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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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24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9-6 10:22
一百節 憑君莫話封侯事


布衣刀光泛寒,千余名兵士前如入無人之境!

他長刀一橫,雖在千人長弓所指之下,卻是沉穩凝重,沒有絲毫慌亂。

莫古德沒有蕭布衣的沉穩,臉上已經露出了驚恐之色,他肩頭中箭,狼狽不堪,雖在千軍之中,卻是感覺赤裸裸的一人立在狂風怒號的草原之中,面對著兇殘至極的洪荒怪獸。他是個勇士,也自詡為英雄,可是面對蕭布衣的那一刻,他居然興不起抵抗的念頭。

“可敦知你為情所困,她向來寬宏大量,善待族落牧人,你若幡然醒悟,可敦多半會從輕處理。”蕭布衣不知道這個莫古德能否聽懂自己說的話,一把拉起了莫古德,單刀架在他的脖頸,緩步向土山的方向走去。

他表面沉靜,內心卻多少有些焦慮,他不知道莫古德在手下心目中有多高的地位。莫古德被擒,若是有一人騷動,難免一發不可收拾,他初始只以殺死莫古德為目的,可是仔細一想,倒覺得擒下更有用途,當然風險更大。

殺莫古德現在已經易如反掌,他需要考慮的是如果殺了莫古德,敵軍同仇敵愾,反倒不美。

一兵士突然怒吼一聲,一矛向蕭布衣刺了過來。莫古德被蕭布衣擒住,他們不敢放箭,只想讓蕭布衣放手。蕭布衣感覺身旁勁風一陣,眉頭微皺,才要殺敵立威。沒有想到呼的一聲響,戮來那人已經怪叫連連,張牙舞爪的向空中飛去。

一人長矛出手。其餘人正要蠢蠢欲動。突然發現蕭布衣身邊多了一個大鬍子,伸手抓住了來襲那人的長矛,只是一揮。那人就飛到天上。大鬍子搶過長矛,輕描淡寫地揮了出去,‘嗤’地一聲響,破空之聲急勁,長矛有如弩箭般怒射而出,那人跌到地上。不待翻滾,一矛已經刺在他的兩腿之間,隔著衣服把他釘在了地上。

那人驚駭的差點吃下了舌頭,張大了嘴巴,無聲無息。長矛只要高出一分,他這輩子只能入宮服侍皇上去,大鬍子這招先聲奪人,眾兵士本來有所騷動。又被這一矛平息了下去。

剛才蕭布衣一矛之威猛他們是親眼目睹,如今虯髯客隨意一矛更是讓他們心驚。他們雖然彪悍,但是最重勇士,也崇拜英雄。只以為這兩人都是天神轉世,不可抵擋。見到蕭布衣舉步前行,心驚膽寒帶有敬畏,竟然都是退後讓出了一條道路。

從兵士中走出不過是幾十步地距離,蕭布衣卻覺得一生般漫長,他屢經風險,只以這一次最為險惡!他雖鎮靜,早已一身冷汗,走出眾兵包圍,蕭布衣和虯髯客隨意找了兩匹無主之馬上去,按轡徐行,不急不緩的向土山馳去,後面的兵士都是茫然不知所措,王子被擒,群兵無主。

路過青霄身側的時候,見到青霄身上插了最少十數箭,血染青草黃土,早已斃命。蕭布衣心中有些悲痛,神色黯然的向山上行去。

草原兵士寂靜一片的時候,土山上亦是如此。就算可敦和青衣人都沒有想到過這種結果,他們覺得,蕭布衣或許能活著回來,可是他們絕對沒有妄想蕭布衣能夠在千軍之中殺了莫古德,更不要說擒下莫古德。

見到蕭布衣擒了莫古德回來,饒是可敦沉穩非常,也是快走兩步,大聲道:“蕭布衣方為我大隋真正地英雄!”

眾大臣面面相覷之際,劉文靜早就上前,“可敦說的不錯,蕭布衣實乃真英雄也,可是眼下最為重要的事情卻是如何處理莫古德!”

索柯突和羊吐屯互望一眼,都是冷笑,劉文靜話題輕易一轉,已經把蕭布衣的功勞輕描淡寫的略過,他難道對蕭布衣有什麼成見?

可敦轉頭望向蕭布衣,“蕭布衣,你意下如何?”

