間的聯絡參謀之初,他就盡力從各種管道搜集有關樹精靈的資訊。在他看來,精靈與人類最大的不同不是他們的美麗和永生不老,而是那菲薄的物欲、容易滿足的天性,以及同類之間幾乎是無保留的相互信任感。

    舉例來說,赫曼知道,在樹王宮附近居住的精靈,既可以把食物材料無償領回家、自己開火煮飯,也可以在任何時候到王宮大餐廳去找東西吃。他曾就此詢問一個精靈戰士:“會不會有精靈在家裡私藏很多食物,但仍然去王宮吃大家的東西?”回答既驚訝又疑惑:“在家裡藏食物做什麼?占地方不說,萬一食物腐壞浪費掉,是要遭天譴的!”

    再舉例,樹王國雖然是君主專制制度,由國王決斷一切,而且臣民們在大殿之上還要行跪拜禮,但梵鏡王與普通樹精靈平民之間的關係遠比雲起城主與城中百姓來得輕鬆親近——就這麼一片森林,兩萬來隻精靈,成千上萬年相處下來,彼此的祖宗八代前緣後果都一清二楚,想裝神秘也裝不成啊!

    抬眼望向前方那金髮飄拂的背影——梵鏡王之所以選擇這樣“望之不似人君”的統治方式,也是因為太瞭解自己的國情和民情吧?

    他們已經走過草坪,進入參天大樹株株矗立的森林裡。小精靈甩開父親的手,三兩下爬上一棵大樹,很快消失在濃密枝葉中。

    “他去看他的朋友,”迎著赫曼不解的目光,精靈王微笑解釋,“那兒有一窩剛孵化不久的白冠麻雀,他三天前發現的。”

    “……不會驚擾到小鳥嗎?”

    精靈王聳聳肩:“棠露昨天跟鳥媽媽談過,她同意我兒子到她家裡拜訪,條件是要帶麵包渣當上門禮物。”

    赫曼笑了,無意去探究這個童話的真實性。

    “陛下,”他慢慢地提起那個震憾的話題,“您出宮前說,我在幫樹精靈殘殺自己的人類同胞?”

    “難道不是嗎?”精靈王笑得很氣人,“菊淵人再怎麼殘暴混帳,生物種屬也是‘人類’,雲起人沒辦法單方面把他們開除出人籍。”

    “您這樣挑撥盟友情緒,是別有目的呢,還是單純只為了滿足口舌欺人的欲望?”年輕人在歎氣,“跟您接觸越多,我就越同情發動末帝之亂的雲峭陛下呢!”

    雲峭……

    精靈王臉上的笑意漸淺漸淡,定定望著面前瘦削頎長、稚氣未脫的年輕人。

    星光透過樹蔭灑下來,附近樹宅視窗射出的螢光雖是朦朧幽暗,慣於夜視的樹精靈的目光卻毫無阻礙地停留在自己的目標上。

    這麼天真正直的眼神,這麼倔強頑固的下巴,這麼勇敢衝動的滿懷一腔熱血的胸膛……

    這個情境,是熟悉的,二百多年前落入眼底的那個相似的身影,轉眼間便化做一場血腥的噩夢,令得他拋棄對人類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從此只當他們是壓榨勞力以供養族人的對象。這也是無法再改變的,正如這個已經被天帝所棄的世界,一步步滑向精靈初生時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變成的模樣。

    “你太認真了,孩子,”伸出一隻修長的手,千年精靈王托起年輕人倔強的下巴,雲淡風清地笑,“人類的壽命這麼短暫,為什麼還要把大部分時間投入到讓自己不開心的想法和行動中去?鬥鬥嘴,笑一笑,你會發現很多事都沒有看上去那麼要緊,這個世界不需要你下一刻就去拯救和主宰。”

    年輕人別開臉,從精靈王手中滑落,並不慍怒,只是澀然:

    “人類的壽命這麼短暫,可是要做的事卻這麼多。很多時候我都希望自己是一個樹精靈,可以把一切頭痛費力的事務都託付給敬愛的國王陛下,自己只需要在森林裡遊蕩,在星光下歌唱。我不想去拯救和主宰世界,我只想盡自己的力保護家園和親友。如果鬥嘴玩笑就可以做到這一點……”

    沒有精靈神眼的他,即使對面而立,也看不清濃重夜色中精靈王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一頭長髮在夜風飄蕩,幾絲發梢還拂到了他自己身上。

    “‘敬愛的國王陛下’?這個馬屁拍得很響啊!”最後,梵鏡王是笑了起來,轉身走到那棵大樹下,伸出雙臂,恰好接住從枝葉間落下的小小身影。

    往肩上一放,拔步開走,目標——前方傳來的潺潺溪水聲。

    “陛下,”赫曼追在他身後叫,“我明天返回雲起城。任務完成的獎賞我是不敢妄想了,但您讓我服下的那棵毒花的解藥——”

    “什麼毒花——哦,噬心薔薇?”

    “正是!”赫曼的腳在一道什麼地蔓上一絆,差點摔倒,趕緊爬起來繼續追,“陛下,您不會說,那朵花根本沒毒,純粹是為了嚇唬我吧?”

    前面一大一小疊在一起的身影驟停,赫曼差點一頭撞上他們。

    “寶寶,”精靈王歎氣,“你來給這個無知的人類解釋一下。”

    “哦,好,”他肩上的小精靈開口,“噬心薔薇,生長于森林中潮濕陰涼處,通常為緊紅色,味道微苦辛辣,體內聚合大量土壤毒素,但因細胞壁堅厚緩性,誤食以後不會立即發作,通常過個六到七天才融解于胃,發作後兩小時內服下解藥可以中和毒性。解藥的制法是……”

    “夠了,寶寶,”精靈王打斷,“聽見了吧,金少校?樹精靈王手裡的植物,不是用來白嚇唬人的。”

    “那麼,解藥……”赫曼苦著臉。

    “我掐指算著日子,估計這兩天你們也該完成任務勝利凱旋了,所以就提前找好瞭解藥,一直隨身帶著。”精靈王得意洋洋地表功。

    赫曼伸出一隻手,攤開。

    “真不巧,昨天騎馬的時候丟在森林裡了。”精靈王惋惜地歎口氣,“你運氣不好啊,金少校。那是整個王宮裡的最後一瓶解藥……”

    赫曼。金唯一的念頭:

    聽說樹精靈王的鮮血能解除世間一切植物毒素……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7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0章 美女發飆

    菊淵帝國建國第五十一年秋,菊淵先鋒兵團水陸兩軍幾乎是同時掃清路障,雄糾糾氣昂昂兵臨雲起城下。

    雲起城主于德陽,在軍方三巨頭卡斯將軍、方嬋大校、羅克大校的陪同下,與樹王國前後兩任軍事大臣杉、楓兄妹一起,乘馬來到南城牆上,並排凝視在嵐靄中徐徐駛入雲起大湖的菊淵軍艦。

    秋冬季節,大湖上幾乎每天都會湧起濃重的白色水霧,一團團襲向岸邊山林,慢慢升上天空,據說最後會變成一朵朵白雲,這就是“雲起”這個名字的來歷。此刻,沖波頂霧,一艘艘大小不一的戰船懸掛菊淵太陽旗,沿著碧水河密密麻麻、耀武揚威地在湖面上來回游曳。幾十隻小工兵船分散開來,一面清除水下森林須莖,一面向雲起城推進。

    精靈王父子布下的水上森林障礙,只阻塞了四條河流的入湖口以及靠近雲起城的大半湖面,另小半湖面空空如也,正好讓菊淵戰船用來停泊佈陣。杉曾經就此質詢梵鏡王,為什麼好事不做到底,還要給敵人賣個交情?

    “要是可能,我還想在雲起城四周方圓千里內種滿食人樹毒荊棘,讓他們一萬年也清除不盡,插上翅膀都飛不進來呢!”精靈王答得沒好氣,“或者乾脆驅使藤精樹怪去滅了菊淵國,殺盡矮人渣子,一了百了——你真以為我是創世的天帝,無所不能啊?”

    嗯嗯——其實只要親耳聽到那個傲慢自大的精靈王承認自己也有能力極限,杉這一問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杉大人,”城頭上的卡斯將軍突然發問,“在那些小工兵船上幹活的,是不是被抓去的民夫?”

    杉和楓對視一眼。在目前這種說濃不濃說薄不薄的霧氣中,人類的眼睛是看不清船上情形的,身為樹精靈的兄妹倆卻看得清清楚楚——每條工兵船上只有一名身穿軍服的菊淵兵,身背弓箭、拿著刺刀監視,其他人全是衣衫破爛的難民,下半身浸泡在水中,割除水下植物,為菊淵軍艦開道。

    “是,將軍。”杉回答,“全是難民。”

    “聽說矮人渣子逼他們日夜下水趕工,很多人腰以下都泡爛生了蛆……”方嬋大校開口,臉有不忍之色。於城主的臉色也不太對頭,像是要嘔吐的樣子。

    羅克大校倒是毫無異狀,反而平靜地建議:

    “開動投石機吧,將軍。那些工兵船很多已經進入‘鬼哭雹’的射程內。給矮人渣子一個下馬威看看!”

    “不行,”雲起聯軍統帥杉想也不想地拒絕,“用‘鬼哭雹’對付小工兵船,純粹是牛刀殺雞,收不到任何威懾效果。”

    兩位軍官的目光在空中鏗鏘有力地交戰片刻,雙雙扭過頭去以示鄙薄——自從杉手持精靈王發來的軍令,從羅克大校刀下救出替死鬼赫曼。金少校後,這兩位的交情惡化到了無以復加,沒有當眾決鬥,實在是——羅克大校尚有自知之明,知道他跟習武數千年的精靈統帥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大校,你放心,杉大人一定會精確估量情勢,讓鬼哭雹發揮出最大威力。”卡斯將軍出面調解——當年能有機會購買“鬼哭雹”,正是羅克大校情報戰的勝利傑作,他也因此而最終獲得前任武裝部長卓仁將軍的青睞。難怪他這麼心急地想要展現這巨型投機石的威力。

    這時,西面城頭方向突然傳來一陣喧嚷聲,人類與精靈領袖們催馬趕過去,半路就得報:

    “西門外最後一道路障被突破!負責阻擊的弟兄們撤回來了!”

