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邊軍一小兵 作者:老白牛(已完成)

 
bigsing 2010-8-6 13:16:4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99 4072615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25 15:16
第十卷此心安處是吾鄉 第747章 火箭

  自鐵模法啟用後,從崇禎十三年九月起,永寧城鑄炮廠每月已經有能力造出五門紅夷大砲,當然,這都是打五斤與三斤炮子的中小炮,射程分別二里多與近二里。

  一直到崇禎十五年六月,在鎮城鑄炮廠開設後,軍中已擁有紅夷大砲一百四十門,內打十斤以上炮子的重炮五門,又有打二十斤炮子的重型臼炮三十門,射程都是三、四里。

  炮匠的不斷熟練,工匠的不斷加入,現在三個炮廠同時開工的話,每月可鑄造輕重紅夷炮二十門。

  當然,可鑄造不代表都要鑄造,因為軍中還有別的種類火炮要鑄,所以除了這二百門中小紅夷炮,五十門紅夷重炮外,火炮廠還鑄造了重型臼炮有一百門。

  又有大將軍佛郎機炮一百門,中小佛郎機炮五百門。

  這些佛郎機最大射程一里,也不全都是炮廠鑄造,很多是從大明各處收羅而來。

  大明別的火炮不多,就是不缺少佛郎機,從嘉靖三年開始仿製起,到現在崇禎年間,鑄造的各類佛郎機炮怕不下萬門。

  不過王鬥覺得有大佛郎機一百門,中小佛郎機五百門已經足夠用了,未來還是擁有射程優勢的紅夷大砲天下。

  趙瑄現在的炮營可謂龐大之極,是時候分營了,如果到明年紅夷炮與臼炮還可翻一番的話,更是必須分營。

  最後還有王鬥關注的周氏火箭。

  去年十一月王鬥畫了火箭圖後,周象輅等人得到很大的啟發,鐵製箭身主要技術問題就是卷管時有一定難度,最後他們解決方案是使用水力鍛床,在穩定的水源情況下,鐵皮身子厚薄不一的弊端問題可以得到很大的解決。

  雖然最後他們製成的火箭精度還有提高的餘地。不過王鬥認為已經足夠。

  火箭對付的都是敵方營地與軍陣,都是目標巨大之物,並不需要太高的精度,只需不要象神火飛鴉那樣有點風就不知飛到哪去,甚至飛回來就行。

  最後又解決助推藥,頭部爆炸燃藥與引信等問題。五月份的時候,周氏火箭大規模打造,王鬥看過幾次實物發射,頗為滿意。

  製成的火箭長約一米,身子細長,頭部尖尖,直徑有十多釐米,重約三十斤,內裝火藥七斤。尾部有許多小孔,還有三隻傾斜的穩定螺旋板,與後世的火箭導彈樣式頗為接近。

  當時王鬥忘了說發射架的問題,但周象輅等人已經解決了,卻是使用一塊半圓長形滑槽加前方一個雙腳架。

  那半圓滑槽長約一米多,直徑比火箭大些,硬木所制,打磨得非常光滑。離尾部不遠有一塊包鐵厚實擋板,擋板中間有一圓型孔洞。正好將箭尾那三個螺旋板與點火孔線露出,又將整個箭身勞勞托住。

  那兩腳架則可以前後活動甚至收起,如此運輸容易,還可使用雙腳架來調整火箭發射高度。

  看了發射槽後王鬥頗為感慨,古代人民的智慧不可小看,這發射鏟式。與後世的迫擊炮何其接近?

  火箭重三十斤,發射槽同樣重不過幾十斤,士兵們扛著就可以走,方便靈活,若使用車輛、騾馬來載運。一次性就可以運輸更多了。

  最後的發射結果,火箭射程達到了五、六里之多,而且精度頗高,火箭飛行穩定。

  對這結果王鬥非常滿意,此時沒有一個火器可以飛得這麼遠,自己火箭是獨一份。

  而且這只是輕型火箭,周象輅等人還在研究重型火箭。

  王鬥看過重型火箭實物,那火箭長約二米,重有六、七十斤,發射時使用炮車,內有三個槽位,可以同時安放三枚火箭,後方用類似紅夷大砲的曲柄與螺桿來調整箭車上下高度。

  最後的發射結果,該火箭最大射程達到十里之多。

  王鬥已經在考慮組建專門的火箭營了,與火炮比起來火箭優勢是明顯的,發射速度快不說,製造工藝也不複雜,還沒有火銃火炮發熱炸膛等問題,裝上螺旋板後,精度差的問題也得到有效解決。

  最重要是火箭輕便靈活,輕型火箭不說,就是重型火箭在三個箭車槽位上都裝滿,也不過相當於一門輕型炮的重量。

  火箭使用不同彈頭還可有多種用途,燃燒彈、毒彈、灰彈、爆炸彈。前三種彈不說,明軍中臼炮、神火飛鴉大火箭都有廣泛使用,唯有爆炸開花彈不好解決。

  倒不是威力問題,黑火藥數量達到一定程度,那威力可不小,以周氏火箭的裝藥量,爆炸後足以將箭頭炸成碎片。

  關鍵是引信,要對應火箭的飛行時間,然後到達規定的地點爆炸,這很考究都護府軍工廠的引信科技,顯然目前麾下還沒有解決這個問題的能力,這需要漫長時間的研究。

  不過王鬥已經滿足了,自己的科技實力已經大大超越這個時代一大截,他可以想像火箭發射到敵陣敵營的效果,那雨點般的火箭落下,熊熊烈火,毒氣白灰蔓延。

  這個時代都非常強調軍陣,略一騷動,甚至會引起全盤崩潰的危險,冰雹似的火箭落下,沒有幾隻軍隊受得了。

  軍政部報告周氏火箭五月份時開始大規模製造,到目前為止,已經有輕型火箭庫存一千五百枚,月生產能力五百枚。重型火箭六十枚,月生產能力二十枚,王鬥認為還是少了,應該投入更多的人手。

  火箭的威力在於大規模使用,王鬥記得康格里夫攻打丹麥首都哥本哈根時,一口氣就發射了火箭二萬五千枚,幾乎將整個城市夷為平地,燒成火海。

  他很期待火燒連營的那一天。

  ……

  鐘素素一直希望能有機會出去與王鬥打獵遊玩,但都護府成立後諸事繁多,王鬥也沒這個空閒,一直到八月初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這天在鐘素素的邀請下,王鬥欣然同意。他也想放鬆下,便在護衛營保護下與鐘素素一起前往城外。

  此時正是塞外最美的時節,黃金般的草原景色,顏色漸轉金黃的白樺樹與落葉松,草原上許多牧民在控馬,放牧牛羊及收集牧草。一些河邊湖邊。金黃色的麥田一望無際,許多喜悅的軍士民夫在忙碌收割。

  早前可種的地方都種了麥子,現在到了收穫的季節,還有那些油菜、黃豆、胡麻等作物也是長勢喜人,就到收穫的季節。

  看著眼前這景色,王鬥心情更為愉快,土地還在繼續開墾,到明年麥浪將會無邊無際。

  一路上來往的商隊絡繹不絕,顯示這塊土地正煥發出極大的生機與活力。

  鐘素素心情也非常好。她今日未戴冠帽,髮髻上綁著逍遙巾,腳踏氈毛靴,曳撒衣外繫著斗篷,自有一股風韻氣度。為了這趟遊獵她也算精心準備了,打製的那些銃更不用說帶來了。

  出了城,她笑著對王鬥道:「大將軍,末將知道靈照寺那邊黃羊獵物頗多。不如我們到那邊去吧?」

  王鬥大笑道:「一切聽從鐘兄弟的安排。」

  駿馬奔馳在遼闊的草原上,一行人策馬急奔。鐘素素有時與王鬥奔在一起,有時又奔在前方,歡呼雀躍的。看那鐘顯才大呼小叫的樣子,各護衛都是面面相覷,也只得默默跟隨保護。

  眾人到了靈照寺附近,這裡一大片紅樹。有若火一般的紅豔。各處山坡上又盡多松、檜、柏、杉等樹,流泉嗚咽,松風呼號,遠處大青山透迤綿亙,蒼蒼莽莽。氣勢磅礴屹立。

  這一帶湖泊海子眾多,有山有水,果然獵物不少,不時見成群結隊的黃羊飄過。

  鐘素素拿出一大捆銃,分給王鬥一半,她首先開火,瞄準一頭奔跑的黃羊,轟的一聲,將那黃羊擊倒。

  王鬥讚道:「鐘將軍好槍法!」

  他看了看手中的銃,和那日見到的一樣,手中之銃非常精良,可謂騎銃中的上等精品。

  他也瞄準一頭象鹿又像羊的動物,然後扣動板機,一聲銃響,那動物嗚咽倒地。

  鐘素素歡呼大叫:「大將軍威武!」

  身旁眾護衛本來想叫好的,見此情形都叫不出來。

  火銃一聲聲響,王鬥與鐘素素不斷在林間,在湖邊,在山坡上射獵著獵物,特別鐘素素不斷追逐著獵物,奔前奔後,大呼小叫,興奮得臉都漲紅了。

  近午時分,二人已射了幾十隻的黃羊,山兔,松鼠,收穫豐富,只忙壞了旁邊裝彈的眾護衛們。

  最後,王鬥將手中騎銃遞給身旁護衛,在一小湖邊下了馬,望著湖水長長吁了口氣,大感暢快淋漓,不虛此行。

  鐘素素奔了過來,高聲道:「大將軍可是累了?」

  她也要下馬,卻是啊的一聲叫,卻是失足從馬上摔下來。

  王鬥叫道:「小心!」

  上前一步,正好將鐘素素接住。

  鐘素素的臉瞬間暈紅,那粉色一直延伸到耳根與脖頸間,她連忙站好,低聲道:「多謝大將軍。」

  王鬥微笑道:「要小心,馬上失足可不是小事。」

  鐘素素嗯了一聲,聲音輕柔,羞羞怯怯,哪還有往日鐘大將軍的樣子?

  眾護衛在旁看得親切,都是相顧無語,一些人在遠處竊竊私語:「你說鐘將軍真的是……」

  「你我心知肚明便可,不必說出來……都這麼多年了,免得尷尬……」

  鐘調陽一直沉默站在一邊,看眾護衛樣子,他咳嗽一聲,輕聲道:「看什麼?注意戒備。」

  午間眾人吃了一頓豐盛的燒烤大餐,鐘素素慇勤侍候,不時瞟向王鬥一眼,眼神溫柔,內心似乎千般心思流轉,有許多話想說,最後卻沒有說出來。

  午後眾人正要收拾起程,忽然一匹快馬而來,被迎到鐘調陽面前,只說幾句,鐘調陽臉色就一變。他接過一份文報,匆匆來到王鬥面前,神情凝重道:「大將軍,應州發現疫情,山西全境恐有大疫。」

  「什麼?」

  王鬥接過文報觀看,良久心下暗嘆:「還是來了嗎?」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41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26 11:02
第748章 鼠疫

  明末瘟疫一場接一場,崇禎十四年山東、河南、河北、浙江等地瘟疫流行,患者極多。崇禎十六年從山西到京師更爆發大瘟疫,九門出萬棺,闔門皆歿者不計其數。

  此時的瘟疫極為可怕,動不動就死亡萬人,當時比較嚴重的有萬曆八年、萬曆十四年、還有明末的幾年,造成十室九空,慘不忍睹。

  而且鼠疫屬於急烈傳染病,還是甲類的急傳染病,致死率極高!

