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14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3 09:08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808章 拉開

  「啊,下賤的尼堪。」

  如此污辱讓那些清軍哨騎氣得渾身發抖,除了靖邊軍,歷年他們縱橫大明所向無敵,所到之處可止小兒夜啼,無論軍民百姓皆在他們面前瑟瑟發抖,一向威風驕橫慣了。

  眼前這些流賊大搖大擺不說,還將他們視之為卑賤的蠻夷,劈面喝斥,如罵奴婢,這讓他們如何忍受?

  或許這些人中有些人聽不懂漢語,但那些老營兵的神情動作一看便知,那種不屑,那種輕蔑,那種居高臨下,那種怒目橫眉,讓他們個個怒發如狂,哇哇直叫。

  一個巴牙喇一聲大吼,猛的馬鞍上的步弓在手,還有箭囊中一根重箭抽出,他一下子拉開了弓,十二力的大稍弓被他拉得嘎嘎的響,他一身鐵甲隨之鏘鏘響動。

  那巴牙喇就策在馬上將超過一百五十磅的十二力強弓拉開,他弓弦一鬆,箭矢凌厲的呼嘯聲中,那重箭一下射穿那哨總的咽喉,精鐵打製,鏃尖點鋼的巨大箭頭從他脖後穿出。

  那老營哨總眼中帶著驚訝,帶著不可思議,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帶著從馬上摔落下來,他的馬匹受此驚動,一聲嘶鳴,後腿蹬地,一對前蹄高高揚了起來。

  那哨總滾落塵土,透脖而過的鏃尖閃爍著銳利陰沉的光芒。

  一滴鮮血,緩緩的從鏃尖滴下,兩尺長的樺木箭桿仍在他的咽喉顫動不止。

  那些前營老營兵們一驚,未等他們反應,對面箭矢已經嗖嗖的過來,慘叫聲中,老營兵們紛紛中箭,而且中箭之後,他們都是渾身一麻,然後快速失血的無力感就湧上心頭。

  清軍的箭矢大而沉重,開有血槽,殺傷力非常驚人。

  而且十幾步的距離,他們射得非常准狠,凌厲的箭矢呼嘯聲中,前營老營兵們不是面門中箭,就是咽喉中箭,就算中在身體之處,他們個個都是無甲或輕甲,根本擋不住重箭的射擊。

  一旦中箭,就是悶哼栽倒在地,就算不當場死去,也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失去戰鬥力。

  當然,這些前營老營兵也是精銳,他們反應過來後,也立時抽出自己的角弓還擊,特別他們多使用小稍弓,弓窄面短,射速非常的驚人,通常這邊射了三四箭,對面才射了一箭。

  小稍弓以射速聞名,嫻熟的射手甚至可以一秒射出二三箭,而清軍多使用大弓,便是騎射所用馬弓一樣稍身不短,馬上開弓不怎麼容易,但他們弓力強勁,便是馬弓通常都有七八力。

  而且清軍那邊的哨騎甲冑精良,二十幾騎最普通的也是馬甲兵,個個身上至少二重甲,鐵甲、綿甲、鎖子甲等相疊,防護力驚人,所以老營兵們反應過來後,雖劈面的箭雨過去,卻殺傷力寥寥。

  除非馬匹中箭,很多清騎身上插了三四根箭仍然安然無恙,老營兵這邊中了一箭就差不多了。

  看自己武器對對方毫無威脅之力,他們中人甚至中了四五根箭都沒事,己方則人馬不斷倒下,這些老營兵終於慌亂起來。

  因那哨總一開始被殺,這隊老營群龍無首,他們大喊大叫,有人想走,有人則想下馬步戰,混亂成一團。

  而這時清軍哨騎一聲喝令,將自己弓箭收回,個個抽出武器,向這邊策馬衝來。

  那些老營兵更是混亂,內中一兵看對面一騎衝來,滿是傷疤的臉神情猙獰,他嘴巴張開吼叫著,露出滿口的黃牙,還流著涎水,讓人想起吃人的野獸。

  他穿著厚實閃亮的鐵甲,背後有小旗,手上提著一桿長長沉重的矛,這矛頗為奇特,槍刃極長,稜起有若圭形,靠刃套處似乎還有兩截什麼,銳利凶悍,觀之讓人心寒。

  看那騎正對著衝來,老營兵大叫著,他一身精湛的射術發揮得淋漓盡致,他手上小稍弓弓弦連珠響著,一根根箭矢呼嘯撲那那衝來的古怪騎士,這短短時間,短短距離中,他至少射了六七箭。

  就聽叮叮聲不絕,這老營兵射出的箭矢不斷反彈掉地,那巴牙喇一身極為厚實精良的鐵甲,豈是這種馬弓箭矢可以輕易射穿的?很多箭矢根本就站不上去,勉強插上了,也是淺淺一層,無力的掛在上面。

  那巴牙喇吼叫著,旋風般衝近,手中虎槍一挺,一股血霧冒起,直直就刺入了那老營兵的心口,一直到槍套處的鹿角為止,嗤的一聲,虎槍槍刃透體而出。

  馬勢相交,那老營兵也被刺落馬下,這同時那巴牙喇手腕靈巧的轉動,策馬過去的同時,已反手從那老營兵身上抽出虎槍。

  他回望了一下,那老營兵滾在地上,胸口鮮血有如泉湧,他大大睜著眼,臉上猶帶著驚恐的神情。

  二十幾騎清軍撲了上來,轉眼間血光四濺,慘叫四起,那些餘下的老營兵們被動的反擊著,越打越是心寒,這些所謂的大清國馬隊哪來的,怎麼如此的悍勇犀利?

  肉搏戰血腥而殘酷,轉眼間,場中還余的老營兵只剩十幾個,且個個都是心膽俱裂,與先前的囂張截然不同。

  作為老營,其實他們的生死搏殺一向很少,歷時所經的也多是低烈度戰爭,哪經過多少殘酷戰事?遇到真正精銳不免現形。特別對手盔甲還非常精良,己方的馬刀等兵器砍上去根本不能破防。

  因為跑慣了,特別又在京師逍遙一個月,他們的作戰決心也頗有不如。

  再看這前後短短時間,己方五十多人傷亡只餘十幾人,對面竟沒有死一個人,僅幾人受了輕傷,還有幾人馬匹死傷。

  這還怎麼打?他們相互而視,皆有驚恐萬分,魂不附體之感,哪來奇怪的兵,還是逃得遠遠的為好。

  他們發一聲喊,策馬就走,這時他們的輕甲、無甲裝備倒顯出優勢,特別他們人人馬術嫻熟不用說,很快個個跑得沒影,曠野上唯見一溜溜的煙塵,根本追之不及。

  看他們這種逃跑速度,場中清騎個個心有餘悸,這種速度,就是各旗的蒙古人都跑不過他們。

  怪不得南蠻一直剿滅不了流賊,跑得這麼快,怎麼追?

  ……

  到十八日時,順軍各營彙集到清河一線更多,密密麻麻的營帳從西山蔓延到清河東側,龐大的人流也帶來了強大的後勤壓力,各營爭奪糧草,爭奪水源地,爭奪紮營地,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特別軍無戰心,很多營伍到達時,都是大包小包,他們不像打仗,倒像趕集。

  紛爭不斷,狗屁事多,李自成只覺焦頭爛額,一切只用一團糟來形容。

  心煩意亂中,他心中還浮起另一個恐慌憂慮,似乎有一個巨大危險的隱患正在逼近,似乎一個不同於王鬥,然同樣非常強悍的不明勢力正在邊上潛伏窺探。

  似乎京師的東面,山海關等地消息斷絕好久了,還有這兩天往清河東去的哨騎接連失蹤,他們僥倖逃回的人也稟報,似乎有一隻叫大清國的軍伍,此時正駐紮在順義邊上。

  他們人數不明,但戰力頗為強悍,有些甚至超過己方的老營兵,讓一些哨騎頗為恐慌,在各營中帶來了一些謠言。

  早前桃園伯劉良佐等人駐守順義,懷柔,昌平被奪走後,自己傳檄他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只在大軍會戰攻擊時,他們同樣從側翼發起攻擊,好似劉良佐等人沒有回復。

  這一切都讓李自成心中湧起不妙的感覺,似乎自己正忽略什麼,所以當日下午,他就召來老營各將,特別蘄侯楊少凡,這個似乎有跟他說過清國之事的火銃營將官。

  劉宗敏等人姍姍來遲,老營雖圍繞著清河店,東昇嶺等處紮營,但劉宗敏等人不耐苦楚,都跑到湖光山色,風景秀麗的福海等邊上去。特別劉宗敏本人,更率了一些親衛霸佔了號稱「京國第一名園」的清華園。

  楊少凡倒很積極趕來,自己的功名富貴,未來野望都在大順身上,所以操練火銃營時,他一直盡心盡職。

  「大清國?」

  劉宗敏等人滿臉懵懂,蒙古韃子他們倒知道,什麼大清國,實在莫名其妙。

  當然,這內中劉芳亮等人不是沒有聽過清軍的名號,當年就是清軍入關,自己人等才能在明軍的圍剿下起死回生。

  說起來,這些塞外韃子還是恩人呢。

  高一功又匯總情報消息,總之,幾十里外的順義城下,沙河邊上,確實來了一隻塞外的大軍,但人數不明。他們自稱相助大順而來,又稱他們與明國交戰幾十年,舊怨深重,此次入關,就是要尋找王鬥等明將的晦氣。

  李自成喃喃道:「晦氣?明朝已亡,一切舊怨都煙消雲散,我大順與他們井水不犯河水,又為何入關?還有山海關、薊鎮的吳三桂、唐通、楊國柱等人呢?」

  楊少凡在旁聽著,心中驚訝不已,進京之後,楊少凡就沒聽闖王等人說過清國之事,還以為他們是成竹在胸,對塞外胡虜不屑一顧,沒想到是完全沒有概念。

  他轉動著心思,想了想,還是提醒李自成等人,這些塞外韃子不可小看。

  在李自成等問起時,他更詳細說了自己所知的塞外一切,不過看劉宗敏等人神情,個個不以為然。

  幾次入關,所過堅城皆下?自己所過也是一路堅城而下,特別京師二日而下,而那些所謂的大清兵圍打京師多久,圍打了幾次?又聽了他們國中丁口人數,再相比自己大順,劉宗敏等人更不以為意。

  楊少凡不知該怎麼說才好,感覺自己是在對牛彈琴,他最後道:「奴賊素為勁敵,雖說他們言為相助我大順而來,然小心駛得萬年船,還請大王防備。」

  李岩也道:「夷狄人面獸心,絕不可信。他們說為相助我大順而來,然為何不光明正大來賀,而偷偷摸摸,潛伏在旁?他們又如何入關,吳三桂等人現在何處?若吳三桂等人歸附這些清賊,則更為可怕。大王,此些虜賊居心叵測,其心不良,要小心他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更要避免導致渭水之禍。」

  李岩對塞外清國瞭解不多,但他有讀史書,知道歷來塞外胡虜都是中原勁敵,又有看邸報,知道清兵幾次入關之事,這些韃子似乎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好對付。

  李自成有空時也看過一些史書,李岩說的渭水之禍他知道,卻是大唐初立,突厥始畢可汗趁火打劫,在渭水下強迫唐太宗簽訂渭水之盟,可說是奇恥大辱。

  他點頭表示明白,不過心中卻別有心思,雲集清河的兵馬越多,然軍心渙散,對面的王鬥又實力不明,他心中頗有憂慮。

  那個大清國說為相助大順而來,或許可以利用此輩,增加自己的勝算,等打敗王鬥後,再收拾他們。

  不過這之前最好瞭解更多,特別讓這個大清國遣使來賀,稱臣納貢,自己就名正言順了。

  當下他讓李岩書信聖諭,斥責那個大清國,責其為何殺害自己將士?不給個交待,大順定興兵討伐,讓他們嘗嘗顏色。同時又言新天子當位,為何不遣使來賀等等。

  此時各文臣皆留守京師,只有李岩這麼一個文人,他書信後,李自成頗為滿意,各將也覺理直氣壯,很顯大順氣勢,就挑了一個頗為威武的信使,派了十幾騎護送去了。

  十九日,信使回來,帶來了那個大清國主的回信,然問起所見情報,皆一問三不知,原來信使沒到沙河邊,就遇到大股清國哨騎,然後一行人慘遭蒙眼。

  最後他們被帶到一個大帳篷中,所見之人寥寥,實在看不到什麼,出帳篷時,一樣蒙眼。

  雖然劉宗敏等人勃然大怒,這個所謂的大清國之舉,實在有辱大順國威,該發兵討伐,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

  然李自成倒比較冷靜,他展開書信觀看,信中倒寫得很客氣,說他大清國居於遼東,與大順井水不犯河水,不過因與王鬥積怨極深,還關係到先王仇恨等等,所以誓必發兵滅王。

  他們領兵十萬入關,聽說大順發兵欲剿滅王鬥,所以似乎可以攜手合作,一同消滅此賊。為表誠意,介時他們可以在側翼威脅靖邊軍人馬,同時伺機攻打他們的後路。

  至於大順王詢問吳三桂等人消息,他們一概不知,因為他們是從喜峰口等地入關的。

  大順國的桃園伯劉良佐他們也不清楚,因為他們只從順義城下經過。

  之所以偷偷摸摸,也是為了避免誤會事端,這不,雙方的哨騎剛一接觸,就發生了紛爭打鬥,不過大清國將士也是正當防衛,純屬無奈云云。

  李自成看後更覺疑神疑鬼,這個所謂大清國仍然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他們的來歷,他們的目的,他們的兵力一概不知。不過會戰在即,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發。

  他決定先不管這個所謂的大清國,介時他們會在側翼威脅靖邊軍更好,不來也無所謂,有惡意也無所謂。

  反正自己兵馬多,可使用的兵力極為充裕,介時多在右翼佈置兵力,那些清兵若是善意,就與他們一同攻打靖邊軍軟肋處。若是惡意,佈置的兵馬也正好戒備他們。

  待打敗王鬥後,他大順再來收拾這個所謂大清國。

  ……

  四月十九日,沙河、清河一片戰雲密佈,如潮般的大軍源源不斷彙集,從空中看去,密密麻麻的各色營帳好似能一直鋪到天地盡頭,旌旗如海,金戈之聲交鳴。

  人喊馬嘶中,不知多少戰士磨刀霍霍,準備作戰。

  三方皆已經匯聚到位,會戰的大幕,徐徐拉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3 09:26 編輯

chiafu0308 發表於 2016-8-4 00:06
第809章 大陣

  (cd兄,你的火箭營編制很不錯。一直都是書友,十二力弓弓力是158.7磅,跟明軍中的上力弓差不多。李廣,岳飛能在馬上開更強的虎力弓,弓力二百磅,還是左右開弓。後世宅男玩35磅弓,25磅弓,能開5o磅弓都是大神,卻連明軍中的下力弓(八十磅拉力),清軍六到八力騎射弓(八十到一百磅拉力)標準都沒達到,很難想像古時精兵的戰鬥力。)

  十九日一早,白虎軍左營將官高貴與中軍騎兵左營莊誨祖領軍三萬人出,最終王鬥同意了韓朝的修正意見,讓大側擊流賊的兵馬早早出,還增加了一萬兵力。

  他們到達西山後,將潛伏於群山附近的翠峰山下,然後到了二十日約定的時辰,立時直撲三十里外的京城,從阜成門、廣安門快入內外城,剿滅城內流賊,奪得京師。

  高貴等拜別王鬥堅定的去了,他們所領軍士,從騎兵到步兵,從乙等軍到丙等軍,也是個個神情堅定而去。

  他們滿臉肅穆,對此行自己能否成功深信不疑。

  同時也在拂曉,大側擊韃子的二萬大軍也潛藏入昌平軍都山一片,相比側擊流賊,他們精兵更多,便是內中一營丙等軍也是人人有馬。大側擊流賊的兵馬提早出,對機動力的要求降低,他們空出的馬騾,正好補充到這一邊來。

  不過他們將在二十日的戰時某刻出,韃子不比流賊,他們哨騎密佈,這麼一大股人馬行進,不可能瞞過他們,這路大軍打的就是韃子反應的時間差。

  所以此時豹韜將軍,大側擊主將高史銀仍伴在王鬥身邊,隨他巡視擋兒嶺、回龍觀等處可能的戰場陣地。

  他們上了擋兒嶺眺望,十里之外順軍營地浩蕩無盡,東西蔓延二十多里,縱深也有好多里,各色飄舞的旗幟密集如林。而在這之間的曠野上,一隊一隊的騎兵相互撕殺,窺探對方營地,掩護己方構建陣地防線。

  野地中銃聲不時耳聞,醒目的白煙一陣陣冒起,眼下的哨探戰不只是陝甘的馬隊,靖邊軍也投入大量精銳的夜不收,還有各軍的驃騎兵、獵騎兵們。

  顯而易見的,己方的哨騎大佔上風,流賊那方勝在量大,加之不是正式開戰,所以雙方保持斗而不破的局面。

  王鬥千里鏡眺望著,看密密麻麻的順軍在他們營地前數里忙活什麼,似乎在堆建土台,數了數,這土台似乎有十個。

  「流賊在構建炮壘。」

  溫方亮說道:「情報部的消息,流賊進京後,因繳獲頗多,就建了一個龐大的炮營。內普通紅夷炮一百五十門,四輪磨盤紅夷重炮五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三百門,大炮共五百之多。還有若干車營,使用佛狼機中小炮。」

  他說道:「那四輪磨盤大炮就是當年繳獲的清國大炮,門門可以打三、四里遠,打的還是十斤以上炮子。流賊在陣中構建炮壘,顯然打的就是轟打我軍大陣的主意。」

  王鬥微微點頭,流賊在火炮使用方面,確實越來越聰明了,此時雙方對陣,不可能隔得太遠,一般都是兩里左右,三四里都極少。想當年他沒紅夷炮之時,與敵對陣都是相隔一里,甚至兩百步。