   

    卡嚓。

    輕微的樹枝斷裂聲引起兩名正在森林中巡視的女精靈戰士注意,相互使個眼色,兩女一陣風般飄了過去。

    一株株參天大樹之間遝無人跡,地面厚軟的枯葉層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痕印。樹身上的苔蘚完好無損,灌木叢……有些微的細枝折斷,但切口已經很舊,當是兩三天前的事了。

    空中又傳來異動,兩個女戰士同時抬頭,看到一隻紅松鼠在橫亙的粗枝上匆匆跑過。

    “是它嗎?”一個問。

    “不象。”另一個搖頭,“再往深處找找。非常時期,大意不得。”

    “非常時期”——樹王國常備軍中所有無家室之累的男性精靈戰士幾乎全部調上了雲起城前線,王宮村落的守衛任務落到女戰士們的頭上。再加上梵鏡王近來幾次對衛隊發出警戒令,強調他感覺到森林樹木的異常情緒,懷疑有不明生物侵入。國王陛下的法力和與這片森林的心靈聯繫都是樹精靈中最強大的,他的“感覺”,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樹精靈這種生物,男性與未生育女性在力量、耐力、速度等方面的身體差異其實很小,在王國不定期舉辦的競技賽會上,男精靈敗在優秀女戰士手下的事例層出不窮。在精靈“傾覆大戰”結束後,梵鏡王之所以敢打破傳統,允許女性加入軍隊,固然有戰後男女比例嚴重失調的因素,但樹精靈女性自身的戰鬥力才是最重要的依仗。

    三千多年來,四次圍攻雲起城戰役中,純粹是由於精靈文化中“尊重愛護女性”的傳統,樹王國軍方才做出只派遣男戰士上前線支援的決定(並且每次都遭到了以楓為代表的女戰士們的抗議和抨擊)。這一回,第五次雲起戰爭,王國軍方向臣民們宣佈的出兵方案是:首先,無家室之累的男戰士出擊;如果兵力不足,未婚女戰士們也會被派上前線;如果仍然不夠,才會考慮到家中有未成年小精靈要撫養的軍人父親們——無論如何,小精靈和他們的母親是王國要保護的最終核心,梵鏡王宣言:“想動婦孺?先踏過我的屍體!”

    樹王國與雲起城相比的另一大優勢是:精靈沒有“老病”這個概念,所有成年精靈都是強壯健康的,必要時,就連杞閣老、杏夫人那樣的萬年精靈都可以拿起武器,搖身變成經驗豐富的兇猛戰士。

    兩位在王宮村落周圍巡邏的女戰士一前一後,保持著可見距離,向森林深處搜索而去。

    無論是飛禽走獸甚至蟲蟻,要逃過樹精靈的雙眼和靈覺,都是非常困難的。

    此刻,林間小路前方,突然傳來了小精靈的“格格”笑聲。

    兩位女戰士立刻頓住身形——這裡離村落已經很遠了,一般小精靈是不允許單獨到這裡來玩耍的。他們有成年精靈陪同嗎?

    對望一眼,達成默契,轉移方向,向著傳出笑聲的那片樹叢掠過去。

    兩個苗條纖細的身影消失在一株株大樹後,良久,半空中樹冠裡飄下咬牙切齒的低罵:

    “宮藏,笨蛋!”

    “禦寺殿下……我願意剖腹謝罪……”

   

    拔開最後一叢灌木,兩位身負長弓的精靈女戰士同時吸一口氣。

    淡金色,桔黃色,兩個鮮豔奪目的小腦瓜湊在一片掛滿漿果的黑莓矮灌前,正你爭我搶地邊摘邊吃。觸目所及範圍內,沒有成年精靈的身影。

    “棠露!桔!”

    兩個小傢伙一驚跳起,扭頭看,雙雙綻開純真甜美的笑容:

    “衛士姐姐!快來,這片黑莓好好吃!”

    嘴上說著,行動也付諸實踐,兩雙浸透黑紫色汁液的小手就往走近的女戰士身上抓來。

    我的制服啊……

    兩個女戰士欲哭無淚地瞧著衣襟上清晰的小掌印,開始考慮申請免費王宮洗衣服務的可能性……

    “你們兩個怎麼跑到這兒來了?桔,你媽媽呢?棠露,杏夫人在哪兒?”

    “她們兩個在樹樁那裡縫衣服聊天兒。”叫做“桔”的精靈小女孩踴躍報告。

    “討論我爸爸和楓阿姨的婚戀問題。”棠露進一步提供更翔實情況。

    兩個女戰士相對苦笑——這些大嬸啊!

    “你們不可以自己跑進森林裡這麼遠,知道嗎?會有危險的!走啦,我們送你們回去。”順便再好好教訓那不負責任的看護者一通——兩個女戰士打定主意。

    “哦。可是,”小女孩桔戀戀不捨地手指那片黑莓,“那些真的很好吃哦……”

    “桔,你想吃黑莓的話,可以去王宮大廚房要,那裡有很多……”

    “我想摘回去給爸爸,”棠露圓溜溜的大眼睛一閃一閃,充滿了懇求神色,“爸爸說他最喜歡吃我親手摘的水果了……”

    想到她們敬愛的(?)英俊(!)國王,女戰士猶豫了……

    “姐姐們幫我們一起摘,好不好?”小精靈提議,保證:“我會告訴爸爸是誰幫忙的!”

    “哎,真拿你們沒辦法啊!”搖搖頭,兩個女戰士笑眼彎彎地挽袖子開幹了。

    在她們背後,棠露向桔打了個小響指,“輕鬆搞定”。

   

    雲起城西門外,隔著護城河,就是那條唯一的陸路“雲中大道”。最後一道路障,設在離城門三公里外的地方,站在城頭剛剛能看到那個森林掩映的山坡。

    大地在微微震顫,西方天空豎起如雲旌旗,隨著前進的坡度緩緩上升,黑壓壓一片席捲而來,一眼望不到邊際。

    雲起城西城門是一面鐵鑄大吊門,此刻開啟了一個人的高度,讓撤回來的阻擊隊員能夠進入城內。大多數是樹精靈,也混雜著一些雲起城的正規軍,灰塵滿面,有的還掛彩帶傷,相互攙扶著一瘸一拐,艱難地走上護城河橋,從吊門下鑽過,情形十分狼狽。

    杉將幾個撤回來的樹精靈叫上城頭詢問,得知精靈隊長桐帶了一隊弓箭手在前方斷後,讓傷患和人類先撤了回來。以目前的速度估計,再有一小時,菊淵陸軍先鋒兵團就將進入城下陣地。

    轟隆隆,轟隆隆。

    西方揚起漫天黃塵,和尚未消散的水霧混在一起,漸漸遮蔽了視線。大群飛鳥從“雲中大道”兩側山林中驚起,盤旋在天空中嘎嘎尖叫。大地的震顫愈來愈明顯,站在城頭上的人類和精靈的身體也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那個節奏在輕輕晃動,同樣動搖著的,也許還有意志薄弱者的內心。

    雲起聯軍統帥杉的明銳目光,移向目前城頭上地位最高的那一位——雲起城主于德陽,不意外地發現他老人家面如土色、兩條腿在簌簌發抖。如果不是騎在馬上,恐怕現在保持直立動物的特性都有困難了。

    “法駕,”一直沉默地跟在他身邊的楓突然開口,“末將請令,出城去接應斷後的弟兄們。”

    杉回頭注視城下的撤退隊伍——零落而倉皇,黯淡而消沉,在遠方那驚天動地滾滾迫來的威勢下,更給人以日暮途窮、大勢已去的沮喪感。

    再望一眼自己的親妹妹,陽光照射下,苗條身子筆直地立在城頭,雙唇抿緊,紅發飄揚,全身每一根線條都透著堅毅果決、不讓鬚眉的英氣。

    “我們的作戰方案當中,沒有動用女戰士的預算,”杉冷淡回應,“楓將軍,既然你主動請纓,可別給我們丟臉!”

    霍然轉身,女將軍美麗的褐色眼眸瞪大,向兄長殺去一道惡狠狠的視線。

    馬尾辮火一樣在空中翻騰,人已翩然走下城樓,故意放重了腳步聲,殺氣蒸騰而起。

    黑髮精靈統帥唇角微微掀動了一下,一絲淺得不能再淺的笑紋掠過,揚聲發令:

    “調集三百匹馬,雪線師團第一大隊跟隨楓將軍出擊!”

    微微一頓,換成很少有人類能聽懂的純樹精靈語,聲調也突然激昂沸騰高亢入雲:

    “給雲起城這些傢伙瞧瞧,什麼叫打仗!”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8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1章 化醋意為殺氣

    風起,幾片在初秋中泛起黃意的槭樹葉飄然掉落,拂過點綴在灌叢中的一串串紫黑發亮的黑莓,沒入地上的厚軟枯葉層,了無痕跡。

    兩個女戰士,兩個小精靈,都拿出自己的手帕,結成一個較大的包袱皮鋪在地上,摘下的黑莓很快在包袱上堆起來。

    “棠露!”

    “桔!”

    分枝拂草的聲音匆匆忙忙地響起來,緊接著,兩個身穿長裙的精靈夫人出現在灌叢旁,彎腰抱起自己的監護物件,語帶責備:

    “怎麼亂跑呢?”

    “看我不告訴你爸爸!”

    “嗯,夫人,”棠露很天真地看著自己的保姆,甜笑,“我也想回家告訴爸爸呢!沒人管沒人理,自由自在的感覺好好哦……”

    “啊……”杏夫人細密的銀髮下見了汗滴,趕緊岔開話題,“你們發現了野黑莓啊?真能幹!來,我們一起摘,帶回去給陛下嘗嘗好不好?”