蕭布衣拱手道:“可敦,莫古德年輕好勝,一時衝動,如今逼婚也是因為深愛克麗絲之故,還請可敦給他個悔過的機會安撫手下。”

他最後一句話倒是讓可敦考慮半晌,蕭布衣說的委婉,卻是提醒她山下還有千人之多,殺莫古德可以,但是要提防他的手下暴動。

“莫古德死罪可免,活罪難饒。”可敦終於說道,“押回營寨,等待拔也古地桑德昆酋長過來處理。莫古德,讓你的手下放下兵刃,我對他們不究過錯。”

莫古德肩頭中了一箭,又被蕭布衣擒住,早就失去了銳氣,顫聲道:“可敦真的饒了我的死罪?”

可敦微微點頭,羊吐屯終於得到機會說話,“可敦,山下還有千人之眾,不肯散去,我只怕莫古德無法約束。哥特早就出了重圍,我倒建議等到哥特帶來救兵再回營寨更妥當。”

可敦多少有些猶豫,索柯突卻是目光一閃,伸手一指道:“你們看。”

遠方黃塵滾滾,蹄聲陣陣,竟然又有一隊大軍沖了過來。

眾人心中大凜,不知道又是哪里地人馬。可敦寒聲道:“莫古德,你難道還有別的援手?”

莫古德搖頭,忍住痛道:“可敦垂憐,我是一時糊塗,犯下大錯,這裏地人跟來亦是瞞住了父親,又如何會有另外的援手?”

大軍馳近,眾人這才發現是可敦營寨中的騎兵,不由齊聲大呼,歡騰一片。

莫古德由兵士看押,在可敦陪同下,高聲的勸服手下放下兵刃,兵士本來就在猶豫,見到可敦援軍已至,加上莫古德已落人手,猶豫下,有幾個帶頭的放下兵刃,其餘的跟風扔掉長矛,一時間乒乒乓乓,好不熱鬧。可敦本來就為草原人所敬仰,他們都是王子的親衛,迫不得己這才叛亂逼婚,心中本來惴惴。聽到可敦說了如能悔過既往不咎,知道可敦向來一言九鼎。倒是信服。

大兵臨至。哥特赫然在內,見到蕭布衣力拔頭功,就算克麗絲看待他都如神人一般。心中滿不是滋味。虯髯客出手如電

低調,所有的風頭都是讓給蕭布衣,並不和他爭功,衣空中矯若游龍,把目光都吸引過去。所有的人只覺得他此次居功甚偉,倒忽略了虯髯客這個人物。只有貝培不時地打量下虯髯客,眼中滿是疑惑。

哥特他才出重圍,沒過多久,就發現可敦大兵發覺異樣,向這方向行進,心中大喜,帶兵過來。本以為是頭功,沒有想到居然變成這種結果。

大軍開拔,前呼後擁,莫古德一到營寨就被軟禁。其餘地兵士卻是悉數放了回去。

拔也古和僕骨都算是鐵勒部落中的大族落,不到萬不得已。可敦本不想和他們起了衝突。蕭布衣說去刺殺莫古德,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他把莫古德生擒了回來卻是最好地結果,因為畢竟不會和拔也古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雖然兵士有所死傷,但那算不得什麼。

眾商人早早的迎了出來,見到護衛都是血染征甲,不由愕然。等到知道發生的一切後,不敢歡呼,心底慶倖,看待蕭布衣的眼神已經大不一樣。

可敦雖然沒有說什麼,可是從羊吐屯和索柯突對蕭布衣的態度就可以看出來,這次蕭布衣絕對立了大功。

陸安右聽眾人說地神的不能再神,什麼蕭布衣淩空而起,飛鳥一樣,在空中還能走步,不由冷笑。沒有誰比他更清楚蕭布衣的武功,當初蕭布衣被曆山飛殺的狼狽不堪,他還會飛?那母豬都能上樹了。



有些鬱悶的陸安右悲哀的想著,有的時候,盲目的神話是很悲哀地,現在的蕭布衣在這些人眼中,就算長個麻子都是帶有福相。不知道自己是流年不利還是和蕭布衣命裏相克,反正從他初始的意氣風發到現在淪為邊緣的人物,絕對和蕭布衣有著莫大地關係。

眾兄弟雖然沒有親身經歷鏖戰,可是以訛傳訛之下,也都成為焦點。沒多久的功夫,蕭布衣就變成匹馬單刀,殺了百余名兵士,浴血奮戰之下,這才抓到了莫古德,相對鳥人而言,兄弟們都覺得這個版本更加確實可行一些。