  若自己沒有犀利箭炮,甚至不瞭解敵情,猝不及防下,確實極有可能吃下大虧。

  謝一科道:「大將軍,尖哨營的兄弟已經哨探清楚了,流賊的炮壘分為三層,最頂為四輪磨盤大炮,每個炮壘五門重炮。第二層為普通紅夷炮,每個炮壘十五門。第三層就是大將軍炮,每個炮壘三十門。然後炮壘前會佈置車營、銃營守護。」

  高史銀罵了一聲,隨後眉歡眼笑道:「流賊越來越狡詐了,好在我軍有重炮火箭,遠遠的隔著四五里,就將他們的炮陣,車陣,銃陣統統收拾了。」

  王鬥身旁各人都露出會心的微笑,流賊認為他們打三四里的火炮所向無敵,卻想不到己方有比他們更犀利的武器。

  而且與流賊不同,己方雖也在平野上建炮壘,卻是幾個距離不同的延伸炮台,最遠離他們炮壘有四里,然後是三里,最近是二里。

  四里距離剛好,流賊火炮號稱打三四里,然他們糟糕的炮手與射擊水準,這個距離其實非常安全。

  這些炮壘架上火箭與重炮,就可以從容轟打他們炮壘軍陣,特別重火箭拉來,更是全面覆蓋。

  以靖邊軍重火箭的射程,其實可以安在擋兒嶺上,然距離越近,打得越准,這些炮壘也可以安放重火箭。

  然後他們的火炮車營銃營被打了之後,火箭與重炮推近到離他們二三里的炮壘,從容轟射他們大陣。

  當然,以上都是指火箭重炮,普通的火炮紅夷炮等,都是伴在步陣身邊,徐徐推進。

  韓朝沉思道:「看流賊如此佈置,他們老營主力就是在這正面中軍了。介時他們方略,也應該是兩翼進攻,中間防守,看準時機,再主力雷霆撲來。」

  溫方亮笑道:「正好,我師兩翼防守,主力直撲他們中軍,只要滅了他們老營,餘者流賊立時潰敗,再來百萬亦是無用。」

  眾人點頭,雙方打的算盤差不多,都是精兵主力放在中陣,不過攻與守思路不同罷了。

  而此戰主要也是消滅流賊的老營,歷來證明,雜兵打得再多也無用,還是要消滅他們的老營兵。

  他們看過側翼的防守陣地,然後轉到擋兒嶺的東面,這邊卻是面對清軍的防線陣地,以該處而言,東南端核心是回龍觀,這邊可能會同時遭到韃子與流賊的進攻,堪稱重地。

  不過這邊防守條件也頗為有利,以玄福宮為中心,周邊有明初時牧馬軍卒居住形成的村落,對善於防守的靖邊軍來說,不論流賊韃子,想要攻克這邊的防線,難於登天。

  而在中部與沙河邊,其實都有村莊,特別中部這個稱朱辛莊的村莊,南面有一處山嶺,山不高,海拔只有十幾米,但頗廣,縱橫約有二里左右,且頂上非常的平緩,很適合安放火箭火炮。

  根據夜不收的情報,入關清軍一樣攜帶了火炮,卻是從山海關等地拉來的四輪磨盤重炮,約有四五十門左右。

  估計到時他們一樣會在三四外擺陣,正好遭受與流賊一樣的悲劇。

  他們登上朱辛莊山嶺,看遠處一股股清軍哨騎奔騰,從以前偷偷摸摸到現在毫不掩飾,王鬥千里鏡看著,想起昨天多爾袞還讓哨騎射來書信,說此次入關,是為爾君父報仇,表示願意合作,一同消滅流賊。

  談起此事,王鬥笑道:「多爾袞認為我跟李自成一樣傻。」

  眾將都是哈哈大笑,他們那不屑的笑聲遠遠傳揚開去,迴盪在這一片土地的上空。

  ……

  「能不能騙過流賊無所謂,反正王鬥肯定要打流賊,他們也不可能聯合,我大清是最佔優的一方。」

  沙河兩岸滿是密密營帳,各色清軍旗號飛舞,在一個鎏金大帳之中,多爾袞看著案上地圖,對身旁清國君臣說道。

  他身旁滿滿的滿,蒙,漢,朝,日各旗大臣,大學士範文程,寧完我,又有外藩蒙古各臣,新近歸附的吳三桂,唐通,范志完,黎玉田,劉良佐等人。

  聽著多爾袞說話,吳三桂面無表情,他身旁的方光琛更是神情木然,他都不知道,為什麼局勢會變成這個樣子。

  但顯然的,多爾袞不會在乎他們的心情,此時他興致勃勃道:「范學士方略已顯成效,流賊雖有防範之心,卻也沒有大的動靜。他與王鬥大戰不可避免,我師盡可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範文程忙跪下道:「這都是陛下廟算之功,微臣不敢居功。」

  多爾袞哈哈大笑,親切的讓範文程起來,他繼續指著地圖道:「很明顯,流賊與王鬥都不會再拖下去,明日他們就會大戰。所以我大清方略佈置,就是要死死牽制王鬥,讓他與流賊拚個兩敗俱傷,同時伺機摘得瓜果。」

  他說道:「是以,明日的佈置,便是以靖遠大將軍,鄭親王濟爾哈朗率滿洲鑲藍旗監戰,領漢八旗、日八旗、鮮八旗各一半旗丁,固山額真劉良佐,共約六萬兵力,攜帶十門重炮,眾多盾車,直逼昌平,威脅靖邊軍的後路。」

  哨騎回報,靖邊軍在昌平東側兩個山頭的防線,加上數十里的矮牆壕溝,又是一個巨鹿與長嶺山,前車之鑒,多爾袞傻了才會讓滿蒙旗丁去攻打。

  不過讓漢日鮮各旗,加上新投靠的劉良佐攻打卻可以,濟爾哈朗的滿洲精銳,監戰便可。

  劉良佐在旁呆著,聽了多爾袞的安排暗暗叫苦,他優柔寡斷又貪生怕死,投靠清國就是為了保存實力,沒想到很快就要去啃硬骨頭,他心中叫苦不迭,卻也不敢抗聲。

  「而對著靖邊軍的戰場,朕分為左右中三部,右翼,靠近沙河這邊,以多羅饒余郡王,奉命大將軍阿巴泰監戰,領平西王吳三桂,定西王唐通部,共約三萬多兵力,直逼威脅,靜待中軍號令。」

  瞥了吳三桂一眼,多爾袞又斷然安排,讓明日吳三桂、唐通都有活干,更要他們搞個投名狀。

  吳三桂仍然面無表情,唐通則是臉色大變,想說什麼又不敢。

  多爾袞道:「左翼,也就是對著流賊的右翼,以豫親王,平南大將軍多鐸監戰,領餘下的漢八旗、日八旗、鮮八旗一半旗丁威脅逼迫,同樣靜待中軍號令。」

  最後多爾袞道:「餘下滿洲八旗,蒙古八旗,科爾沁部,外藩蒙古各部約十萬鐵騎,由朕親率,居於中軍,伺機而動,並要準備大量的馬匹,介時用於衝破靖邊軍的軍陣!」

  「馬匹衝陣?」

  多鐸驚叫道:「靖邊軍銃炮犀利,若驅趕馬群衝陣,會死很多的馬。」

  多爾袞厲聲道:「不滅王鬥,我大清國甚至有亡國滅種之危,區區馬匹,又算什麼?」

  他環視各人,冷然道:「我等都瞭解王鬥此人,他若勝了,定然不會放過我等。介時他攻入遼東,必將我大清男女老幼,殺個乾乾淨淨。此時不消除這個隱患,要到何時?」

  多鐸噤若寒蟬,不敢再說什麼,他這個皇帝大哥說得對,王鬥若勝,別的不好說,滿八旗肯定要被他殺絕殺盡。

  看清國的皇帝竟將王鬥視之如此之高,吳三桂臉色終於有了些變化,唐通大張著嘴,一直沉默的范志完與黎玉田也是互視一眼。

  看帳內一片凜然之色,多爾袞放緩口氣:「當然,此戰若能剷除王鬥與流賊,天下將無人是我大清之敵,南朝無盡土地財帛,皆任由我等予取予求。」

  寧完我猛然振臂高呼道:「誓與大清共存亡。」

  帳內各人皆隨之高呼,一片野獸般的淒厲嚎叫。

  議事後,吳三桂出了帳來,他沉默黯然,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或許,自己沒路了,只能幫大清國打贏了。

  唐通則與親將唐宗等人歎道:「倒霉啊,那王鬥豈是好打的,唉。」

  他部下也是懊惱,或許當時就不該投什麼大順,直接西遁去投永寧侯更佳。

  唐通歎氣道:「騎虎難下啊,再看看吧。」

  ……

  時間在各方預算謀劃中慢慢過去,夜幕漸漸降臨,三方打的都是明營,便見一片片的燈火海洋,有若繁星滿天。

  不知為何,王鬥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他批衣而起,望著璀璨星夜出神,明日便是決定文明國運的一戰,便是以他的堅定心志,都覺有些緊張忐忑。

  踱步良久,他去看自己的幾個兒子,看他們香甜的睡姿,他內心慢慢寧靜下來。

  是啊,一切都準備就緒,沒什麼好擔心的。

  ……

  多爾袞猛然驚醒,他披頭散坐起,方纔那個夢……

  隨後他安慰自己,沒問題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自己就是漁翁!

  他又心頭輕歎,如果沒有王鬥該有多好,為何明國會出現一個王鬥?

  ……

  李自成翻了個邊,他正做著美夢,夢中一戰,靖邊軍大敗,那個什麼大清國也附稱臣,然後他在數十萬將士的簇擁下回到京師,正式稱帝,年號永昌。

  吳三桂也做著美夢,夢中他光復了京師,萬民夾道歡呼,夢裡,他微笑拱手,夢外,他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唐通坐在帳中呆呆的想:「還可以反正嗎?」

  ……

  帳篷中鼾聲如雷,孔三翻來覆去的,聽旁邊老胡喃喃說著夢話:「娘子,娘子,相公來也,哈哈,這裡大了……」

  他搖了搖頭,寧心靜氣,慢慢入睡。

  ……

  四月二十日,天色慢慢明亮,各營地喧囂四起,鄭天民強忍著緊張的心情,與兄弟們一起用過豐盛的早餐,不遠處營將李正經大呼小叫:「吃吧孩子們,吃飽了才好為國殺賊,哈哈哈。」

  朱雀軍前營千總鞠易武、韓鎧徽、陳晟、牟大昌都是正經之人,營將李正經雖有正經二字,卻非常的不正經,不過也是他的打趣,讓鄭天民等人緊張的心情平復許多。

  一切準備完畢,眾人彙集在營將大旗之下,李正經在馬上威武嚴肅的看著眾人,猛然他一張口:「嘿……」

  他高聲歌唱:「美麗的大草原啊……」

  鞠易武、韓鎧徽、陳晟、牟大昌四個千總應唱道:「我會來的,我會來的。」

  鄭天民等人齊聲應唱:「啊喲啊喲,啊喲啊喲!」

  李正經高歌:「我會將韃子頭顱做成我酒杯。」

  鄭天民等人齊唱:「啊喲啊喲,啊喲啊喲。」

  李正經高歌:「他們的妻啊就是我的妾,他們的兒啊就是我的僕。」

  鄭天民等人齊唱:「啊喲啊喲,啊喲啊喲。」

  李正經高歌:「我的馬鞭將他們重重抽打。」

  鄭天民等人齊唱:「啊喲啊喲,啊喲啊喲!」

  李正經高歌:「越過高山,越過平原,踏過大地,踏過草原!」

  鄭天民等人齊唱:「啊喲啊喲,啊喲啊喲!」

  李正經高歌:「直到天邊的盡頭處,嘿……嘿……嘿……嘿嘿嘿嘿……」

  眾人齊唱:「殺殺殺殺,殺殺殺殺!」

  《男兒行》歌聲中,朱雀軍前營大步行進,各處號鼓聲此起彼伏,源源不斷的軍伍從各處紮營地出來,他們彙集成密集的行軍隊列,按各自目標行進,紅色盔甲猶如起伏的海洋,密集刺刀長矛閃亮無限。

  他們向前挺進,樂隊開道,鳴鼓致敬,鼓聲隆隆,號角嗚嗚,一片歡騰。

  一個撫慰官策馬奔來,他高呼道:「勝利!勝利!」

  回應他的是海浪似的歡呼。

  ……

  馬蹄轟隆隆聲響,嘩嘩聲音中,無數馬匹踏過清水河流,老胡看著前方,延綿不絕的馬隊騎兵,明晃晃的兵器,晃眼的氈帽紅纓,還有大聲的喝罵,推行火炮戰車的有節奏喊號。

  旌旗黑壓壓如烏雲,眼前除了人頭就是人頭。

  老胡深深的吸了口氣:「呼,今日老子要大幹一場。」

  他嘴中哼道:「娘子,胡鄉長來也。」

  策馬衝下了眼前的清河。

  ……

  東昇嶺上,李自成策馬立著,身旁高高飄揚他的白纓黑緞旗,大旗之下,李自成志得意滿觀望自己的大陣,連綿十數里,旌旗如海,刀矛如林,他心頭湧起強烈的自信,如此浩瀚軍伍,何人可擋?

  特別是他的中軍,一色的老營兵,車營,銃營,炮台,還有他引以為傲的三堵牆,列馬三萬,五百騎為一橫列,二十縱列一萬騎為一堵,三萬騎就是三堵。

  每一堵若展開的話,按一馬搏殺需要的四五米寬度,橫陣長度就會有四五里長。

  這四五里橫推過去,還是三堵,很少有什麼軍隊承受得了,這也是他引以為傲的三堵牆戰術。

  而且他六萬老營,除了部分在左右兩翼監戰,餘下也集中到中軍兩翼,隨時可以自由活動。

  他眺望己方陣地,信心滿滿,中軍不用說,便是兩翼,雖說很多軍伍擺不下,但充沛的兵力卻可讓他使用象攻城一樣的車輪戰術,一陣接著一陣,不管死多少人,也要攻下王鬥的兩翼,然後自己中軍雷霆一擊,大局可定。

  他眺望對面的擋兒嶺,心想這麼久,靖邊軍還未排兵佈陣完畢,心中不免有了一絲輕蔑。

  也就在這時,忽然大地顫動,似乎是整齊的踏地聲音,忽然擋兒嶺上出現一片旗海,然後是耀眼的紅光,還有盔甲與尖銳兵器的海洋。蔓延的軍陣緩緩而下,他們似乎鋪滿山野,展開的軍陣,竟比自己還長。

  他們腳步沉重,軍陣極為有序整齊,飄動的旌旗又好似風暴前寂靜的海洋,他們從山嶺而下,盔甲兵器就隨著山勢起伏,一浪一浪的,目光望去,極為的震撼有力。

  他們從山上下來,整齊的踏步著,有節奏的聲音似乎萬人如一,那種嚴整,那種有力,那種氣勢,讓人目瞪口呆。

  他們雖然距離還遠,但那種勢不可擋的氣勢,那種強烈有力的視覺,卻彷彿在宣告他們才是戰無不勝的軍隊。

  沉悶凝重,如濃濃烏雲一般的煞氣湧來,讓這邊的順軍一片片失去聲音。

  李自成呆呆看著那片盔甲的海洋,他們似乎每個小兵都有精良的鐵甲,這是什麼樣的軍隊,什麼樣的財力?

  這就是王鬥的靖邊軍嗎?

  他忽然想起一事:「難道王鬥說的二十萬兵不是號稱,而是實數?」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6-8-4 09:3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4 22:53
第810章 王者之師

  不但李自成,此時同在嶺上的各將,劉宗敏,李過,高一功,袁宗第,劉芳亮,劉希堯等人都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劉宗敏喃喃道:「驢球子,這王鬥搶了多少地方啊?」

  李過眼中也閃著無比的迷惑,他看著對面,那一色的鐵盔鐵甲有若眩目的鐵流,大片大片金屬的海洋刺激得他眼睛都睜不開,聽劉宗敏這樣說,他下意識的應道:「是啊,這王鬥哪來的錢?」

  李岩看著對面那超豪華的裝備,一列列軍伍又如此的嚴整,顯然都是精兵,更可怕的是人多,眼前所見,已經多少萬了?擋兒嶺後面是否還有,還有目光很難看到的左右翼呢?

  顯然眾人當初在京師的估算都是錯誤,李岩心中嘆息:「原來這才是王鬥的真正實力。」

  他眼中閃著不解的光,說二十萬就真二十萬?這世上竟有人打仗是不號稱的,只是宣府鎮為何如此富有,養得起這麼多兵馬,還是一色精銳甲兵?

  楊少凡看著對面軍陣,看他們有如一堵堵巨牆雷霆萬鈞而來,目光所見,都是精銳的士卒,人馬竟是如此之多!