    “……”

    那邊,小女孩桔也有樣學樣:

    “媽媽媽媽,我也回去告訴爸爸,自由的感覺真好……”

    “寶貝心肝乖,我們一起來摘黑莓吧……”

    於是四女兩小六個精靈齊齊湊在了黑莓叢旁邊。兩位精靈夫人手頭都帶著針線笸籮和衣料,很容易地改造成了容器。

    十二隻手此上彼下的忙碌中,小棠露突然抬頭,搖動淡金色齊肩頭發,迎著風向,皺起了小眉毛。

    “怎麼了,棠露?”杏夫人抬頭問。

    小精靈的淺藍色大眼睛望向幽暗的森林深處,遲疑著,喃喃說:

    “樹……很急……要說什麼?”

    所有精靈都停下手中動作,側耳傾聽林中清風送來的樹木吟歌。

    刷刷兩聲,兩位女戰士長身而起,挽弓如月,利箭上弦。

   

    雲起城西門內,隨著雲起聯軍統帥杉的一聲令下,人喊馬嘶,塵土飛揚,數百名樹精靈戰士和馬匹迅速向這裡聚集過來。

    本來,在城池的攻守戰中,騎兵部隊幾乎起不到任何作用,而雲起城被湖水和險隘山道環抱的地形特徵更突出了這一點。因此,雲起城內的守衛部隊全是步兵,原有的戰馬除留下一些精壯的用於運輸乘騎,其餘全部放入森林任其自生自滅去了(羅克大校曾經提議把它們殺掉儲存起來,理由是馬肉也是糧食不應浪費,但被方嬋大校和樹精靈一致否決)。樹王國增援雲起城的精靈戰士們,原本也都有自己的坐騎,但同樣把它們留在了森林裡步行入城,不給城裡虛弱的後勤補給再增添困難。

    現在,杉突然下令要調集馬匹供精靈戰士騎用出擊,卡斯將軍等人類軍官一開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在當代所有兵種中,騎兵是公認訓練最困難的一種。槍兵、矛兵、弓箭手、弩手、拋石手這些兵員,只要自身有一定天賦,再加上刻苦練習,總能成為一個不錯的戰鬥單位,但騎兵的戰鬥力,很大程度上還要依賴於他們所乘用的馬匹——沒有一定時間來建立人馬之間的深厚感情,達不到人馬合一的默契程度,別說上戰場衝鋒陷陣,只怕馬隊剛剛集合起來,就連踢帶咬地自家窩裡亂成一鍋粥了。

    較短時間內,三百匹臨時拼湊起來的“戰馬”,和三百多名從未接觸過它們的“雪線師團”樹精靈戰士,集合在西門內的街道上。幾個簡單的佇列命令傳下去,戰士們散佈開來,依次走到自己的指定坐騎前。

    石街上響起一片劈哩啪拉聲,所有樹精靈戰士的第一個動作出奇一致——動手解下馬匹身上的鞍韉、韁繩、腹帶、鐙子……所有束縛它們的東西,丟到街邊人行道上。

    在雲起人驚訝疑惑的目光注視下,精靈戰士們有的伸手抱住馬頸,有的溫柔地撫摸那長長的馬鬃,有的輕輕拍打那健壯的肌肉,有的乾脆把臉湊上去,和長長的馬臉貼在一起,象唱歌似的輕聲細語,言笑晏晏。不過片刻功夫,方才那些打著噴鼻、以蹄掘地、緊張不安的馬匹全部平靜下來,就連性子最暴烈的那幾匹,也在自己的新主人身上親昵地挨挨擦擦,溫順得象頭老綿羊了。

    馬蹄答答聲清脆地響起,街角處,一團火紅身影後,七彩斑斕湧動而來。

    站在城頭上的杉暗暗松一口氣——謝天謝地,楓還沒逞強到逞到連甲胄都不穿。

    在森林裡作戰時,笨重的甲胄對精靈戰士們可說是一無用處,他們借樹木蔽身遠比用甲胄方便。也因此,來到雲起城增援的戰士們在這裡領到配發的盔甲後,不但不高興,反而牢騷滿腹埋怨不停——“這麼僵硬難看的東西,穿上以後多影響人家的帥氣形象啊!”

    不過,楓和她身後“彩虹衛隊”女戰士們的貼身甲胄,顯然不存在什麼形象問題。

    頭盔設計成輕盈開放的鳳翼流線型,束成馬尾的長髮依然在後部飄灑,成為顏色各異的天然盔纓。楓的護頰呈鋸齒形狀,和盔體上的花紋聯在一起,就是兩片栩栩如生的楓葉。護肩稍稍探出,魚鱗細甲貼身起伏,很好地襯托出了女性曲線,而兩片長長的護腿更強調出這位女將軍美豔驚人的高挑身材——據說這套甲胄是梵鏡王親自參與設計的,放下描改筆後,精靈王陛下莊重地說:“我相信這套甲胄可以減少女兵戰死沙場的機率——只要有可能,敵人就更願意活捉她們去當壓寨夫人。”

    銀牙一咬,楓催馬向前,火雲般穿過整肅的人馬戰隊,來到城門下,昂首高呼,嬌脆冷冽的聲音清清楚楚傳入在場所有人耳中:

    “杉統帥,末將雪木家族楓,率雪線師團第一大隊全體官兵,請求出擊!”

    雙手扶住內城牆,精靈統帥向下俯視,清峻的臉龐上毫無表情,任憑獵獵狂風捲動起黑色長髮與肩後凜凜披風。

    “籲請照準。天佑吾王,聯軍必勝!”

    隆隆聲中,雲起城沉重的鐵鑄西大門,向上吊啟,城外蔥郁山林與道路在楓眼前一望無際地展開。

   

    風在急馳,雲在流幻,長草在驚恐起伏,樹在嗡嗡不停地搖顫。林中飛鳥振翅而起,小獸在枝上草間匆匆跑遠。

    兩個衛隊女戰士挽弓搭箭,箭尖緩緩移動,指向可能驚動樹木的不安來源。兩位精靈夫人也早已拋下黑莓,一手抽出靴筒裡的備用匕首,一手摟住孩子,明亮眼睛警惕地四下觀望。

    最早驚叫出聲的,仍然是樹精靈王子小棠露:

    “小心————”

    錚然一響,女戰士手上的兩枝長箭同時射出,飛向同一個方向。緊接著,兩個女戰士和身撲倒兩對精靈“母子”,有一個稍慢一點,“啊”地一聲輕叫,肩頭衣服劃開,鮮血迸濺出來。

    奪奪奪三聲,三個黑黝黝的尖銳物體深深嵌入樹幹。

    雪亮刀光在幽暗密林中閃現,兩個女戰士還未起身,已經拔出腰間長刀在身前舞動,叮叮聲連響,一口氣擋飛了接踵襲來的十餘隻暗器。

    陰森森的長笑聲迴旋炸響,震得無數樹葉簌簌發抖。笑聲中,一個男性的聲音惻惻地講出不純正的通用精靈語:

    “放下小孩,你們走!”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8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2章 血色風暴

    太陽漸漸升到頭頂,水霧散盡,雲起城西門外“雲中大道”上揚起的黃塵卻遮住了天空。

    轟隆隆的大部隊行進聲愈來愈清晰,甚至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呐喊狂叫了。長風呼嘯而過,送來含著血腥氣息的兵戈味道。

    雲起城西面的山巒坳彎裡,雲中大道和碧水河本來一直唇齒相依地蜿蜒伸展,但在距西城門約三公里外,被一座小山丘隔開了。碧水河河道向南擴充,匯入雲起湖,雲中大道則微向北偏移,沿著山坳直直通往西城門。

    雲起聯軍布下的最後一道路障,就設在這小山丘下。負責阻擊菊淵兵團的戰隊,也埋伏在雲中大道兩邊山坡上。在用石塊箭雨打死打傷不少前來清障的民夫與菊淵兵後,終究抵擋不住敵人兇猛的衝擊,路障破開,阻擊隊長劄帶人掩護斷後,命令戰士們分批撤退回城。

    斷後的戰鬥非常艱苦。精靈們利用退路上每一個有利地形設下埋伏,發箭阻擋進入射程的菊淵軍,不時還發起反衝鋒,用肉搏戰壓下來襲敵軍的銳氣。當冒死沖上來的敵軍快要突破陣地時,一組精靈就先撤退,進入下一個事先選好的阻擊陣地,再用箭雨掩護前方的戰友們奔回來。兩組戰士按照劄隊長發出的指揮訊號交換位置,輪流抵擋氣勢洶洶湧來的大軍。

    背後箭筒漸漸地輕了,有的精靈戰士的戰刀都砍得卷了刃。眼睜睜看著面前這黑壓壓的人流不顧一切地瘋狂行進,踏過一層層屍體,踏過雙方倒地傷患,將他們活生生地踩成血肉模糊的醬狀物。慘叫痛哭聲響徹天地,中間夾雜著菊淵軍千萬人的齊聲高吼:

    “前進!前進!大帝萬歲!萬歲!”

    精靈隊長劄用手背抹去額前血漬,不知道其實是給自己臉上增加了更多血污痕道。握緊刀柄,輕微地喘息著,已經乾裂的唇又不自覺抿緊。

    在這裡結束美麗不老的永生,也是個不錯的結果吧?

    這個念頭剛剛劃過腦際,背後那邊的道路,雲起城方向,奇異地傳來了震顫大地的嚴整馬蹄聲。

   

    跟隨在老師“禦寺殿下”身後,菊淵帝國“忍川七傑”之一,特別行動組成員宮藏,一躍下樹,武士刀出鞘。

    面對眼前的四個女子加兩個孩子,唯一感覺——終於熬出頭了!