***

莫風興沖沖地來到蕭布衣的氈帳,掀開進入,見到一人坐在那裏,放聲大呼道:“布衣,你知道嗎,過兩天可敦宴客,而你……”

他話說到一半,如同被掐住脖子一樣戛然而止,氈帳內是有一人,不過絕對不是蕭布衣。莫風感覺到那人的孤傲,吃吃道:“貝那個,那個兄,你怎麼在這裏……”

氈帳內不是別人,正是小鬍子貝培。自從見到貝培用箱子殺了幾十人後,莫風離他那是有多遠走多遠,他只覺得這個貝培渾身上下充滿著難言的殺氣。可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貝培也到了蕭布衣的氈帳。他實在不知道如何稱呼,多少有些慌亂,見到貝培冷冷的望著自己,強笑道:“布衣呢?”

“我也找他。”貝培冷冷道。

“哦。”莫風裝模作樣的在氈帳四周望了下,“布衣好像不在這裏?”

“廢話。”貝培霍然起身,走出了氈帳,莫風抹了一把冷汗,喃喃自語道:“布衣去了哪里?”

一人拍了他肩頭一下,莫風跳了起來,扭頭道:“貝兄什麼事,怎麼是得志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楊得志很抑鬱。

“你知道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的。”莫風不滿道:“對了,得志,少當家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

“他出了營寨,對我說明早回來。”楊得志低低的聲音。

“他出去做什麼?會不會有危險?”莫風不解又有些擔心。

楊得志抑鬱道:“現在我只怕就算陸安右都不見得能夠算計他。”

“你說的不錯,”莫風笑了起來,“少當家或許武功不如陸安右,可是他的智商絕對比陸安右高出一截。對了,他告訴你出去做什麼?”

楊得志沉吟半晌才道:“無論他做什麼,做的肯定是他覺得有意義的事情。”

莫風暗道廢話,心中卻在琢磨。少當家到底出營寨去做什麼?莫風在琢磨蕭布衣去處地時候。貝培也在喃喃自語道:“蕭布衣到底去了哪里?”

他微皺眉頭,現出沉思地表情,走到營寨口的時候。隨手抓到一個兵士問道:“蕭布衣出了營寨沒有?”

他問的不禮貌,兵士卻是畢恭畢敬道:“你說蕭爺?他大約一個時辰前出了營寨。”

貝培不解道:“他去了哪里?”

兵士道:“蕭爺那種豪傑去哪里,小人我可不敢問。不過我看他好像向可敦今天狩獵地方向去了。”兵士神情興奮,好像就是蕭爺兩個字提一下,都是沾染了神采。

貝培心中一動,騎馬出了營寨。也向那個方向疾馳而去。知道蕭布衣現在已經有了威望,貝培卻也沒有想到,一個尋常的兵士也對蕭布衣如此的尊敬,想起他當初的默默無聞,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

一路行去,夕陽西下,天色漸暗,遠山的蒼翠變的黛黑。讓人望過去,陡生敬畏。青山依舊,只是見多了太多地廝殺征伐,不知是嘲笑人類的愚蠢。還是悲憫蒼生的無奈。

貝培留意路邊,沒有什麼發現。一直快到了當初鏖戰的地點,這才放慢了速度。聞著空氣中的血腥氣味,貝培皺了下眉頭,不明白蕭布衣為什麼要重新回到這裏,可他要是不到這裏,又會上哪里?

快到了可敦退守的那個土山的時候,貝培緩緩的勒住了韁繩,舉目望過去,只見到諾大地草原,蒼涼無限。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夕陽照下來,影子孤單單的有如他人一樣。

貝培認出那是蕭布衣,悄然下馬,遠遠的望過去,不知道他站在那裏做什麼,難道他覺得殺戮過重,這才專程過來懺悔。或者是因為今日風光無限,過來回味下勝者地

知道這些猜想都不切合蕭布衣的為人,貝培知道,蕭布衣這個人其實並不好勝,但是真地殺起人來,絕不手軟。當初在保護商隊的時候,他和幾個兄弟們下手殺人就是輕車熟路,可以看出來殺人並非第一次。貝培心中疑惑,放輕了腳步,無聲無息的走了過去,見到草原上多了一個土包,看著範圍,埋個人實在太大,埋個馬倒是適合,突然想到了什麼,止住了腳步,一直漠然的目光中已經有了少許的溫情。