  這種甲類傳染病可怕到什麼程度?後世人們熟知的,談之色變的炭疽、艾滋、非典、禽流感等等傳染病均屬於乙類。所以患上甲類傳染病幾乎用不著談什麼潛伏期,所謂一人有感,全家傳患,貴長幼,呼病即亡,隨著人口流動,還會快速的傳到四面八方。

  得到疫報告後,王鬥哪敢怠慢?立時回到歸化城,召集所有官將議事,並立刻啟動預案。

  他還飛馬傳檄宣大總督紀世維、宣府巡撫朱之馮、大同巡撫衛景瑗,山西巡撫蔡懋德,還有各總兵王樸、周遇吉人等,商議防疫諸事。

  最後成立一家防疫局,統領安北、宣府、山西等處防疫諸事,王鬥親任總辦,以吳有為幫辦,紀世維、衛景瑗、朱之馮、蔡懋德、王樸等人為坐辦,後孫傳庭也加入進來,為坐辦之一。

  為防疫治瘟諸事順利進行,王鬥專門調了二千軍隊為防疫兵,疫區一切官將軍民皆聽局員醫士安排,敢有違抗者,格殺勿論。

  同時宣府時報火力全開,宣傳防疫治瘟諸事,各種防疫要點。吳有所書之《溫疫論》。以前已經載過一遍,此時又再重載,密集印刷,並在報紙上廣泛宣傳。

  不單是宣傳,更重要是行動起來,除大批醫士立時進駐應州。防疫局還發動各處民眾開展大規模的滅鼠、滅蚤活動,特別家鼠更是必須被消滅的對象。同時清潔街巷,運送垃圾,轟轟烈烈展開大掃除。

  明末因財政崩潰造成很多城市環境髒亂,蠅蚋雜生,污水橫流,這是明末各地連連發生大疫的原因之一。

  王鬥治下還好,但臨近的山西、陝西各城就垃圾成堆,臭氣沖天。但因為防疫局組織得力,而且拿出大筆的經費發動民眾,這有錢拿又關乎家命,在大掃除這方面民眾倒非常踴躍。

  不過疫仍然來勢兇猛,應州發現疫後,每天死亡人數達到三百多人,而且傳播非常迅速,主要就是隔離困難。

  此時講的是「仁」、「禮」、「孝」諸道。若家中長輩得病,晚輩自然要伴在榻前。早晚湯藥服侍,時時請安照顧,這樣就被傳染了。若家中晚輩得病,長輩更不用說時時伴在邊,這樣同樣被傳染了。

  鼠疫的烈可怕甚至幫忙辦理喪事,最後前往送喪之人都會染病。最後一命歸天。因這樣的原因一人染病,全家死絕,甚至全族幾百口人死個乾淨之事屢見不鮮。

  防疫局要求是發現有感染者立時隔離,但難捨骨分離、隱瞞不報者比比皆是。

  王鬥治下保甲制層層,可以輕易發現病人。然後採取強制措施,執行得力。但余處基層組織早已癱瘓,裡甲制不存,多是鄉紳自治的局面,若想隱瞞太容易了。

  染病的屍體最好是火化深埋,但依此時觀念,火化是與另一個詞連起來:挫骨揚灰,非深仇大恨者不為。敢將自己親人燒成灰,跟你拚命的就不是一個兩個了。

  死者為大,入土為安,是此時最根本的倫常道德,不論雙方如何敵對,若戰後能送來彼此戰死者的屍體,那就是眾人交口稱讚的仁義。而毀屍滅屍戮屍,那就是殘暴不仁的大罪。

  甚至隔離病人,帶走感染者都會引起非議,認為有礙仁道,孝道。

  八月中,鼠疫蔓延到太原府,平陽府,大同府諸地,甚至宣府,安北都有發現發病之人。有鑒於此,王鬥專門在報紙上發表署名文章,呼籲民眾正視這個問題。

  他援引孟子的話,「嫂溺,援之以手。天下溺,援之以道」,認為瘟疫的橫行,已經關乎到種族的存亡,已經超越了仁、禮、孝諸道,提升到人道的高度,當權之。

  隔離,火化,皆是權也,呼籲民眾以手援天下,共赴大道。

  大同總兵,定興伯王樸首先響應王鬥的呼籲,八月下,他說服大同巡撫衛景瑗,收集大同城感染死去的疫屍一千多具,在城外將屍體堆成一百多堆,每堆屍體一百具,然後堆上柴火焚燒。

  當時觀者雲集,還有大同城的文武官員全數到場,在死者家屬鋪天蓋地的嚎哭中,這些疫屍全部化為灰燼。

  說也神奇,疫屍焚燒後,接下來全城死亡人數急速下降,感染人數也越來越少,五天過後,大同城再無一例死亡,無一例感染。

  這個消息震動了整個山西,此時因為各處大搞衛生,口罩的發放也基本解決了傳播的途徑問題,最大的威脅就是那些死屍。有成功的先例在前,各城紛紛效仿王樸的做法,開始焚燒病屍,甚至患者接觸過的傢具、用物等一併焚燒。

  防疫局還採取「遮斷交通,嚴密檢查」的方法,圍繞疫最嚴重的一些州縣城堡組織起重重防線,使得疫在山西沒有過度蔓延。

  當然,疫仍然嚴重,因為不斷出現變種。

  八月下,防疫局發現不但鼠蚤成為傳染病源,甚至貓與野狗也成為新的感染病源,成為疫源地的宿主,王鬥下令殺光疫源地所有貓與狗,並且火化深埋。

  八月下,有屯民在漠南東鎮剝死狐狸皮感染,王鬥下令隔離那整個屯堡,殺光那邊的所有狐狸,並且火化深埋。

  又是在八月下,有漠南中鎮的牧民剝食死去野兔的兔皮兔而感染,王鬥下令撲殺鎮內所有野兔,發現一隻,火化深埋一隻。

  九月初,防疫局發現漠南中鎮一處牧場似乎有成為新的感染病源趨勢,王鬥下令殺光那整個牧場的所有牛羊駱駝,並且火化深埋。

  又是九月,防疫局發現漠南西鎮一些狼只成為新的宿主,王鬥下令殺光草原上所有的狼……

  而在山西爆發鼠疫的同時,山東、北直、京師等地同樣發現瘟疫,最後連連爆發。他們的財政能力、組織執行能力不要說與安北相比,甚至趕不上山西,鼠疫爆發後,可謂慘不忍睹。

  ……

  大明各地連連爆發瘟疫,雖然防疫局無力深入大明各處,但此時宣府時報已廣泛傳播,上面各防疫要點也引起無數人關注,特別上面還公佈了達原飲、三消飲等醫湯的藥方,防疫治瘟種種。

  一張張報紙傳播出去,無數有心有能力的百姓按著上面去做,最後僥倖活了下來,安北作的種種措施活民無數,可謂功德無量。

  崇禎十六年九月,盛京,崇政。

  宣統帝多爾袞凝神翻看手上一份份報紙。

  「……疙瘩瘟,又稱鼠疫,乃異氣感人而至,非風非寒,非暑非濕,非六之邪外侵,不可以傷寒、外感病症論之。鼠疫多因污穢而致,當清潔街道、屋舍、溝渠、河流,輔以白灰,使老鼠、蚊蠅、跳蚤不得傳播。防疫之道,當追索流行經路,加強道路檢疫、控制交通要道、隔離疫區、火化鼠疫患者屍體、建立醫捨收容病人,出行使用口罩,飲用達原飲、三消飲等醫湯……」

  「達原飲、三消飲藥方如下……」

  「……定興伯王樸響應永寧侯號召,八月二十一,大同城焚燒病屍一千一百五十五具,大同疫止。」

  「八月二十三,太原城焚燒病屍二千三百六十具,太原疫緩。」

  「八月二十四,平陽府城……」

  「八月二十五,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陝西巡撫馮師孔會文武百官於南門外焚燒病屍一萬三千具……」

  「急報,急報,除家鼠野鼠,野貓野狗又成新的鼠疫病源!」

  「急報,急報,狐狸、野兔又為新立感染病源!」

  「切勿食用患病動物之皮、、內臟,切勿沾染接觸其血液、痰液……」

  「永寧侯下令殺盡境內一切狼群,撲殺境內一切野兔狐狸!」

  「震驚,京師已成地獄,九門出萬棺,應京師防疫總辦周延儒,幫辦陳新甲之請,大批防疫局醫士趕赴京師援助!」

  看著報紙上的篇篇報導,多爾袞觀之都有驚心動魄之感,良久,他放下報紙,看向眼前的弘文院大學士寧完我等人,說道:「盛京也出現鼠疫了嗎?從哪來的?」

  寧完我瞌頭道:「微臣追索流行經路,已查明來源為城外一處甲喇莊田,卻是一包衣食用獺子之故。現城內多戶人家出現寒戰高之症,且痰中有血帶泡,按明國報紙上說,確是鼠疫不錯!」

  多爾袞緩緩閉上眼睛,良久他睜開眼,威嚴地道:「立時成立防疫局,朕親任總辦,你為幫辦,調五千甲兵為防疫兵,防疫種種,皆按報紙上說,有敢違者,格殺勿論!」

  寧完我匆匆去了,多爾袞看著他的背影,政務國事上,還是離不開漢人啊,登基之後,多爾袞發現自己與皇太極一樣,處處都需要漢人文臣的輔助。

  不過在軍事攻掠上,還是需要八旗各滿蒙旗主。

  想想這些時間大清國在本國的攻掠收入,多爾袞臉上不由露出滿意的笑容。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9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27 09:24
第749章 城下町

  「呦!」

  一個衣衫襤褸的武士一聲大喝,他直撲過來,遠遠距離就高高躍起,手中打刀直劈下來。

  「噹!」

  一個滿臉橫,著明盔明甲,後插著背旗,盔上有著黑纓的正藍旗壯達一擋,手中雙手重劍精準的擋住這重重一刀,沉重的力道激得他一甲葉鏘鏘作響。

  刺耳的兵器相交聲夾著火星,那武士手中的打刀卻一下劈斷了。

  這正藍旗的壯達形靈巧一扭,手中重劍順勢掃過那武士頭顱,頓時鮮血飛濺,那武士的頭顱就那樣飛了出去。

  這時又是一聲大喝,又是一個武士沖跳過來,他速度奇快,就見光閃而前,那武士手中的太刀已是劈在那壯達的肩位置,刺耳的鋼鐵相交聲中又夾著一串的火花,那武士手中的太刀同樣一下劈斷。

  這正藍旗壯達著三重甲,最內鎖子甲,又一層棉甲,最外面全精鐵甲,層層的鱗片,厚實沉重。本武士手中的打刀、太刀對付未披甲目標堪稱犀利,但對付重甲重兵的敵手卻力有不逮。

  這武士也算精銳,著傳統的本盔甲,有兜、鎧、袖、佩幾部分,還有遮蔽保護面部的頰當、喉輪、籠手等配件,以橫列的漆鐵、皮革與竹條製成。

  他的腰間還有肋差,見手中太刀折斷,他反應極快,一下子就要拔出肋差,但此時一根虎槍已是重重刺了過來。

  卻是一個馬甲刺了他一槍,這馬甲手中虎槍長近九尺,槍刃就長達九寸,上面有數道血槽,外形稜起,有若圭刃。從槍頭到槍桿一半都是相精鐵,不懼重刃劈砍,然後槍刃處有著鹿角,可以防止刺入太深。

  那馬甲重重刺去,血雨飛,沉重的虎槍瞬間刺入那武士的口。這武士雖然盔甲華麗,但其實只有少部分是鐵料,餘者多就是木頭與皮革搭配,看起去富麗猙獰,然防護力卻不怎麼樣。

  虎槍兇猛,便是以熊虎的皮骨韌厚都能一槍刺穿,那武士上的盔甲怎麼擋得住?就聽嗤的皮革鐵皮肌組織被撕裂的聲音,銳利無比的刃一下沒入那武士的體,一直到那小段鹿角棒為止。

  那武士嘶心裂肺地大叫,整個臉都扭曲起來,那馬甲獰笑著,手中用力,一下將那武士刺按在地上,任由他四肢不斷的舞動掙扎。就像他在遼東深山叢林中打獵,將獵物刺殺在地上,非常享受的看著獵物在自己虎槍下嘶鳴吼叫。

  最後他更狂笑著,將那武士挑在自己槍上,任由那武士在虎槍上張牙舞爪,淒厲嚎叫。

  雙方種族都是一樣的矮,區別一個矮瘦,一個矮壯,但此時那矮壯之人勝出。他若貓戲耗子的耍弄一會,虎槍一甩,那武士的體就從槍刃上甩出,飛落旁邊的町屋中,發出嘩啦的重物砸破居屋聲。

  弓弦的響動聲音,幾根箭矢呼嘯過來,卻是幾個弓手從旁邊的魚屋町及傘屋町趕來,他們張開了比他們人還高的大弓,用腳踏著弰,弓立在地上,就那樣向這邊的正藍旗甲兵出了箭矢。

  聽那箭矢發出的聲音,他們使用的弓弓力不小。

  本弓受材料限制,弓彈不好,差不多走與清弓相似的道路,近距離直瞄平,並以大箭巨矢,高重量來彌補箭速低,程近的缺點,「倭竹弓長八尺,以足踏其弰,立而發矢。矢以海蘆為干,以鐵為鏃。鏃闊二寸,為燕尾,重二三兩。近乃發,無不中者。中則人立倒。」

  程雖近,但威力不小。

  一些馬甲兵中箭,但他們個個著至少二重甲,雖一些人被得形踉蹌搖晃,但箭矢卻不能破開他們的盔甲。然後他們個個取出步弓,出重箭同樣一根根去。

  他們用的基本上是十力弓,換成磅數就是一百三十多磅,勢大力沉,弓胎拉開時都嘎嘎的響,他們的箭矢呼嘯過去,就聽慘叫聲不斷響起,夾著語的驚呼聲。

  這些弓兵不過配有一些足輕胴,一些人穿的還是紙胴,哪擋得住這種重箭?很快就一個個倒下。

  一個馬甲兵還掏出飛斧扔去,就見那飛斧呼呼的旋轉,然後就切在一個弓兵的脖子上。

  那弓兵立時滾翻在地,他死死捂著自己脖頸,拚命在地上掙扎著,然後脖頸處的血液仍然如噴泉似的噴.湧。

  一些足輕正好從近旁的紙屋町轉來,見此嚇得轉就跑,那些正藍旗的甲兵狂吼著衝上去,對著那些手持竹刀、竹槍的足輕就大殺大砍起來……

  低矮零亂的房舍有若積木,與不遠處的居城及內中天守閣形成有些明顯的對比,然後各町街屋舍哭嚎震天,眾多正藍旗的甲兵在內中肆虐,間中夾著一些戴大簷帽的高麗兵渾水摸魚。

  此時卻是本九州一處藩主的城下町內,有如元寇一樣,當清虜再次來臨之時,這處城藩的藩主只來得及將武士撤入居城,留下外面的町人們自生自滅。當然,一些上町區的武士不願撤離,他們自願留下來抵抗,不出意外被全部剿殺。