    自從在雲起城內刺殺精靈王父子失敗,稍稍休整幾天,禦寺殿下就又將“特別行動組”帶出城外,再度進入陰森可怖無邊無際的大森林。這一次的目標是——潛入樹王宮附近,尋機繼續暗殺精靈王。

    這次可不象上次進入雲起城那麼容易了。雲起城附近的森林只是接天山脈森林的最週邊,樹精靈法力影響尚淺,雖說足夠蠱惑普通人類,但對於經受過非人訓練的忍川武士,特別在“菊淵武魂”禦寺殿下親自帶隊的情況下,避開陷阱、找准方向還是不太困難的。可一旦越過雲起城一線,不經森林之門而偷偷進入密林中,宮藏幾乎是立刻迷失了方向,整顆心都被一株株參天大木所散發出的森冷敵意而填滿。

    就連在武士們心中神一般存在的禦寺殿下,進入接天森林後也慎重小心得多了,行進中基本上保持與那條“森林之路”平行,不敢離開太遠,還時不時派人去確定一下。近一段時間,那條道路上白天夜晚都很繁忙,前往雲起城增援的樹精靈戰士隊伍絡繹不絕,還有許多傳令兵往來奔波,這個僅有七名成員的“忍川特別行動組”為嚴格掩藏行跡,常常在某個地方停上很長時間,直到確定了安全性後才重新進發。

    千辛萬苦地潛過“半村”,終於親眼見到巍峨壯觀的樹王宮後,這支行動組反而陷入了最大的遲滯當中。樹王宮周圍的森林裡彌漫著濃重的眩目障眼法,那些樹叢灌木仿佛長了腳自己會移動一樣,有好幾次,行動組中的一兩個成員(全都是高級忍川武士)離開大家稍遠一點去找食水,就不可思議地迷失了方向,要花費整整一天甚至幾天的功夫才能重新聚在一起,然後再回頭重新找路,從零做起。

    此外,禦寺殿下還嚴格禁止行動組驚動樹精靈,這一點更讓他們沮喪絕望到想自殺——樹王宮附近每一棵樹木,都根本是精靈的崗哨和探子!稍稍有個風吹草動,在森林裡巡邏的樹精靈衛隊都會象接到詳實報告一樣過來查看情況,能在這麼長時間內,每每間不容髮地與他們擦肩而過及時避開,只能說——禦寺殿下果然是大神附體啊!

    值得慶倖的是,時值夏末秋初,森林裡果實菇類還算豐饒,經受過嚴格訓練的忍川武士們不會面臨生存問題。隨處可見的松子、榧子等植物果實,再加上他們出發前準備好的“攜帶食”——串成項鍊掛在頸上的乾燥芋頭,用紅蘿蔔、蕎麵粉、麥粉、山芋、甘草、薏苡、糯米粉浸酒製成的“兵籠丸”等,足夠讓他們靜悄悄潛伏在森林深處,等待時機了。

    而今,時機終於來到——樹精靈王的寶貝獨生兒子,歡天喜地自動送上了門來。

   

    碧綠為底,一片血紅楓葉繡像其上,再加上斜斜紋過葉脈的白色寬線,一面大旗從雲起城方面悍然席捲而來,在獵獵疾風中傲然招展。

    在雲起城西門外斷後阻擊菊淵軍團的樹精靈戰士相互顧盼,掩不住臉上的激動興奮:

    “雪線師團!雪線師團出擊了!”

    方才還遙遠輕微的馬蹄聲一霎間便已撲天蓋地,隆隆震顫中,一聲狂喝清冽嬌脆得如九天鳳鳴:

    “殺————————”

    “殺————————”

    雷鳴般的應合高吼轟然炸響,與嚴整馬蹄聲攪拌成驚天動地的巨大洪流,沿著“雲中大道”滾滾襲來。漫天黃塵中,千百隻馬蹄此起彼落,長鬃飄揚,矛尖閃亮,樹精靈戰士顏色各異的長髮在頭盔後起伏飛舞,褐色鎧甲仿佛是流動的森林,以駭人的高速飛奔漫延,反方向徑直迎上沖往雲起城的菊淵軍團。

    在褐色森林最前方,紅雲燒灼,驊騮如血,一人一馬逆風疾馳,手中大棒上交錯的狼牙在陽光下閃出猙獰殘忍的寒光。

    斷後的樹精靈箭手們稍作喘息,為出擊的雪線師團騎兵讓開攻擊道路。本來在最前線殺得性起浴血鏖戰的菊淵士兵,也被這出其不意奔襲而來的剽悍騎兵部隊氣勢所懾,在原地遲疑觀望起來。

    “盾牌手後撤!長槍手第一排列陣!快!快!”

    菊淵軍團的前線指揮員,也大都身經百戰,在第一時間作出判斷後便果斷下令。而服從命令已成天性的菊淵士兵也在極短時間內遵命完成佈陣,險窄山道上,長槍尖面向來襲的樹精靈騎兵,布成了晶亮厚密的森林。

    眼見樹精靈騎兵隊已然滾滾逼近,再過一會兒就將帶人連馬陷入槍尖陣中,突然,領頭那一騎紅馬上的將軍厲聲嬌喝:

    “換弓放箭!”

    在第一排勇敢矗立的菊淵長槍手清清楚楚地看到:精靈女將軍探手過肩,方才還拎在手中的狼牙大棒消失得無影無蹤,而負在身上的長弓則在這一探之間滑落女將軍的玉手之上,隨著回臂向前的動作,一枝翎羽長箭閃電般飛來,端端正正地穿過自己雙眼之間。

    箭如雨瀉。

    沖進弓箭射程之內的精靈騎兵,以人類絕對無法企及的敏捷流暢,一呼一吸間收起長兵器,挽弓搭箭射向菊淵軍前排無遮無掩的長槍手。同時,胯下坐騎速度沒有絲毫減緩,依然以雷霆萬鈞之勢吞噬著兩軍之間的距離。

    揮手,箭發,一排菊淵槍兵倒下。再揮手,又一排長箭在風中呼嘯飛去。

    在菊淵弓手最多能夠射出兩輪箭的時間內,精靈戰士每人都射出了四到五枝長箭,由於是輪流瞄準發射,輪次之間竟沒有明顯的區分,只能看到千百枝箭頭同時在半空中飛行,菊淵長槍手象鋒利鐮刀下的小麥一樣成排成排地伏倒,鮮血噴湧而出,迅速浸濕山路上的黃土。

    經驗豐富的菊淵指揮員們也不能再做出任何反應了,只能眼睜睜看著精靈騎兵在兩軍未觸前就以享譽天下的箭術瓦解了已方布下的槍陣,只剩下高舉盾牌護身的單刀手們,咬著牙迎接滾滾襲來的騎兵。

    在坐騎前蹄踏上第一個菊淵長槍手屍體之際,領兵的精靈女將軍再度叱令:

    “換槍!”

    狼牙大棒一閃,重重砸落在一個菊淵盾牌兵頭上,迸裂的腦漿白花花濺了她連人帶馬一頭一臉,腥氣撲面而來,眼前的世界,蒙上一層暗紅的血霧。

   

    在幾名黑衣男子在森林中出現的同時,兩位一手持匕首一手護摟孩子的精靈夫人,就退往一株粗壯大樹前,背靠樹幹全神戒備。

    “放下小孩!”

    再度冷森森叫一聲,為首的那名黑衣男子,以幾乎不像是人類的迅捷身法,撲向被杏夫人遮在身後的小棠露,五指箕張伸手抓下。

    白光一閃,男子一驚縮手,手背皮膚涼颼颼的,竟是險些被匕首劃破。抬起頭,正對上精靈夫人怒火狂噴的雙眼。

    居然輕敵了嗎?

    冷哼一聲,黑衣首領右肩輕聳,長刀並未出鞘,“當”一聲,精靈夫人手中匕首已經被格飛,遠遠的落入草叢中。

    小棠露的尖叫聲在遮天蔽日的綠海樹冠下迴旋振響:

    “爸爸————————————”

   

    樹王宮議事廳內,梵鏡王推開桌上文件,長身驚起:

    “寶寶!!”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9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3章 帶兵不能靠緋聞

    尖牙閃動,大棒劈落,血肉橫飛。

    精靈女將軍楓揮動手上兇猛的兵器,狂風暴雨般左右砸下。沖入菊淵軍密集的戰陣中後,就再沒有什麼招式身法可言了,只是快,只是狠,搶在刀槍劍戟觸及自己身體之前,借著前衝勁力勢挾勁風橫掃過去,連人帶兵器一同砸得稀爛。這種場合,什麼細身劍、柳葉刀、倒刺鞭全是花哨無用的東西,手中兵器越沉重鋒利,混戰廝殺起來越過癮!

    楓帶頭沖進菊淵軍陣地,大喝鏖戰聲中當者披靡,身周猶如攪拌出一團腥紅旋渦,而她那耀眼閃亮的盔甲驊騮,就正處於風暴眼當中。如果有人在側冷眼旁觀,一定會十分詫異,想不出這般苗條婀娜的身軀裡,怎麼會蘊藏著如此驚人的速度與力量?

    隆隆馬蹄聲幾乎遮掩住戰場上的驚呼慘叫聲,三百名樹精靈騎兵緊跟在女將軍之後,上千隻鐵蹄毫不留情地向山道上擠成一團的菊淵步兵們踹去。刀槍出鞘,起伏攢刺,不時有菊淵兵的殘肢斷屍被掀飛到空中,血雨肉塊撲天蓋地當頭灑下,很快染了精靈戰士們一頭一臉,糊滿他們身穿的褐色鎧甲。

    “殺————”

    吼聲震耳欲聾,一片紅褐洪流所到之處,菊淵軍看似密集的陣形就象泥捏紙糊的一樣迅速崩塌。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效忠田信大帝的菊淵士兵們再狂熱不畏死,以步兵對抗樹精靈的輕甲騎兵衝鋒,也是處於絕對劣勢,倒在那巨大衝擊力和馬蹄踐踏之下的菊淵兵遠遠多於被樹精靈一刀一槍刺死的。再加上山道狹窄,菊淵軍隊的隊形過於密集,不但無法利用出比樹精靈多上幾十倍的兵力優勢,反而相互推擠衝撞,自己妨礙了自己,只能供來襲的騎兵縱馬長驅直入,如入無人之境般踐踏殺戮。

    不久前,菊淵先鋒兵團本來已經驅趕著斷後的樹精靈箭手,一直追殺到雲起城西門外,清楚地進入了城頭上人類的視野。但棕褐色的騎兵洪流剛剛湧出西門,黑壓壓的菊淵軍就減緩了前進速度,等到兩軍真正開始接觸,撞爆出一輪腥紅血雨之後,那一片棕褐,不但強悍地阻住了黑壓壓敵群的前進,而且以一往無前之勢侵入菊淵人海,一波波地將陰暗黑色浸染成駭人肉紅。