他突然意識到,蕭布衣在榮耀光環之下,沒有接受眾人的奉承膜拜,孤單單的一個人出來,不過是為了埋葬青霄而已。

貝培望著那個有些孤零的背影,那一刻表情異常複雜,誰都不知道他在想著什麼。可是無論他如何想,他都猜不透蕭布衣這個人,他突然發現,蕭布衣這個人實在很特別,有些事情他看的很淡,可是有些東西他卻無法割捨,儘管這種性格讓很多人不理解,可是貝培頭一回想要真正瞭解這個人。

蕭布衣並不知道貝培在遠處,他只是望著土包,心下黯然,他回到可敦營寨後,就已經悄悄的出了營寨,好在兵士對他只有敬畏,再加上他還有塊腰牌,出入營寨並不困難。

他的待遇已算不錯,商隊浩浩蕩蕩三百來人,只能在可敦營寨附近紮營,也就是幾個有頭有臉的才能進入營寨,他出入自如,比起當初的待遇而言,何止天壤之別。他出了營寨,找到了青霄,為它挖了個大坑,安葬了它,然後呆呆的立在那裏,不知道想著什麼。

天色漸暗,蕭布衣終於轉過身來,微微愕然,因為他看到了遠方的貝培,他不知道貝培為什麼會來這裏,也不知道貝培在他身後立了多久,但他知道貝培應該沒有敵意。

望著遠方貝培的身影,蕭布衣突然發現,自己習練易筋經沒有多久,但是眼力比以前強了很多,天色黯淡,可他看到遠遠的貝培清晰的有如近在咫尺,這實在是種很微妙的感覺。

緩步的向貝培走了過去,蕭布衣浮出笑容,“貝兄,沒有想到在這裏見面。”

貝培突然問道:“你埋葬青霄,是否因為此馬是裴小姐送的?”

蕭布衣微愕,半晌才道:“我埋的時候倒沒有想到,可是貝兄提及。我這才想起。如此想來,倒是有愧裴小姐地厚愛。”

貝培目光閃動,“如果不是因為裴小姐地緣故。你為什麼埋葬青霄?”

蕭布衣想了良久才道:“可能是求已心安吧。”

“這裏這麼多的死人死馬,不見得你去埋。”貝培伸手一指,冷冷道。

他多少有些無理取鬧,蕭布衣唯有苦笑,“在下能力有限,倒讓貝兄失望。”

“你這麼心軟不行。”貝培搖頭道:“在這個世上。弱肉強食,這些人死就是白死,馬也一樣,你連匹馬都是無法割捨,如何做得了大事?”

“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蕭布衣喃喃自語,“如果成就大業的人一定要讓更多地人送命的話,蕭布衣做不來那種人。”

蕭布衣說出一將功成萬骨枯的時候。貝培微微一怔,喃喃念著,“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陡然抬頭。貝培凝望著蕭布衣道:“蕭布衣,這是你做的詩嗎?想不出你還有如此文采。”

蕭布衣一怔。才記得這首詩是唐朝才有,自己有感殺戮慘重,隨口說出一句,倒讓貝培認為有才,這讓他多少有些汗顏。只是今天總感覺貝培有些古怪,到底哪里古怪偏偏說不出來,或許是貝培今天說話很多的緣故?

“我哪有什麼文采,不過是教書先生隨口說了一句,我就記了下來。”蕭布衣遮掩說道。

“哪里的教書先生?”貝培執著問道:“你不是說你們都是種田出身,大字不識幾個?既然如此,怎麼能記得住教書先生隨口說地一句?”

蕭布衣頭皮有些發麻,伸手從懷中掏出個錦囊,轉移了話題,“貝兄,這些天還是承蒙關照,如果不是看了高爺的錦囊,我還不知道貝兄才是高爺的親信。高爺讓我小心李志雄,想必也是看出點端倪,若非高爺提醒,我說不定會死在李志雄的手上。”

貝培淡淡道:“誰的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我只是按照高爺的吩咐去做而已。關照不敢當,最少你今天去送死的時候,我不會陪你!不過你能不死,倒是出乎我地意料,看起來你這人並非表面上看起來的那麼簡單。”

見到蕭布衣臉上的笑容,貝培不解問道:“我說錯了什麼?”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每次貝兄仗義出手,卻總是不想讓人領情,刻意的拒人千里之外?”蕭布衣緩緩道:“或許貝兄覺得,蕭某還沒有和你交朋友地資格?”