  又是一次滿載而歸,看著旗中勇士盡的劫掠、蹂躪這片區域,然後源源不斷的將劫掠來的物品運送出來,領軍攻掠此處的正藍旗甲喇章京滿意的摸了摸自己的鼠鬚。本國真肥啊,而且他們竟不設城牆,這真是太便利了。

  看著町人區哭嚎震天,甲喇章京只覺得享受,他以勝利者的姿態看著這一切,看著不斷的貨物打包裝車,還有擄獲的本人口——他眼中泛起些奇怪的神,原以為滿洲人很矮了,沒想到本人更矮,特別那些婦女。

  好在事實證明這些人還是溫順好用的,甲喇章京也就不介意了。

  他笑瞇瞇的看著勇士們不斷收穫出來,一些甲兵的虎槍上還挑著一些撲騰的薩摩雞。

  這些本地土雞肥美鮮嫩,口感上佳,很受甲喇章京好評。本國這個地方很奇怪,全民都不怎麼吃,最多吃些海味魚乾,甲喇章京最不滿意就是這一點,好在有這些土雞彌補一下。

  「哈哈哈哈!」

  看著一個本婦女大哭著,甲喇章京不知為什麼狂笑起來,引得邊眾多甲兵一齊大笑,一些人更是大聲唱起歌來。

  哭聲與狂笑聲回在這片天地,間著夾著雄壯的滿洲歌謠。

  「呀克、尼、呀克……」

  「黃狗引路,勒呵勒……」

  「懷如藍色大海的寬廣,去尋找那俊美的白鷹。」

  「呀克、尼、呀克……」

  如正藍旗甲喇章京一樣的劫掠隊伍佈滿九州各藩,他們劫掠來的物資人口源源不斷向西面彙集,各道路上輜重車馬無數,有若溪流匯入大河,最後都彙集於肥前國一處海岸邊上。

  然後一處山坡上,密密的巴牙喇林立,豪華的織金龍纛豎著,多鐸與阿巴泰就淡淡的看著眼前這一切。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28 17:22
第750章 聯軍

  碼頭龐大,停靠著一隻隻大小福船,密集的貨物與人流就那樣裝載上船,然後旗號揮舞,在悠長的號角聲中,一艘艘福船揚帆起錨,向著外海而去。船隻絡繹不絕,這一片的海面都被帆影覆蓋。

  而在多鐸與阿巴泰身後,眾多清國將領肅立,以貪婪而喜悅的目光注視著這一切。

  此時已是八月下,也是清軍第二次登陸日本。

  去年多爾袞密謀攻掠日本後,經過長時間的準備,於今年的四月份,第一批諸旗聯軍約八千人試探登陸日本,成功的探得該國虛實後於五月撤退。然後避開六月、七月這兩個颱風多發季節,於八月份再次登陸日本。

  這次他們兵力增加到兩萬,而且清國各旗中,八旗滿洲、八旗蒙古、八旗漢軍、外藩蒙古都有出兵,還有不少的八旗朝鮮兵,皆由各旗的固山額真,貝勒貝子領兵不等。

  而且他們收穫也是巨大的,短短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擄獲了十幾萬人口,金銀財帛更是不計其數。

  看著下方如潮的人口物資源源彙集,多鐸雙目發亮,他喃喃道:「這日本國真肥啊,早該來這邊攻掠了。」

  他身後的喀喇沁左翼旗扎薩克葛爾瑪巴結道:「大將軍所言極是,日本國的富足與明國的破敗大不相同,許是承平日久,他們城市竟不設城牆,這大大方便我軍的攻掠,兒郎們收穫極大!」

  多鐸哈哈大笑起來。

  清軍第二次攻掠日本時,多鐸被任命為揚威大將軍,阿巴泰則為征東大將軍,以阿巴泰為正,多鐸為副。

  多爾袞稱帝后。雖仍然奉行與皇太極一樣的對阿巴泰打壓政策,但也知道其才能本事,所以軍事上以阿巴泰為主,不過多鐸也是此次征討的大將軍,身份極貴。

  而日本國自豐臣秀吉後,大致天下太平。所以人口增長很快,此時估計全國人口已經超過了三千萬,對一個小小的島國來說,這人口數量是非常驚人的。

  所以清軍四下攻掠,擄獲人口就非常輕鬆,因為人煙太密集了。一點不像他們攻掠大明時,因為亂世的緣故,經常千里無人煙,要擄獲人口。通常要跑個幾千里。

  而且因為社會穩定,日本民間也積累了大量的財富。更妙的是,他們這邊實行封地制,小小一個日本國,什麼親藩大名、譜代大名、外樣大名,種種算下來竟有二百多家的藩主大名。

  所以他們各行其是,政令很難統一,面對外敵時也人心各異。

  而他們的武力……

  這邊藩主實行石高制。依細作哨探的回報,他們一萬石差不多只可養個三、四十個的武士。或者二、三百的足輕雜兵,或者七八十人的鐵炮手。而這邊十萬石以下的藩主比比皆是,根本無力抵抗清軍的攻掠。

  讓人歡喜又詫異的是,這邊的城池竟與中原明國的城池完全不同,除了藩主與家臣居住的居城外,普通百姓竟都住在外間被稱為城下町的地方。完全沒有城牆保護。或者只有矮矮的一道圍牆,隨便一爬就進去了。

  多鐸承認一些藩主居住的倭城還是很堅固的,不過他何必要攻城?他的目標是擄獲人口物資,直接將城下町的百姓抓走,將他們的財帛擄走不就行了?

  那些藩主或者眼睜睜看著自己百姓被擄乾淨。或者只能走出居城作戰。這又正中多鐸他們下懷,野戰方面,精兵重甲的大清兵又會怕了誰了?往往讓那些出城迎戰的大名與武士全軍覆沒!

  幾次三番後,那些藩主也學乖了,清軍一來,個個閉城不出,眼睜睜地看著清虜在外間肆虐。

  一些藩主也嘗試將町人撤入居城,但小小一個居城,又塞得了多少人?大部分還是落入清軍的魔爪中。

  八旗漢軍鑲黃旗固山額真馬光遠道:「這些倭人是傻的嗎?有城無牆,如何防止外敵?聽聞紅夷城堡也如倭國,領主居城堡內,百姓居住外間……矮德曾言他們國內各領主城堡堅固無比,往往建在山地之間,攻打極難,可歷經多年而不陷。微臣還想如何攻打,眼下看來,只需將百姓擄走,那些領主只能做光桿領主,餓也餓死,根本無需攻打他們城堡!」

  他語氣中帶著不解,看向多鐸的眼中又帶著討好。

  松錦大戰後,八旗漢軍損失兩萬人,還失去了全部的烏真哈超炮營。多爾袞登基後,又重建了八旗漢軍,經過一年多的操練,才又恢復一些元氣,眼下漢軍旗共有鳥銃手一萬人,此次征討日本,由馬光遠親自帶了三千銃兵參戰。

  他意圖表現自己,也事事在多鐸面前討好。

  多鐸冷笑道:「堅固?若紅夷城堡皆如倭國居城,攻他們城池作甚,要知道太祖在時,就有堅城不入的說法。我們將他們外間百姓全部擄走,看他們出來不出來。不出來,治下百姓全部被搶光了,領主還叫領主嗎?若他們出城迎戰,城堡建得再堅固又有何益?」

  身後各旗固山額真,貝勒貝子皆讚揚威大將軍之能,他的這種戰術方略,實是對付若倭人這種純軍事堡壘的利器。

  喀喇沁右翼旗扎薩克固魯思奇布不解的道:「倭人如此不堪一擊,未知當年大元為何二次征討失利?」

  多鐸不屑的哼了一聲:「大元如何與我大清相比?」

  因為當年蒙元征討日本國失利,每每讓有心征日的各方心有疑悸,多爾袞當時也是心有顧慮,特別讓阿巴泰、寧完我等人仔細瞭解蒙元失敗原因,免得大清國重蹈覆轍。

  最初一般認為是颶風緣故,日本民間也廣泛流傳神風傳說,後阿巴泰的調查認為是戰船緣故,當時高麗人消極殆工導致戰船質量非常的差,這個說法得到清國上下贊同,所以此次督造攻日的戰船就非常嚴格。

  但經過對日本的攻掠後,多鐸有了新的看法,他認為是當年蒙古人戰力太差的緣故。

  依史書所言,蒙元征討日本一共有兩次,第一次倭人稱為「文永之役」,元軍二萬五千人,蒙古人與高麗人各佔一半,他們登陸後分三路進攻,一路主力,兩路策應。

  然僅僅一個月,在倭人激烈抵抗下,元軍就因為傷亡慘重不得不撤退回國。而這次元軍從頭到尾都沒有遭遇過颶風,戰般也沒有出現過問題。

  第二次更慘,蒙元動用軍隊二十萬,內蒙古人與高麗人比例達到一半,然激烈的戰鬥持續兩個月,軍隊損失巨大,卻連倭人在海邊臨時修築的一道石牆都突破不了。

  一直到糧草與箭矢告罄,軍隊的損失超過三成,依然不能突破那道石牆,元軍又不得不打算撤退。

  然這次運氣不好,他們臨時要逃跑的時候,海上突然刮起猛烈的颶風,風暴持續四天,將他們的艦隊摧毀殆盡,一些留在岸上的軍隊逃跑無路,最後全軍覆沒。

  也就是說,蒙元征日的失敗,其實跟颶風,跟戰船的質量好壞沒有關係,若他們戰力夠強的話,第一次征討日本就成功了,也不需勞師動眾第二次。

  若他們戰力夠強,也不會第二次征討日本,兩個月時間連倭人海邊臨時修築的一道石牆都突破不了。

  二十萬軍隊登陸後兩個多月才遇到颶風,若這段時間他們能攻破石牆,有了立足之地,甚至成功佔領整個日本,颶風來了又有什麼關係?

  所以蒙元征日的失敗,跟日本國流傳的「神風」關係不大,跟船的好壞關係也不大,純粹是蒙古人戰力有問題,就如他們現在成了大清國的附庸一樣,也是戰鬥力的問題。

  倭人大肆宣揚神風,想必是一種戰略,讓元人從此產生畏懼之心,斷絕他們第三次,第四次的征討可能,果然後來忽必烈沒有了後續,顯然是怕了大海,倭人的心理戰成功。

  當然,多鐸這樣想,當著那些蒙古人的面卻不會說,他轉向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阿巴泰,高聲道:「七哥,長崎就在附近,那方財帛人口堆積如山,是倭國九州這一片最富庶之地,你為何一直阻止大軍攻掠?」

  他語氣中頗有不滿之意,他身後一些各旗貝勒貝子也是幽幽看來,顯然他們心中同樣不解不滿。

  阿巴泰神情不變,他淡淡道:「揚威大將軍,皇上將征日之事交託給我,我行事種種,自然有我的道理。」

  阿巴泰不鹹不淡的頂了多鐸一句,不過他還是解釋道:「倭國這邊的事……關原之戰後,西南諸藩表面恭順,但對幕府一直懷有敵意。而此時倭國幕府將軍德川家光法度嚴苛,動輒對大名、小大名減封改易,西南諸藩就有許多藩主被消滅。又因切支丹教徒之事雙方勢成水火。所以我大清攻掠倭國後,德川幕府明面種種,私下卻是按兵觀望。此時日本奉行鎖國之策,長崎是唯一口岸,更歸幕府直屬領地,我等攻掠西南諸藩幕府樂見其成,但若攻掠長崎……」

  他說道:「此處非同小可,不光是德川幕府極大財稅之地,還牽涉到明國諸多船隊,紅夷各方商貿,攻掠之前,需深思熟慮!」

  看多鐸不以為然,阿巴泰道:「哨探來報,倭國長洲藩、薩摩藩、佐賀藩、土佐藩、水戶藩諸強藩已組成聯軍,不日就向我大軍逼來。若我征日大軍能擊敗之,再將他們編為八旗日本,就可以對長崎下手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28 19:35
第751章 猛烈

  馬蹄聲踏步如雷,他們黑壓壓向前,匯成雷鳴般的整齊轟響。

  無數面旗幟飄揚,一層一層的槍林隨旗而行,浩大的清軍陣列向前逼去,他們盔甲顏色雖然各異,但盔上飄揚的紅纓皆是火紅一片。

  對面日軍一樣結陣逼來,他們號鼓中帶著一種奇怪的韻律,悠悠揚揚好似漢唐之音。如林的竹矛竹刀,各色的家徽旗覆蓋如雲,一層層華麗的盔甲,他們就算竹甲上都要塗上鮮艷的紅漆,望之有若櫻花一樣絢爛。