    “楓將軍太厲害了!”城頭上扶牆觀戰的方嬋大校情不自禁地擊節讚歎。同為女性軍人,她對楓一直抱有惺惺相惜的感覺,如今親眼目睹女精靈將軍衝鋒陷陣,自忖這般勇悍實非已所能,不由得更增欽佩之情。

    耳聽雲起軍方讚揚自己的屬下兼親妹妹,聯軍統帥杉只是簡略地點頭示謝。畢竟他是太瞭解楓和“雪線師團”的戰鬥力了,對眼下的戰況毫不意外。

    一位女性,如果單憑顯赫家世和與國王的特殊關係,也許能在宮廷朝堂上取得權勢,卻絕不可能長期佔據王國前線主力軍隊的指揮官位置。

   

    “爸爸——————”

    幽暗密林裡,小精靈的尖叫聲激起音波一輪輪蕩漾開來。遮蔽了天日的綠葉之海蔌蔌震動,鵲鳥嘎嘎驚叫著向樹王宮飛去,灌叢搖曳,長草起伏,整座森林都處在極度混亂恐慌之中。

    兩位女精靈戰士拋下與自己糾纏不休的兩名黑衣男子,奮不顧身地向意欲劫持小王子的那個首領狀人物撲去,但另外四名黑衣男人又出現在半途中,刀光如雪,死死封住她們的救援之路。

    面對眼前這個高瘦、森冷、眼中露出譏誚神色的男人,樹王國杞大臣的夫人、精靈王子棠露的自幼保姆、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度過萬年歲月的杏,瞬間領悟到幾個事實:

    第一,自己絕不是這男人的對手;

    第二,他的目的是生擒小王子,用以要脅精靈王,因此不會傷害小棠露;

    第三……大限已到,永生結束。

    她選擇了這種情況下唯一可行、後來讓精靈王父子感激終生的行動:

    一直反在身後護住小棠露的左手,用力抓起小精靈輕若鴻毛的身子,向上拋去,徑直將他拋到枝葉濃密的樹冠間。嘴裡大喊著“快跑回家”,雙臂一振,精靈夫人和身撲向傲然兀立的黑衣首領,並沒抱著殺傷他的指望,甚至沒打算同歸於盡,只希望能以自己的血肉之軀和全部精靈生命阻礙他一會兒,為小王子爭取到盡可能多的寶貴時間,逃回父親身邊。

    黑衣首領——菊淵寺,同樣在一瞬間洞悉了這個女精靈的意圖。沒有浪費時間去拔刀,仍是簡單地連鞘一揮,重重砸到精靈夫人額角上。

    在甩開她身子的同時,寺轉身,飄若飛鴻拔地而起,掠上樹冠,緊追那個小身影而去。

   

    風在耳邊呼嘯,透過樹蔭灑下的光串明明暗暗地閃過,一重重濃碧枝葉撲面而來,又急速掠過身後。

    手腳並用地在枝丫間攀行跳躍,借助樹枝的彈性,淡金髮小精靈在如海的密林樹冠上的奔行速度遠遠快於在地面上奔跑。杏夫人之所以將他拋上樹來,正是出於這種考慮吧?

    很多樹精靈在學會走路之前就學會爬樹了,而這種樹上賽跑,更是小精靈們最喜歡玩的遊戲之一——雖然所有小傢伙都為此受過父母的責駡。密林枝杈之間的空隙有限,小精靈們嬌小靈活的身體在其中鑽來跳去,往往要比成年的樹精靈速度還快。而且,幾乎所有樹精靈都相信,樹木也同樣溺愛小孩子,會盡力不讓他們從空中摔下來。

    菊淵寺跟在棠露身後掠上樹梢時,落後了小傢伙兩棵樹的距離。本以為很快就能追上那雙短短的小腿,沒想到奔行片刻,反而離得更遠了,而小精靈淡金色的頭髮和綠褐色衣衫混在初秋的茂密樹葉中,隱蔽效果極好,稍一疏忽就有可能跟丟。

    略一沉吟,寺右臂揚起,風聲疾響,一串十字手裡劍堪堪擦過小精靈鬃邊,奪奪幾聲,釘入他正要落腳的大樹幹上。

    忍川武士隨身攜帶的暗器都染有劇毒,寺並不想殺死樹精靈王子。

    小精靈在空中驚駭吸氣,一縮腳,身子落了下去。好在旁邊仍有樹枝藤條可以拉住借力,一個翻身,稍稍改變方向,繼續在枝葉間奔跑穿行,但這麼一耽擱,身後追兵趁機拉近了不少距離。

    “站住!我不傷你!站住!”

    只當沒聽到身後響起的生硬精靈語,小精靈用盡全力,向著遠處高大巍峨的樹王宮飛速奔去。小小的胸膛起伏不停,肺泡疼痛得象要炸開,張開嘴,滿腔驚恐隨著尖叫聲一併噴出:

    “爸爸——————”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9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4章 怒吼的森林

    後來,樹王國民政大臣竹不得不承認,梵鏡陛下不但是法力最強大、近身搏擊武技最高超的樹精靈戰士,而且,只要他真的上火起了急,還是行動速度最快、方式最直接最暴力的一個。

    好端端地在王宮議事廳裡開著會,國王陛下突然站起身,嘩啦一下推開手頭所有檔,叫聲“寶寶”,金光一閃,人影就不見了。

    緊接著,議事廳北窗傳來清脆碎裂聲,韌性很強的樹脂層倒沒有四散飛濺開,只是中間出現了一個清晰的人形空洞。

    竹眨兩下眼睛,立刻反應過來,緊跟在梵鏡王身後穿窗而出,落到王宮北草坪上。前方,那金光閃耀的背影已經掠過草坪,飛一般沒入暗沉沉的大森林。

    此刻身在戶外,竹也感覺到了森林的不安異動,嗡嗡作響的葉海吟歌傳遞著緊急悲惶,似是眼睜睜看著它們所愛的東西被殘害而無能為力的急迫。成群飛鳥在森林裡同一個地方上空盤旋,用尖淒叫聲為樹精靈指路。

    王宮內外,所有成年樹精靈都在向森林裡奔跑,特別是衛隊戰士,除了在固定崗位上值班的之外,全部拿起弓箭兵器,追在他們的國王身後。王宮衛隊裡的十二隻巨型雪狼犬也放了出來,不要命地撒腿狂奔,象一道道白色閃電射入森林。

   

    雲起城西門外,三百名樹精靈騎兵與菊淵先鋒軍團的血肉鏖戰已經進行了將近半小時。

    原本排山倒海向雲起城洶湧襲來的菊淵軍,固然被出擊的雲起軍騎兵部隊所阻,但陷入人海的樹精靈騎兵,也不復當初狂風暴雨般的驚人聲勢。棕褐色與黑色軍甲,由剛剛接觸時的涇渭分明,混成一團血肉模糊的相同顏色。

    以步兵對騎兵的劣勢下,菊淵軍雖然在緩慢後退,但長期教育在腦海形成的忠君思念、以身殉國精神、高等人種必將統治大陸信念等雜七雜八一鍋粥沸騰,再加上手執長刀的督戰隊在身後拼命呐喊,士兵們沒有出現潰逃現象,膽大的一咬牙拼了,膽小的就在原地瑟瑟發抖痛哭流涕,等待馬蹄踩倒或長槍刺落。

    因此,杉和楓兄妹預計中的破襲追擊戰局面沒有出現。樹精靈騎兵雖然踏著屍體沖入敵陣拼殺,幹掉了比自己人數多出幾倍的敵軍,但無法再保持戰馬高速前進形成的巨大衝擊力,以及對敵軍造成的恐慌性心理壓力。僵持時間一長,菊淵兵倒下一排又湧上來一排,趕之不盡殺之不絕,已方的兵力劣勢反而愈來愈明顯。

    得到楓帶領“雪線師團”接應後,由隊長劄率領的樹精靈斷後分隊中,所有還有一口氣的戰士,相互扶持著,筋疲力盡傷痕累累地撤回城內。劄顧不上休息,直接登上西城門,向聯軍統帥杉簡要彙報自己的傷亡情況和戰果,遙遙注目遠方仍在戰鬥的雪線師團,焦急神色溢於言表:

    “法駕,儘快讓楓將軍撤回來吧!”

    杉掃視城頭上觀戰的人類——除了於城主早已因“身體不適”回城休息外,所有親眼目睹到樹精靈騎兵出擊的雲起人,臉上的膽怯猶疑都已一掃而空,代之而起的是敬佩讚歎與重新堅定起的信心。

    是該撤軍的時候了。

    杉緩緩舉起手臂,清晰發令:

    “吹號角收兵!弓箭手投石手準備掩護!”

   

    唇邊泛上一絲獰笑,“菊淵武魂”禦寺殿下左足踏出,身子前傾,大手天籮地網一樣抓下,指尖已經觸到小棠露頸後兜帽。

    先後發射了三次暗器逼迫這小東西遲滯改道,兩人終於同時落到這棵樹上,獵物到手,真是不容易啊!

    寺已經盤算好——右手一招“背後一刀斬”抓住這小滑頭拎過來,左手一記“天狗流星拳”將他打暈,往肩上一扛,回去招呼部下暫且先退入森林,慢慢計畫怎樣利用這寶貴的俘虜。

    所有精靈族都是視小孩為性命的生物,樹精靈王也不會例外!

    正想到得意處,左足下忽然一虛,方才看得準確無誤的落腳樹枝居然不可思議地不在原地!

    禦寺殿下臨危不亂,右臂橫空暴漲,仍然一把抓住小精靈的兜帽,死死攥在手裡,才身形飄飄地踩空下墜。

    不過是從樹冠上落地嘛,對禦寺殿下這樣的絕代高手來說,輕鬆簡單不值一提!

    沒料到,拖曳著小精靈剛剛下落一半距離,“嗤”一聲裂帛之音,手上一輕,禦寺殿下大驚抬頭,發現不知從哪裡橫出來一根尖銳樹枝,剛好劃破小精靈兜帽與外衣連結處,幫助他脫離敵掌。更可氣的是,下面還有一段更粗的樹杈,正正地等在小精靈身下,不但阻止他繼續下落,還將那柔軟的小身子彈了起來,順順當當回到保護他的茂密枝葉當中!