貝培冷哼一聲,“我沒有朋友,你不要自作多情的以為我是幫你,如果這樣,說不定你哪天被我害死還要做個糊塗鬼。”

蕭布衣哦了一聲,只好再次轉移話題,“貝兄,如今大局已定,哥特塔克傷勢已好,大婚在即,商隊只要等塔克大婚後,想必就可回轉,看來這次出塞也算有驚無險……”

見到貝培冷冷地眼神,蕭布衣問,“貝兄,我說的可有什麼不妥?”

貝培冷冷道:“出塞到現在的確是有驚無險,不過路程遙遠,誰都說不準以後發生什麼事情。你要是以為萬事大吉,只怕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蕭布衣終於皺眉道:“貝兄此言何意?”

貝培緩緩道:“木秀于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你若是平平淡淡也就罷了,偏偏你每次出手都是事無不成。商隊因你才得到可敦的召見,可敦因你才能轉危為安,就算這次回轉我不說,那些唯利是圖的商人也會竭力的

薦給高爺,如此一來,你固然風光無限,可也是暗藏你搶了陸安右的榮華富貴,你以為他會輕易放過你?”

蕭布衣到沒有想到和貝培交淺言深,如此的話題倒是頭一次涉及,沉吟半晌才道:“此事難道沒有化解的餘地?我倒沒有想過什麼四科舉人,只想安心的販馬做生意,如果回轉馬邑的話,我倒可以和高爺說起此事。”

貝培望了他良久才道:“我真不知道你是聰明人還是呆子,無數人夢寐以求的機會你都能推掉?”

蕭布衣暗自苦笑,心道自己不是聰明人,也不是呆子。和別人的差別之處就是知道歷史。明白去捧楊廣的大腿不是什麼好事,“我只能說是個知足常樂地人,放馬牧羊地生活。我已經很知足。”

貝培冷笑連連,“你以為入了裴閥想走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蕭布衣愕然道:“為什麼?”

“你怎麼說也是個人才,高爺豈能輕易放過,”貝培沉聲道:“如今很多閥門都是心懷異心,招兵買馬,尋找可用之人。你若不為裴閥所用,以高爺的為人,他會輕易放你到別地地方?單以這次他派陸安右和你一起出塞,你難道還沒有看出他的用心?”

涼風一過,蕭布衣不由有些發冷,喃喃自語道:“看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點不錯。”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貝培喃喃念著蕭布衣這句話。目光中靈光閃動,“蕭布衣,我倒發現你說話極有深意,遠非你流露的見識能比。好一個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只是這八個字。說盡廟堂甚至天下之事。江湖,好一個江湖,我倒第一次聽說有人用如此說法來形容我們所處的環境!”

他的口氣中多少有些佩服,蕭布衣卻是頭痛,以前和兄弟們在一起的時候,雖然多說他那個時代地流行用語,可都是被人一笑了之。蕭布衣知道一種語言,甚至一句話想要流傳下去,那必須要太多人的努力或者大師級別的人物才行,諸如達摩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八個字,也需要弟子相傳多年,他蕭布衣說句話,很快就會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所以也不用刻意的模仿古代的言語,控制自己那個時代的流行用語。可這個貝培本來和他疏遠,驀然親近下觀察敏銳,總能察覺他地不同之處,倒讓他頭痛。

“我只是聽教書先生一說。”蕭布衣把這些光環套到子虛烏有的先生腦袋上,“我就是記憶好些,也就隨口說出來。”

“那位教書先生身在何處?”貝培咄咄逼人。

蕭布衣曬然道:“雲遊四方去了。”

貝培哼了一聲,“你家的先生莫非是個和尚,還喜歡雲遊?我是喜歡拒人千里之外,我發現蕭兄你卻喜歡深藏不露。”

“不是不露,藏拙而已。”蕭布衣微笑道:“聽到貝兄一席話,我才覺得高爺實在沒有必要讓我和陸安右一塊出塞,其實從哪方面而言,陸安右也是少見的人才。”

貝培抬頭望天,恢復了一貫地冷漠,“我只能說,就算你有容人之量,不見得別人也有。”

蕭布衣大為頭痛,“那依貝兄的意思?”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貝培沉聲道:“如果蕭兄不能下手,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蕭布衣目瞪口呆,半晌才道:“貝兄地好意布衣心領,不過卻是不敢芶同。我命在我不由人,還請貝兄莫要橫生旁支。”