  金鼓號令聲中,雙方緩緩靠近。

  這是久留米藩的一處盆地,三面是山,一面環海,中間是平原,確是雙方進行野戰會戰的絕好場所。

  他們不斷靠近,清國自烏真哈炮營覆滅後,就一直重建緩慢,此次征日也沒有攜帶火炮。

  而日本國能熟練運用各種鐵炮戰術,但火炮運用一向落後,國中雖有少量「大筒」、「國崩」,但多放在各大名居城上。史書頗能重筆的關原之戰不過用了三門火炮,還是佛狼機小炮,所以此陣日軍一樣沒有攜帶火炮。

  因此他們彼此逼近到一里範圍才停了下來。

  清軍步騎肅然列陣,在一處山丘上,多鐸取出多爾袞賞賜下來的,自己視若寶貝的千里鏡,往對面日軍陣地看去。他身邊的阿巴泰也有千里鏡,但餘者各人,便是各旗的固山額真,貝勒貝子,也沒能夠擁有這樣的軍國利器。

  對面喧嘩一片,他們似乎正在結成鶴翼陣,最前置為弓手、鐵炮手,左右兩翼由諸備組成先手,二先手,觀陣勢有若鶴之雙翅展開,可謂攻守兼備。

  他們本陣處於一片山坡上,多鐸看到一些似乎是藩主大名的人,個個穿著或紅或綠或紫的盔甲,華麗非常。他們還多戴有著牛角的頭盔,一些人臉上還有面具,頗為猙獰可怕,一些人手上則拿著折扇。

  他們騎在馬上,身邊有各副將、軍師、佑筆、軍奉行、軍目付等番頭,卻不知哪一個是總大將,又或許是諸大名聯合決策。

  然後他們周邊佈滿了衣著鮮艷的精銳武士,這些人個個身後背著很顯眼的大球,或紅或黑,多鐸知道這東西叫母衣,以竹為架以布撐成,除了裝飾之用外,似乎可以用來防止流矢。

  這些人亦是所謂的母衣眾,有黑母衣眾,赤母衣眾等分,若是騎馬,則稱為馬回眾。他們算是各大名最精銳的護衛,個個手上持的不是薙刀,就是大太刀。內中更有一些屬於旗本武士。

  然後山坡周邊又有眾多的幡持,個個手上持著家徽旗,迎風招展著。日本軍隊似乎非常好用旗號,各人手上持的,背上插的,那邊陣地就是一片片旗幟的海洋,非常的花枝招展。

  除了軍旗外,還有各種各樣的馬印,個個高桿上挑著奇奇怪怪的東西,有旗,有紙片,有帽子,有扇子,有羽毛,多鐸還看到一個大大的燈籠,讓他心中有一種怪異的感覺。

  最後就是列在各陣處,由龐大足輕構成的軍團備隊了,侍大將、槍大將、鐵炮大將、足輕大將、弓大將以及其下的鐵炮組、長柄組、弓組、騎馬隊,密密麻麻聚集,各戰隊之間還有使番來回跑動。

  他們差不多一備有六百二十八人,然後一隊有二十五人,內除持鐮奉行與小幡持外,基本上是搏戰足輕。

  這些足輕戴著陣笠,身穿足輕胴,他們盔甲簡陋,多用竹或皮革所制,只有少量使用鐵料,但因為日本盔甲喜好塗漆,不是紅漆就是黑漆,看上去倒威武不凡。

  多鐸還看到軍陣中一些騎馬之人,不過顯然那種矮小的日本馬很難算戰馬,此時的日本「騎兵」應該稱馬上步兵才是。

  事實上依這些時間多鐸對日本騎兵的瞭解,雖然軍陣移動時他們會有很多「騎兵」,到了真正的交戰,他們除將領絕對不許下馬外,剩餘「騎兵」都要下馬作戰。一些母衣眾、旗本武士也可算真正騎兵。

  大清騎兵雖然也很喜歡下馬作戰,但只是出於戰術的考慮,真正要騎兵衝鋒還是可以的,這日本好像沒聽過萬騎衝鋒的事情。

  他目光特別在那些鐵炮手身上掠過,日本火器的名聲他是知道的,明國鳥銃最初也是從日本國傳入,特別他們火器威力強大。

  當時大清還是建州女真時,朝鮮主簿申忠一出使建州,酋長馬臣向申忠一打聽日本情況,申忠一稱:「倭銃能穿兩重真木防牌籠以薄鐵者,透過此盔,何足道哉。」女真人之立左右者,皆相顧愕然。

  這種威力強大的鳥銃只是明軍中的三錢彈藥鳥銃,也就是日軍鐵炮手使用的三兩筒鐵炮。而按他們的裝彈藥量劃分,一兩五分筒到五十兩都有,一些武士更使用十兩筒鐵炮。

  這種鐵炮的威力,在約二十步距離上,可以擊穿大半尺厚的硬木,可以說很少有什麼盾牌盾車可以防住他們轟擊。

  好在使用十兩筒鐵炮的武士還是少,大部分鐵炮手還是使用三兩筒鐵炮,少量一些人使用六兩筒的鐵炮。

  讓多鐸更放心的是,聯合諸多大名,他們整個軍陣的鐵炮手估計只有二千多,還不如已方的鳥銃手多。畢竟火器不是隨隨便便一個小諸侯玩得起的,他們歷史有名的織田信長不過才三千鐵炮手,就威赫整個日本。

  而且日本國承平太久了,關原之戰已經過去四十幾年,現在各藩武備廢黜,幕府又不斷對西南諸藩打壓,諸多遭受改易的武士淪為浪人,各家大名更沒錢養兵,特別鐵炮手這種非常燒錢的兵。

  此時他們能湊出兩千鐵炮手已經讓多鐸感到驚異。

  讓多鐸皺眉的是,似乎知道這邊有大量的火器手與弓箭手,而且威力不小,日軍陣地中準備了大量的竹束、步楯。

  他們鐵炮戰術運用熟練而凌厲,所以相互為了防彈,就開發出了竹束這種防彈利器。以有韌性與彈性的老竹紮在一起,捆成一尺多厚,排成列,就可以有效阻止彈丸的衝擊。

  多鐸實驗過,防彈效果似乎不會差過己方精心製造的盾車。

  若在竹束中挖出孔洞,鐵炮手就可以躲在裡面射擊。

  步楯也是一樣,硬木厚達數寸,一人多高,可以有效防護箭矢,弓箭手也可以借此掩護射箭。

  特別日軍此次有備而來,不但陣中佈滿普通的竹束、步楯,陣列前方還準備了大量的車型竹束,車型步楯,不但方便推動移動,而且內中皆有孔洞,士卒不論射箭射銃,皆可躲在內中。

  多鐸看得微微皺眉,日軍兩翼一側是大海,一側是山地,己方的騎兵不好從側翼攻擊,只能硬打硬從中間突破。那樣就要面對倭人的車型竹束,車型步楯,傷亡就大了。

  好在自己也有犀利火器手,而且為了防護,更準備了大量的精良盾車,就從他們的前面突進去!

  想到這裡,多鐸看向了身邊的阿巴泰。

  ……

  激昂的戰鼓中,清軍踩著鼓點前進,他們層層疊疊,如牆而進,最前方是漢軍旗鳥銃手,然後是各旗弓手,然後是各旗披甲人。他們整齊邁步,盾牌層層,長矛疊疊。越往後陣,長兵虎槍就越密集,在陽光下閃耀著絢目的光芒。

  日軍那邊也開始進行戰前動員,「嘿嘿呼呼」聲不絕,清軍繼續前進,他們保持整齊的戰列,兵器如林,行進中甲片響成一片,密集的旗幟飄揚如潮。

  一些巴牙喇騎馬跟在後面,而在隊伍最前方,是數百輛由朝鮮跟役推動的精良盾車,護板厚實,鋪著牛皮與棉被,可以有效防護銃彈。又有數十騎的外藩蒙古兵奔過盾車,他們一直奔到日軍車型竹束,車型步楯前的百多步,但那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也沒有。

  那些外藩蒙古兵又奔近了一些,開始使用騎弓拋射箭矢,引誘他們鐵炮手射擊。但那邊仍然靜悄悄的,偶爾一些痛哼呻吟,隨後就被嚴厲的喝止聲壓了下去,且那些蒙古兵拋射的箭矢也多數被日軍陣中的竹束、步楯擋了下去。

  那些外藩蒙古兵跑得更近,衝入日軍陣前的五十步,甚至更近,他們的火器仍然沒有動靜。不過一些步楯後傳出悠揚的口令聲,聲音頗有韻律,好似唱戲的,然後就見一些巨大的步弓從步楯邊出現。

  那些日軍弓手張開比他們人還高的竹弓,一直拉到滿月,然後鬆開弓弦。

  箭矢的呼嘯聲非常凌厲,重量過二、三兩的箭矢疾射過來,中者立時悶哼倒地,就是馬匹中箭都慘嘶摔倒,

  弓弦崩響中,不時有蒙古騎兵被射翻地上,他們大多身著輕甲,哪擋得住這種近距離非常犀利的日弓?很快這些外藩蒙古兵就轟轟轟的策動馬匹退了下去。

  多鐸移了移千里鏡,這些大名聯軍不簡單哪。

  不過這時清軍盾車已經推入日軍陣前一百步,那邊號令聲層層,那些弓手退下,黑壓壓的火銃管就從那些竹束口探了出來。

  所有的清軍都伏低了身子,盡量利用盾車掩護自己,那些推車的朝鮮人也盡量低下了頭,雙手用力推動盾車前行。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猛然一聲金鼓聲從日軍本陣中傳來,隨後就聽銃聲響成一片,一股股凌厲的火光從各竹束口冒出,隨後濃重的白煙瀰漫開來,籠罩了日軍陣前數百架的竹束空間。

  多鐸有一種心驚的感覺,好凌厲的火器,似乎在威力上不會差過自己經歷的靖邊軍多少。

  他看到一些車輛停止,顯然是有一些推車的朝鮮跟役被射中,不過好在盾車精良,後面跟隨的八旗銃兵與弓手又盡量利用車輛掩護自己,就算一些人運氣不佳被射中,但傷亡顯然還不大。

  六十步,又一陣排銃的聲音,火光與煙霧在竹束那邊連成一片,這一陣排槍似乎清軍這邊倒下的人更多,一些盾車也被打穿了,可能是那種六兩筒鐵炮。

  五十步,日軍那邊又爆出了更為猛烈的排銃聲音,日軍的竹束空間已經完全被煙霧覆蓋。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8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30 09:47
第752章 憂慮

  清軍這邊人倒下更多,淒厲的慘叫聲連片響起,不過此時盾車在後方漢軍銃手的逼迫下,也飛快的推到了日軍竹束前三十步。

  然後在尖利的天鵝聲中,第一排近千名漢軍旗銃手依在盾車後扣動了板機,多鐸就見連片濃密的白煙爆起,然後沿著幾百輛盾車橫向蔓延開去,盾車上空煙霧濃烈。

  這一陣齊射的兇猛不會差過那些日軍鐵炮手的齊射,多鐸就見他們的竹束被打得碎片飛揚,屑枝亂飛,一些薄弱之處更被打穿,躲在內中的日軍鐵炮手慘叫連天,紛紛撲倒在地。

  二十步,漢軍鳥銃手又發動一次齊射,那邊慘叫聲音更多,多鐸看到竹束後絡繹不斷有日軍鐵炮手撲倒在地的身影。

  十步,又是一聲尖利的天鵝聲音,盾車前火光連成一片,竹束那邊響起眾多日軍鐵炮手聲嘶力竭的嚎叫聲。猛烈的射擊下,一些車型竹束甚至都被射得垮塌了。

  中軍一聲號鼓,一陣整齊的吶喊,盾車後的各旗弓箭手上前,他們前排操弓取箭在手,腰步下蹲,腳步以八字形分開,近距離直射。後些排則箭頭斜指向天空,遠距離拋射。

  弓弦的振動聲響成一片,箭矢呼嘯如雨,密密麻麻覆蓋天空。

  清軍弓箭手一口氣射了二十輪,竹束後的日軍鐵炮手傷亡慘重。清軍射的箭矢又准又狠,這麼近的空間,只有十步距離,他們射的箭枝幾乎例無虛發。

  那些日軍鐵炮手無論躲避在竹束之後,還是躲藏在竹束兩旁,只要出現在那些弓箭手的視線中,都逃不過他們箭矢的射擊。

  他們射的箭枝刁鑽狠毒。不斷的從各竹束孔洞中鑽入,躲避在各竹束後的日軍鐵炮手接連有人遭殃,他們不是眼睛中箭,就是面門中箭,淒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日軍弓手也不斷的從竹束兩邊閃出射箭,卻壓制不住清軍弓箭手的射擊。

  喊殺聲與慘叫聲響成一片。夾著雙方銃手一些零亂的火銃射擊聲音,後幾排的清軍弓手不斷拋射,也接連不斷的給竹束後方日軍陣地造成混亂與傷亡。

  看日軍陣地混亂一片,清軍鼓點又再響起,各旗弓箭手後方的披甲兵開始突進。他們手持大刀與盾牌,毫不猶豫衝進了日軍的竹束陣地,那些清軍弓箭手與漢軍旗鳥銃手也紛紛跟進掩護支援。