    剛剛看清這蠻不講理的一幕,寺自己也落了地。順勢一個側滾翻,消去下墜之力,大菊淵帝國第一高手輕巧地跳起來,決心前仆後繼、不屈不撓地完成綁架小精靈大計。

    就在這時,陰雲聚攏,冷風如刀,木葉颼颼作響,大地輕微搖顫,森林中突然湧起異樣嚴峻詭異的氣息。

   

    “嗚——嗚——嗚——”

    雲起城西門城樓上的收兵號角響起時,身陷層層血海重圍之中的雪線師團將軍楓,正從自己的大腿上——確切地說是從死死抱住自己大腿不放手的一個菊淵士兵的後背上——拔起狼牙大棒,右腿揚踹,把這名副其實的色“鬼”遠遠丟開。

    左右顧盼,一片喊殺慘嗥、兵刃鏗鏘撞擊聲中,越來越多的戰馬倒了下去——菊淵人矮小的身材此時顯示出奇特的優勢:砍馬腿十分方便。馬上的精靈騎兵一落入敵群,生還的可能性就很小了。有一些運氣不錯的利用輕盈身法躍到馬上戰友背後,雙人共騎,但這樣一來衝擊之勢更趨減緩,如果仍留在原地,陷入苦戰必成定局。

    “前面三個中隊掩護!後隊撤退開路!”

    楓揚聲發令,戰場上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也掩不住她清亮嬌脆的嗓音。

    樹精靈騎兵齊聲應喏,止住前沖勢頭。一百多名精靈戰士在原地堅守,應付反湧過來的菊淵軍,另外那些精靈調轉馬頭,有次序地向來路方向撤退。

    事後證明,這次撤退的時機掌握得恰到好處——被雪線師團騎兵阻在後面的菊淵先鋒兵團主力部隊,既然不能沿著山路擠過來交戰,幾支分隊就冒險進入山路兩邊的森林,穿過喊殺聲震天的血腥戰場,目標是到樹精靈騎兵後方包抄合圍,搶在雲起城內軍隊發現出來救援之前,一舉吃掉這區區三百名騎兵。

    當精靈騎兵後隊調轉馬頭開路回城時,這幾支菊淵先鋒分隊只有少數行動比較敏捷的士兵到達了預定位置。他們方才一直被堵在戰場後面,有勁使不上,人人心頭都憋著火,此刻發一聲喊,竟然勇不畏死地沖出森林湧上山路,想要以血肉之軀阻截樹精靈撤回雲起城。

    當然,被策馬奔回的騎兵們毫不客氣地砸踏成肉醬。

    目睹此景,楓加快了撤軍速度,下令所有戰士迅速脫離與敵接觸,邊縱馬回撤邊扭身放箭以阻止敵人追襲。好在死傷慘重的菊淵軍也沒有乘勢掩殺的氣力了,一線的步兵們純粹是出於慣性,向前追趕了一陣,但完全出工不出力,氣喘如牛地看著那一群渾身糊滿血肉碎沫的煞星騎馬奔回雲起城下,依次越過護城河上的吊橋,消失在高大城門內。

    菊淵軍也吹起了收兵號角,收攏部隊,禁止他們進入城頭射程內白白犧牲送死。

    前後不到一小時,一場惡戰結束。後來,從雲起城西門城樓上望出去,兩旁山坡如海綠蔭間夾雜的那條黃土路,有很長的一段被染成了觸目驚心的暗紅。

   

    如果菊淵寺從前還沒有體味過“天翻地覆”的含義,那麼他現在是親身經歷到了。

    整座森林仿佛驀然從睡夢中醒來,樹幹欠伸,枝葉招展,張牙舞爪地完全遮蔽住本已不多的光線。明亮的白晝一瞬間昏黑如夜,他恍如落入另一個奇異玄奧的幻境,更象眼睜睜掉進自己最恐怖的噩夢深淵。

    身周所有植物都在飛速漲大,樹木交織成天網,灌叢林立成衛兵,荒草蔓延到自己四周團團圍困,就連苔蘚都極富侵略性地湧到腳下,似是要爬上他的身體大口吞噬。同時,耳膜嗡嗡作響,他聽到了森林的怒吼聲。

    沒錯,森林在怒吼。

    千萬棵樹木齊聲震顫咆哮,大地瑟瑟抖動,無數秋葉在空中盤旋灑落,雷暴驟雨般撲天蓋地傾瀉而下。有一兩片打到菊淵寺?露的面頰上,竟然劃出絲絲血口。

    寺手握刀柄,凝心靜氣,數十年積聚的功力自行護體,襲來的葉片未觸及他身體之前已紛紛彈開,猶如雨點掉落透明傘上,四濺飛散。

    風卷雲湧,森林的怒吼聲一浪高過一浪,有形有勁地洶湧而來。換作普通人類,此刻早已抵受不住,但菊淵帝國第一高手長身卓立,除卻包頭巾系翼在腦後撲簌籟旋動外,全身靜峙如山,目視前方,穩穩地與這超自然神力對抗。

    前方一片昏天黑地中,漸漸有光線亮起來。

    森林的怒吼變成了尖嘯,仿佛千萬把尖刀刮過耳際。四周的樹木天網、灌叢長草都模糊氤氳成嫋嫋的水影,不真實地律動搖晃,眼前只有一處地方仍然清晰穩定。

    那處地方,什麼東西由遠及近,在昏黑中散發出越來越強烈的金色光芒。

    菊淵寺微微眯起眼睛,略作遮蔽,但仍毫不畏懼地直視。

    四周樹木扭曲咆哮出一幅地獄般的森惡背景,那團耀眼光芒之間,一個高大強健的身影悄然出現。

    右臂上托摟住一個小小的身軀,他緩緩走來,黃金長髮在狂風中獵獵飛舞,身後光芒也暫態爆發到白熾,在幽暗密林中燃起奇幻絢麗的連天怒焰。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29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5章 婦女、兒童、動物權宜保護法

    絞盤聲吱吱作響中,雲起城西門外護河城上的吊橋緩緩拉起,貼近高大幽深的門洞,形成木質外層城門。同時,堅固的內層大鐵門也從門洞頂上徐徐放落,使城內人眾回復金城湯池的穩定心態。

    長長地籲一口氣,楓揭下頭盔,用已經沙啞的聲音向城頭稟報:

    “統帥大人,雪木家族楓,率雪線師團第一大隊官兵出擊歸來,請予……”

    話沒說完,胯下驊騮忽然一個蹌踉,長嘶聲中,前蹄跪倒在地,生生把女將軍從馬上掀了下來!

    四周響起一片驚呼,無數人搶步撲上來要扶她。黑影一閃,方才剛剛順著臺階開始走下城樓的聯軍統帥杉,忽然就到了妹妹身前,單膝跪地,伸手摟起她的肩頸,焦灼掃視這苗條身子。

    看不到什麼傷口——楓的全身上下,除了被剛剛揭下的頭盔遮住的地方外,都浸足了鮮血,粘滿了碎肉,一陣陣腥膩氣息撲面而來,中人欲嘔。

    楓咬著嘴唇,忽然拽過哥哥的衣袖,沒頭沒腦一陣狂擦,先清理乾淨面容,露出美麗臉龐……

    哭笑不得的杉,只好任她去了。游目四顧,凡是跟隨楓回來樹精靈騎兵,情況都差不多,血肉模糊、精疲力竭,連人帶馬全是一片腥紅顏色。

    等候在城內的精靈戰士們紛紛擁上來,扶他們下馬,卸下甲胄,檢查傷勢……就連一向對樹精靈懷有疏懼心理的人類也都湊過來,幫忙牽馬遞水,輕聲慰問,用各種方式表達敬佩之情。此刻,雲起城西門內街道上,是一派團結齊心、眾志成城的激昂情緒。

    “霹靂!不要緊吧!”

    聽得楓驚惶地喚出自己愛馬的名字,杉收回目光,望向跪倒在一邊的火紅驊騮,這才發現它前胸大腿上裂開了至少四五道傷口,鮮血一直在湧流。能堅持到回城後才倒下,只能說這精靈駿馬靠著靈性勇氣與對主人深厚的忠誠,創造了奇跡。

    深黑溫柔的大眼睛望著女主人,紅馬低嘶一聲回應,嘶聲中掩不住痛楚。楓掙扎起身,踉蹌幾步過去,摟住愛馬的長臉,喃喃低語,不住撫慰那向還下滴落著鮮血的馬鬃。

    “杉大人,”溫和的女聲在背後響起,杉回頭,看到方嬋大校等雲起軍官也走下城樓,來到跟前,“我們的醫護隊馬上就到。還需要別的嗎?”

    “獸醫。”杉簡單回答,手指街上那一隻只不顧自己傷勢、先去查看馬匹情況的樹精靈。

   

    “在下,菊淵寺,大菊淵帝國忍川武士組組長,特向樹精靈國王梵鏡陛下領教!”

    頂住幾乎令人窒息的狂風呼嘯,忍受著森林震耳欲聾的怒吼,黑衣裹身的男子手握刀柄,揚聲吐氣,夷然不懼前方耀眼光芒中有若天神般出現的金色身影。

    金色身影微微一頓,身周聲浪大變。

    寺拔身而起,腳下長草仿佛變成無數條有生命的靈蛇,高漲攀援追擊上來,張牙舞爪地要纏繞住這個入侵者。

    同時,四周樹木作出探身張臂的姿態,數十條粗大樹枝組成天羅地網,當頭向身在半空的黑衣男子撲壓而下。不少枝條上還生出了尖銳倒刺,准擬裹住這可惡敵人後,先給他點苦頭嘗嘗。

    卡卡聲連響,寺隨身長刀“清心丸”出鞘,一揮手間,十幾截斷枝在漫天落葉中飛散開。

    不敢耽擱半刻,菊淵帝國第一高手借著刀刃與樹枝相格之力,從自己剛剛破開的口子裡沖出草木包圍網,毫不猶豫,整個身子化作一道森冷刀光,直向著那團金光的核心反沖而去。

    兩人第一次交手時,精靈王倉促間拔出身邊衛士的腰刀擋架,算是跟菊淵族第一名刀“清心丸”勉強打了個平手。此刻,精靈王手無寸鐵,臂中還有一個渾身發軟的小精靈。

    冷笑一聲,碧綠眼眸中怒火更熾,精靈王左手揚起,掌心綻開蓮花法印。

    大地搖晃,一株株巨木轟然倒落,勢挾勁風,紛紛砸向飛身襲來的黑衣男子,迫得他不得不閃身躲避,在巨木空隙間尋機落地。但百忙中低頭一看,地上落腳點處,迎接他的不再是瘋狂蔓延的長草,而是一條條獠牙閃亮、猙獰扭曲的鋒利荊棘!