  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同時心下也不明白,場中各人他算是最瞭解王鬥了,也一直儘量高估他的實力,然王鬥力量爆炸似的膨脹還是讓他手足無措,心生無力恐懼之感。

  劉澤清呆呆看著對面,他只餘百多騎了,此戰也只是居於中軍兩翼策應,可有可無。逃回京師的這幾天,他也一直在自怨自艾,當時不該出戰的,白白導致昌平城被奪,辛苦搜刮的財帛美人盡失。

  此時才知道,原來靖邊軍打他,連一成的力氣都沒拿出來,眼下還總算保住了性命。

  想起在濟南之時,自己就想著與劉良佐等人如何去宣府山西搶掠,此時想想,這念頭是如此的可笑。

  順軍大陣正在彙集,此戰在李自成佈置中,以左營制將軍,磁侯劉芳亮率左營部分兵馬監戰左翼,以前營制將軍,綿侯袁宗第率前營部分兵馬監戰右翼。

  然後汝侯劉宗敏、亳侯李過、蘄侯楊少凡、義侯李岩、淮侯劉希堯、岳侯高一功等隨在中軍。

  眼下還未開戰,眾將都居於李自成身邊聽令,戰後才會奔赴各自位置指揮,眼見對面軍陣緩緩而來,肅殺,莊嚴,不可戰勝,一絲絲恐慌畏懼,在各人心中瀰漫。

  李自成死死看著對面那片寒光流盈的鐵流,他臉色青一陣,白一陣,他正要說話,猛然又往大陣的右翼方向看去。

  那方的遠處,似乎出現了一道黑線,然後化作蠕動不停的黑影,黑影越來越大,猛然延綿不絕的騎兵出現在視線的眼前。

  那騎兵有多少啊,黑壓壓的有若踏破一切的洪流,洪流越來越快,越來越廣,最後視線的盡頭,儘是潮水般的騎兵馬隊。

  李自成的臉色更白,他往那邊看了良久,一聲不響,就衝下了東昇嶺,數百騎護衛,還有嶺上各將,也慌忙隨之奔去。

  他們奔到前陣,又往右奔去,一路所過己方人馬雖眾,卻似乎皆有惶恐之色,這是對面的靖邊軍帶來,也有忽視出現的不明勢力因素。

  李自成放馬急奔,一般馬匹時速是四五十里,最快可達百里,李自成此時就是用最高的馬速奔跑,每秒速度達十二、三米。

  他奔到己方的右翼,這方的軍陣極為厚實,因為李自成原先打算除用車輪戰攻打靖邊軍的左翼,還有戒備那個大清國之意,此時卻覺得這個右翼兵馬還可以加強。

  最後他策馬立住,往右邊的十里外看去,滾滾而來的馬隊騎兵有若浩瀚的汪洋,最重要的是他們陣列森嚴,盔甲鮮明,嚴明的軍陣中,帶著一股撲面而來的殺氣。

  看他們那彷彿鋼鐵洪流一般的氣勢,浩大的騎兵陣列,各色不同,但又非常鮮明的衣甲旗號,李自成身後各人都是呆若木雞,這就是那個大清國兵馬?

  李自成恨恨看著,看他們騎兵後面似乎又有步兵大陣,馬步人數絕對超過十萬,不由臉色扭曲變幻,又羞又怒,他身旁各將也是呆呆看著,又是惶恐,又是尷尬。

  今日之事,打破了他們一切常理想像,不但靖邊軍實力出乎他們意料之外,便是這個大清國,也跟他們的想像判斷完全不同。

  意想中的種種不一,各樣的判斷完全失誤,似乎有人用事實大聲嘲笑,他們只是井蛙之輩耳。

  黃傘之下,多爾袞策馬立著,身旁是眾星捧月的清國貝勒王爺,朝中大臣,精銳的葛布什賢兵散佈周圍。

  一到前線,他就迫不及待觀看敵情,靖邊軍戰陣讓他神情凝重,卻也沒太出乎意料之外,他最想看的,還是那個大順國兵馬。

  因此在葛布什賢兵的護衛下,他奔到順軍右翼幾里之外,然後舉著千里鏡眺望。

  他看了良久,從他們右翼看到他們中軍,甚至極力眺望他們左翼,他臉色變幻,最後放下千里鏡,眼中露出一絲輕蔑:「見面不如聞名,此輩何德何能,可以奪得南朝花花江山?」

  曾經多爾袞對李自成極為重視,大順軍輕易奪取京師讓他認為此人智勇必大過一般人,因為清軍曾數圍京師,都不能攻克,李自成卻能一舉破之,還是二日而下。

  所以多爾袞入關,也有擔心大順國會否乘此戰勝之精銳,有窺其遼東之意。甚至入關時還嚴諭諸王、貝勒、貝子、公等大臣不可疏忽輕敵,曰:「此兵不可輕擊,爾等勿得越伍躁進。」

  他對順軍的重視到達極點,便是到了順義沙河,手下哨騎不斷與順軍發生搏戰,反應上來那個大順國戰力不怎麼樣,他還是非常謹慎。然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此時親眼所見,才覺得這些流賊果然名不符實。

  心中一個擔憂去了,多爾袞有心情一鬆的感覺,隨後他心頭又湧起疑惑:「明國與我大清交戰數十年,非等閒之輩,流賊不過爾爾,此輩何能奪取明國天下?」

  他身旁滿蒙各人自然不能回答這個問題,還是大學士范文程沉吟說道:「氣數,南朝氣數已盡,聽聞流賊奪取明都,也非彼戰力所得,而是內應開門。開門者,還皆是勳貴,大太監,內閣大臣等。便是滿都小民,以前皆盼流賊。」

  多爾袞喃喃道:「氣數。」

  他目光掃視靖邊軍與順軍的陣線,皆是浩大無邊,振奮道:「只要打敗王鬥與流賊,我大清的氣數就來了。」

  他交待身邊各人,先前方略不變,仍然是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之計,不過可以略為調整,就是左翼,對著流賊的右翼那邊,需要的話,介時可以先攻打。

  畢竟自己兵馬浩大,流賊不可能不起戒心,到時就讓流賊看看,自己也是出力的,自己與靖邊軍不是一夥的,打消他們的戒備心。

  反正這邊攻打的不是滿蒙核心,多爾袞折得起這個本錢。

  而且在這之前,派人去向那個大順王表達善意為好,暫時矇蔽住他。

  正在盤算中,忽然多爾袞聽到靖邊軍那邊傳來山呼海嘯似的歡呼聲。

  「萬勝!萬勝!」

  海嘯似的歡呼中,李自成看到一桿巨大的旗幟出現在眼前,那旗幟極高極大,竟是載在一輛大旗車之上,還用四匹健馬拉動。一個武將站在車上,他一身閃亮的盔甲,手上一把佩劍指著。

  然後那面鮮紅的,有著金黃日月浪濤紋飾的大旗就在他頭頂極力鼓舞,招搖醒目。

  數百位騎士伴在大旗車身旁身後,他們從對面靖邊軍陣前奔過,所過之處,萬勝聲鋪天蓋地,士兵們無比熱烈的一陣陣反應。

  李自成看著,他身旁各將看著,他們知道,車上那人就是王鬥,他們看大旗車奔騰著,奔到他們對面時,陽光映在旗冠黃金制的日月金冠上,金光四射,璀璨奪目,讓李自成等人睜不開眼來。

  「好大的排場。」

  多爾袞咬牙看著,他知道,對面那個男人,就是他們大清國最大的敵人,這個男人不死,他們大清國定死,但看著對面海潮似的歡呼聲,他心中又不知道什麼滋味。

  長劍斜指,旗車奔騰,陣陣如潮的歡呼,猛然對面雄壯的軍歌聲響起,宏大,雄偉,鋪天蓋地有若颶風一樣橫掃,讓人心臟緊縮,卻是先秦時就留下的古老中原軍歌,無衣。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他們不知多少萬人同時高歌,歌聲如浪澎湃而來,讓人聽出他們的慷慨激昂,同仇袍澤之心。

  李自成,多爾袞怔然看著聽著,都有這才是王者之師的感覺。

  王鬥的大旗車回到擋兒嶺,當那面巨大的日月浪濤旗再次出現在眾人視線時,又是海潮似的歡呼,王鬥一手按在御賜寶劍上,一邊轉動著身體,向兩線陣地的將士抬手致意。

  歡呼聲更為熱烈,陣旗揮舞一片,很多人激動得熱淚盈眶,便是同站在嶺上的監國太子朱慈烺,兵部書陳新甲,宣大總督紀世維,陝西總督侯恂,陝西巡撫馮師孔、甘肅巡撫林日瑞、寧夏巡撫李虞夔等人,都是激動得不能自己。

  還有王鬥的兒子,王爭、王英、王雄、王豪等人,熱淚盈眶的看著自己父親,鐘宜源、韓厚、韓思、溫文韜、高得祥等軍事學院的學生激動得滿臉通紅,拚命的高聲大叫。

  最後王鬥看向遠處的清軍軍陣與順軍軍陣,眼中露出冷然之色。

  他默默道:「李自成,多爾袞,來了就不要走了,全部死在這吧。」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6 00:10
第811章 一箭糜爛數十里

  王鬥語中無比的決心,他眼前的兩個敵人,一個是野蠻人,與文明人之間有根本不可調和的矛盾。

  政權被他們取代,不同於普通的改朝換代,這是文明的毀滅。

  從此華美的中華沒了,代之是被稱為卑賤豚尾奴的屈辱。

  這次文明的毀滅甚至比五胡亂華,蒙元入寇還可怕,因為這群野蠻人更為陰險與邪惡,他們知道如何閹割文明人中最優秀的東西,然後餘下一些糟粕。

  曾經這樣的慘劇也發生在西方歷史,羅馬帝國被日耳曼蠻族毀滅,然後歐洲進入黑暗的中世紀,幾百年被糞便浸泡,巴黎城下糞堆之高之厚,敵軍甚至不用攻城云梯。

  但他們最終從文藝復興中奮起,然東方中華卻沒有這樣的機會。

  現在王鬥來了,他不會放任這樣的慘劇發生,不需要任何理由,這就是文明人跟野蠻人之間的誓不兩立。

  還有流賊,他們代表世間最惡劣的殘渣,人性中最陰暗的東西,只知破壞,不知建設,只知痛快,不知責任。他們就是國度的病毒,寄生在宿主身上,當宿主死亡時,他們的生命也到了盡頭。

  二者沒有區別,都是黑暗的極致,世間最惡劣的渣滓,王鬥多年辛苦耕耘,就是為了今日。

  所以,他不會讓李自成、多爾袞逃出京師這一片地界。

  一騎從順軍軍陣奔來,自稱是大順使者,他被押到王鬥等人身邊,竟是勸王鬥跟太子投降,他高聲道:「我大順天王提兵百萬,就在十里外的東昇嶺上,爾等速速投降,天王仁德,定然不吝王侯賞賜。」

  看他嘴巴一張一合,滔滔不絕,王鬥身旁各將如看白痴的眼神,也不知李闖哪找來的這位天才。

  太子等人則怒發如狂,只是想著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強忍怒氣罷了。

  王鬥淡淡看著他道:「說完了?」

  那使者道:「完了。」

  王鬥作了個手勢,鐘調陽猛的抽出佩劍,一劍劈出,那使者的頭顱咕嚕嚕滾落,無頭的屍身一股股鮮血噴出,然後轟然倒地。

  太子等人一驚,臉色都有些發白,溫士彥笑道:「李自成,鼠輩爾,望之不似人君,還敢勸降?」

  高史銀也在旁道:「沐猴而冠。」

  眾將皆是冷笑,他們與流賊誓不兩立,李闖也不知哪根筋抽了,竟派人來勸降,這不是白送腦袋嗎?

  這時竟又有使者求見,暗稱乃大清國使者,願與明國太子,大都督王鬥共剿流賊,為爾君父報仇。王鬥搖了搖頭,人都懶得見,下令將那個大清國使者也殺了。

  他看看天色,又看看沙漏,對高史銀道:「高兄弟。」

  高史銀重重一點頭,他對王鬥鄭重抱拳,一撩身後猩紅的披風斗篷,轉身大步而去。

  王鬥又看向韓朝、溫方亮等人,緩緩吐出話語:「動手吧。」

  鐵甲一片鏘鏘,韓朝等人齊喝道:「末將領命!」

  王鬥看韓朝、溫方亮等人奔下山嶺,他這位置最佳,南可看順軍陣地,東亦可看清軍陣地,周邊形勢,盡入眼中。

  而此時擋兒嶺南側溫方亮領青龍軍等約五萬馬步佈陣,左中右三翼,又有大量的火炮火箭等。

  在擋兒嶺的東側,韓朝領玄武軍等約六萬馬步佈陣,同樣左中右三翼,大量的火炮火箭。

  餘下四萬人預備隊居於擋兒嶺上,方便援助各方同時,也可居高臨下讓他們感受戰場氣氛。

  清軍仍在逼近,從十里外列陣過來,王鬥眺望順軍那面陣地,他們同樣是分為三翼,王鬥最關注他們的中軍,一色的老營兵,陣列廣闊約有五六里,縱深也有三四里,連炮營車營什麼算上,人數約有六萬左右。

  他們的左翼在兩里之外,福海、甕山、紅山前面擠滿了人,估計紅山後也都是人,又有許多兵馬在他們陣後聚集。不過地方就這麼大,連他們右翼兵馬算上,王鬥估計流賊只出戰二十萬人,還有一半多的兵力沒擺出來。

  不過依他們以前的戰術,李闖應該是在兩翼打車輪戰的主意,前方打過後,就撤到後方歇息,源源不停歇的攻打。

  以前很有用的戰術,只可惜這次他們的盤算不能成功了。

  溫方亮奔馳到自己軍陣,對應對面流賊,他的戰陣也是分為三翼,中軍這邊又分為前陣後陣。前陣皆是步兵,以青龍軍乙等營、宣大督標營,其實也是靖邊軍乙等營、又有兩個丙等營列陣,加上兩翼馬陣,展開約有七里的陣線。

  這個時代排兵佈陣其實佔位頗多,一般而言,每個士兵要佔地二步,也就是三米,前後間隔也要二步,否則打鬥起來,大刀一個揮砍,就把身旁的戰友給砍翻了。

  馬匹佔地更多,左右間隔四步,擠點也要兩步,每列前後相距二十步,擠點也要十步。

  不過已經普及燧發槍的緣故,靖邊軍的隊列卻可以排得更緊密,他們一營戰兵三千二百人,內火銃兵一千六百人分為四排,每排四百人,佔地四百米,需要時甚至可以一米位置緊挨兩個銃手,增強火力密度。

  然後餘下的槍兵一樣分為四排,四個營佔地,加上每營的空位,佔了四里地,加上兩翼的忠義營馬隊,陝甘各將馬隊,展開有七里。

  然後青龍軍甲等營,軍中驃騎兵、獵騎兵作為中軍後陣。

  溫方亮回到軍陣,將士們潮水般向他這個領軍主將歡呼,溫方亮奔到前陣,他千里鏡眺望對面流賊中軍,他們前方的車營,銃營,皆在幾里外嚴陣以待,還有大聲的咆哮喧嚷,他們軍中的火炮,不斷向著各個炮壘運送。

  他回頭看了看自己陣地,陣前擺了一門門火炮,內普通紅夷大砲就有一百門,大將軍炮三十門,中小佛郎機炮一百五十門,馬騾拉著的二十門紅夷重炮,三十門重型臼炮也準備完畢。

  此外是一個營的重火箭營,兩個營的輕火箭營,共一百二十門的輕重火箭發射槽。

  他們將在第一波將流賊的炮壘,車營銃營打了,然後步陣逼近,流賊若以馬隊攻擊,就以普通紅夷炮等實彈轟擊,若衝到近前,更有霰彈攻擊等待他們。

  那將是閻王的轄區。

  特別紅夷炮霰彈射程在二百多步,擴散面積三四十步,只需有六十門紅夷炮,霰彈覆蓋面積就達五六里。

  更別說這邊的紅夷大砲有一百門,還有大量的佛郎機炮,它們的霰彈射程也有一百多步,擴散面積一二十步,流賊馬隊衝來,就是衝進死神的空間,任後方的銃兵槍兵從容收割成果。

  如此犀利銃炮火箭,精銳戰士,都給溫方亮強烈信心,此時他的軍陣離流賊炮壘有五里,雙方馬隊哨騎拚殺後的默契,這十里地帶雙方各佔三四里作為縱深擺陣空間,然後中間作為拚殺之地。

  不過因靖邊軍戰陣的獨特,青龍軍需要的縱深很淺,所以他們前陣離流賊軍陣有五里之遠,離己方砲臺也有一里,不過那片也是屬於他們的地盤。

  溫方亮奔回中軍後陣,咆哮喝道:「列陣行進!」

  韓朝回到自己軍陣,他領馬步六萬人,同樣三翼,中軍分前後陣,以兩個乙等營,王朴新軍營,兩個丙等營為前陣,佔地五里。然後他的甲等營,驃騎兵、獵騎兵,新附營馬隊,歸附蒙古人為後陣。

  又中軍各隔約一里是兩翼,防守各一二里的陣地。

  與溫方亮一樣,韓朝陣中也擁有大量的火炮火箭,光輕火箭營就有三個,重火箭營兩個半,又有紅夷重炮四十門,重型臼炮四十門,普通紅夷大砲一百五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五十門,中小佛郎機炮二百五十門。

  又有十門紅夷重炮,十門重型臼炮佈置在兩翼,還有若干普通紅夷大砲,佛郎機等。

  他的陣地,將會形成非常恐怖可畏的火力網。

  他策馬朱辛莊山嶺上眺望,奴賊已進入五里,最終,他們應該會在己方陣前的三四里停下。

  看他們軍馬佈置,介時可能會使用大量的騎兵衝陣。

  不過韓朝並不擔心,他火力網就擺在這裡,而地形所限,奴賊最多使用橫列一千匹戰馬的陣勢。而且介時展開,還必須擠得緊緊的,否則他們的馬陣至少會延綿十里之長,這邊根本擺不下。

  己方犀利的銃炮火箭下,他們擠得越緊,越是靶子,到時就讓他們來多少,死多少!

  他下令中軍大陣迎上去,「靖邊軍,前進!」

  擋兒嶺上,王鬥放下千里鏡,他笑了笑,多爾袞想搞一片石那套,自己就主動迎上去,將他拉下水。

  絲竹鼓樂鳴響,激昂的樂曲飄搖,視線中旌旗招展,線列肅整,特別踏步聲一片整齊的轟響,隨著他們的行進,他們的銃劍與長矛就有節奏的上下起伏,有如金屬與紅纓的波浪。

  看著前方逼來的隊伍,楊少凡與高一功臉上都露出複雜的神情,隨後高一功眼中射出寒光,說道:「來得好,就讓他們嘗嘗我大順火炮的厲害。」

  他看看身旁的炮壘,眼中露出安心的神情,他的四輪磨盤大砲可打三四里,對面似乎拉來頗多的小炮,很多還是紅夷炮,這王鬥果然不簡單,不過看那炮的份量,高一功提著的心也就放下來。

  果然只是打那種一二里的炮,在己方犀利的紅夷重炮下,他們只能光挨打不能還手。

  再看各炮壘前百多步一色的精良戰車,車上密集的佛郎機炮,還有戰車後密集列陣的銃營戰士,高一功更覺放心。

  「來吧,就等著你們。」

  「傳令,左翼開始進攻。」

  東昇嶺上李自成看著靖邊軍結陣逼來,他面無表情的下達命令。

  雖然對王鬥與那個大清國估算錯誤,給他與闖營各將帶來很大的恐慌,但不管怎麼說,自己有數十萬大軍,近年戰無不勝的戰績,更有犀利的銃炮,沒理由就這樣放棄。

  自己就是用人命堆,也要將那個王鬥給堆死了。

  而且那個清國也派人來向他表達善意,願與他攜手攻打王鬥,如此算來,此方反是強援了?