  「勝了?」

  多鐸看日軍前陣一片混亂,潮水般的日軍鐵炮手與弓手正向後方敗退,己方披甲兵則追在他們身後不斷的大砍大殺。

  不過這時日軍本陣也響起號鼓聲音。他們鶴翼陣的兩翼,兩個翅膀前端的先手備陣開始移動,看樣子是從兩側夾攻突進中部的披甲兵戰士,而他們側翼兩端的二先手備陣仍然不動。

  「這些倭國武士還是有些不同。」

  多鐸心中想道,他看他們軍陣移動時,矛頭一同移動,保持著一種韻律,有種萬眾一心的感覺。

  他們攻擊時。也是槍兵列為數排,然後一排排衝上來。他們每排二十人到三十人。前排過來時,長長的竹刀竹槍一陣拍亂,將己方披甲兵拍得暈頭轉向,後排則趁機一陣猛戳,將己方披甲兵一個個戳死在地。

  卻是倭國名為「槍衾」的戰術,每排二十人到三十人並列圍攻。每次數排。他們前排拍打,後排刺擊,以每排為單位輪番刺殺著,就像一條條大棉被劈面蓋來。

  己方甲兵再武勇,然每次面對長槍隊並排圍攻一人或數人。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再面對這種前排拍,後排刺的槍衾戰術,措手不及下,越來越多人倒在他們竹槍下。

  看他們列陣而戰,整齊劃一,槍林陣陣,頗有種古中原秦漢時期軍陣的味道。

  多鐸腦中浮起以往的戚家軍,還有現在的靖邊軍,明國新軍,都是非常強調軍陣,與那種單打獨鬥的家丁軍隊截然不同。

  披甲兵突入勢頭一滯,不過他們畢竟久經戰陣,很快改變戰術,他們紛紛取出弓箭,近距離朝那些足輕槍手射箭。各旗弓箭手也紛紛跟上來,有若暴雨似的箭矢向他們覆蓋。

  此時日軍鐵炮手與弓手大眾正在潰敗,少量先手備陣中的鐵炮手與弓手無力抵抗清軍弓手。只有簡陋足輕胴,又失去掩護的足輕槍手在箭雨下死傷慘重,他們步前陣鐵炮手後塵,也慘叫著向後陣潰逃而去。

  清軍披甲兵趁機突進,他們用相同戰術再次擊潰兩翼的二先手備隊,日軍本陣再也按捺不住,他們投入了母衣眾,那些非常精銳的薙刀武士,還有旗本武士。

  清軍立時投入巴牙喇,他們身後還跟著近千重騎,人馬皆重鎧,然後……

  看對面的西南藩聯軍在己方攻擊下倉皇撤退,最後形成逃跑的狂潮,多鐸臉上露出笑容。

  「贏了……」

  ……

  八月的久留米大戰,西南藩聯軍大敗,他們死傷一萬多人,餘者在清軍騎兵苦苦追擊下,他們逃跑無門,不得不向阿巴泰等人投降。多鐸、阿巴泰接受了他們的投降,並將他們中一些人編為八旗日本軍。

  這番大勝後,阿巴泰再也壓制不住多鐸等人攻擊長崎的慾望,他們以投降的長洲藩、佐賀藩、薩摩藩等諸藩為前驅,以勝利者的姿態攻入了長崎,僅僅三天,長崎居城與天守閣陷落。

  聯軍在長崎內外劫掠了整整四天,他們盡情的搶劫,盡情的蹂躪,無論普通的町人居所還是富有的上屋寺院,無論本地花街還是外國商館,窮人富人外國人,都是他們劫掠擄獲對象。

  投降的諸藩雖是日本人,但搶劫時一樣拼盡老命,將他們對幕府的憤恨發洩到長崎城的軍民百姓頭上。他們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最後還放一把火,將整個長崎化為灰燼。那雄偉的天守閣更足足燒了五天才熄滅。

  長崎是日本鎖國時代唯一一個對外開放的港口城市,擁有獨特的異國情調,走在長崎的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西洋與東洋混合影響的文化痕跡。這裡有各種唐人屋敷,有出島蘭館,有大量的大明船商與荷蘭船商。

  這裡還有與江戶吉原。京都島原並稱日本三大煙花巷的丸山游女巷,這裡花街文化極盛,開業的青樓多有數百家,游女數量多達一千數百人。這裡更有妓院一條街,丸山町和寄合町。

  這裡還有常駐人口超過六萬,最近更增加到十萬。因為清軍在九州各藩肆虐,但一直未對長崎下手,所以各地流傳清虜似乎不敢對幕府直領地下手,富戶難民紛紛逃來。讓長崎人口急劇增加。

  現在被一鍋端了。

  連管理行政與海外貿易的長崎奉行也被一把火燒個精光。

  ……

  長崎的陷落震動整個日本,幕府不能再裝聾作啞,視而不見,特別清軍接下來又渡過下關,進入本州島,他們在長洲藩指引下,一副沿陸路向京都、江戶進軍的資態。

  幕府終於行動起來,但他們的行動方式卻有些出乎多鐸等人的意料之外。

  崇禎十六年九月。一隻龐大的艦隊浩浩蕩蕩駛向日本,領頭的是七八艘歐洲式雙桅、三桅帆船。又有一百多艘大小各異的福船與廣船,無一例外的,上面都掛著鄭字的大旗。

  除此外,艦隊中還有幾艘掛著奧蘭治旗、白底藍十字旗、聖喬治十字旗、紫獅旗的歐洲戰船,組成了一隻非常龐大的船隊。

  他們行駛在波光鱗鱗的大海上,劈波斬浪。不斷駛向前方。

  正是鄭芝龍與歐洲各國組成的聯合討伐大軍!

  ……

  「鄭芝龍出兵了?」

  王鬥得到情報時有些遺憾,事情的過程他已經瞭解,清國畢竟是邊鄙小國,不瞭解世界形式,滿清這次算惹了不該惹的人。

  鄭氏在陸上雖然不值一提。但在海上卻是龐然大物,在此時的東南沿海一片,連荷蘭人,西班牙人都不敢與之爭鋒。

  他們在日本也有極大的利益,單靠高價出售海上通行令旗,每年獲利就超過千萬兩白銀。此次清軍搶掠了長崎,將居民船商擄獲一空,不但斷了鄭芝龍的財路,同樣也斷了西方各國的財路,畢竟長崎是此時日本國唯一的對外通商口岸。

  清軍如果有能力也就罷了,偏偏他們的海軍還不值一提。

  他們此次出征日本,使用的多是朝鮮國船隻,如果大明水師不插手的話,他們倒可以從容應對,畢竟日本國的水軍一樣不值一提。

  但鄭氏出手了,他們還與歐洲各國組成聯合艦隊。

  這也是必然的事,鄭芝龍與荷蘭人在日本國利益太大了,餘者各國一樣非常渴望日本市場,在幕府付出一定代價,比如又准許他們貿易,或者多開放幾個港口,各方聯手起來再正常不過。

  幕府第三代將軍德川家光掌權後就傾向鎖國,除了大明與荷蘭人外,英國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慢慢都被排出日本市場,此時他們也聯戶出兵,顯然是幕府有什麼許諾讓他們動心了。

  王鬥猜測多爾袞很快會停止在日本的攻伐,然後與幕府達成什麼妥協,最後從日本退兵。

  畢竟就算加上各國聯軍,其實幕府仍然擋不住清軍在陸地上的進攻,他們也出不起代價讓鄭芝龍等人長居海邊巡邏護衛,自尊心更不會許可他們讓外國艦隊久居日本。

  德川家光對外國人的警惕是出名的,眼前損失也多是跟他敵對的西南各藩,說幕府多痛恨清國也不一定,所以最後協議應該是清軍從日本退兵,承諾不再攻掠,此事就此作罷。

  具體事情走向如何,王鬥拭目以待,但多爾袞從日本收兵後,從此將精力放回大明,這可不是好事。

  瘟疫的事情也告一段落,從目前得到的情報看,京師等地的損失很大,特別京營的損失大,洪承疇還似乎身染重病。

  還有陝西那邊,流賊攻打開封越急,孫傳庭已經越來越擋不住朝廷壓力,看來他出關在即。

  他還會像歷史那樣大敗嗎?

  秋雨又淅淅瀝瀝的下了下來,先是雨絲,慢慢形成了雨幕。

  看著雨水越來越大,暴雨不斷擊打著屋簷,王鬥心中慢慢浮起一絲憂慮。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30 23:57
第753章 出關

  崇禎十六年九月,陝西西安,總督衙門。

  不過此時總督衙門已經改稱督師衙門,因為本月初皇帝已經升任陝西三邊總督孫傳庭為兵部尚書,同時督師保定、山東、陝西、河南、四川、湖廣及江南、江北等地軍務。

  孫傳庭成為督師,達到了大明地方文臣的頂峰,坐上了孫承宗、袁崇煥、楊嗣昌、侯恂等人都曾經坐過的位置。

  他現在尊稱也要改稱為閣部。

  崇禎帝給孫傳庭這麼高的榮耀及權力也是他耐心已盡,闖賊團團圍住開封城攻打,眼看開封越急,崇禎帝越害怕開封失陷,然大明又無可用之兵,皇帝不得不將希望寄托在孫傳庭身上,妄圖孤注一擲,僥倖取勝。

  隨著時間的拖長,他亦越來越傾向讓孫傳庭出關,所以進入九月後,他更加封孫傳庭為兵部尚書,督師陝西、河南等處軍務。

  每隔幾天,還會有京師的使者前來西安,詢問孫傳庭兵馬練得如何了,何時可以出關解圍,甚至一鼓擊滅流賊。

  這種心理就如錦州各處被圍,明知出關救援九死一生,還得一次次不斷輸送兵馬。

  流賊這種圍點打援戰術確實讓大明君臣無可奈何。

  這天,孫傳庭又送走一波催促的使者,臨行時使者頗為不善的口氣讓孫傳庭呆立良久,回到花廳後,坐在黃花梨官帽椅上品茗的溫士彥看他神情不對,開玩笑道:「閣部何事憂心?」

  孫傳庭瞧著他,緩緩的坐下來,他沉默半會,沉聲說道:「若朝廷下次再來催促,本兵說不得就要出兵了。」

  溫士彥呆坐在那裡,吃驚道:「白谷兄確定!」

  孫傳庭肯定的點頭。

  溫士彥看著他,比起初見時,孫傳庭臉上的皺紋更多了,三絡濃密的鬍鬚夾著絲絲花白,神情頗為憔悴,不過眼中仍然銳氣十足,腰桿挺得筆直!

  不知為何,溫士彥心中忽然有種痛楚的感覺,他性情冷漠冷靜,喜好算計,其實很不容易被感情左右,當時也只有在開封府與陳永福等人話別時心酸難過,但現在又有了這種感覺。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天下形式白谷兄是知道的,流賊雖然猖狂,但陝西兵馬只要不動的話,流賊無論北上南下都會投鼠忌器,闖賊亦不敢有太大的動作。而若出兵……這糧道漫長,孤軍深入,現在又秋雨綿綿,道路一片泥濘,官軍糧車運輸緩慢,兵馬若有不測,天下形式將敗壞無以復加。白谷兄,不要動,盡量拖延出關時間,抓緊時間練兵儲餉……我可以給你透露一絲消息,只需到了明年,覆滅流賊東虜,猶如反掌觀紋耳!」

  孫傳庭猛的看向溫士彥。

  溫士彥續道:「白谷兄也知道的,剿賊向非單純軍務。民亂,起於饑寒,兵亂,起於缺餉。民事不濟,糧米不足,饑民殺之可絕?白谷兄當慎重行事,拖下去,一直拖到明年,方為明智之舉!」

  孫傳庭看了溫士彥良久,他臉色陰睛不定,良久歎道:「你說的我如何不知?只是……」

  他搖著頭道:「拖不下去了,皇上性情急躁,耐心有限,開封又是現在這個形式,我如今更貴為督師,總督陝西、河南、山東等處軍務,開封若陷……」

  想到那個後果,孫傳庭身體都顫抖起來,他猛然大吼一聲:「大丈夫豈能復對獄吏乎?」

  他情緒似乎如火山似的爆出來:「我知道,皇上本來沒有這麼急的,這內中都是一些陝西籍的官員在推波助瀾,他們恨我!他們恨我清查士紳歷年積欠賦稅!他們恨我,恨我夏稅秋糧時全陝士紳一體納糧!他們恨我,治瘟疫時強迫他們出錢出力!這些小人,都巴不得我死!」