貝培冷哼一聲,已經轉身離去,蕭布衣苦笑不已。貝培走到馬前,止住了腳步,揚聲道:“蕭布衣,你這個人不錯,不過太過婆婆媽媽,毫不爽快,不是成大事的材料。”

蕭布衣不知道貝培是誇是貶,喃喃道:“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成大事。”他那個時代和平為主,戰亂甚少,只知道隨遇而安,享受生活,倒沒有什麼野心。可他沒有野心不行,他現在在別人眼中已是人才,有野心的卻不會放過他。

“今日你不殺陸安右,我只怕你會死在他手上。”貝培又道:“做大事一要能忍,這點你倒不差,但做大事最重要的一點卻是要狠,你這點差的太遠。你記得我今天說的話,回到馬邑前一直有效,你若是後悔今天的選擇,大可來找我。我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貝培說完這些,拍馬離去,只留下蕭布衣立在夕陽下,喃喃自語,“做大事?後悔?陸安右真的想殺我?莫古德不滿可敦嫁女給僕骨王子,興兵來犯,那毒是否他下的?如果是他下的毒,解釋塔克中毒倒是合情合理,只是他和我遠在千里,為什麼要毒我?可要不是他下的毒,那又會是誰,目的到底是什麼?貝培這麼幫自己,到底是高爺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想法,以他地手段和精明。按理說不差于陸安右。可為什麼高爺和裴小姐不把貝培舉薦給楊廣?”

***

蕭布衣不但被下毒地事情搞的頭亂如麻,對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一切都有些疑惑。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他隨口一說。也是他有切身地體會,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越來越有名,但是周圍卻是波濤暗湧,說不定什麼時候會把他打入到萬劫不復境況。

壓力卻並非全部來自陸安右!

他一直都是以為陸安右不可逾越,就算他得到尉遲恭的刀法傳授後也是如此的念頭。因為他畢竟屬於半路出家,就算什麼武學奇才短短的幾個月也不見得超過人家十幾年的苦練。更何況是他蕭布衣。可自從他習練易筋經以來,蕭布衣卻覺得陸安右並非什麼大山,充其量也就是他眼前的一個土包而已。

易筋經如果用古代地觀點來講,就是脫胎換骨,甚至可以到達道家所說的羽化成仙。可具體成仙與否蕭布衣不想去想,他只知道,這種功夫有很

體質的作用。虯髯客說了易筋經有九重改變,主要血精。脈髓骨,筋發形而言,別的方面暫且不說,他練了幾天就發現。他不容易疲倦,而且變的眼聰目明。就算虯髯客發現他的變化都有些奇怪,說他真的可能是武學奇才,進境之快讓人吃驚。

易筋經雖然說是易筋,卻是以筋為本,發揮人體內部的最大潛能。蕭布衣練習幾天,已經有了成效,感覺以前有些吃力,不能力及地動作如今做起來,竟然很是輕鬆,這讓他信心大漲,只想如果假以時日,超越陸安右絕對不是問題,可問題是,他還有沒有時間?

壓力並非來自陸安右,可也不是來自貝培,蕭布衣相信自己的直覺,貝培或許孤傲一些,可對於他實在沒有什麼惡意,而且怎麼來看,這個貝培都不是重權利的那種人,既然他們沒有利益衝突,蕭布衣倒相信他的幫助。壓力來自一種說不清道不明地感覺,雖然覺得對於可敦已經有所瞭解,可是蕭布衣總覺得壓力也有,波濤暗湧,讓人身不由主的深陷其中,難以掙脫。

帶著這個疑惑地蕭布衣出了氈帳,差點一頭撞在羊吐屯身上。

看到羊吐屯羊吃到草一樣的笑容,蕭布衣也賠上了笑臉,“羊大人,有事找我?”

羊吐屯微笑道:“布衣,可敦招你去大帳。”

“這點小事何必煩勞羊大人?”蕭布衣慚愧道:“羊大人親自過來,布衣真的誠惶誠恐。”

羊吐屯笑容不減,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布衣,你太過見外,以後你我可能一殿稱臣,到時候還要彼此關照。”

蕭布衣一愣,“羊大人,你說什麼,一殿稱臣?”