  不過李自成也不會因此信任他們,所以他的右翼還是嚴加戒備,除非那個清國真正進攻王鬥了。

  對面軍陣如牆如山而來,嚴整,銳勁,又勢不可擋。

  多爾袞詫異的放下千里鏡:「王鬥這是干什麼?」

  這時哨騎來報,擋兒嶺南面那方,靖邊軍也開始向流賊進攻了。

  身旁各人都發出不可思議的聲音,多爾袞怒極而笑:「朕承認王鬥很強,然以一打二,他以為他是誰?」

  就在這時,擋兒嶺南邊傳來什麼東西淒厲的呼嘯,還有隨之猛烈的爆炸,讓多爾袞心下一顫。

  「那是什麼,虎蹲炮?」

  高一功好奇的看著一些靖邊軍似乎從馬車上取出什麼,遠遠看去,就感覺跟虎蹲炮一樣的小炮,離得這麼遠,可以起什麼作用?

  楊少凡皺眉看著,心中則有不妙的感覺,王鬥怪事層出不窮,不要又來什麼新樣的武器才好。

  他們看著三四里外,陣列前的靖邊軍在忙活著,他們速度非常快,很快就準備好了,然後一字排開,就是一些跟虎蹲炮,佛郎機小炮一樣的東西。

  然後看他們抱著什麼東西裝入,然後...

  猛的一門「虎蹲炮」似乎衝天而起的橘紅色火焰,然後是撕裂空氣的尖銳呼嘯,似乎一個什麼東西從「虎蹲炮」上騰空而起,如明亮耀眼的天火流星呼嘯。

  它帶著滾滾的濃煙,長長的紅色尾焰,似乎驚天動地尖嘯著,直接往這邊飛來。

  在天空中,它是如此的耀眼醒目,便如節日絢爛的焰火,星夜中璀璨的流星。

  「神火飛鴉?」

  高一功怔怔看著,楊少凡則臉色大變,蒼白如紙。

  那「神火飛鴉」猛然落下,就落在一堆銃兵中,然後是震撼大地的劇烈爆炸,周邊數十步人一片的搖晃滾落,伴之的,是血雨飛濺,慘叫連天,眾多人斷胳膊斷腿,或是內肚大腸被炸得七零八落,爆炸的碎片帶來可怕的殺傷力。

  突如其來,毫無徵兆的打擊讓這邊密集的銃兵死傷慘重,飛濺的碎鐵瞬間洞穿他們的身體,削斷他們的肢體,甚至有人被炸成碎肉。那些來不及喪命,被削斷胳膊大腿的倒霉銃兵滾在地上,淒厲的哀嚎著,劇烈的痛苦只讓他們恨不得死去。

  火箭爆炸的氣浪還掀翻了很多人,驚動了他們的馬匹,讓他們茫然不知所措的陷入了混亂。

  這還只是爆炸後碎片帶來的效果,「神火飛鴉」爆炸之後,周邊百步很多人身上血霧狂飆,或是踉蹌倒地,或是直接被小鐵彈打飛出去。

  便是輕火箭都至少內裝千顆的小鐵彈,在龐大數量黑火藥爆炸的帶動下,如雨點般的灑向四面八方,威力可比火銃近距離轟射,帶來更為可怕的殺傷力,就聽淒厲的嚎叫聲不絕。

  楊少凡拚命制止身下驚慌無比的馬匹,身旁好幾個騎手還被狂燥的馬匹直接摔落馬下,好容易他回過神來,卻見自己的銃兵死傷慘重,這邊到處是狂奔的人群,還有人慘叫著,跌跌撞撞不知該如何是好。

  「楊將軍,我的手...」

  楊少凡看到一個銃兵過來,他嚎哭著,左臂森森白骨已經斷了,上面還殘留的滲人的紅色肉絲。

  看著這一切,楊少凡哆嗦著,他猛然淒厲大叫:「不!」

  忽然,他又驚恐看去,卻是撕裂空氣的尖嘯聲聲,一道道「神火飛鴉」又升上天空,竟有百發之多,有如流星火雨般,又往這邊飛來。

  「不!」

  多爾袞眼中都要流出血淚,靖邊軍的「神火飛鴉」忽然落來,炸得前方的將士亂作一團,多爾袞正在吃驚,那是什麼武器,可以打這麼遠。

  依他估計,那「神火飛鴉」發射的距離已經有四五里了,猛然一發「大神火飛鴉」直接飛到他的陣中,落在噶布什賢兵中,爆炸後數千的鐵彈飛灑,那死傷的人數不知有多少,這可是大清國最精銳的勇士啊,就這樣白白死了。

  特別讓多爾袞恐懼的,他離得這麼遠啊,靖邊軍的武器都能打到,還有哪裡是安全的?

  多爾袞心頭湧起死亡的恐懼,方才竟有一顆小鐵彈直接打在他的馬匹上,讓他多爾袞滾落在地,然後他恍惚的爬起來,又聽撕裂空氣的淒厲尖嘯,衝天而來的橘紅色火焰是如此的壯麗,然後又是震撼大地的劇烈晃動。

  多爾袞就見那邊烈火熊熊,數十甲兵渾身是火的尖叫奔逃,他們就像老鼠一樣瘋狂衝撞,然後身邊的人都慌亂不堪的躲避他們。

  還有著火的人在地上拚命打滾,然後那火就是不滅,燒得那些人厲聲慘叫,身體燒灼的噼啪聲讓人不寒而慄,人肉的焦香味陣陣,場面極為恐怖駭人。

  看那靖邊軍「神火飛鴉」所過,便是最精銳的甲兵也無一不是奔跑逃命,亂衝亂闖,不知所措。

  多爾袞呆呆看著,他喃喃道:「怎麼會這樣?」

  凌厲的呼嘯聲不絕,看一發發火箭騰空而來,尖嘯著撲向敵人的軍陣,不論流賊或是韃賊,他們的陣地就沒一處是安全的,天空中滿是濃煙與火焰,一道道焰火的軌跡掠過,似乎滿天的流星墜落,豔麗之極。

  擋兒嶺上各人嘴巴張得大大的,個個神情非常精彩,很多人都是拚命揉著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看看南邊流賊,又看看東面韃賊,王鬥臉上露出笑容:「大禁忌術。」

  太子朱慈烺無意識扯著自己衣角,喃喃道:「天火流星。」

  陳新甲神情猙獰,他的臉漲得通紅:「一箭糜爛數十里。」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6 00:1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7 13:30
第812章 恐懼

  尤世威驚歎的看著火箭的發射,一直聽聞靖邊軍的神秘武器,火箭,閱兵時也有看到實物,然心中一直存有疑惑,此時真正看到發射,只餘歎為觀止,心旌搖曳。

  他看火箭從己方陣前一發發騰空而起,然後呼嘯撲向敵人,那距離已經讓他驚歎不已,然後是那個威力,每一發落下,流賊周邊的軍陣就是一片慌亂潰散,沒有一隻賊兵可以抵抗火箭的威力。

  他身旁的眾人也是一陣陣吸氣,固原總兵鄭家棟喃喃道:「驢球子,打這麼遠,還怎麼打?」

  高傑與部將胡茂禎、李成棟呆呆看著,特別胡茂禎大張著嘴,看著一枚枚火箭在空中呼嘯,良久他說了一句:「好是好,就怕太費錢了。」

  陳永福發出痛快的歎息聲,王鬥的力量一陣陣刷新他的感官,不過他已經決定緊密跟隨元帥王鬥,靖邊軍力量越強,也越讓他感到與有榮焉。

  他對身旁甘肅總兵馬爌說道:「有了火箭,以後打仗形式怕不同了。」

  馬爌用力點頭,他是名將馬芳之孫,一直飽受家族熏陶,可謂將門之後,依他看來,打仗都是先從外部慢慢敲進,然後打到中軍,此時敵人才凶多吉少。

  這也是紅夷大炮的優勢所在,打得遠,有時甚至可以打到前陣核心,給敵人帶來極大的恐慌,動搖他們軍心。

  然眼下火箭的發射,竟是直接在賊敵核心內部開花,甚至越過他們的前陣,直接打到他們後陣,這真是不可思議。

  馬爌就親眼看到幾枚火箭呼嘯落在流賊中軍核心,或許相比流賊龐大的人數傷亡不知多少,然馬爌想像得出流賊那種恐慌,那種不安全感,便是馬爌自己,遇到這種情況都不知該怎麼辦。

  總之,便是這些大明舊將,看到這種新武器的浩瀚力量,人人心中悸動,感覺與眾不同的時代來臨了。

  ……

  溫方亮滿意的看著火箭發射成果,他身旁各將也是眉歡眼笑,這火箭太犀利了。

  他們親眼看到,方才百枚火箭齊射,落到流賊的車營,銃營中,那邊瞬間就是大片大片驚恐欲絕的喊叫潰亂,不知多少賊兵狼奔豕突,驚呼大叫,軍官們彈壓都彈壓不住。

  他們慌亂是肯定的,流賊車營不用說,都是原來投降的明軍,裝備再精良,也沒有戰心。他們銃營很多是原投降的新軍,但早已腐化褪變,面對強悍的火箭,便是輕火箭,一樣抵抗不了。

  還有重火箭,一樣呼嘯發射,與輕火箭不同,它們需要尋找更有價值的目標,所以前陣的車營銃兵不在他們考慮之中,便是賊中軍兩翼的馬隊,也基本不在他們考慮之內。

  他們直接打的是他們中軍核心,三堵牆騎兵,一些大旗的周邊範圍,雖然距離遠了,但也基本往那個方向落下,能不能炸到有價值的目標,就看己方與敵方的運氣了。

  此時他們停在四里開外,軍陣已經停了下來,火箭,還有拚命拉來的重炮,將會依事前方略,把流賊的炮營車營打了再說,否則若流賊前陣銃炮還在,己方步陣逼上去,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

  二十門紅夷重炮,三十門重型臼炮已經被馬騾拉著上各個炮台,很快將發射,而那些火箭們,則仍然在不斷的呼嘯。

  溫方亮青龍軍陣地有兩個輕火箭營,每營一百門發射槽,共二百門,他們分為兩層發射,前後錯位,前方一百門,後方一百門,相隔二十步,然後前方散打,後方齊射。

  還有一個重火箭營,二十門火箭車,它們上了各個炮台。

  那是堆起來的高約一丈的大土台,它們一總五門聚在一起,發射以散打為主,但若發現有價值的目標,則會一車裝入三發火箭,甚至一總齊射,一次性發射十五枚的重型火箭。

  煙霧翻騰,火箭發射的濃煙讓箭陣前硝煙一片,但搬運手們仍不斷從馬車上搬來備彈,然後放入發射槽之內。

  後排營觀測官們架著炮鏡,最後計算出目標距離範圍:「距離四里又一百六十步,彈高五分三度,齊射!」

  該營所有總部觀測官、觀測員、每箭火箭長齊喝道:「彈高五分三度,齊射!」

  火箭搬運手移動雙腳架,調到箭身上相應刻度方向,每箭火箭長剪來了相應引信,插在了頭部引信口處。

  這是一種延時引信,點燃後可以按照預定的速度燃燒,戰時按照相應數據切割引信長度,使其盡量在預定的距離爆炸。

  此時開花彈經常有早炸晚炸的毛病,不過王鬥等人認為引信寧長勿短,晚炸比早炸好。

  早炸了,只是空中一朵璀璨的煙花,晚炸了,敵人可能跑了,然此時講的是嚴整軍陣,你跑不要緊,整個軍陣卻崩潰了,可能比站著挨炸效果還好。

  而火箭長一米多,後部是******推進劑,前部用易碎的生鐵鑄造,內裝火藥七到十斤,重火箭裝藥更有二十斤到二十五斤,這是個很驚人的數字。

  黑火藥其實威力不小,主要看量有多大,後世說八路的手榴彈一炸兩半,那是使用繳獲的日軍手榴彈外殼復裝的緣故,強度太高了,後改回用生鐵鑄造,效果就很不錯,除了個頭大些。

  而且火箭前部鑄造時還有預制破片,開在內部,火箭發射不需要考慮到膛壓,不擔心預制破片會影響彈體結構,導致在炮膛內爆炸。還沒有後座力,何時何地都可發射,實是一種非常優良的武器。

  除非發射大口徑實彈,靖邊軍中已考慮用火箭慢慢取代臼炮,因為就算在臼炮這種低膛壓的火炮中,若使用預制破片的開花彈,都有負面作用,可能炮彈提前在炮膛內爆炸。

  思路打開後,制約火箭發展的只是成本,畢竟此時的黑火藥與鐵料都不便宜,特別很多舊式軍將連製作火藥的配方都非常原始,還需要用大量的雞蛋提純,一斤火藥成本快一兩銀子。

  象王鬥這樣打,一發火箭至少十兩銀子沒了,沒任何一個軍將用得起。

  該營再一次火箭齊射準備完畢,營觀測官喝道:「發射!」

  所有的觀測官、觀測員、火箭長喝道:「發射!」

  每箭的點火手點火,他們先點引信,又點尾部引線,火線嘶嘶燃燒著,猛然各火箭的噴口噴出長近一丈的火光,濃濃的硝煙籠罩了火箭附近方圓,然後各火箭騰空而起。

  它們拖著紅色的長長尾焰,淒厲尖嘯飛行著,同時火箭在尾部安裝的三隻傾斜螺旋板作用下不斷的旋轉,使自身在飛行時達到一種相對穩定,保持精度的效果。

  又是一大片火箭在空中飛掠,它們拖著璀璨若煙花的火焰,在空中發著難以形容的呼嘯,若滿天墜落的流星,朝自己的目標飛去。

  ……

  順軍的一個炮壘中,這是他們典型的三層炮壘,最頂是五門四輪磨盤大炮,然後下一層是十五門普通紅夷大炮,最下是三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為防止靖邊軍的火炮,他們還在周邊佈置了大量的土袋竹筐,然此時……

  一個炮手渾身冒火的奔逃,他淒厲的叫著,亂跑亂撞,他身邊人或是躲閃不及,或是同樣慌亂的奔跑逃命,那炮手身上的火焰衝起來越高,最後讓他整個人變成一個大火球。

  這個大火球跌跌撞撞著,一邊發出難以形容的哀嚎,所過之處,更是身邊東西不斷被點燃,猛然他撞到什麼,然後是驚天動地的爆炸聲,而且是連環爆炸。

  最後整個炮壘爆起一大團蘑菇雲,猛烈騰起來的火焰如太陽一樣熾烈,陣陣濃煙捲向空中,然後炮壘中的一切,都在騰起,都在紛飛。捲起的炮管,車輪,鐵料,在強大的火藥助力下,向四面八方橫掃,掀起的氣浪,更是洶湧的湧向周邊。

  楊少凡與高一功從滾落的地上爬起,他們的馬匹已經驚嚇得不知何去,待硝煙散去,垮塌聲停止後,他們再看那炮壘,已經被炸成光禿冒煙的窟窿焦土,坑中還不斷冒著焦糊與充滿血腥味的黑煙。

  還有周邊列陣的順軍車營銃營士卒,他們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大片,死傷枕籍,隨處可見人體與馬匹的屍骸,還有傾倒的戰車,散落的武器旗號等。

  他們呆呆看著這一切,任各種刺鼻的氣味直刺鼻腔,眼見周邊的人都在哭喊奔逃,他們也無力制止。早前他們已經制止過一次,那百枚火箭齊發引起了極大的恐慌,還是二人拚命鎮壓才勉強安定,眼下實在是制止不住了。

  楊少凡踉蹌走了幾步,腳下踏的土地被鮮血浸得發黑,他茫然看著周邊喊叫奔跑的人群,難道自己的野望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我不甘心!