  他話語中有一種最深沉的絕望與痛苦:「他們難道就不知道,我這一切都是為了大明!為了大明!」

  他的聲音,他的話語,一字一句都彷彿從他胸腔中擠出來一般,一股又腥又熱的東西湧上他的喉頭,孫傳庭用力嚥了下去。

  溫士彥靜靜看著他,看著這個為朝政國事痛苦的男人。

  孫傳庭呼呼喘氣,良久,他平復下心情,臉上又露出自信的笑容,顧盼自雄:「吾固知戰未必捷,然僥倖有萬一功,戰之可也!」

  他說道:「新軍已經操練出來了,潼關一戰,委實可用。這幾個月我還組建了新軍督標營,營兵中也建了車炮營。流賊雖眾,大多是烏合之眾,我陝西將士出關,未嘗不可一戰!」

  他眼中帶著自信,帶著憧憬:「皇上性子是急了些,然勤政愛民,不失為一英主。此次出關若能擊敗流賊,解開封危急,而後追隨聖主,革除弊病,未嘗不可中興大明!」

  孫傳庭喃喃說著,他將「大明」二字咬得很重,很重,內中帶著難以言說的深切,那種最深層的熱愛。

  溫士彥默然無語,良久他道:「如此,只能出關了。」

  他沉吟道:「只是出關後務要慎重,白谷兄,望你步步為營,特別解決糧道問題,不貪功,不冒進……這也是都護府參謀部的意思。」

  孫傳庭點頭,他哈哈一笑:「溫兄太過擔心了,畢竟孫某也是飽經軍旅之人,這內中輕重,我還拿捏得住。」

  在溫士彥點頭時,他又熱切地看向他:「陝西兵馬出關後,潼關防務還需勞駕溫兄與靖邊軍諸君操勞。」

  孫傳庭與靖邊軍僱傭軍的合約其實只到九月,特別在孫傳庭從新軍中選拔壯士,組建了督標營後,溫士彥等人的任務就完成了。

  不過孫傳庭用心挽留,他早考慮過出關之事,只是放眼陝西各營兵馬,看來看去,只有靖邊軍僱傭軍幫他們守住潼關後路,他方能無後顧之憂的出關打仗去。

  對於靖邊軍僱傭軍,孫傳庭當然非常放心,他很瞭解王鬥現在的想法,那就是以陝西為屏障,保護他都護府的安全。

  所以論起陝西的安危,靖邊軍僱傭軍其實比誰都在乎,比誰都盡心,他們會用生命來捍衛潼關的安全。因為保護潼關,守護陝西,那就是他們大將軍的意志。

  孫傳庭也不擔心靖邊軍留在後方會有什麼波瀾,他若在,區區一營兵馬興不起什麼波浪,他若不在,陝西種種跟他也沒關係了。

  而且他若兵敗,陝西落在王鬥手上總好過落在流賊手上。從內心深處講,孫傳庭對王鬥其實是非常崇拜佩服的,他更不會虧待陝西的百姓,論起天下誰對百姓最好,除了永寧侯還有誰?

  對孫傳庭的挽留,溫士彥與吳爭春等人也曾上報了都護府參謀部,王鬥同意了他們仍暫留在陝西境內。

  兩天後,使者又來催促,這次孫傳庭沒有再次推托,他懷著渺茫的希望,上疏報告了出師的日期。

  ——九月二十日。

  ……

  孫傳庭的上疏出關,固然是迫於朝廷嚴旨,他自己也確實存在相當的僥倖心理,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得到孫傳庭確切出關日期,崇禎帝大喜,立時曉諭兵部,嚴令各方配合,除陝西、山西各地方協解米豆,供應足糧草外,還責令鄖陽巡撫高斗樞、鳳陽總督馬士英等人務必緊密配合作戰。

  崇禎十六年九月二十日,今日就是出征的日期,一大早孫傳庭就起來了,他的夫人張氏親自服侍他,給他套上一件件盔甲,還有披風大氅,又給他佩好利劍。

  看著眼前忙碌的妻子,孫傳庭眼中浮起歉疚,這些年自己忙於軍務政事,卻是冷落她了。

  看著妻子眼角處的皺紋,孫傳庭驀然現,當年那個如花的少女,跟自己一樣,都已經老了,他歎了口氣,說道:「夫人,兵凶戰危,此去也不知是凶是吉……若有萬一,只留下你們……」

  張夫人止住他的話,她柔情看了一陣,隨後端莊正容,大禮參拜道:「丈夫報國耳,無憂我。」

  看著拜在地上的妻子,孫傳庭眼眶驀然一紅。

  長隨馬維忠牽來孫傳庭的馬匹,他眼中滿是崇敬的神情:「閣部,請上馬。」

  孫傳庭騎上馬,他最後回看一眼妻子,馬鞭凌空抽了一聲脆響,義無反顧的出了去。

  此次出征,孫傳庭將在關帝廟誓師,以武聖之靈庇佑此次出征大捷,他到這邊時,這邊已經聚集了無數的人馬,層層頭盔與紅纓望不到邊。此次出征,除操練的陝西新軍外,又有總兵馬爌、秦翼明、高傑、牛成虎等部共計十萬兵馬,他們都將東出潼關,可謂傾巢而出。

  孫傳庭徑直策馬來到關帝廟前,迎接他的,一路都是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孫傳庭在百官與眾軍面前誓師,又宣讀了皇帝陛下的聖旨,他猛地拔出自己利劍,用力指向東方:「諸君,出關而去,殺盡流賊!」

  「萬勝!」

  「萬勝!」

  「萬勝!」

  迎接他的是狂熱的呼喊,那聲音鋪天蓋地,一浪高過一浪,無數的將士向他歡呼。

  鄉老上來敬酒,孫傳庭喝了,猛的摔杯地上,喝道:「出關!」

  滾滾大軍向東而去,兩邊是潮水般的歡呼聲,無數陝西父老為他們的子弟兵送行,他們還敲起了喧天的鑼鼓。

  溫士彥最後來到孫傳庭的馬前,鄭重道:「白谷兄,步步為營!」

  孫傳庭點點頭,他策動馬匹,向西安城池,陝西這壯美河山投下最後一瞥,哈哈一笑,就此而去。

  而在他身旁,是浩蕩人馬,如海旌旗,他們前後看不到邊,不斷前進……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31 00:01
第754章 安慰
 
  (突然發現多了個盟主,多謝劍染青衣顏書友。還有各位打賞投月票的書友,也多謝了。本書估計還有十章左右,或多些少些,不會差得太遠。)

  孫傳庭這場出關救援戰事,整個大明都在關注,孫傳庭亦不負眾望,他出關後很輕易就佔據了河南府大片地方,包括府城洛陽等地。十月初,他前鋒更出現虎牢關上,兵鋒直指開封府城。

  面對來勢洶洶的孫傳庭大軍,流賊李自成部似乎氣沮膽喪,十月初八日,圍困開封府的數十萬流賊竟主動放棄圍困,他們非常狼狽的向南陽府方向撤退而去。又被圍困數月,每每危在旦夕的開封府城就這樣輕易解圍了。

  當孫傳庭率領自己的督標營,還有數千陝西騎兵急行到達開封府時,面對舉城歡呼迎接的開封城百姓,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這樣勝了?自己真的贏了?

  有若處於夢中一樣,隨後無限的歡喜湧上孫傳庭的心頭,這一把真的賭對了!

  他立刻向朝廷報捷,並在捷報上說:「賊聞臣名皆潰!臣誓清楚豫,不以一賊遺君父憂!」

  當塘馬將他的捷報送到京城時,整個京師一樣沸騰,崇禎帝得報大喜,欣欣然將孫傳庭的報捷文書交給各朝臣傳閱,他高興的叫嚷:「賊滅亡就在旦夕!宜整兵備伍,趁勝追擊,一鼓而擊滅諸賊!」

  他急不可耐的傳諭在開封府城的孫傳庭,讓他領兵南下,一鼓剿滅流賊。同時又面諭吏、兵,工各部,讓他們催促各鎮督撫星速赴任,整旅渡河。河北各府速速輸輓糧草,接濟督師。

  他還嚴厲的說,有敢任何派運遲誤者,規避不前者,一律飛參重治。

  不過要不要讓孫傳庭南下,此時朝臣也出現爭議。一派認為流賊不堪一擊,陝西兵馬又銳,此次孫部輕易解除開封之圍就是明證。當讓陝西兵馬速速南下,一舉覆滅流賊大部,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免得到時他們又捲土重來。

  一派為持重派,以兵部尚書陳新甲等人為首,他們指出,這可能是流賊的示弱誘敵之策。目的就是為了拖長官兵的糧道,「賊故見羸以誘我師,兵法之所忌也,臣不能無憂。」

  陳新甲還拿出情報,可以很清楚的分析出來,孫傳庭進入河南後,面對的都是只有少量流賊守軍,甚至空蕩蕩無一人的城池。

  闖賊在河南不是沒有經營。這種情況只表明他們採取誘敵深入之策,目的就是為了吸引官兵追擊。拖長己方的糧道。

  流賊甚至堅壁清野,將人口物資多數轉移,這樣官兵就算佔據流賊城池,己方也得不到繳獲。

  眼下河南赤地千里,開封無糧,河南各地更無糧。這大軍所過,糧草問題又如何解決?就只能千里迢迢從陝西、山西等地運糧,這樣勞師動眾的,想想那糧道戰線之漫長,真真讓人不寒而慄!

  眼下開封之圍已解。沒有府城藩王失陷的燃眉之急,還是步步為營為好。

  陳新甲等人的話讓崇禎帝極為掃興,他想中興大明,所以是如此迫切的希望覆滅流賊,眼下機會就在眼前,又豈能放棄?最後他懶得聽陳新甲的任何話,甚至連他人都不見,只一道道聖旨發往河南催促。

  此時孫傳庭也冷靜下來,想想出關後戰情種種,流賊確實有誘敵深入之嫌。流賊勢大後,他不是沒有與他們交過手,比如前段時間的潼關戰事,他們沒有這麼的不堪一擊。

  眼前種種,他們確實有故意示弱的嫌疑,居心叵測。

  而在陝西官軍重佔洛陽後,他左右的幕僚其實有提過建議,以洛陽為基地,修復城堞,招徠流民,開復屯田。這樣進可戰,退可守,待時機成熟時後,再東進或南下剿滅流賊。

  又想起溫士彥等人的告誡,眼下開封更是解圍,確實應該穩紮穩打,步步為營,只是……

  孫傳庭有些後悔捷報上的大話已經說出去,現在皇帝非常急切,他發來的聖旨一道比一道熱切,一道比一道嚴厲。孫傳庭終畏朝命,不敢逗留,他懷著僥倖的心理,萬一的希望,在十月下,還是領兵向南陽進發。

  ……

  十一月的塞北酷寒無比,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而來,走在雪中,一會身上就蓋了厚厚一層,猶如棉花一般。

  鐘素素急急進入大都護府的議事大堂內,頓時一股暖意迎面而來,堂間牆中燒的火夾牆讓她精神一振,濃濃的熱氣驅散了身上的寒意。

  她將身上的斗篷解下,遞給了旁邊的護衛,看堂中站了幾個近衛,個個站得筆直,表情嚴肅,不過神色中略可窺出幾絲的惶恐不安,鐘調陽也是臉色冰冷的站在那裡。

  鐘素素走上前去,低聲道:「鐘大哥,怎麼樣?」

  鐘調陽嘆道:「大將軍心情非常不好,午時都沒有吃飯。」

  鐘素素啊了一聲,她急急道:「末將進去看看。」

  鐘調陽沉吟了半晌,點了點頭。

  鐘素素小心翼翼的走進花廳內,就見王鬥坐在窗前發呆,他手上握著一隻酒杯,看著外間,一動不動。

  「大將軍……」

  看王鬥這個樣子,鐘素素驀然一陣心痛,她顫抖著聲叫了一句。

  王鬥仍然木然呆坐著,良久,他發出一聲嘆息,聲音長長,有若呻吟一般:「官兵又敗了,孫傳庭全軍覆沒,他自己亦戰死沙場。」

  他幽幽嘆道:「歷史的慣性如此強大,難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鐘素素難過的道:「大將軍,這怎麼能怪你。你做的一切眾將都看在眼裡,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她心頭酸楚,不知該說什麼好,有些方寸大亂。

  王鬥也只是搖頭。他看著外面飄揚的雪花,黯然神傷:「鐘兄弟,我有些害怕。想我王鬥九死一生,苦苦掙扎,方有眼前的一切。我害怕,眼前的一切會不會也化為烏有。」

  「不……」

  看王鬥痛苦的樣子。往日那個強大若神靈般的男子似要垮了,鐘素素心如刀割,她猛的撲到王鬥腳下,抱著他的腿哭道:「大將軍,你不要這樣,末將看了好心疼。」

  她淚流滿面的哭泣,她更大聲說道:「對,都怪那個孫傳庭,幾次三番跟他說。要步步為營,步步為營,難道他不知道嗎?竟會中了流賊那麼粗淺的誘敵之術!」

  王鬥嘆道:「也不能怪他,他是身不由己,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吧。」

  看鐘素素這個樣子,他反而笑了笑:「好了,不要哭了。你也做將軍的人,怎的哭得像個孩童似的。」

  他振奮精神。說道:「不說這些了,鐘兄弟來得好,就陪我喝個幾杯吧。」

  鐘素素破涕為笑,她連聲道:「好好好,末將陪大將軍喝。」

  她環顧左右,說道:「怎麼有酒無菜。唉,大將軍,空腹喝酒不好……依末將說的,都護府的事也定了,大將軍也該把謝姐姐她們叫上來了。身旁都是些粗手笨腳的漢子,都不知道服侍。」