羊吐屯帶著蕭布衣向可敦大帳走去,鬼樂的四下張望眼,這才低聲說道:“布衣,這件事我只和你說,你可萬萬不要和旁人提起。”

蕭布衣知道為官之道,假假真真的道理,羊吐屯推心置腹,看起來和他那時代的沒什麼兩樣,臉上也堆滿了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蕭布衣壓低了聲音,“布衣定會守口如瓶。”

“布衣你雖是商人,可才到僕骨,就已經屢立奇功,”羊吐屯低聲道:“可敦任人唯賢,你可知道那個劉文靜,他本來也是布衣,卻因為心智極高,這才得到可敦的賞識,你如今可能和他一樣讓可敦重用。”

蕭布衣苦笑道:“在下駑鈍不堪,哪有什麼心智,羊大人開玩笑了。”

羊吐屯停了下腳步,正色道:“布衣萬萬不可妄自菲薄,我很看好你。”

蕭布衣若真的想要升官進爵,只憑這句話估計就是肝腦塗地也是在所不惜,可他知道突厥比大隋更不安全,遲早都要滅亡的主,成不了氣候。可敦指仗楊廣這才能在草原呼風喚雨,楊廣一死,可敦能否如今日的風光還是大成問題。

雖然算計的心知肚明,蕭布衣臉上還是裝作感恩戴德的樣子,“羊大人,布衣什麼都不懂,只望放馬牧羊,安安穩穩的做個生意人足矣。”

羊吐屯心中嘀咕,覺得這小子不是不懂,而是懂的太多,如今的推搪估計也就是意思下而已,到時候真有官當,還不是樂的嘴巴咧到後腦勺去?

“對了,怎麼不見你的那個手下?”羊吐屯突然問了句。

蕭布衣咳嗽聲,“他是商隊中人,回轉後就回商隊休息,不過向來狂放不羈,這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虯髯客閑雲野鶴,當然知道和可敦打交道的麻煩,只怕別人記得他,出手後早就飄然離去,蕭布衣倒的確不知道他到了哪里。羊吐屯卻對虯髯客不放在心上,當初距離很遠,只看到蕭布衣的風光,他認為虯髯客倒是可有可無的角色。

“那倒是可惜了,他如果能跟你去了可敦大帳,說不定會有個封賞。”

“布衣代他多謝大人的好意。”

二人虛虛實實的試探,羊吐屯只覺得狩獵的時候讓索柯突占盡了風頭,蕭布衣更是奇貨可居,萬萬不能讓他跑到索柯突那裏。他是文臣,索柯突身為答摩支,卻是可敦帳下的武將,蕭布衣驍勇善戰,有著萬夫不當之勇,匹馬單刀生擒莫古德,他如果在可敦帳下做事,和自己同聲同氣,自己何懼索柯突?!

蕭布衣到了可敦大帳,發現一干人等不少,就算林士直等人都在,不由錯愕。

拜過可敦後,蕭布衣站到後班,卻是眾商人之首。可敦口氣和藹,開門見山,“諸位卿家,蕭布衣雖為布衣,但是出生入死,屢立奇功,若非他擒得莫古德,事態看起來一發不可收拾,既然如此,你們說我應該如何獎賞於他?”

羊吐屯得意的望了蕭布衣一眼,才要起步,索柯突已經中箭兔子一樣竄出來,躬身施禮道:“啟稟可敦,前日蕭布衣力擒莫古德,平息族間爭執,千軍之中有著萬夫不擋之勇,臣下愚見以為,千夫長一職倒是頗為勝任。”

索柯突話一出口,蕭布衣還沒有意識到什麼,下面的商人微微有些騷動。要知道突厥部落帶兵和可敦手下官階類似,索柯突的答摩支官職相當於鷹揚校尉,手下有著千夫長,百夫長和十夫長之職責。千夫長掌管千人之眾,在草原已經是很有權利,僅僅比答摩支低上一些,索柯突出口就推薦蕭布衣當個千夫長,那是誰都意料不到的事情!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一節 爭鋒

柯突先發制人,搶先舉薦蕭布衣,羊吐屯差點被他噎

    羊吐屯久在可敦身邊,如何不明白可敦的心思。前日蕭布衣立下大功後,听可敦的口氣就知道她頗為欣賞。可敦好面子,但是愛才,很有把蕭布衣招至麾下的意思。今日召見蕭布衣,羊吐屯本來就要舉薦蕭布衣為千夫長,沒有想到索柯突搶先說出,實在讓他郁悶的無以倫比。