  楊少凡勉強振作精神,他正要說什麼,忽然淒厲的呼嘯中,又一發「神火飛鴉」飛來,他本能的想跑,但看那「神火飛鴉」在百步外落下,而且插在地上不響。

  楊少凡大大的鬆了口氣,這該死靖邊軍的「神火飛鴉」實在可怕,猛然這時「神火飛鴉」忽然又爆了,周邊又是一片淒厲的慘叫,橫七豎八的眾多人向四面八方飛倒而去。

  然後楊少凡毛骨悚然,卻是那邊一道長長的黑線影子撲來,發著凌厲的呼嘯,在空中急速旋轉著。

  這東西竟是兩個鐵球,一個大,一個小,以鐵鏈相連,它發著呼呼的聲響,然後急速一路抽打過來,被這東西打到的人,無不是筋斷骨折,頭破血流,白花花的腦槳騰濺,場景可怕之極。

  楊少凡就見這鏈球呼呼旋轉著過來,猛然它轉過高一功的頭,在他恐懼之極的眼神中,高一功的頭就被活生生扯斷了,然後是因為頭髮什麼絞住,高一功那驚恐欲絕的頭顱就掛在上面,並隨著那鏈球一起旋轉。

  然後這這鏈球與人頭撲在一人身上,纏在他的胸前,差點將他整個人都纏斷了,內中的一切嘩嘩嘩的流出來,花花綠綠。

  楊少凡顫抖的看著,特別看高一功的人頭滾落下來,眼睛突出,表情恐怖之極。

  楊少凡再也抑止不住內心的恐懼,見身旁一個部總大叫著策馬奔過,追上去一刀將他劈翻了,搶上他的馬,就往後陣逃去。

  ……

  密密的馬隊在中軍後陣聚集,他們駭然看著前方滿天的流星火焰,又心有餘悸的看頭頂不時飛過的「大神火飛鴉」,靖邊軍這火器,竟可以打六七里之遠,或許更遠,實是可怕。

  猛然一發「大神火飛鴉」飛來,這邊的老營馬隊不知該如何反應,不過也有機靈之人大叫著,策馬就想遠離。

  卻見這「大神火飛鴉」還未落地,約到人策在馬上的脖子遠就爆炸了,然後是密密的血肉橫飛,周邊的人馬驚叫著翻滾了一大片,更遠的周邊還有血霧騰冒,數千顆小鐵彈在火藥爆炸的助力下飛灑,帶起了強勁的殺傷力。

  不但如此,還有四五顆更大的鐵球呼嘯四射,它們一路洞穿多個人馬,勢頭之急,便如近距離對這些人進行火炮轟射。

  ……

  東昇嶺上,李自成、劉宗敏、李過、劉希堯、袁宗第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前陣情形,滿天的流星墜落讓他們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在靖邊軍奇怪武器打擊之下,前陣很多地方已呈潰散姿勢,很多軍士喊叫著往後陣逃來。

  還有他們火炮開始轟隆隆作響,聽他們炮彈呼嘯,炮打過的地方,一樣是可以打三四里遠的重炮,他們的判斷估算再一次錯誤。

  特別他們奇怪的武器中,有一些甚至可以打到他們的後陣,打到他們中軍核心,不久前更有一發打到嶺下,直接炸翻了一大片他們的老營驍騎,讓李自成等人嚇了一大跳,個個毛骨悚然。

  這是什麼武器,可以打這麼遠,這都七八里了吧?

  看前陣混亂的形式,李岩神情焦急,他說道:「大王,不能任由王鬥軍這樣打下去,我師光挨打不能還手,這樣士氣折損太大,必須立時牽制,或許可以從兩翼向他們攻擊。」

  李自成咬著牙,確實,不能任由靖邊軍這樣打下去,中軍兩翼的兵馬該活動了,甚至中軍後陣的三堵牆也要準備。

  其實定神後他也看出,靖邊軍的武器雖然犀利,可以打得很遠,但相比龐大的人數,造成的傷亡比例還是小,只要忍住恐懼,敢於拚命,未必沒有挽回軍心的可能。

  但就是不能這樣活活站著挨打,早前兩翼進攻,中軍防守的方略看來必須調整了。

  他心中也傾向李岩的中軍兩翼進攻方略,靖邊軍正面戰陣看起來雖薄,然情形不明,還是先從兩翼試探為好,或許還可以迂迴包抄到他們陣後。

  他傳令中軍兩翼出動一些馬隊,同時李自成還讓綿侯袁宗第前往右翼監戰攻打,早前磁侯劉芳亮已經去監戰左翼,李自成認為右翼也可以開始了。

  李岩欲言又止,他有些擔心那個大清國,不過哨騎消息,靖邊軍同時對那個大清國發動進攻,看來他們二者確實不是一方。

  想想靖邊軍以一打二的雄姿氣魄,李岩心中又重重歎了口氣。

  他看袁宗第領命,在數十親衛簇擁下就要下去山嶺,猛然淒厲的呼嘯中,一發大火箭落在離袁宗第等人不遠的坡上,洶湧的火焰爆炸聲中,他們這數十騎立時就翻滾了一大片。

  特別密密麻麻的小鐵彈隨著爆炸飛灑,到處是泥塵血霧騰起,就連李自成身邊不遠都有一個驍騎護衛被飛來的鐵彈打中腦袋,他當場腦殼碎裂,腦漿飛濺,一聲不響滾落馬下。

  李自成毛骨悚然,他拚命止住胯下驚動的馬匹,眼角餘光又看到幾道長長黑影扭曲亂飛,內中一道撲向袁宗第那一群人,那黑影呼呼的尖嘯旋轉著,一路抽打,袁宗第的臉被抽了一下,就翻滾落到了馬下。

  一切停止後,那方是呻吟慘叫聲一片,李自成等人急急奔過去。

  「綿侯。」

  「袁兄弟……」

  隨後他們聲音戛然而止,眼前一切讓他們心頭湧起無比的恐懼。

  ……

  眼見淒厲的呼嘯聲中,一發發火箭從靖邊軍中騰空而來,然後落入了滿蒙中軍大陣中,看著那邊慌亂的情形,這邊人等又是心有餘悸,又是慶幸。還好,靖邊軍的目標不是他們,沒有一發火箭落來。

  看滿天的焰火濃煙,然後是一道道墜落的絢爛軌跡,唐通喃喃道:「白日見流星啊。」

  吳三桂臉色發白,身旁的祖大樂等人也是無言。

  祖大弼沉默良久,歎道:「唉,押錯寶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7 13:41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7 23:59
第813章 拚命

  「這是天神的怒火啊。」

  絢爛的火箭不斷飛向敵營,炸得幾里外的滿蒙蠻子哭爹喊娘,列陣的新附營蒙古馬隊,歸附的外藩、青海河套蒙古馬隊看得親切,無不是目眩神搖,特別青海河套蒙古佐爾丹等頭人都是喃喃唸佛。

  他們雖是蒙古人,但已被當地同化不少,舉的旗幟少有蘇魯錠,多類似五色經幡的旗子,頗有藏區當地風格。

  他們與外藩蒙古土謝圖汗袞布等人一樣,都出動馬隊甲兵五千參戰,算了下了大本錢。

  此時他們看著滿天的火焰與濃煙,那讓人心驚的火箭呼嘯,那遙遠的距離與威力,他們腦中除了神蹟就無可想像,不由暗暗慶幸,自己加入的是明國大都督一方,否則此時挨炸的就是自己了。

  「就知道元帥軍中有大殺器。」

  王朴舉著千里鏡一直眺望對面情形,他的新軍營已經交給韓朝安排,指揮權也全部移交,此時他策馬韓朝身旁,身邊只有幾百個護衛,不過王朴很滿意。

  他剛一參戰,元帥王鬥就給他營伍全部換上自生火銃與銃劍,他的新軍經歷過鬆山血戰,戰力不薄,此時又有犀利的銃械,更是如虎添翼。每次跟王鬥出戰都獲得滿滿的好處,這讓王朴堅定緊抱王鬥大腿的決心。

  此時他大呼小叫的,頗引旁人側目,忽然王朴又喊道:「好,打得好。」

  他痛快的大笑:「剛才那火箭打得太好了,哈哈,炸死這些騷韃子。」

  ……

  以鐵鏈相連的兩個大小鐵球呼呼飛舞,它急旋轉著,一路抽打,所過之處血肉橫飛,忽然吏部滿承政圖爾格一聲淒厲的嚎叫,卻是他的頭被鐵鏈狠狠抽了一下,立時半邊臉都被抽爛了,眼睛鼻子嘴巴擠到一處,非常恐怖。

  還有刑部蒙古承政多爾濟的頭瞬間被絞走,無頭的屍身一陣陣噴湧鮮血,非常滲人。

  最後這根鏈球纏在工部漢承政祝世蔭的腿上,讓他的右腿只剩一點點皮肉相連,他在血泊中爬動,一邊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多爾袞目眥欲裂,方才靖邊軍三「大神火飛鴉」一齊落下,造成慘不忍睹的景象,周邊淒厲的嚎叫,支離破碎的肢體,讓他的心肺都一陣陣抽動。

  亂了,計劃全部被打亂了。

  在他的計劃中,讓兩翼的漢日朝八旗,歸降的明軍等先消耗靖邊軍的有生力量,自己率滿蒙主力伺機以待,最好王鬥與流賊打個你死我活,然後自己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沒想到靖邊軍先下手為強,自己後下手遭殃,特別他們的新式武器非常犀利,活生生打到自己的中軍後陣,造成非常恐怖的效果。

  而且前陣更慘,大量的「小神火飛鴉」落下,將士們策在馬上,活生生站著挨打啊。

  還有自己的火炮啊,全完了。

  吳三桂等人投降後,放在遼東、山海關等地繳獲安置的原清國四輪磨盤、神威大將軍炮三十五門,天祐助威大將軍炮十門,又有當地一些大小紅夷炮,總共約六十五門的紅夷炮也被多爾袞一齊拉來。

  除濟爾哈朗率領的那一路他給了十門四輪磨盤大砲,餘下的他都舍不得給兩翼使用,只給他們各幾門普通的紅夷大砲,準備集中起來,介時轟擊靖邊軍的中軍大陣,眼下在他們火箭打擊之下,全完了。

  他們雨點般的燃燒彈落下,甚至引起殉爆,炸得周邊的人血肉橫飛。

  他千里辛苦運送的火炮完了,再這樣被打下去,光挨打不能還手,恐怕他的滿蒙中軍大陣也會活生生崩潰。

  多爾袞看得很清楚,對面的靖邊軍是玄武軍的旗號,他們主將是王鬥心腹重將韓朝,此人打過塞外之戰,非等閒之輩,而且他兵馬不少,光在後陣列陣的騎兵就有二萬左右。

  他們擁有大量的馬隊騎兵,又緊緊盯著自己,己方萬一潰敗,在他們追殺之下,後果不堪設想。

  形勢有變,不拚命不行了,而且方略需要改變。

  多爾袞多少也看出,靖邊軍的新式武器雖然犀利,其實造成的傷亡人數還是小,只要忍住恐懼,未必沒有挽回局勢的可能。

  現在就是不能光站著,否則靖邊軍步陣逼上,他們那「大小神火飛鴉」等犀利武器更靠近,那真是大清國的末日。

  多爾袞傳令左翼的多鐸,右翼的阿巴泰,立時監戰進攻,分別攻打玄武軍的左右翼,同時他這邊的滿蒙大陣十萬人,依外藩蒙古、科爾沁部、八旗蒙古等順序,多批次向玄武軍中陣起進攻,不聞鳴金,不得後退。

  他們進攻方略,就是大量馬群在前,後方跟隨馬隊有些散亂,後幾排集中,這樣死的人會少些。

  他滿八旗一樣會分為數層,都準備大量馬群,關鍵時刻雷霆一擊,直破靖邊軍中軍。

  ……

  炮下的土台猛地一震,一門紅夷重炮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長長的火光與濃濃的硝煙噴出,一顆十幾斤重的砲彈呼嘯飛出,那邊數排的戰車都被打得碎裂,沉重的實心鐵球衝撞過去,木板與人體的殘片就四下飛舞。

  早在火箭齊射後,那方流賊的車營,銃營,炮營就慌亂不堪,很多賊兵撒丫子就跑,眼下火炮轟擊後,他們潰亂的形勢已經要蔓延到整個前陣,潮水般的潰散就在眼前。

  再加把勁,他們整個前陣就會潰敗了,為己方的步陣掃平前進的障礙。

  濃濃的白煙瀰漫,裝填手又填上絲綢藥包,然後一人插上鵝毛藥管,然後點火射。

  靖邊軍炮營廣泛使用絲綢藥包與鵝毛藥管,內中殘渣極少,可以好幾次才清刷一次炮膛,鵝毛藥管火快,線藥也不會板結,使得靖邊軍的火炮達到一個非常驚人的射速。

  土台上再次發出震耳欲聾的炮響,猛烈的硝煙,再一次籠罩了這一片方圓。

  ……

  「嗵。」

  沉悶的聲響中,不遠處一門重型臼炮出濃密的火光,濃濃的硝煙隨後向四周蔓延開來。

  一顆燃燒砲彈呼嘯從粗大的臼炮口飛出,火炮射的同時,熾熱的火藥氣體已經從砲彈的邊緣通過,點燃了信管中的火藥。

  相比原來的開花彈,靖邊軍的引信技術改進不少,明顯的就是延時引信更為優良,甚至不再分別點火,而使用熾烈的火藥氣體。

  當然,這樣雖然簡單方便許多,但由於火藥氣體壓力很大,如果引信不是朝向炮口方向的話,很可能被火藥氣體吹進彈體內,造成砲彈在炮管內爆炸的惡性事故。

  靖邊軍的解決辦法是在砲彈加工一個突出的引信鐵台,這樣可以限制砲彈在膛內翻滾,使得引信口一直朝向炮口方向。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弊端,鐵質的引信台加工難度高,而且還會對炮管內壁產生一定的磨損,所以靖邊軍內在研究木質的引信台。

  只是木質的引信台也有弊端,就是發射後容易出現早火故障,所以最後的解決方案是為砲彈加裝一個軟木做的彈托。這樣可以避免引信在膛內意外起爆,還增加砲彈的精度,炮膛的閉氣。

  但還只是在研究,在收集數據,目前軍中還是使用鐵質的引信台。

  而且因為膛壓緣故,臼炮的開花彈都沒有預製破片,殺傷力比火箭小很多,它們的優勢,就是比較便宜。

  砲彈呼嘯而出,最終落在了流賊一個炮壘上,然後爆開,粘稠的火焰四射,幾個流賊渾身著火的喊叫,他們狼奔豕突的奔逃,最終引燃了砲臺上的火藥,震撼大地的晃動,衝天而起的火焰,匯成一片熊熊燃燒的火海。

  ……

  王鬥放下千里鏡,流賊的砲臺全部解決了,他們車營、銃營也全部潰敗,潮水般的向後陣逃去。

  鼓樂聲中,溫方亮那邊步陣又開始如牆而進,不過同時流賊中軍兩翼一些馬隊已向他們兩側撲去。他們的大陣兩翼,也開始向擋兒嶺南面兩邊進攻。

  再看擋兒嶺東面韓朝那邊,清軍兩翼的吳三桂、漢八旗等已開始列陣逼近,他們的滿蒙大陣也蠢蠢欲動,似乎在排兵佈陣,準備向韓朝的中軍陣地起攻勢。

  王鬥面無表情,李自成與多爾袞畢竟都是飽經軍伍,就算在火箭打擊下也很快反應過來,知道到了拚命的時候。而且此時火箭還多打他們前陣,二方主力精銳都在,不可能不作任何措施。

  兩處戰場都全面開打,王鬥不斷眺望,眼前形勢是他期盼的,不論流賊的老營,或是韃子的滿八旗,這些人作戰經驗都非常豐富,而且又有驃肥戰馬,個個跑得非常快。

  介時就算潰敗,也不知能追殺他們多少。

  所以此戰不只是簡單的擊敗,王鬥還希望在戰場上多殺傷他們的精銳力量。

  ……

  整齊的踏步聲一片,日月浪濤旗下,一萬二千八百名步卒戰兵堅定行進。

  從側面看去,他們似乎是八排筆直的橫線,然後每排延綿四里的一色閃亮盔甲,盔上跳躍的紅纓,還有銳利的銃劍,銳利的破甲長錐槍,同樣在陽光下閃閃光。

  他們伴著鼓點,伴著軍樂,重重踏步而進,似乎同時抬腳,同時踏地,保持著相同的,整齊的韻律。

  每當他們腳步踏下時,似乎大地都在震動,然後抬起,就一片整齊的轟轟聲。

  他們的銃劍長槍紅纓也隨著他們的行進有規律的起伏,旌旗獵獵飛舞,匯成一片雄壯的力量。

  溫方亮看到這些軍士堅決的神情,一張張堅毅的臉容,他心中湧起自豪,只要自己步陣逼到流賊老營面前,就是他們毀滅的時候。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8 00:0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10 00:06
第814章 衝陣

  此時他策在馬上,身旁又有軍部各官,護衛總,塘馬隊,還有軍中甲等營,驃騎兵、獵騎兵,忠義營馬隊,陝甘各將馬隊等等,共約兩萬騎,他們結成浩大的隊列,同樣跟在步陣後方兩翼行進。

  特別忠義營與陝甘各將馬隊聚在兩翼,他們縱深很大,勞勞護住步陣,類似一個「h」形。

  還有軍中輜重部、工兵總忙著為大軍搬運更換器械,閒下無事時,他們還會為醫衛總抬扶傷員。

  內中他們還有數百擲彈手,個個攜帶萬人敵,需要的話,還可以隨步陣一齊突擊敵人。

  看流賊中軍兩翼已出動馬隊,各約二、三千騎,後面還有幾股在準備,溫方亮吩咐兩翼的騎兵迎戰,他們將在砲兵轟擊後,在煙塵的掩護下衝向敵騎,殺潰這些騷擾的兵馬。

  曠野間原有一些哨騎在拚殺追逐,雙方列陣後,二方基本回歸本陣,然看現在流賊小股馬兵又有跑來騷擾的趨勢,溫方亮吩咐軍中一些驃騎兵、獵騎兵出動。

  消滅那些小股衝來步陣的賊騎,掩護步卒,還有陣前隨之行進的砲兵箭兵們安全。

  他眺望前方,流賊中軍兩翼各約有一萬多騎,後陣核心有約三萬騎,內含李闖一萬騎的中權親軍,以賊將劉宗敏為權將軍直接指揮,又有李岩為帥標副權將軍,黨守素、辛思忠、谷可成等人為威武將軍、果毅將軍。

  加上往兩翼監戰的一萬多老營兵,他們精華就這些了,只要消滅這些老營,為禍大明多年的流賊就徹底消亡。

  而他們原本列陣約有四里,車營銃營佔了一里縱深,三堵牆每一萬騎二十列縱深約一里,三萬騎縱深三里。現在車營炮營銃營潰敗,他們匆忙收攏到陣後去整隊,己方步陣離他們騎陣之間距離已不到五里。

  ……

  一門紅夷六磅炮劇烈抖動一下,炮口噴出了濃密的煙霧,凌厲的火光中,一顆五斤多重的實心鐵球惡狠狠向面前的馬隊撲去。

  噼裡啪啦的滲人骨折聲,殘肢斷臂,血肉橫飛,人腿馬腿,實心砲彈的殺傷力實在恐怖,就算流賊馬隊散得很開,隊列不密集,然鐵球衝撞過去,還是打開了一條血肉的胡同,各色肢體騰飛。