  她嘴裡說著,四處看著,一邊皺著眉頭,又道:「不若這樣,大將軍也知道我家那口做得一手好菜,不如到我府上去,我讓云蘿妹妹做幾個下酒好菜。」

  王鬥說道:「也罷,換個環境,換個心情。」

  ……

  二人出了來,看王鬥心情變好,還要去鐘素素家喝酒,鐘調陽與一干近衛都是鬆了口氣,很多衛士更是喜笑顏開。

  鐘調陽忙不迭的道:「外面雪大,快將大將軍的斗篷拿來,還有便袍……對了,還有袖爐。」

  近衛已經準備了馬車,眾人出了來,看外面雪花紛紛揚揚,充滿冰雪的味道。

  王鬥說了句:「好大的雪。」

  然後就鑽進了馬車,鐘素素隨後跟上。

  看著甲士重重,在嚴密保護下的馬車駛去,很多有心人都鬆了口氣,當孫傳庭兵敗的消息傳來,聞知大都護,征虜大將軍,永寧侯王鬥雷霆大怒,又黯然神傷時,歸化城不知多少人心情忐忑,現在好了,雨過天晴了。

  不知不覺,王鬥的一舉一動,一悲一喜,都牽動了無數人的心神。

  ……

  車馬來到鐘素素的宅院,一個溫柔似水的女子正等在門口,身姿修長妙曼,臉型精緻柔和,烏黑柔順的頭髮隨意挽了髮髻,卻是鐘素素的妻子,聞訊趕到迎接的李云蘿。

  她也是上個月才來到歸化城,不過認養的幾個義子義女倒都留在宣府鎮讀書。

  王鬥下車時,她剛要施禮,鐘素素已是跟了下來,她一連聲的道:「云蘿妹妹,快快做幾個拿手好菜,我要跟大將軍好好喝一杯。」

  李云蘿有些驚訝,清澈的雙目在王鬥臉上打了個轉,王鬥也罷罷手讓她不必多禮,李云蘿也就告一聲罪,進府邸張羅去了。

  銅架上溫著酒,桌上炭火旺著,一些精緻的好菜,王鬥與鐘素素就在花廳賞雪喝酒,一邊二人說些趣事,特別以前在舜鄉堡,保安州城等地的事。聽鐘素素嘰嘰喳喳說著,王鬥感覺鬱悶的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二人不時歡笑,聽王鬥說到有趣的地方,鐘素素的眼睛就閃亮閃亮,有時又帶著一分羞赧。

  喝了一個下午,二人都覺得意猶未盡,於是晚上接著喝,卻是在鐘素素的書房內。這裡也佈置得跟閨房似的,一個大大的床榻,還是南京拔步床,看來鐘素素也是講究生活的人。

  鐘調陽與一干近衛已經被鐘素素趕得遠遠的,免得妨礙她與大將軍喝酒。

  也不知喝到什麼時候,二人都頗有醉意,王鬥更是醉醺醺的。鐘素素扶王鬥上床休息,二人腳步踉蹌,都有些不穩,王鬥倒上床時,鐘素素也不小心摔下,然後撲入王鬥懷中。

  鐘素素呀了一聲,她又喜又羞,臉上蒙著一層紅暈,驚跳起來逃了。

  王鬥迷迷糊糊的,這時笑了笑,心想:「這個鐘素素。」

  也不知過了多久,王鬥迷糊中又看到鐘素素站在自己面前,她如雲秀髮披下,穿著一身深紅的袍子,胸脯鼓脹高聳,卻是恢復了女兒身的打扮。宮燈下,她長長的睫毛不斷抖動,頗有幾分嫵媚。

  二人目光相遇,就見她臉上紅暈似血,嬌羞無比的低下頭。

  隨後她又勇敢的抬頭看向王鬥,就聽她顫抖著聲音道:「大將軍,請恕末將無禮。」

  她輕輕扯開自己的衣帶,深紅色的衣袍就順著她的香肩滑落。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7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5-31 21:02
第755章 堅定
 
  第二天王鬥醒來時,就見鐘素素支頤著胳膊,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己。

  在他目光看去時,鐘素素就害羞的閉上眼睛裝睡,長長的眼睫毛不時的輕微顫動。

  想起昨晚鐘素素火山一樣的熱情,王鬥搖了搖頭,從床邊找到自己的衣衫,取出一盒云煙,掏出一根,鐘素素一咕嚕爬起來,說道:「大將軍可是要吸煙?」

  找出了一根火摺子,慇勤的為王鬥點上。

  王鬥看她身下落紅點點,感覺這事有點荒唐,他長長的噴了一口煙霧,嘆道:「素素,這事沒結果的,我又豈能以大將為妾?」

  鐘素素不意外王鬥知道自己的真實性別,她只是眼圈一紅,然後不顧一切撲入王鬥懷中,緊緊的抱著他的身軀,帶著哭腔道:「大將軍,末將不在乎名份,末將只要能時時跟大將軍在一起,就心滿意足了。」

  她期期艾艾地道:「只是……只是……末將擔心這身子,會不會給大將軍帶去不詳……」

  王鬥啞然失笑:「我說的不是這個,你雖是白虎,然我是青龍,降得死死的,倒不用擔心……唉,說的什麼呢,罷了。」

  他張了張胳膊,鐘素素就乖巧的伏在他懷裡,如小貓似的溫順。

  她所有的擔心都去了,一副滿足的樣子:「只要能時時這樣,末將就心滿意足了,當然,若有一個孩子最好……」

  王鬥低下頭看去,就見鐘素素滿臉陶醉的神情,一副小女人的樣子,但她卻是自己麾下的大將,靖邊軍的幾大將軍之一。

  這事有點突然,王鬥需要理下頭緒。想想鐘素素也算是跟隨自己很久的老人了,一次次大戰都陪在身邊,也算是出生入死,患難與共,就算很多夫妻都不能這樣吧?

  想著想著,他心中浮起一股柔情。說道:「素素,記得我第一次見你,還是崇禎八年吧?」

  鐘素素道:「是的,當時末將射擊鳥銃,大將軍還賞了一錢銀子呢。」

  她有些羞赧道:「當時末將的心跳得好快,現在這錢銀子也一直收著呢。」

  她說道:「那時末將就……這些年有很多機會的,只是末將一直擔心這白虎之身……」

  她語中頗有些懊惱:「豈不知大將軍何等人物,會怕了區區白虎!方才大將軍也說了,你是青龍。可以將我這白虎降得死死的,末將就放心了。」

  王鬥聽著,良久暗嘆一聲:「罷了。」

  ……

  這些天王鬥一直呆在鐘素素府邸中,用她那熱情的身體撫慰自己鬱悶的心情,在她的悉心服侍下,他心中的陰影慢慢散去很多。他本來就擁有鋼鐵般的意志,能快速調整過來再正常不過。

  這天晚上王鬥躺在床上看書,鐘素素依在王鬥懷中。不時夾塊軟糕送入他的嘴裡,看看王鬥心情很好。她悄悄在他耳邊說了幾句,王鬥愣了愣,罵道:「胡鬧。」

  鐘素素搖著王鬥的胳膊,哀求說道:「大將軍,你就答應末將吧,我和云蘿妹妹情如姐妹。理因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況且若不是我娶她,她也早嫁好人家了,末將有愧於心,而且……」

  她有些黯然道:「末將快三十了。這女子上了三十,懷孕生子的幾率怕就小,兩個也總比一個強些。」

  看她神情黯然,王鬥想了想,道:「罷了,讓她進來吧。」

  鐘素素歡喜的道:「云蘿妹妹,快進來。」

  就聽珠簾一響,鐘素素的「妻子」李云蘿裊裊娜娜的走了進來,她羅衫輕薄,秀髮輕挽,柳眉彎彎,妝容十分精緻,臉蛋紅撲撲的,竟是精心打扮過。

  她紅著臉進來,眼睛看也不敢看這邊,往日那個沉靜溫柔的女人,此時滿面嬌羞,臉紅似火。

  鐘素素說道:「云蘿妹妹,快上來服侍大將軍。」

  李云蘿紅著臉來到榻前,她嬌羞施禮,盈盈拜倒:「請大將軍垂憐。」

  王鬥看著她,他與此女第一次有交集是在崇禎九年,當時自己還是操守官,李世臣想將李云蘿嫁給自己,還願拿出一萬兩白銀作為嫁妝,條件是作為妻室。

  當時自己言:「做妻不必談,做妾可以考慮。」

  事情就此作罷,王鬥料想以後跟她不會有交集,沒想到多年後又轉回來了,世事之奇妙莫過如此。

  ……

  這天,王鬥舒服的躺在搖椅上,點著一根云煙吞云吐霧,鐘素素與李云蘿一左一右依在他身邊,二女一個喂酒,一個喂菜,溫.香暖.玉,讓王鬥大享齊人之福。

  鐘調陽進來時,鐘素素正倚在王鬥懷裡,在他耳邊輕聲說著什麼,讓王鬥哈哈大笑。

  看到鐘調陽眼神時,鐘素素有些羞赧的轉開低頭,畢竟歷來在外人面前,她都是一副男兒打扮,此時卻是一身的女兒妝容,讓她頗有些手足無措,不好意思的感覺。

  鐘調陽只當沒看到她服飾妝容變化,對她拱了拱手:「鐘將軍。」

  然後轉向王鬥,正色道:「大將軍,溫將軍、高將軍、韓將軍他們都到歸化城了。」

  王鬥點了點頭,說道:「好。」

  他臉上露出堅定的神情:「眾將都到齊了,今後如何,方略種種,該確定了!」

  這時就連鐘素素都離開王鬥懷抱,端正神色,與鐘調陽一齊抱拳道:「大將軍,不管世事如何,末將等都會陪在大將軍身邊!」

  王鬥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在二人肩背上用力拍了一下,啪啪聲響,他大聲道:「好兄弟。」

  他舉步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對鐘素素道:「素素,今後你可以穿男裝,但沒必要再裹了,對身子不好。」

  鐘素素有些臉紅,隨後又猶豫道:「就怕眾兄弟會怎麼說。」

  王鬥哈哈笑道:「其實很多將士都知道你的真實性別,只不過大家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況且女子又如何,我大明可是有很多巾幗女將的。你恢復女兒之身,正好讓外界看看,我靖邊軍亦有巾幗不讓鬚眉之女豪傑,此為千古佳話。」

  鐘調陽臉上也露出溫和的笑容:「鐘妹妹,大家在意的是那個一直與他們生死與共的袍澤兄弟,並不在意你是男還是女,你不必擔心。」

  王鬥哈哈一笑,舉步走出,鐘調陽緊跟而上,然後門外眾護衛簇擁而上。

  看他們那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之中,鐘素素只覺世間種種,如此的美好。

  她握住李云蘿的手,激動道:「云蘿妹妹,我好高興,大將軍與眾兄弟果然不會嫌棄我。」

  看她高興的樣子,李云蘿一樣高興,隨後鐘素素想起什麼:「對了,打扮一下,該去軍議了!」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6 編輯

weichang95 發表於 2016-6-1 23:44
第756章 追諡

  鐘素素略略打扮了一下,但她是虎賁將軍,靖邊軍的五大將之一,參加軍議自然要身著靖邊軍的冬裝禮服。

  一身曳撒,衽邊翻著精美的羊毛,頭戴三山暖帽,腳踏氈毛靴,然後繫了斗篷,腰間別著利劍,飛揚自信,顧盼自豪。

  當然,往日鐘素素都是把胸纏得緊緊的,就算她長得清秀,很多人也沒多想,畢竟靖邊軍中清秀俊美的人多了,比如高尋,比如溫方亮,都是俊美賽過女子。

  但現在鐘素素把胸放開了,鼓脹高聳的,一看就是女兒家,所以當鐘素素出現在自己護衛面前時,一些人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一些人則眼中掩飾不住驚訝。

  當然,他們都是職業化的軍人,有著嚴格的紀律,並不會因此而八卦,各人僅用目光交流一會,就專注於自己的護衛職務了。

  他們策馬而行,高高舉著虎賁將軍的儀仗旗幟,盔甲旗幟皆有白虎軍的標誌,風雪中他們個個挺得筆直,英武硬朗,自信昂揚,有著極為吸引人的英姿氣質。

  這些軍人是無數宣鎮少女及安北少女的夢中情郎,嫁人就要嫁靖邊軍人,在宣府鎮與安北這一片可謂真理。與大明別處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的觀念截然不同。

  鐘素素一樣騎在馬上,雪花打著轉,不斷落在她的斗篷上,很快就白白一片,但她的眼睛仍然明亮,顧盼間自有威嚴。當她策馬從大街上經過時,就留下一片驚呼。

  驃騎將軍、鷹揚將軍、豹韜將軍、虎賁將軍、虎烈將軍。靖邊軍五大將中,雖然以韓朝的驃騎將軍最貴最尊,但身為五大將之一,身為虎賁將軍的鐘素素仍然是無數有心人關注的焦點。

  現在歸化城又非常繁華,人來人往,所以看到鐘素素經過後,就一片的詫異驚呼聲。

  「天哪,虎賁將軍竟是女子。」

  「真真是巾幗不讓鬚眉。」

  「不可思議,奇女子也。」

  「脫我戰時袍,著我舊時裳。當窗理云鬢,對鏡貼花黃。出門看火伴,火伴皆驚惶。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當世花木蘭出現了,此為佳話也……」