    千百條荊棘密密麻麻飛速擴散開去,霎間覆蓋了全部地面,織成一片令人膽寒避無可避的尖刺之海。

    好個禦寺殿下,臨危不亂,水蛇腰一折,半空中硬硬生改變身形,頭下腳上,手中名刀“清心丸”帶起寒浸浸殺氣,揮向地面斬去。砰然大響,地面荊海竟被他砍開一條長型缺口。

    借此機會,寺一個空中翻騰720度加側轉身三周半,穩穩落地。撲地一響,長刀“清心丸”插入土中,他雙手握住刀柄,單膝跪地,護體真氣破土而出,逆著獵獵疾風,在身周形成透明罩層。

    “陛下,在下不遠萬里來到此地,只望與神話中的第一高手公平較技,雖死無憾。陛下一意驅使區區藤精樹怪出頭應付,豈不叫天下英雄笑歪了嘴巴?”

    聲勢如此狂暴的混沌異界中,苦苦抵抗著上下左右所有植物勢如瘋虎般的進攻,禦寺殿下發出的聲音,依然清晰、穩定、鏗鏘有力,真不愧他那“菊淵武魂”之譽。

    略停片刻,前方已漸漸減弱的金色光芒中,傳來小孩子清脆憤怒的回答:

    “剛才出聲的,可是那位大展神威殺傷婦女之後,一路追襲我而來的大英雄?”

    “……”

    寺老臉一紅,防護力立減,身周張牙舞爪的暴力植物立刻向前攻入半寸。趕緊震懾心神,再度揚聲:

    “在下追趕小王子,純為引來陛下公平一戰,絕無半分傷害小王子之意。陛下神武,天下聞名,豈有避戰不出之理?”

    身周植物攻勢稍緩,寺微微松了口氣,抬起頭,透過粼粼扭曲的空間,看到前方金髮樹精靈的英俊面容平靜森寒。

    “想要公平一戰,可以,”精靈王首次出聲,清朗音波嫋嫋襲來,寺身周植物似是忽拉一下子興奮起來,隨著聲波招展搖動,“叫你家田信皇帝親自過來,場地方式任選,一戰定勝負,結束這場愚蠢透頂的戰爭。至於你————”

    左手再度舉起,五指併攏如小荷尖角:

    “抱歉,你不配!”

    低低一歎,搶在那蓮花法印綻開之前,寺伸手入懷。

    砰地一響,一陣白色煙霧從寺跪立的地方湧出,人影消失不見。與此同時,風的怒吼聲又漲大了千萬倍,在空中舞動的植物枝條猛然集合成一團長長的鐵拳,以泰山壓頂之勢呼嘯而下,重重拍擊到地面上。

    大地搖顫得連精靈王都立定不住,退了一步。地上煙塵四起,彌漫遮蔽住全部視野。

    如果那個黑衣男子仍在原地,這一下是無論如何抵擋不住了。但,他遁形無蹤。

    “陛下!”

    身後遠遠的,傳來了民政大臣竹焦急的叫聲。

   

    楓緩過氣來後第一件事——洗澡換衣服。

    第二件事——檢點自己部隊的傷損情況,特別是“彩虹衛隊”那七名女戰士(三個傷勢較重,其餘還算平安)。雪線師團跟隨她出擊的三百名戰士中,有二十位沒有回來。

    第三件事,才輪到看看自己身上傷口。還好,在堅固鎧甲保護下,只有十幾處小割傷,估計明後天就能痊癒。

    “幹得不錯,”在醫院裡探望完其餘傷兵的杉,轉回來,拍拍妹妹肩膀,“沒給家族丟臉。”

    “謝了。另外,”楓探手入鬢,狼牙棒呼嘯一閃,“滾出女傷患區!!!!”

    杉倒躍而起,跳過那座隔離男女傷患的屏風,半空中雙手抱胸,黑髮飄動,冷淡搖頭:

    “本座一向治軍嚴整,男女戰士一視同仁……”

    飛來一隻頭盔砸到他臉上,堵住下面的“解釋”。

    ##

    樹王宮的衛隊戰士也緊跟在民政大臣竹之後趕到了。

    梵鏡王剛要命他們去搜索逃遁的黑衣刺客,胸前衣襟被拉動,低頭一看,小精靈的藍眼睛溢滿了盈盈水意:

    “爸爸……杏夫人和桔她們還在那裡……”

    “哦。”按照兒子指點的路徑,精靈王帶著戰士們在森林裡飛奔。

    一路上,小東西比平時安靜了好多,除了出聲指路外,就只緊緊摟住父親,把嬌小的身體貼在他胸前,能夠感受到彼此的溫熱和心跳。

    出生一百多年至今,這是棠露最危險的經歷了,小傢伙確實嚇得夠嗆啊。

    轉過最後一叢樹,一眼看到那場景,梵鏡立刻轉身,沒讓兒子面對。

    “爸爸?”

    “這裡沒事了。”精靈王揉揉懷裡小精靈的淡金頭髮,給竹丟個眼色,父子倆開步往回走。

    “爸爸,夫人她們……”小精靈掙扎著要往父親肩上爬,露頭去看,卻被父親堅決地按了下去。

    “棠露,我會盡最大努力保護自己的臣民,”精靈王的臉色是少見的嚴峻,頓一頓,口氣略微溫柔下來:“就象我會保護你一樣。”

    小精靈不吭聲了,埋首入懷,不再讓人看到自己的小臉。

    恢復了平靜的森林又綿延成無邊無盡的綠海,樹葉在風中嗡嗡低語,傳誦著各種消息。受驚的飛鳥們也慢慢回巢捕食了,重新開始它們正常的生活。一片枝葉狼藉、樹木倒得亂七八糟的林子,宣示這裡剛剛作過戰場。陽光明亮地照射進來,不久後,這裡的空地又會發出新鮮樹芽長滿綠色植物……

    梵鏡輕聲吟出一串古老的樹精靈語,對庇佑他們的美麗大森林表達深深謝意。

    “爸爸。”

    “嗯?”當父親的低頭。

    小精靈從衣袋裡摸出幾團黑莓——大部分都被壓爛了——送到父親嘴邊,仰起小臉,紅嫩小嘴唇咬著,面頰上還帶著淚痕,大眼睛閃動亮晶晶的光華。

    唇邊漾起微淡笑紋,精靈王張開嘴,從兒子小手裡吃掉了全部黑莓。

    味道酸酸甜甜的……

    再度埋首入懷,小棠露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呢喃:

    “謝謝爸爸……”

   

    “哇————————”

    當晚,樹王宮國王父子臥室共用的浴室裡,國王陛下第五次嘔吐。

    手拿紙巾站在一邊的孝子小棠露,搖頭不解:

    “怎麼會那麼巧,有毒暗器恰好就劃破我裝黑莓的衣袋……”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3-29 11:30
精靈誘 亂世危城篇 第46章 再論以毒攻毒

    深深吸一口氣,硬起頭皮,雲起城武裝部參謀赫曼。金推開樹王宮國王辦公室的大門。

    由他率人參與的“紅禍行動”圓滿結束已經好幾天了,其餘雲起軍官都已回城去參戰,唯獨他,因為那個“噬心薔薇”的解藥遲遲拿不到手,不得已滯留在樹王宮這裡,乾著急沒辦法。

    就算沒有樹精靈衛士奉命去宣召,他也得必須來求見梵鏡王——今天,是他服下那所謂的毒花後的第七天,也就是毒性預計要發作的日子。

    剛才規規矩矩地在門口報了名、敲了門,也聽到裡面的應答聲才推門而入,就是為了努力不給精靈王再落下什麼收拾他的藉口——不過這種努力也根本白費,精靈王收拾人還需要藉口嗎?

    這麼沮喪消沉地想著,赫曼邁進門檻,抬頭——

    呈現在他眼前的,是一雙裹在黑色緊身褲中、肌肉條塊飽滿凸出、線條美妙長度驚人、交疊搭在辦公桌案上的長腿。

    ………………

    完全忘了應有的禮節和言辭,赫曼目瞪口呆,瞧著這位威嚴神武的國王陛下半躺在靠背椅裡,金髮隨意傾瀉,雙腿疊架在桌上,手裡拿著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腰刀,手指懶洋洋地沿刃摩挲,漫不經心上下打量。

    “金中校。”

    “?”赫曼確定自己聽錯了,要不然就是精靈王口誤了——他自己的軍銜可是“少校”啊!

    “沒有錯。雲起聯軍今天發佈正式命令,你因為領導參與‘紅禍行動’有功,晉銜中校。”精靈王的綠眸眼神移過來。

    赫曼微微松一口氣,心頭湧上百味雜陳的感覺。升官當然是好事,但卻是因為參與了那樣一場至今想起來都還迷迷瞪瞪的“行動”……而且,回雲起城後無論如何還得再跟羅克大校打交道,那時候,他老人家的臉色想必會很好看……

    “非常感謝陛下,我……”

    一句客套話還沒說完,赫曼眼前一花,風聲驟起,有什麼東西迎面襲來!

    大驚之下,年輕人閃身擰腰,那一串閃著寒光的鐵器堪堪從他臉旁擦過,奪奪奪幾響,嵌入他身後的牆上。

    “陛下,這!”

    在年輕人驚惶憤怒的質問下,精靈王只是挑了挑眉毛,口氣懶散:

    “去看看那東西,你認識吧?”

    赫曼果真湊近牆邊去看,細細打量之下,若有所悟:

    “這是菊淵‘忍川武士’的暗器‘十字手裡劍’吧?我在菊淵帝國首都倉平曾經見到過,是非常流行的飾品和玩具,很多菊淵人相信它們受過神的祝福,有辟邪功用。”

    桌後傳來輕蔑“哼”聲,精靈王發問:

    “關於忍川武士,你還知道些什麼?”