  硝煙瀰漫,炮響聲轟隆隆一陣接一陣,開炮的不單只是這門火炮,青龍軍陣前有普通紅夷大砲一百門,射程二三里,內中各十五門擺在兩翼,此時兩翼共三十門紅夷大砲猛烈開火,對衝來的老營馬隊狠狠轟打。

  不單如此,此時已是陣後的一些砲臺上的重炮,同樣轟隆隆開炮,帶著巨大的鳴響呼嘯,將十幾斤的重型砲彈,惡狠狠砸到那些奔來的流賊馬隊頭上。

  尤世祿咋舌地看著那方慘烈的情形,靖邊軍的火箭已經讓他大開眼界,這火炮更是打得準,打得狠,打得快,而且比他知道的紅夷大砲打得更遠。

  看他們的開炮速度,怕不到十息就打了一炮,而且竟可以連續轟打十炮才停下來略為歇息散熱。

  在爆雨似的炮子打擊下,尤世祿看那方衝來的流賊馬隊都被打懵了。

  此時尤世祿他們居於中軍右翼,他們一萬騎更被尤世威分為三波,尤世祿居於前陣打頭陣。

  看機不可失,尤世祿吼道:「將士們,隨某殺賊!」

  他揮舞大錘,一馬當先衝了出去。

  「萬勝!」

  不但他的家丁,便是陣中李昌齡、高汝利等總兵都是咆哮喝道,個個催馬衝出。他們一色紅色金邊號衣,以滾滾的氣勢,轟響如雷的蹄聲,三千多騎義無反顧衝向敵人,就算面對的是流賊老營,也不畏懼。

  「殺賊!」

  雙方兇狠的對沖,轟隆隆的蹄聲彷彿讓大地起了強烈的地震,那種千軍萬馬衝鋒,那種萬馬奔騰,那種大地晃動,那種無數的旌旗獵獵飛舞,讓人一顆心都要跳出來,膽小者甚至閉上眼睛不敢觀看。

  「騎兵的拚殺,總是這樣讓人熱血沸騰。」

  擋兒嶺上的王鬥看著,眼前的情形讓他想起當年的往事,那年他也是這樣策馬衝鋒,那種刺激陽剛的場面他永遠忘不了,他看兩隻騎兵越奔越近,彷彿奔騰的浪潮,然後兇狠的撞在一起。

  那一瞬間,王鬥差點閉上眼睛,騎兵的戰鬥是非常殘酷的,雙方的生死只在瞬間。

  王鬥看得很清楚,雙方對撞過後,就是一路的人馬旗號兵器拋起,然後等雙方衝過分開,就是滿地的悲鳴戰馬,被踏成肉泥的落馬士卒,還有一個個哀嚎的傷兵。

  騎兵的戰鬥,就是這樣殘酷。

  不過也可以明顯看出,己方馬隊佔了上風。

  除了他們本身戰力不凡,戰鬥意志堅決,己方火炮先期將他們隊列銳氣打沒也是個重要因素。

  王鬥道:「就這樣打,騎兵掩護,步陣逼近,箭炮跟隨,待離他們陣地一裡,火箭火炮全開,對他們兩翼後陣進行地毯似轟炸。」

  中軍兼護衛主將鐘調陽忙將他的命令傳給了那方主將溫方亮。

  ……

  一陣排銃過後,對面的流賊馬隊翻滾了一大片,他們滾在地上慘叫,中彈的痛苦讓他們個個痛不欲生。

  又有數十個驃騎兵戰士從他們兩翼掠過,二三十步的距離,個個抽出手銃對他們扣動板機,又是一片的人叫馬嘶,不斷有流賊身上冒出血花,慘叫著摔於馬下。

  或是他們馬匹中彈,狂的受驚,將馬上騎士掀落下來。

  或還不時有靖邊軍騎兵從他們不遠處策馬奔過,他們手上拿著點燃的破片萬人敵,藉著飛快的馬力,惡狠狠拋入他們人群之中,炸得各賊騎鬼哭狼嚎的。

  流賊能在馬上騎射者還是少,就算有騎射的本事,一般也是使用馬弓,弓力薄弱,射程很短,根本不能跟靖邊軍的獵騎兵、驃騎兵騎銃、手銃們爭雄。

  遠遠的他們就被獵騎兵的騎銃點名,隔著五六十步的距離,一一射殺,然後驃騎兵們從他們兩翼襲擊,一戰下來,交換比極為驚人,甚至相同人數下,對面賊騎都處於光挨打不能還手的局面。

  戰場上白煙瀰漫,銃聲不斷,在驃騎兵、獵騎兵的努力下,很快那些前來騷擾步陣的一股股賊騎,就被他們驅趕消滅完畢。

  ……

  「怎麼辦?」

  看靖邊軍步陣仍不斷逼來,就快進入四里了,而己方馬隊不斷出擊,卻被他們兩翼騎兵纏得死死的,這是己方最精銳的老營啊,卻與他們的馬隊殺個勢均力敵。

  哦,還不止,他們聚於步陣左翼的騎兵估約只有五千騎,己方聚於中軍右翼的馬兵有一萬多騎,卻仍與他們殺個勢均力敵,這戰力之強悍,實在驚人。

  他們騎在馬上打銃的驍騎更是犀利,己方騷擾他們步陣的馬兵,無論去多少隊,都被他們頑強的驅趕出去,一點也不能阻礙他們步陣行進的步伐。

  該怎麼辦呢?

  看對面的靖邊軍青龍軍步陣越來越近,李自成等人眉頭緊鎖,這時他們才感覺到,己方兵力雖多,但似乎沒什麼用,關鍵時刻拿不出什麼精銳來抵擋。

  他們看向大陣的兩翼,銃聲震天,火炮呼嘯,雙方正打得難分難解,似乎誰也奈何不了誰。不過最關鍵的,還是看中軍這邊,這才是決定戰場勝負的要緊之處。

  「天王,末將以為,還是要繼續投入老營驍騎,現在中陣兩翼膠著,或許再投入兩萬馬隊,就可以衝破他們的兩翼,然後繞到他們步陣後面去。」

  李岩觀看良久,最後提出自己的破解意見。

  李自成不置可否,劉宗敏瞟了李岩一眼,陰陽怪氣的道:「若衝不破呢?驢球子,到時李先生說怎麼辦?」

  他說道:「剛才的搏戰看得很清楚,他們放了很多火炮在步陣兩翼,我老營兄弟衝去,半途就被他們打散了,然後他們馬隊衝出,以有隊對無隊,每一次馬陣都被他們擊敗。媽媽個毛,誰知道他們會不會又來這一套?甚至用那種古怪的,可以打很遠的火箭,我老營兄弟可能衝到一半就沒形了。」

  他說道:「況且他們步陣很薄,就算我們繞到他們陣後,他們一個轉身,或是結成方陣,我數萬馬兵更是討不了好去。」

  李自成、李過、劉希堯等人都是臉色一變,說到這個方陣,他們不免想起當年攻打曹王之事。

  那年曹變蛟也是結成方陣,他們馬兵衝陣,到現在那種慘痛教訓仍然記憶猶新,他們不相信王鬥靖邊軍不知道這一套,介時打得氣喪,他們馬隊再衝過來雷霆一擊,後果不堪設想。

  而且他們步陣後還有幾千騎,可能比兩翼的馬隊更強,也必須考慮在內。

  李過佩服道:「薑是老的辣,這戰事方略,還是要總哨劉爺謀劃。」

  劉希堯也道:「該怎麼應對,汝侯就明說了吧。」

  李岩默然,進京之後,劉宗敏權欲心大重,常常有意無意排擠自己在中權親軍的影響力,更時不時針對,往日那種豪爽親近全無,每每讓他有如坐針氈之感。

  不過他不得不承認劉宗敏說得很有道理,無論是衝不過去,還是介時靖邊軍結為方陣,都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事。

  李自成也看向劉宗敏,想聽聽他有何應對良方。

  劉宗敏揉著自己滿腮的虯髯,這個闖營中的老將也是難下決心,他沉吟良久,最後道:「只有衝他們步陣了!」

  他說道:「也是兩萬馬隊衝陣,只要能衝過火炮火箭轟打,衝到他們近前,他們薄薄幾列步卒定然潰敗,然後驅趕他們潰兵衝陣,這一仗我們就贏了,關鍵是要衝過去。」

  李過、劉希堯臉色一變,兩翼不能動,否則靖邊軍馬隊衝過來側擊怎麼辦?而兩萬馬隊出擊,唯有用三堵牆中他們這前兩堵了,中權親軍不是隨隨便便就會出戰的。

  他們看著前方步陣,本能感覺不好沖,介時要死很多人。

  而方才靖邊軍奇怪的武器打擊之後,加上前陣潰敗歷歷在目,他們陣中就算老營也頗有畏懼之色,還是兩翼馬隊出擊,又靖邊軍步陣逼來沒有射那奇怪武器,他們陣列才勉強沒有崩潰。

  現在要去衝破他們步陣,也不知陣中兄弟有沒有這個決心。

  不過他們心頭也有僥倖,方才的搏戰,是他們火炮打後騎兵就出來,騎炮相合,顯得威力驚人。

  不過對上步陣,他們火炮打後步兵肯定在原地等待,加上馬隊對步卒的優勢,似乎也可以衝過去。

  骨子裡,他們更相信馬隊多一些,事實也證明,很少有步陣在騎兵驚天動地的衝鋒中不崩潰。

  要不要沖?他們都看向李自成,而李自成亦是沉吟不語,猶豫不決。

  ……

  「要動手嗎?」

  老胡看了看左右,悄聲對孔三說道。

  此時他們卻是居於中軍右翼位置,身邊約有三千馬兵。

  他們巡山營有五千人,現在雖個個享受老營待遇,人人有馬,然人人有馬不代表個個都會騎在馬上撕殺,有些人只單純會騎馬而已,所以在這個純粹老營匯聚的大陣中,他們也精挑細選三千騎出來。

  方才的搏戰,他們排在第三陣,應付之後他們回來,將一些該死的人送死,打得勇猛頑強,李闖看後都專門派人前來嘉獎慰問。

  「不急。」

  孔三眺望對面陣地,他眼中閃過激動的神情:「大將軍的兵馬更多更銳了。」

  他說道:「待流賊再亂些,他們損失再大些,就是我們動手的時候。」

  ……

  「韃子要開始衝陣了。」

  韓朝放下自己的千里鏡,默默的想。

  他看到四里之外大股的外藩蒙古兵聚集,看樣子,不久就會動進攻,而且看他們的動作,這只是開始。

  他身旁軍參謀長鄭宗輝道:「外藩蒙古敖漢部、奈曼部、喀喇沁部、土默特等部,情報所得,他們出旗丁一萬,內披甲兵三千。依東虜國中地位,他們被排在第一個衝陣。看他們佈置,這一萬騎約分為二波。依五千騎一波算,奴酋可能會安排十波到二十波的連綿衝擊。」

  身旁的營將雷仙賓、謝上表、田啟明、張堂功、徐友漁等人都是鄭重,奴賊來勢洶洶啊。

  王朴在旁聽著,不由重重吞了一口口水,看陣前大量的火炮,朱辛莊嶺上大量的火箭,心下略安。

  韓朝默默點頭,他看向自己軍陣,兩個玄武軍乙等營,王朴新軍營,兩個丙等營為前陣,他們一萬六千人步卒戰兵分為八排,內四排銃兵,四排槍兵。

  然後陣前擺了普通紅夷大砲一百五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五十門,中小佛郎機炮二百五十門。

  又有紅夷重炮四十門,重型臼炮四十門,輕火箭營三個,重火箭營兩個半擺在朱辛莊山嶺上。

  防守的火力是完全沒有問題。

  而且前陣後還有自己的甲等營,驃騎兵、獵騎兵,新附營馬隊,歸附蒙古人等二萬騎。

  他神情一肅:「軍官全部各就各位,以密陣迎戰,告訴嶺上的趙瑄,所有的火箭火炮,待奴騎進入二里後,再集中轟打。」

  說著,地面隱隱輕顫,外藩蒙古兵已開始推進。

  他們潮水般湧動,視線的盡頭,就儘是密密麻麻,無邊無際的騎兵。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10 00:15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11 02:02
第815章 霰彈

  外藩蒙古兵慢慢推進,他們如潮而來,視野中儘是他們的馬頭。

  進入三里時,他們開始加快速度,蹄聲轟隆隆的響動,地面彷彿一面大鼓似的劇烈抖動。

  看他們滾滾而來,有若奔騰的潮水,那種威勢不由讓人色變,沒有經過專門的步騎對抗訓練,或是有強大的心理素質,很多步陣其實很難擋住騎兵的衝鋒。

  有太多的軍陣未待騎兵衝到近前,就活生生嚇得崩潰。

  面對騎兵衝鋒,那種感覺就像火車與卡車迎面而來,等閒人等不要說迎戰,能不能在當地站穩都難說。

  這也是歷來明軍出戰,曠野上基本需要沉重的車營掩護,依仗戰車的保護,才能給他們帶來那麼一些些的安全感。

  不過玄武軍陣地這邊仍然沉著,士兵們抓著武器的手也是穩穩當當。

  韓朝千里鏡看著,果然這第一波衝來的外藩蒙古兵有五千騎左右,他們大股人馬前面還奔著一些稀稀拉拉的馬隊,每股數十騎、上百騎不等,顯然是誘兵。

  他們會奔到近前作各種引誘開火動作,如果這邊按納不住開火,待火炮火銃打完,他們後方大陣堪堪衝上來,一舉破陣。當年的松錦之戰,奴騎就是用這一招破了白廣恩的車陣。

  這些誘兵之後是大群大群的馬匹,一些蒙騎策在上面驅趕,再後方才是他們大股的馬隊。

  韓朝傳下命令,等會火箭火炮注意轟打他們的馬群,還有後面衝上來的大股馬隊。至於前面的誘兵,大陣銃兵不得開火,以炮營護衛及安排他們身邊的獵兵射殺之。

  第一波的外藩蒙古騎兵進入二里,猛然他們加速策馬,胯下馬匹更達到每秒十米的奔馳速度,鐵蹄更是震得大地轟轟轟的響。

  而且這還不是他們最高的奔馳速度,戰馬衝鋒時每秒可達十二三米,最高衝刺度是每秒十五六米,不過就按這個速度,他們也只需兩分鐘就可衝到大陣近前。

  戰馬奔馳,大地的抖動越劇烈,潮水般的蒙騎湧來,無數蒙古人在馬上出怪嘯。

  也就在這時,震耳欲聾的炮響,陣前的一百五十門紅夷大砲同時開火,有若電閃雷鳴,長長的白煙噴出,很快就覆蓋了這一片的陣線。

  沉重的後座力讓各門炮架集體一退,同時在長長噴出的火光中,一顆顆實心鐵球呼嘯空中,劈頭蓋臉向衝來的蒙騎砸去。

  震天的炮響讓人心驚肉跳,韓朝略略制止胯下馬匹的騷動,一百五十門紅夷大砲同時開炮非同小可,便是胯下馬匹見多識廣,也不免產生驚恐害怕之情。

  王樸重重的呼了口氣,他聽周邊馬嘶聲此起彼伏,也是極力壓抑那狂跳不安的內心,一百五十門紅夷大砲同時開炮,太可怕了,這種大場面也只有靖邊軍拿得出手。

  他看向對面,滾滾硝煙瀰漫,那方情形有些不清,不過可以看出火炮轟打後,那邊一大片的馬匹嘶鳴混亂,甚至一些實心鐵球撞入馬群中,大團大團的血霧飆起,一些受傷的戰馬就渾身浴血的亂滾亂撞。

  一些馬匹騎士直接被砲彈打出巨大的血洞,然後它們翻滾在地,就給身後衝來的馬匹造成嚴重的混亂,接連不斷被絆斷在地。一些騎士被狂亂的馬匹掀翻出去,隨後就被身後衝來的戰馬踏成肉泥。

  砲彈呼嘯,火炮的轟響聲仍然不停,一門門火炮出凌厲的火光,霹靂般的炮響聲中,大股大股的濃煙就噴湧不絕。

  各砲兵射後,立時填入新的藥包與線管,動作快敏捷,靖邊軍廣泛使用絲綢藥包與鵝毛藥管,使他們的發射速度達到一個驚人的地步,一分鐘可打五六炮。

  比起普通紅夷大砲連續射不得過三次,他們可以達到十次,然後散熱一刻鐘,而且也打五十砲彈後,才需散熱一小時。

  不過因為奴騎多波次進攻,所以他們射也要控制節奏,一般紅夷炮連打五炮就不打了。

  同時轟隆隆的炮聲從朱辛莊嶺上響起,一顆顆十幾斤的重砲彈,直接越過軍陣頭頂,惡狠狠砸向衝來的蒙騎身上。

  還有火箭。

  王朴抬頭看向頭頂,一百絢爛的火箭從天空飛過,它們著凌厲的呼嘯,拖著長長的尾焰與濃煙,若流星火雨,然後重重落入了前方韃騎趕來的馬群之中。

  然後,劇烈的爆炸聲一陣接一陣,高高騰起的火焰,煙霧,破片,鐵彈,破碎的人體,破碎的盔甲兵器,翻滾的馬匹殘肢,恐慌混亂到處奔跑的馬匹。

  只一些砲彈與百火箭,他們的馬群控制就完全失效,千多匹馬奔散得到處都是。

  甚至一些馬匹嘶鳴著,渾身浴血的往回跑去,激起四週一陣又一陣的混亂。

  王朴看著那方,喃喃道:「效果不錯,就是太費錢了。」

  他身旁田參謀長聞著遠處傳來的刺鼻硝煙味,亦是感慨道:「戰爭,真是鋼鐵與火藥的產業啊。」

  靖邊軍各紅夷炮打了五陣,八百多顆輕重實心鐵球橫衝直撞,加上百枚火箭齊,給衝陣的外藩蒙古兵帶來了慘重的傷亡。

  只衝到一里的時候,他們已經談不上任何的隊形,更至少損失了五分之一的人,因馬隊的混亂,他們不知不覺速度也慢了不少,那馬群更是全部散了。

  不過因策在高奔跑的馬匹上,外藩蒙古騎都處於高度興奮之中,腎上腺素急分泌,似乎感覺不到恐懼,快速運動時候也很難看到身旁各人慘狀,因為很快就跑開了。

  他們隊列也很分散,所以還是有很多人沒有中炮中箭,他們繼續奔馳著,一邊出震耳欲聾的怪叫。

  很快他們奔入一里之內,五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又是雷霆開火,短時間內各門火炮轟打了四五炮,肉體殘肢飛舞,撲倒的馬匹一片一片,不過黑壓壓的騎兵洪流還是滾滾前來。

  有些人更策馬衝鋒,每秒度達十二三米,大地的抖動有如地震,耳邊儘是點鼓一般密集的馬蹄聲音。

  ……

  「這些蒙古人吃藥了。」

  王鬥在嶺上看著,默默的想。

  在嶺上關注戰情的陳新甲,紀世維等人也不知不覺將目光投注這邊。

  他們個個面有憂色,北虜如此劇烈衝擊頗為少見,看他們似乎千軍萬馬的衝鋒,整個曠野上都是他們的人馬,而己方戰線只有薄薄一層,能擋得住他們衝鋒嗎?