  「怎麼會這樣,我的鐘郎……」

  這是一些無知少女或少婦的悲鳴,事實上,宣府鎮與安北有大把對鐘素素懷有莫名憧憬的痴呆文婦,現在各人心思夢碎。

  很快鐘素素進入大都護府衙門,進入議事大堂內,一路驚了一地的眼球,有人震驚,有人心照不宣。而此時堂上人來人往,特別贊畫往來不絕,牆上掛著巨大地圖,中間擺著同樣巨大的沙盤。

  圍著地圖與沙盤,很多人或坐或站,侃侃而談。

  他們武職就如鐘素素一樣打扮,曳撒衣,三山帽,腳踏氈毛靴,別著刀劍,繫著斗篷,飛揚殘酷,便若一大幫錦衣衛降臨。文職則戴軟幞,穿緊身袍衫,罩著短袖大氅,腰間同樣佩著刀劍,儒雅中帶有英氣。

  他們相同氣質就都是自信昂揚,充滿銳氣,象徵這個團體的生機勃勃。

  此時都護府很多重要將官大員已經到了,如鎮朔將軍,宣府鎮總兵,都護府軍政部長,驃騎將軍韓朝。

  民政部部長張貴,監察部長遲大成。又有參謀部部長,鷹揚將軍溫方亮。虎烈將軍李光衡。鎮撫司總鎮黃仕汴,撫慰司總撫李金佩,高級贊畫秦軼等人。

  而張貴的部下,民政部副部長鐘榮、鐘正顯、田昌國。韓朝的部下,軍政部副部長孫三傑、齊天良、林道符等人都有到來。還有炮軍營主將趙瑄正跟孫三傑,齊天良說著什麼。

  但暫時沒有看到豹韜將軍高史銀,尖哨營主將謝一科,忠義營主將沈士奇,新附營主將曾就義等人。

  情報部主官溫達興,參謀部副部長,護衛營主將鐘調陽也沒有看到。

  鐘素素進去時,議事大堂靜了靜,韓朝與溫方亮正聚在一起說著什麼,或許這段時間非常忙碌,二人臉容都粗黑了不少。

  看到鐘素素樣貌打扮,二人都是一怔,隨後看她在眾目睽睽下有些倉促,當下韓朝高聲招呼道:「鐘妹妹。」

  他與溫方亮大步走過去,鐘素素有些羞赧的抱拳:「韓大哥,溫大哥。」

  韓朝微笑道:「這樣很好,早該如此了。」

  溫方亮也笑嘻嘻道:「不錯不錯,巾幗不讓鬚眉,我靖邊軍又有佳話。」

  這時張貴也笑呵呵的過來招呼:「哈哈,這不是我們軍中花木蘭鐘大將軍嗎?」

  鐘榮等人微笑施禮,李光衡、孫三傑對鐘素素微笑點頭,只有趙瑄震驚的睜大眼睛,他揉了又揉,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兄弟們熱情的招呼,他們的友好溫暖滋潤了鐘素素的心靈,她的眼眶有些泛紅,鄭重施禮道:「小妹多謝諸位兄長一直來的照顧。」

  唯有鐘正顯以審視的目光看了鐘素素一陣,隨後他想到什麼,表情才柔和起來。

  「什麼事這麼熱鬧啊?」

  隨著高史銀的聲音,就見高史銀、謝一科、沈士奇三人大搖大擺的走進議事大堂內,旁邊還有個新附營主將曾就義。

  就聽高史銀高聲道:「今日我螃蟹三將齊聚,天下震動!」

  曾就義說道:「已經升格為四將了。」

  高史銀擠了上來,一邊招呼著:「老韓,老溫,老李,喲,跑得勤也在?咦……」

  高史銀看著鐘素素,臉色十分精彩,他期期艾艾地道:「鐘兄……鐘妹妹……」

  他連忙轉移話題,摸著臉道:「啊,東鎮的風沙太大了,看我魁梧的臉蛋都曬黑了。」

  韓朝笑道:「你本來就黑。」

  鐘素素道:「老高,就你這副尊容,是黑是白重要麼?」

  謝一科一直看著鐘素素,他眼珠不斷轉動,隨後想到什麼,臉上也露出笑容,他笑嘻嘻道:「鐘姐姐。」

  鐘素素白了他一眼:「小科兒,有什麼孝敬沒有?」

  這時腳步聲響起,一直呆坐的遲大成忽然大吼一聲:「肅靜!」

  眾人嚇了一跳,立時各就各位,安靜坐好,他們昂然端坐,自有氣勢。

  很快,腳步聲從從屏風後傳來,接著王鬥出現在眾人眼前。

  就見他一身蟒袍,龍行虎步而來,氣度沉靜威嚴。

  他身後跟隨著護衛營主將鐘調陽,秘書廳廳長葉惜之,還有情報部主官溫達興。

  王鬥進入大堂,眾人轟然而起,一齊躬身大吼道:「參見大將軍。」

  王鬥在自己位中坐下,雙手舒服的放在椅子兩邊扶手上,沉聲道:「眾官將免禮!」

  眾人大吼道:「謝大將軍!」

  看眾人轟然落座,王鬥淡淡道:「今日召眾官將來,乃是議定今後戰略!」

  他不多說,直入主題,先讓溫達興言說前段時間傳得沸沸揚揚的孫傳庭兵敗之事。

  眾人雖知孫傳庭兵敗身死,也知大將軍召他們來,和孫傳庭之事有很大關係,但對內中細節種種卻不明白,此時精神一振,都是仔細傾聽。

  溫達興對眾人略一點頭,他只剩一隻手,已經不能抱拳施禮,都是點頭致意。

  溫達興展開手中一封文報,朗聲道:「十月二十一日,在聖旨的催促下,督師孫閣部領近十萬大軍從開封出,南下南陽。流賊最初使用示弱誘敵之策,但大軍進入許州後,流賊就開始不斷的騷擾,設伏疲憊。因今年秋冬多雨,加之天寒地凍,所以道路非常難行,官兵的糧草運送補給極為困難,官兵的銳氣漸喪。」

  王鬥起身來到大堂中間的沙盤前,這裡山川分佈,河流縱橫,就如一副縮小版的大明地理地形圖。

  見王鬥起身,眾官將也紛紛來到沙盤面前,凝神細看。

  溫達興也來到沙盤前,他繼續道:「官兵的運糧道路有兩道,初孫閣部到開封時,官兵的供應糧草乃是從洛陽運到開封。後大軍南下,糧草運送便改為從洛陽運到汝州、郟縣等地。只有少量從山西、北直、山東來的糧草先運到開封,而後轉而南下。」

  他沉聲道:「或許是聖旨嚴切緣故,孫閣部走得太急了,他們隨軍攜帶最多不到十日糧草,後續又接濟不上。也就是說,或許還未進入十一月,他們基本就斷糧了,然後過飽一頓飢一頓的苦日子,士卒馬匹飢瘦不堪。」

  眾人看著沙盤都是嘆氣,好深入的孤軍,好漫長的糧道。

  韓朝沉思道:「當地就沒有任何繳獲?官軍無法就地籌糧?」

  他也打過塞北之戰,知道無糧的可怕。

  溫達興搖頭道:「情報上言,流賊堅壁清野,許多城池村落都被一把火燒成灰燼,根本無法獲得一粒糧米。」

  他說道:「官軍孤軍深入,距離後方供應糧地越來越遠,加之經常大雨滂沱,道路泥濘,官軍運糧極為緩慢,將士們飢寒交迫。也只有到葉縣時,他們破了城池,搶到幾百匹騾馬,然後近十萬士卒很快就吃完了。」

  他說道:「情報上言,此時有幕僚勸孫閣部回師就糧,孫閣部答:師已行,即還亦飢。所以他們繼續南下。」

  他說道:「南下大軍到達裕州境內,流賊主力云集,意圖展開決戰。闖賊甚至用大牌寫下戰書,指定日期,但他卻偷偷遣賊將劉宗敏帶三萬老營由間道抄到官軍後方,在汝州、郟縣等處切斷了官兵的糧道,留守的營兵根本不堪一擊。」

  眾人心頭湧起沉痛,他們知道,南下大軍完了。

  果然溫達興道:「此時孫閣部正與流賊大戰,他新軍犀利,加之車炮營依持,頗有斬獲。然糧道被斷消息傳來,立時軍心不穩,眾軍嘩然,特別各鎮營將紛紛要求撤回陝西迎糧。很多營兵更紛紛逃跑,各將雖斬之,不能止。」

  溫達興道:「流賊乘勢起總攻,職下還未查出哪一鎮營兵先跑,但他們引起全盤崩潰,各鎮紛紛逃跑,混亂中死傷人數估計達到四萬,只餘新軍與督標營堅守。」

  眾人深深的嘆息,耳聞官兵又一場潰敗,那心情決不好受。

  韓朝道:「聽聞孫閣部待陝西總兵高傑不薄,他如何了?」

  溫達興淡淡道:「跑了,第二個,還是第三個跑。他管有車炮營,營軍士卒為了逃命,甚至解下拉車拉炮的馬匹騎上就跑。他們甚至將戰車傾軋翻倒路上,堵塞道路,只為好讓自己逃得性命。」

  「這些鼠輩!」

  李光衡恨恨的罵了一句,在場各人也是臉色難看。

  溫達興最後道:「事情的結局大家也猜得出來,流賊大軍團團圍住孫閣部攻打,甚至動用火炮,還加入那些新繳獲的火器火炮。最後重演曹王之戰,孫閣部更當場戰死。此次陝西大軍傷亡大半,遺失兵器甲仗無數,可謂慘敗,言全軍覆沒都不為過!」

  一片沉默中,鐘素素道:「記得孫閣部督標營是從新軍中選拔,他們還人人配有馬匹,就算營兵逃了,他想逃還是可以吧?就如曹王一樣,雖麾下損失慘重,但他們亦逃得生天。」

  溫達興道:「這個末將就不知道了。」

  良久,溫方亮嘆道:「孫閣部不會逃的,這個結果對他來說,或許戰死沙場,要比逃跑回去要強。」

  他幽幽地道:「孫閣部敵人太多了。」

  他任漠南西鎮主將,轄地離陝西不遠,對孫傳庭的種種也瞭解甚多。

  韓朝點了點頭:「他在陝西做下種種,無不是驚世駭俗之事,他兵敗回去,那些反對者不會再給他機會,有可能還會下獄!」

  他輕輕的道:「末將對他瞭解不多,但也知道他骨子裡是個驕傲的人。他已經下過一次大獄,再被下獄的話,對他來說是生不如死,不如戰死沙場,馬革裹尸還!」

  溫達興道:「確實,孫閣部回去後,復對獄吏的可能性很大。就算此時他收拾敗兵回去,皇帝不追究,待局勢稍緩後,也極有可能被錦衣衛逮入京師。」

  他說道:「京師傳來的消息,對孫閣部的大敗,皇帝又氣又急,將責任統統推到孫閣部身上,這裡有他說的話。」

  他展開手中文報,念道:「諭兵部曰:傳庭輕進寡謀,督兵潰敗,令削去督師尚書,以秦督戴罪收拾余兵守關,圖功自贖。如縱賊入秦,前罪並論。」

  他說道:「此時皇帝並不知孫閣部戰死,以為他亦隨敗兵退回潼關,只是嚴厲曉諭兵部,潰敗之兵馬需死守潼關。」

  他說道:「但後來知孫閣部可能身死,因暫未找到孫閣部屍身,朝中甚至懷疑孫閣部投降流賊,所以一直沒有談追封加謚之事。後孫閣部忠僕,身邊長隨馬維忠九死一生,背負孫閣部屍體回到潼關,事情明了,朝臣方才商議追諡之事。」

  他說道:「京師情報傳來,可能會追諡『忠烈』,與盧督臣一樣。」

  眾人都是長長嘆息,高史銀道:「忠臣義士,總是令人扼腕嘆息啊。」

  王鬥也是沉默,他敢肯定,就算孫傳庭不死,回到陝西后高有九成的可能也會被逮入詔獄內。

  崇禎皇帝雖對武人一向寬縱,但殺文人卻有如殺雞,孫傳庭這一敗還了得?而且他的敵人太多了,往日種種所為也是建立在「勝利」的基礎上,他這一敗,再也擋不住反對者的清算。

  他骨子裡是多麼驕傲的人,就如他對溫士彥說的一樣:「大丈夫豈能復對獄吏乎?」

  再次下獄,對他來說是生不如死,還不如當場戰死!

  追諡忠烈,這個結局已經很好了,歷史上孫傳庭戰死,但因為一直找不到他的屍體,所以什麼追諡都沒有。

  這樣也好。

  忠臣總算得到善果。

  而崇禎年間大明一直幹旱,但孫傳庭復出後指揮的決戰,不論歷史上還是現在,都是陰雨連綿,導致成戰敗的誘因之一。

  這真是時也命也。 本帖最後由 weichang95 於 2016-6-19 15:36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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