    赫曼沒有立刻回答,反而先問:

    “陛下,聽說昨天有忍川武士出現在森林裡,還一路追殺,小王子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他沒事吧?”

    精靈王還沒回答,辦公室書架後傳出憤怒的叫聲:

    “是小王子我天資聰慧、靈活機智、身手不凡,才成功轉移陣地,把那個卑鄙的殺手引來交給爸爸處置啦!”

    “…………”

    伸頭去看,原來書架後不太引人注意的地方鋪了塊小地毯,淡金髮小精靈正趴在那裡看圖畫書。此刻出聲暴露了行跡,小精靈就跳起來,走到父親的座椅邊,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扶手往上爬。

    歎口氣,精靈王不得不放棄舒服的半躺姿態,收下雙腿坐好,把兒子抱到膝上。

    “寶寶,不是說好我處理公務的時候你不准出聲打擾嗎?”

    “你都可以躺著處理公務嗎,爸爸?”小精靈嗤之以鼻,轉頭搶著向赫曼重複父親剛才的問題:“金中校,你對忍川武士瞭解多少?”

    眉毛微挑,年輕的雲起軍官有點好笑。雖然他早知道面前這位精靈王子的實際年齡大於所有在世人類,真正算上去自己叫他祖爺爺都不夠,但看上去粉嘟嘟、嬌嫩嫩、只有兩三歲大的小男孩擺出這麼一副鄭重其事的模樣“詔問”,實在也有夠滑稽的。該贊他虎父無犬子天生貴氣掩不住呢,還是該叫他別管大人的事回去繼續玩算了?

    “我在菊淵帝國暫住的那幾年,聽說了不少有關‘忍川組’的傳聞,但那些大多是愚民娛談,可信度不高,”赫曼還是老實回答了,“後來回國進入武裝部工作,又接觸到了一些那方面的情況。總的來說,‘忍川組’是田信大帝的家臣高手菊淵寺一手創立的,他選擇一些身素質極佳、精神又十分堅強的菊淵族少年,從小就對他們進行諸如走竹竿、跳過插滿刀片的繩子、雙手掛於樹上,支持全身,地上則放滿暗器,要求練者決不能鬆手跳下來、長跑、連續數天不食不動、殺死自己的同伴,以及與猛獸搏鬥、潛水屏氣、徒手搏鬥、劍道、暗器、化裝術、藥物術、施毒解毒術……等等嚴格到超越人類體能極限的訓練,平衡、靈敏、力量、持久、特殊技巧,五個方面一個都不能有所欠缺。因此,忍川武士的生存能力和戰鬥力都是出類拔萃的,普通人類很難匹敵,所以為菊淵帝國的建立立下了汗馬功勞。據說剛開始時,他們還曾經得到過“大地精靈”的協助,因此包括菊淵寺在內的少數武士甚至掌握了一些超自然法術,這一點,陛下,我想您應該更清楚?”

    精靈王只簡略地點了下頭,他懷中的小王子卻繼續發問:

    “那麼他們的首領,那個叫菊淵寺的傢伙,又是什麼樣的人類呢?”

    赫曼微感詫異:

    “我對他同樣瞭解不多。據稱菊淵寺本是田信皇帝未發跡之前的家臣,甚至有人說是家奴,但他不知從哪裡學來一身高深武功,從田信起事起,就跟從在他身邊忠心耿耿地護衛,開國定都後被賜國姓‘菊淵’。他在菊淵民間和田信皇帝一樣,是近乎神話中的人物,‘天殺星下凡’之類,不過近二十多年他都沒再公開露面。這次他親自出手前來暗殺陛下,我個人是沒想到的,不過也可見菊淵帝國對這一戰的重視程度。”

    小精靈點點頭,注視自己的小拳頭,張開又握緊,握緊又張開,很認真地問:

    “你說,我再練多少年功夫,才能打得過他?”

    這一次,是精靈王忍不住爆出大笑,笑聲震得牆上植物藤葉簌簌直抖:

    “你用不著考慮這個問題,寶寶!等你長大到可以跟他對打,那個傢伙的老骨頭都風化成肥料了!”

    棠露還要等三百六十多年才能舉行成年禮,在理論上取得跟人類單獨交手的資格——在那之前,所有未成年精靈都會受到樹王國嚴格保護,何況是他們唯一的王位繼承人。

    小精靈噘起小嘴,回頭看父親,臉上表情是不甘心的:

    “可是我想親手打敗他……”

    哦,赫曼突然想起來了,他也聽說小王子的保姆夫人為保護他而受了重傷,至今生死未蔔地躺在醫護室裡,另外,還有兩位精靈衛隊的女戰士壯烈殉職……

    “寶寶,”當父親的聲音很溫柔,“現在把這個機會讓給爸爸好不好?等你長大以後,我們兩個再一起戰鬥,保護我們喜歡的人?”

    小精靈想了想,點點頭,把臉埋進父親懷裡,不說話了。

    一陣微風從敞開的長窗裡吹進來,拂得淡綠色窗簾輕輕飄舞,桌上文件紙頁掀動,也吹亂了父子倆的長髮。黃金與淡金髮絲糾纏在一起,被精靈王修長的手指一縷縷分開,再拍拍懷中小傢伙的後腦瓜,安慰他受了驚嚇又傷痛難過的心。

    梵鏡,之所以在辦公時間也把兒子帶在身邊,並不全是因為保姆受了重傷吧?

    “陛下,”赫曼乾咳一聲,面對精靈王時第一次有了自覺理虧的心虛感,“抱歉打擾,但……關於那個‘噬心薔薇’的事……”

    精靈王抬頭,果然氣色不太高興——好不容易享受一下父子相依的甜蜜蜜親情——抬起手,指住對面牆上:

    “看到那幾片泛黑的葉子了嗎?”

    “是!”難道那就是解藥?赫曼心跳加快……

    “噬心薔薇的解藥配製需要很長時間,在那之前,吃這種‘齧腸葉’可以延緩噬心薔薇的毒發時間,啊——吃一片大概能推遲十五天左右吧!你去把它們全摘下來帶走好了,看到同盟軍的關係上,我可以給你打折優惠——一片葉子只要你三個月的薪餉,怎麼樣,夠照顧你的吧?”

    “…………”

    牙齒咬得格格響,赫曼走到牆邊,剛要伸手去摘,突然發現不對:

    “陛下!這幾片葉子……是被剛才您射到這裡藤蔓上的‘十字手裡劍’毒性污染,才變黑的!”

    “那就對了!”精靈王一拍桌子,“解除你身上的毒性,當然要靠以毒攻毒之法!一看你就不懂藥性是吧!那我就再友情提醒一句:這些葉子吃下去以後,如果最後還是不能拿到解藥,雙毒併發,你會死得比原先還慘……”

    再也聽不下去了,赫曼。金一陣風般沖出國王辦公室,差點撞到門外精靈的身上也不管,重重帶上門:

    “砰!”

   

    “爸爸,把人類的性命捏在手心裡翻來倒去很好玩嗎?”

    辦公室裡,小棠露以不贊成眼神看向父親。

    精靈王只是笑了笑,沒答話,揚聲叫:

    “進來吧,竹。”

    門把手扭開,果然是亞麻色頭髮的民政大臣走進來,手上抱著的文件厚度直聳入雲。

    “怎麼這麼多?”精靈王抓狂!

    “咦?看您說的,陛下,前方仗已經打起來了,光是軍情急報和形勢分析就得有多少啊!”笑容可掬的竹,“我還幫您剔掉了大部分無關緊要的個人請願,如果我們勤政愛民的陛下覺得不合適,微臣可以再把它們塞回來……”

    “塞到你壁爐裡當柴燒去!”金剛怒目的梵鏡一口回絕,“先把這些放一下,有幾道命令要發佈。”

    “是,”竹笑著放下檔摞,抄起桌上筆紙記錄,“微臣恭聆聖諭。”

    把兒子換到左臂裡抱著,精靈王依次屈下右手手指:

    “第一,傳令王宮衛隊隊長,組織附近所有可以調動的成年精靈,以及前來參戰的半人馬、吸血鬼、幽靈等友軍,分組分片搜索王宮周圍森林;如果發現那些殺手的蹤跡,不必打草驚蛇,只要嚴密監視,同時第一時間回報給我;

    “第二,傳諭村落裡的精靈,在入侵敵人沒有解決前,不要單獨深入森林,如果確有必要,一定要保持五人以上團體行動;

    “第三,絕對禁止未成年精靈進入森林,並且勸導其父母帶他們夜晚到王宮裡暫住;

    “第四……楓在前線也過夠癮了吧?召她回來,代理軍事大臣總把自己降格成大頭兵去衝鋒怎麼成?”

    刷刷記錄的竹抬頭,給國王一個心照不宣的微笑:

    “那麼漂亮的大頭兵,也太浪費資源啊!”

    “嗯哼。”小棠露咳嗽一聲,提示這兩個面露不純潔表情的傢伙自己在場。

    國王陛下果然有所收斂,神色嚴肅起來:

    “竹,難道你就想不到,楓在前線戰鬥,對王國和聯軍到底有多大危險嗎?”

    “多大危險?”民政大臣笑問。

    “你倒是分析一下啊!楓是強悍戰將、又是未婚美女,對不對?她為本國效力三千年,身份高貴,愛慕追求者不計其數,可她從來看不上眼,對不對?敵方這次來攻城的大將德康毅夫聽說年輕英俊、也獨身未娶,對不對?德康也有當世名將之譽,對不對?兩位名將對壘,一定各出奇計互有勝負,驚天動地慘烈無比,不打不相識由恨生敬由敬生愛,最後迸發出一段轟轟烈烈千古流芳的傳奇愛情故事!那倒也罷了,問題在於,凡有這種愛情出現,最後結局一定是女方背棄自己的家國族人,無條件跑到男方那邊去加盟出力,以楓在我國的重要地位,那我們不是死定了!於是,所以,總之,我們一定要搶在這種惡果發生前把她叫回來……哎,竹,我還沒說完呢,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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