  太子朱慈烺也是看著,看韃賊洶湧而來,那洪流似乎要衝破一切,他緊張得差點叫出來,隨著他們的馬潮越來越近,他額頭上汗珠滾滾而下,一雙拳頭不知覺握得緊緊的。

  ……

  王朴一顆心劇烈跳動著,他張嘴想說什麼,然看看身旁韓朝的臉色,又自覺的閉上了嘴巴。

  他想幹點什麼,又不知該如何幹,好在他聽到陣前傳來各營炮官的喝令聲:「霰彈準備,三波次轟擊。」

  然後是此起彼伏的應令聲:「霰彈準備,三波次轟擊。」

  一門門火炮將射角調到直射,然後一份份霰彈塞入炮膛,黑洞洞的洞口,只管對準那些仍然滾滾而來的外藩蒙古兵們。

  終於,他們大隊衝近了,衝在最前的就是那些誘兵,他們數十上百一股股,似乎直直衝陣的架式,然衝到百步後,又突然嫻熟的拔馬,往軍陣的兩邊掠去。

  他們這種引誘動作熟極而流,顯然往常沒有少幹。

  往日對上明軍軍陣時,他們就經常引誘得手,引得他們火銃火炮好一陣轟擊。

  然靖邊軍冷然不動,這些誘兵若是沖得近前,自有砲兵身旁的獵兵用魯密銃將他們射殺。

  蹄聲更若驚雷,黑壓壓的蒙古騎兵衝到,他們個個放開馬,直直就衝入一百五十步之內。

  「開炮!」

  尖利的天鵝喇叭聲響起,一個旗手將手一揚,炮轟聲似乎震動大地,完全將對面的馬蹄聲壓了下去,一百五十門紅夷大砲一齊轟射,滾滾的濃煙大股大股冒出,伴隨著長長的火焰噴出炮口。

  這些紅夷炮每門都裝了五百彈丸的霰彈,一百五十門就是七萬五千顆小鐵彈,它們以每秒有四百米的初打出,擴散面積五六十米,有效射程二三百米。

  一百五十門紅夷炮齊射霰彈,滿天疾飛的彈丸就籠罩了步陣的整個前方地帶,拇指粗的鐵雨橫掃,血霧與塵土飛揚,正面與後方幾排衝來的外藩蒙古騎兵幾乎被橫掃一空。

  他們不論人馬,身上都騰出密密麻麻的血箭,慘叫馬嘶聲連成一片。

  有的人沖得近的,面對炮口的,更當場被打得分解了。

  那些往軍陣兩邊掠去的誘兵也被一掃而空。

  那些後方的蒙騎個個大張著嘴,前方雷鳴般的炮吼讓他們一陣陣耳邊嗡嗡響,更見前方的人馬麥浪似的翻滾一片一片,然後是無數淒厲的慘叫,那種震撼真是難以形容。

  他們麻木又茫然的衝去,又聽尖利的天鵝聲音。

  五十門大將軍佛郎機炮又是齊射霰彈,它們一樣是裝填五百彈丸,射程一百多步,擴散面積一二十步,這些蒙騎只見前方煙霧中又是火光閃現,然後滾滾煙霧更為濃烈,就又是一大片咆哮的彈雨撲來。

  他們又翻滾下一大片,剩餘的人更是頭腦空白,個個不知所措。

  又是尖利的天鵝聲音,二百五十門中小佛郎機炮推上,它們裝填一百霰彈,然二百五十門也有小鐵彈二萬五千顆,它們再次齊射,又向這一片區域傾洩更多的煙霧與猛烈的火焰。

  玄武軍陣前百步距離已經堆滿了人與馬的屍體,很多未死的傷者在地上淒厲的爬動喊叫,還有那些中彈的馬匹,血肉模糊的在地上翻滾著,或是狂亂的狂跳哀鳴。

  餘下的蒙騎衝上來,都是擁擠徘徊在這一片區域,滿地血泊中掙扎的人馬讓他們惶恐不已。

  ……

  「北虜馬多,好在我們炮多。」

  陳新甲長長舒了口氣,對身旁的紀世維道。

  紀世維仍震撼的看著那邊,無意識道:「是……是啊……」

  「科技的力量,畢竟是血肉之軀無法阻擋的。」

  王鬥提著的心也徹底放了下來,保守估計,方才玄武軍陣地至少打了十萬的霰彈彈丸,這麼龐大的彈雨覆蓋,豈是區區外藩蒙古騎兵能衝上來的?

  這也是他事前要打掉順軍那邊車營火炮的原因,若被他們也來一次霰彈,他麾下的士卒豈不是要死傷慘重?

  他坐回自己的虎皮大椅上,掏出一盒云煙,看兵部尚書與岳父都不知不覺站到自己身邊,就順手分給他們一根,然後抽出一根自己叼上,鐘調陽忙掏出火摺子為他點上。

  王鬥噴出一口煙霧,舒服的靠在椅上,一切都沒問題。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8-11 02:0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12 00:03
第816章 鐵線

  一聲轟響,一門佛郎機炮向前方噴吐出了上百顆的粗大彈丸。

  地面彷彿暴雨似的煙塵掃過,對面百步外的一群老營騎兵身上血霧狂飆,很多人一聲不吭就栽倒地上,他們胯下的馬匹則很多雙蹄高高揚起,狂亂慘嘶起來。

  與這門佛郎機炮一齊轟射的還有另外一百四十九門佛狼機火炮,一百五十門佛郎機齊射霰彈,打得對面的老營兵死傷狼藉。

  不過流賊馬隊基本未見識過靖邊軍的銃炮戰陣,他們還是右營一萬騎同時衝鋒,營中制將軍劉希堯、左右果毅將軍白鳩鶴、劉體純等親自在後督陣。

  所以在挨了青龍軍這邊陣地七十門紅夷炮霰彈齊射,三十門大將軍炮霰彈齊射,一百五十門中小佛郎機霰彈齊射的三波次霰彈轟擊後,後方馬隊,仍慌亂的擁擠衝來。

  「火銃預備!」

  見稀疏不少,但仍是潮水般的流賊蜂擁衝來,擔任前陣指揮的左營將官揭一鳳大聲喝令。

  「預備!」

  所有的銃兵戰士大喝一聲,金屬的嘩嘩響,同時一片扳動擊錘的卡卡聲音,各兵拔下擊錘後將燧發槍舉起,立時雪亮的銃劍如林,前方十步外的砲兵箭兵們則拚命的伏低身子。

  「瞄準!」

  立時第一層一千六百名銃兵將手中火銃翻下,帶著銃劍的銃口黑壓壓的對著前方衝來的流賊馬隊,一大片金屬的寒光蔓延。

  「射擊!」

  揭一鳳咆哮喝道,他身旁的號手吹響號令,尖利的天鵝喇叭聲響遏行云。

  所有的第一排戰士扣動扳機,擊錘撞在各人火鐮上,啪的一聲輕響,隨後砰的巨響,擊打出來的火花點燃火門中的引藥,瞬間又點燃各人銃管內的火藥。

  立時大股的硝煙從各人火門與銃管中噴出,帶著濃濃的火焰,隨後這些硝煙相互連通,匯成騰起的煙牆,四里的戰陣大片的白煙瀰漫。

  震耳欲聾的排銃聲音,前方衝來的流賊馬隊翻滾了一大片,一些前排位置差點被打空了,淒厲的人叫馬嘶,中彈的騎士就滾在地上嚎叫,中彈的馬匹則更為發狂。

  排銃雖沒有霰彈量大猛烈,然打得更密,打得更準,他們現在還是一人站一米位置,然衝來的流賊已經沒有那麼密,他們幾乎都是幾人瞄準一人,幾乎無有不中者。

  「第二層,上前!」

  揭一鳳大聲喝令,立時第二排銃兵上前數步,舉銃瞄向了前方又洶湧而來的馬隊,第一排仍待在原地裝彈。

  這是靖邊軍的徐進戰術,前排打完,第二排上前,第二排打完,第三排上前,銃兵一邊射擊一邊前進。火銃排射戰術很多,相比那種後退戰術,這種徐進戰術更顯得有進攻與進取意義,而且給敵人的威脅感更強。

  就是前進一步,那種意義都不一樣。

  「射擊!」

  又是響遏行云的天鵝聲音,震耳欲聾的排銃聲,前方的流賊響起更多的慘叫,目前所見,他們人馬又是空了一大片,後面馬隊依著慣性上來,則被前方的人馬屍體絆倒阻礙,擁擠混亂成一團。

  特別他們胯下的馬匹,很多死死不願前進,面對那片尖銳的金屬森林。

  「第三四層,上前!」

  揭一鳳咆哮喝道,看後方流賊就算上來,也跟前方殘餘馬隊擁擠一團,機不可失,揭一鳳立時喝令三四排銃兵一齊上來,以密陣迎戰,一米距離站兩個銃兵,並三四排一齊射擊。

  「虎!」

  鄭天民大喝一聲,隨著身旁的戰友發出雄壯的聲音,他們這一排銃兵舉銃向前,一直走到最前,身後還跟著第四排的銃兵戰士。

  「瞄準!」

  揭一鳳聲嘶力竭的咆哮道,鄭天民扳下擊錘的同時將銃舉向前方,他身旁密密的平瞄火銃,他們靠得緊緊的,同時他的左右肩膀上都有火銃管探出,銃劍的寒光蔓延一片。

  鄭天民瞄著前方衝來的一匹戰馬,現在距離已經很短,他可以看到馬上那流賊惶恐與絕望的神情,他張著嘴,似乎在咆哮什麼。

  鄭天民本來有些緊張,初次參戰,就是如此的大陣仗,好在平日的訓練,身旁的戰友都給了他力量,高度的興奮還讓他忘了一切,只餘下本能。

  流賊的恐慌更給了他強烈的信心,他們是戰無不勝的靖邊軍,就算賊營中最精銳的老營兵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他左手死死托著火銃,右手指依在板機上,銃托抵在肩膀,只是瞄著那賊。

  猛然一聲尖利的天鵝聲,鄭天民不假思索扣動板機,一聲響,他的火門上爆出一團火光,強大的後座力帶著火銃重重一撞,然後他的銃口冒出猛烈的硝煙,隨之長長的凌厲火光噴出。

  鄭天民的火銃聲匯在一片震耳欲聾的聲音中,那聲音更響亮,那火光更凌厲,硝煙更密集,從側面看去,那冒出的火焰幾乎連成了一片,隨著火銃爆響發出的濃煙更是先前的數倍。

  此次銃兵們站得更緊密,還是前後兩排同時射擊,幾乎四倍的精準火力輸出,他們排銃射擊後,前方擁擠混亂的馬隊都被打空了,似乎只有寥寥幾人呆坐在馬上,木然的看著前方。

  那步陣的幾十步之內,人馬的屍體更是成堆成片,遍地是慘絕人寰的呻吟與中彈馬匹的哀鳴。

  此次排銃射擊,也徹底將流賊打醒了,他們的陣列徹底大亂,原本馬匹衝鋒基本都隔得很開,一般就算前方馬匹摔倒後方也很難絆倒,現在前方人馬屍體堆積如山,他們衝去幾乎個個絆倒。

  後方的老營兵不再慣性衝前,他們回醒過來,個個驚叫著,拚命的勒轉馬匹。

  鄭天民聽到前方哀嚎聲驚天動地,他射擊後眼角餘光也看到那賊身上冒出四團血霧,也不知哪一團才是自己擊中的。

  他看到那賊兵似乎滾在地上拚命慘叫,他捂著肚子掙扎,隨著他的動作,似乎花花綠綠的東西就從他腹部湧了出來。

  鄭天民心有餘悸,鼻中聞著濃烈的硝煙味,內中還有強烈的血腥味道,提醒他這是在戰場,他來不及發出感想,就本能的自覺的裝彈,然後聽到左側營將李正經咆哮應和軍部的命令:「槍兵上前!」

  一片紅纓閃耀,四排槍兵從他身旁擠過,個個舉著破甲長錐槍,在陽光下閃耀著金屬的銳利寒芒,他們仍然是排成隊列,小步齊衝,然後衝前方慌亂的流賊老營舉槍就刺。

  鄭天民就聽那方嘶心裂肺的慘叫聲,顯然慌亂擁擠的流賊老營正遭受槍兵兄弟的屠戮,鄭天民手中熟練盲裝定裝紙筒彈藥,一邊看著那邊,就見長槍的寒光似乎整齊收回,然後又整齊刺出,伴著血霧的飆飛與淒厲慘叫。

  他們徐徐推進,所過之處寸草不留。

  不知殺了多久,鄭天民又聽營將李正經咆哮應和軍令:「銃兵上前!」

  鄭天民等人小跑而進,他們舉著上了銃劍的火銃,大踏步越過槍兵而去,一片整齊的嘩嘩聲。

  ……

  「步陣向前!」

  韓朝猛的神情一肅,大聲喝令。

  「虎!」

  兩個玄武軍乙等營,王朴新軍營,兩個丙等營一萬六千步卒戰兵齊喝一聲,整齊踏步上前,直接越過前方的火炮與炮手們,他們腳步堅決,盔上的紅纓飄揚一片。

  這已經是奴賊第三波衝陣了,前兩波外藩蒙古騎直接被霰彈打潰,然後他們學聰明了,竟是科爾沁部兩萬人一齊衝鋒,間中裹脅了大量的馬群。所以被三波霰彈轟打後,還吃了幾次的火箭齊射,硝煙瀰漫中,滾滾韃騎仍如潮而來。

  「火銃射擊!」

  八千名銃兵戰士齊喝一聲,他們每層兩千人,皆斜斜舉起自己的火銃,然後第一層更是對準了前方滾滾而來的韃騎。

  他們瞬間衝入了一百步。

  「放!」

  雷鳴般的排銃聲響起,他們連著銃劍的銃口爆出連綿的火光與煙霧,宛若平地騰起了一道煙牆。

  「放!」

  第一排銃兵射擊後蹲下,然後第二排又沖洶湧而來的蒙騎扣動了板機。

  「放!」

  排銃聲音一陣接一陣,從高處看去,那方一道煙龍騰起還未擴散,又是長長一道白色煙牆騰空。

  煙牆的中間伴著豔麗的火光,宛若璀璨奪目的紅線。

  這紅線很薄很窄,然面對敵人似乎無邊無際的洪流衝擊,卻顯得堅固異常。

  他們便如一道牢不可摧的鐵線,誓將一切的敵人擋在他們陣前。

  ……

  爆響的銃聲連成一片,對面又密集騰起了一道煙龍,隨著銃響,數百個外營順軍滾倒在地,聲嘶力竭的慘叫著。

  他們的嚎叫聲聽在旁人耳朵裡,個個都不由瑟瑟發抖,驚恐欲絕。

  靖邊軍火銃擊發力道達到每秒三百五十米的初速,彈丸在強大動能下,瞬間飛越百米距離,可以很輕鬆的破開清軍的二三重甲,更不說眼前的流賊幾乎無甲或是輕甲。

  所以他們中彈後,彈丸很輕鬆的鑽入他們體內,在內中撕扯翻滾,將他們的骨頭肌肉,五臟六腑都撕扯得亂七八糟,然後鉛彈很大部分碎裂,形成恐怖的中彈效果。

  最後中彈者身上噴湧出長長的血箭,痛不欲生的滾在地上掙扎。

  看他們中彈後恐怖的樣子,身旁人無不驚慌,所以對面銃兵的第一層,一千桿火銃齊射後,這波衝陣的外營一萬人又立時崩潰了。

  他們發出驚天動地的嚎叫,個個驚恐萬狀的奔跑回來,一邊跑還一邊大叫,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唉,又敗了。」

  劉芳亮默默無言的看著那方動靜,他領軍居於大陣左翼,福海前,甕山前,紅山前都擠滿了人,還有紅山後一樣擺滿了人,具體人數有多少他自己都不知道,不過想必七八萬還是有的。

  而且還有眾多人馬在後面聚集,準備打車輪戰。

  因為這邊雙方都很少有騎兵,也很少有犀利的重炮火箭,所以雙方佈陣距離在二里左右。

  劉芳亮監戰左翼進攻後,就調兵遣將,向對面發動了多波次的進攻,然而成果寥寥。

  靖邊軍的火器太犀利了,己方能挨兩次排槍者都少,一般對面一排火銃齊射後,這邊進攻的不論一萬人,還是兩萬人,都立時崩潰。

  而且各外營將官怨氣很大,認為老營驅趕他們去挨靖邊軍的銃彈,自己則舒服的待在後面,好在他們麾下只需一個波次進攻,就可以撤到營地休息,所以才勉強支持了下去。

  還有事前議定方略,大順兵馬在紅山後聚兵,然後爬過山嶺攻打他們的左側翼,然靖邊軍卻在山下谷中幾里外佈置兵馬,安排火銃與火炮,己方人馬翻山越嶺過去,竟成了甕中之鱉。

  他眺望極遠處的中軍陣地,似乎那邊也不順利,這讓他眉頭緊皺,面對靖邊軍這樣的敵人,不知該怎麼打才好。

  武陽伯金有牛策馬他的近旁,此次出戰,他也精選了二千騎出來,見劉芳亮眉頭緊鎖,他眼中閃過嘲諷的神情。

  不過見劉芳亮沮喪,他勸慰道:「我大順兵多,不用急,慢慢打。」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8-14 00:00
第817章 光復

  (老白牛:還有三章就結束了,幾年的耕耘,終於到結果的時候。)

  鼓點聲中,密密的盾車推近,往回龍觀那邊而去。

  這是清軍攻打靖邊軍的左翼陣線,以豫親王多鐸監戰,領八旗中一半的漢八旗、日八旗、鮮八旗等旗丁,他們除以各族包衣跟役推著密集的盾車前行外,在日八旗陣地中,還有日本國獨有的竹束、步楯等防護裝備。

  作為主要的步卒戰力,他們需要一直逼到靖邊軍陣前,至少離那邊一二里遠,監軍多鐸才好源源不斷安排攻打事宜。

  日本等大名歸附後,因為時間尚短,他們除了剃髮外,基本上沒有換裝,所以他們陣列看上去頗為耀眼,花花綠綠的家徽旗與馬印,衣著風騷的母衣眾與旗本武士。

  還有就算足輕也是穿著塗著鮮豔紅漆與黑漆的竹甲,加上各備密密麻麻的幡旗,頗為吸引眼球。

  那些充為固山額真的藩主大名更是穿著華麗非常的盔甲,戴著牛角頭盔,形象猙獰。

  他們打扮得這麼風騷自然引來重點打擊。

  日八旗與鮮八旗一萬六千旗丁,此戰都是全丁而出,對出戰他們是很積極的,遼東地廣人稀,土地肥沃,就是缺乏人口,此次入關他們也希望多抓些包衣。

  因被征服的緣故,對滿蒙八旗的戰力他們也充滿信心,更別說入關後還繳獲了讓他們驚駭的利器,大筒、國崩。

  這種信心一直維持到靖邊軍火箭發射之後,日本人才驚駭的發現,原來世上還有比國崩更為犀利的火器。

  相比靖邊軍的利器,己方幾十門大筒、國崩明顯不夠看啊。

  此時中軍陣前區區五門大筒,相比靖邊軍對面擁有的火器,也是小巫見大巫。

  他們約有四旗八千人在這左翼大陣中,內有四旗一萬六千漢八旗旗丁居於中軍與前陣,他們與四個旗的朝鮮人居於兩翼,最後是多鐸率一些滿八旗旗丁押陣監戰。

  在金鼓號令中,他們緩緩向前而去,就這左翼的陣仗,已經讓許多藩主大名喘不過氣來,兵馬太浩瀚了。

  再往左看去,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那順軍的右翼人馬,更是無邊無際,種種相加,怕是百萬人級別的大戰,日本國歷史上何曾有過?還是來中國才見到大世面啊。

  相比國內一萬人規模的戰鬥都可以記載史書上,自己參與這場大戰,更定能名垂青史。

  正當這些藩主大名感慨萬端,復又豪情無限時,靖邊軍安置在回龍觀陣地的五門紅夷重炮,五門重型臼炮,二十門普通紅夷大砲向他們呼嘯開火,從三里打到二里,又打到一里。

  這些日八旗一色鮮豔的盔甲,花枝招展的旗幟海洋,如鶴立雞群一樣醒目,不打他們打誰?

  更別說他們還有數千鐵炮手,倭人鐵炮手一向有名,鳥銃就是從倭國引入,靖邊軍不會放任這些鐵炮手存在。

  必要時還會調來火箭,將他們一舉消滅,所以列陣逼近途中,這些日八旗就被轟打得慘不忍睹。

  步行差不多一秒走一米二,保持軍陣,還要推車,走得更慢,在這個距離,靖邊軍炮手從容瞄準,讓那些日八旗不知挨了多少炮。

  轟隆隆的炮響,玄福宮那方的村落又騰起白煙,一顆十幾斤重的砲彈呼嘯而至,在地上轟的一聲掀起大團泥土,然後猛烈跳起,衝前面的盾車狠狠撞去。

  嘭的一聲,那精心製作的盾車立時成了碎片,碎塊四處炸裂出去,推車的日本包衣慘叫著翻滾了一大片。

  那十幾斤的實心鐵球餘勢不消,又以強勁的力道撞上後方推來的竹束。竹束可以有效防彈,卻防不了炮,特別這種重炮發出的實心鐵球,同樣嘩嘩聲中裂成碎片,後面跟來的幾塊步楯同樣被撞得粉碎。

  步楯是防箭利器,然防撞能力遠遠不能跟竹束相比,被十幾斤的實心鐵球撞過,就如破開堆砌的玩具一樣容易。

  然後這沉重的實心鐵球撲向後面列隊而來的鐵炮手,他們站成密集的縱隊,被實心鐵球撞過之後,就造成了非常慘烈的景象。

  殘肢碎肉,兵器殘片,旗號盔甲亂舞,最後這實心鐵球停歇之後,這一片就滿是聲嘶力竭的慘叫,到處是鮮血,眾多缺胳膊斷腿的日本旗丁滾在血泊中哭嚎。

  特別一兵抱著自己的小腳翻滾著,他的右小腳齊著膝蓋被切斷了,鮮血如同噴泉一樣湧出,切斷處還露著慘白的腿骨,還有一些撕扯後殘留的肌肉,望之極為恐怖。

  又有一發重砲彈射入一大名軍陣近旁,將這邊充當巴牙喇的母衣眾與旗本武士打翻一大片,這些人策在馬上,十幾斤重的實心鐵球衝撞而過,就是一片人馬的慘叫嘶鳴,斷肢與兵甲的碎片灑落。

  這些日本武士驚叫道:「國崩……國崩……」

  多鐸有些擔心的看著那邊,靖邊軍的火炮不斷呼嘯而來,打得己方陣地哭爹喊娘,特別日八旗那邊更是混亂一片,隨時要崩潰的樣子。相比漢軍與朝鮮人,這些倭人挨炮能力頗差,他很擔憂他們能不能挺到靖邊軍的陣前。

  他吩咐隨陣甲兵加強監督,無論漢、朝、日諸旗,無論高低貴賤,有敢畏懼抗命,慌亂回逃者全部殺了。

  ……

  凌厲的火炮呼嘯,同樣一顆十幾斤重的實心鐵球咆哮而來,大陣右翼一輛堅固的盾車就此被撞得粉碎,那砲彈同樣撲入盾車後方的步隊中,一路過去,血肉橫飛,淒厲的慘叫聲震耳欲聾。

  一些推車包衣與後方士卒崩潰的喊叫而逃,然後被押陣的旗丁不客氣砍翻在地。

  相比清軍,這些原來的明軍挨炮機會也少,面對火炮的威脅,就算他們很多人是精銳的關寧兵,也個個驚恐萬狀,沒有清兵的監督押陣,根本不能挺到靖邊軍陣前。

  唐通默默收回目光,看了那方面無表情的吳三桂一眼。

  見吳三桂望來,他飛快的轉過頭去,隻眼角中仍然殘留著一絲凶光。

  ……

  京師的西面,有連綿不斷的秀麗群峰,巍峨秀拔,拱峙畿右,稱為名勝。

  翠峰山上,高貴舉著千里鏡眺望京城那邊的動靜,他身旁騎兵左營將官莊誨祖則不時看看邊上的日晷,看著太陽的影子移動,對應著晷面的時辰刻度,約定的時間快到了。

  他看看京師方向,又回頭看了一眼翠峰山下,密密的帽兒盔鋪滿谷底,盔甲,長槍,火槍的金屬光芒一直延伸到山的那一邊,密密的日月浪濤旗迎風鼓舞。

  從昨日起,他們這三萬人就潛藏在離京師三十里的這片地帶,一直等到今天,等到這個時候。

  快了,約定的時辰快到了。

  ……

  京師,巍峨的德勝門城牆之上,一個降順任職官員憂心忡忡對牛金星道:「丞相大人,近日京城訛言四起,似有亂民倡義作亂,這氣氛頗有不對啊。」

  牛金星眉頭微皺,最後揮了揮手道:「大軍主力北上,城中只餘二萬人,有殘明宵小煽動愚民倡亂不足為奇,只需我大軍得勝歸來,他們統統都會化為齏粉。爾等近期各自謹慎,無事少出吧。」

  這些降官面面相覷,皆有悔意,四月十七日李自成率主力北上後,這京師的氣氛就不一樣,任是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到將有一場大風暴降臨。他們說出這擔憂後,留守的牛丞相竟一樣手足無措,只讓他們各自謹慎就罷。

  唉,這寇來歸賊,謀取新朝富貴看來也只是一場夢啊。

  此時他們隨在牛金星,宋獻策,顧君恩,宋企郊、張璘然等六政府官員身後,跟他們一起巡視城池防務,宋企郊等人都有聽到牛金星的說話聲音,都是默然。

  從初入城的意氣風發,到現在各人憂心忡忡,擔驚受怕,不過短短一個月時間。誰知道入京後會是這個樣子呢,各人只盼望前線的大軍打勝了才好。

  這行人中還有澤侯田見秀走在最前,他與牛金星等文臣留守,本部三千老營,一些外營人馬,部分京營共二萬人分守內外城,相比龐大的京師,確實感覺兵力不敷使用,處處捉襟見肘。

  他也感覺到京中詭異的氣氛,然主力大軍出城北上,手中少量兵力,他就是想有所作為,也感覺心有餘而力不足。

  他也聽到牛金星的說話聲,除了眉頭微皺,他就沒有別的表示,他站在城牆邊向北望去,心中盤算今日又要供應多少糧草,又想闖王什麼時候能打勝?

  這麼巍峨壯麗的京師,真想一直佔據下去啊。

  他巡視城防,身邊自然跟著親衛驍騎,他三千老營分守內城多門,東一處西一處,身旁只有寥寥十幾個親隨,而這內中又有五個甲兵頗為吸引人注意。

  相比別的老營兵輕甲無甲打扮,他們個個重甲,片片皆以精鐵打製的甲片,看上去沉重厚實之極,行止間甲葉鏘鏘作響。

  這些甲士卻是五個同胞兄弟,前兩年田見秀無意在河南救了他們,此後這五兄弟就一直追隨著他,這兩年隨他一起出生入死,多次救了田見秀等人性命,極受田見秀本人信任器重。

  入京之後,田見秀知道這五人愛好重甲,就專門從庫房中收羅來了這五套盔甲。

  「也不知清河店那邊打得怎麼樣?」

  田見秀自言自語一句,仍然看著城外曠野,手卻往後伸了伸。

  一個甲兵會意,掏出一盒「高千總牌」小煙卷,抽了一根給田見秀,另一個甲兵從腰間掏出火摺子給他點上。

  田見秀緩緩噴出一口煙霧,這小煙卷真是好東西啊,吸上一根,什麼憂愁煩惱都沒了,入京之後他從一個侯爵府中收繳一些,眼下沒余幾盒了。聽說宣府鎮那邊有的是小煙卷,希望打敗他們後,能從王斗府中收繳一些大煙卷。

  他正想著,卻不料幾個甲兵在他身後交換了一下眼色,一甲兵看看天色,點了點頭。

  猛然嗆啷一聲,一甲兵從腰間抽出長刀,寒光一閃,就從田見秀後心直直刺了進去,「噗」的一聲,鮮血立時筆直射了出來。

  這突如其來一刀讓田見秀雙目圓睜,他滿臉不敢置信,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嚎叫,一手鮮血淋漓的抓住突出的刀刃,另一隻手就想去抓撓身後捅刀之人。

  那甲兵用力,死死按住刀把,他臉上濺滿田見秀身上射出的血珠,鋒利的刀鋒還在緩慢的絞動。田見秀撲騰著,嘶吼著,就是轉不過身來,最後他雙手無力的抓著城牆滑落,死也沒看到是誰給了他一刀。

  那甲兵一隻腳抵在田見秀身體上,「噗嗤」一聲拔出刀,立時鮮血飛濺到城牆上,飛撒到城磚上,觸目驚心。

  這兔起鶻落的一幕將在場的人都嚇呆了,一個親隨反應過來,他悲憤的吼道:「侯爺。」

  就要去拔腰上的兵刃,嗆啷聲,一個甲兵又拔出長刀,「噗」的一聲,就兇狠的從他左眼貫了進去,從他的後腦穿了出來。

  立時鮮血混著腦漿,紅白相間,濺得滿牆滿地都是。

  又一個親隨吼叫著挺刀劈來,這甲兵不閃不避,那親隨的長刀劈在他的鐵甲上,鏘鏘聲中,火星四射。趁著這一空隙,甲兵毫不遲疑,手中長刀劈在那親隨的脖子上。

  那親隨一大半的脖子都被劈開了,大股的鮮血噴出,他人「咚」的一聲就倒在地上,身體仍不斷的抽搐。

  寒光閃閃,慘叫聲聲,很快田見秀這邊的親隨就被五個甲兵殺光了,他們鐵甲上血痕屢屢,這邊的空氣中也充滿血腥的味道。同時附近也現出殺聲,幾伙一樣身披鐵甲的銳士往這邊急急而來。

  牛金星等人嚇得尖叫連連,一個順官想要逃跑,一把長刀就從他腹部直刺到後,長刀抽出,大股鮮血就從他口中與傷口內湧出來,那官滾倒地上,聲嘶力竭的慘叫。

  牛金星等人眼睛瞪到最大,他們縮成一團,驚恐欲絕的尖叫起來。

  這時那幾伙銳士衝到近前,他們與這邊幾人點點頭,為首那甲兵掏出腰牌一舉,沖牛金星等人厲聲喝道:「皇明宣府鎮軍士在此,爾等流賊,還不速速束手就擒?」

  ……

  崇文門大街這片低矮的街巷中,密密的鄉梓父老潛藏密佈,他們個個手中握著棍棒,鋤頭,叉把,菜刀等武器,一聲不吭的,只是潛藏聚集這邊。

  他們為首者,就是那個面容冷酷的甲兵唐延機,此時他已經披上了自己的精鐵重甲,他手中握著長刀,面無表情,只是不時抬眼看天。

  他身後不遠是班軍張守銀,手上握著一桿長矛,因為用力過度,他手中已是青筋畢露,還有楊八姑站在他身旁,手上拿著菜刀,咬牙切齒,雙目通紅。

  放眼這些密密的鄉梓父老,個個安靜無聲,只是等待殺賊的時辰來臨。

  他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只是安靜的等著。

  猛然他們都抬頭看向天空,一聲尖利的呼嘯傳向空中,就見一根巨大的火箭從內城不斷騰空而起,然後在半空中炸開,最後璀璨的煙花閃現,絢麗非常。

  絢麗的煙花慢慢又匯成兩個金黃的大字:「萬勝!」

  這聲霹靂的巨響讓張守銀、楊八姑等人全身一震,所有的街坊鄰居也是全身一震。

  唐延機咆哮喝道:「殺光流賊!」

  一馬當先,舞刀衝了出去。

  「殺流賊!」

  張守銀聲嘶力竭喊著,挺著長矛,也是衝了出去。

  「殺賊!」

  無數街坊鄰居舞著自己簡陋的武器衝出。

  「殺賊啊!」

  不光這道街巷,附近的大街小巷,外城,內城,京師各個城門附近,都傳來喊殺聲音,那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越來越大,最後整個北京城都在呼喊:「殺賊啊!」

  楊八姑跟著張守銀衝出,她左手舉著鍋蓋,右手舉著菜刀,一邊沖一邊不斷嘶心裂肺的大喊:「殺賊啊!殺賊啊!殺賊啊!殺賊啊!」

  她的聲音遠遠傳揚,彙集在無數人的聲音中,整個北京城喊殺震天,男子壯婦奮鋌大呼殺賊,京城內外百里同噪,兒童婦女擊鉦敲鼓,鳴銅澡盆助之。

  又有百姓擲床幾、扉板礙大道,或是運送器物縱橫堆塞胡同口,阻礙流賊經過。又飛瓦拋石若鴉,陳塵迷目,不斷有男子爬到屋頂伏簷以伺,遇有賊過就往下拋扔磚瓦木石擊賊。

  京師百萬民眾皆個個突出巷中,誓要殺光流賊。

  ……

  「好,時辰到,有信號了!」

  高貴猛的收回千里鏡,他身旁密密麻麻的軍官也收回千里鏡,三十里的距離,不時刻盯著,那邊發出的煙花信號可能就忽略過去了。

  看著身旁的軍官們,高貴沉聲道:「諸君,光復京師,擊敗流賊,就在此舉。」

  他猛的一聲咆哮:「殺光流賊!」

  「萬勝!」

  激昂的號令聲響起,中軍左營的騎兵首先衝出,他們數千騎奔出山谷,宛若滾滾的金屬洪流,往內城阜成門那邊而去,他們需要爭分奪秒,否則京師的民眾犧牲就會大。

  還有高貴的白虎軍左營,一樣策馬衝出,往外城廣安門方向而去,然後是餘下的幾個丙等營士卒,皆跑步而進,分別進阜成門與廣安門。

  鐵騎奔湧,駿馬如潮,蹄聲如雷,還有密密的帽兒盔晃動,層層疊疊的長槍與燧發槍下面響著有節奏的踏步聲。

  城門已開,終於,在鋪天蓋地的歡呼中,獵獵飛舞的日月浪濤旗進入京城,中軍左營的騎兵首先衝入阜成門,然後高貴的白虎軍左營衝入廣安門,然後是各營的丙等軍戰士,很快也從二門進城。

  密密武器寒光有節奏晃動,他們不斷奔跑著,八瓣帽兒盔的洪流,源源不斷進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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