    “臣下不敢同。”羊吐屯現在是為了反對而反對。

    “哦?”可敦問道,“那依照羊卿家之意,吾該如何賞賜蕭布衣

    羊吐屯眼珠一轉,“臣下覺得布衣雖勇,但讓人贊賞的卻是急智。他在可敦被困之時能獻上良策,周到全面,不可多得。這種人才文武雙全,只做個千夫長似乎屈才,如果能留在可敦身邊護衛出謀劃策,說不定會更有用處。”

    眾商人群情動容,顯然都知道留在可敦身邊發展更大一些,蕭布衣短短的幾天就是身價倍增,饒是對他器重的商人都是意料不到。袁嵐卻是恨不得馬上回轉汝南,把女兒拎到這里讓蕭布衣心中暗自打定了主意,此間事了,定然再隆重的提提婚事,只是這個蕭布衣真的留在可敦身邊,那可如何是好?

    “劉先生,不知道你的意下如何?”可敦目光一轉,已經落在劉文靜的身上。

    劉文靜微笑施禮,“兩位大人都是一片厚愛之心,只是依我來看。此事倒需要從長計議。”

    眾人一愣。蕭布衣認真看了劉文靜一眼,發現他表情和善,但是有如膠水硬化出來的笑容。官方的居多。

    “劉先生此言何意?”可敦有些不解,“賞罰分明才能讓上下齊心,蕭布衣救人在先,解圍困在後,出生入死,如果不賞。不要說手下寒心,恐怕就算是吾也會過意不去。”

    劉文靜拱手道︰“我只怕可敦給蕭布衣個千夫長地官做才是賞罰不明。”

    眾人嘩然,都覺得劉文靜不通情理,蕭布衣卻覺得有趣,倒希望他能說服可敦,什麼千夫長百夫長,他都統統不放在心上。他對在可敦帳下為官從來沒有興趣,就算要抱大腿。他也會去抱李淵地大腿,怎麼會留在這里。只是這個劉文靜不買羊吐屯和索柯突的面子,不知道針對自己還是針對那兩個大人。

    官場明爭暗斗蕭布衣倒听的多了,並不想摻和進去。劉文靜說可敦賞罰不明。可敦並沒有惱怒,只是和聲問道︰“劉先生此言何解。”

    “千夫長一職。都需戰功赫赫之人才能擔任,就算是留在可敦身邊之人,也是多年來忠心耿耿,一片赤誠。文靜也是布衣,雖蒙可敦器重,卻也不敢擔任職位,只怕沒有寸功,讓多年跟隨可敦地老臣心生不滿。蕭布衣雖然兩次立功,卻不過是機緣巧合,如果冒然到了千夫長的職位,只怕草原那些勇士多半不服,讓多年兢兢業業的功臣寒心。”劉文靜不急不緩,真誠道︰“譬如說哥特塔克,這次也是冒死殺出重圍以求救兵,如今可敦獨重蕭布衣一人,哥特雖然不說,內心也不敢對可敦不滿,但我想誰都知道哥特功勞和勇氣實在不讓蕭布衣。”

    他一番話說下來,扯到了哥特,羊吐屯和索柯突雖然有心拉攏蕭布衣,一時間倒不好得罪哥特,眾商人雖然不明所以,卻都為蕭布衣抱不平。只是他們人微言輕,在這里實在算不了什麼,只能沉默。

    “哥特,你意下如何,又有什麼打算?”可敦柔聲道。

    哥特早早的出列,拱手道︰“可敦,哥特並無爭功之意,可卻覺得劉先生說的大有道理。上次射鹿一事,因為中途出了變故,哥特雖然射中野鹿,克麗絲卻總覺得哥特比不過蕭布衣,哥特別無所求,也不求封賞,只請可敦允許哥特再和蕭布衣賽上一場。”

    眾商人听到,都是憤憤不平,暗道你一句別無所求,再加上劉文靜的勇士不服,難道就能抹殺蕭布衣出生入死地功勞?你們若對蕭布衣沒有什麼表示,這才是真正讓人寒心的事情。只是他們不知道可敦的心意,整個商隊又指望可敦,利益攸關,不敢多嘴。

    “蕭布衣,你希望要什麼賞賜?”可敦終于問到正主。

    蕭布衣出列施禮,“可敦此次狩獵安然無恙,只是倚仗可敦洪福,布衣退敵不過是僥幸為之。劉先生說的不錯,布衣不敢居功。只是布衣卻還想有所要求,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可敦緩緩道︰“蕭布衣你盡管說來。”

    蕭布衣嘴角浮出微笑,長鞠一躬,緩緩道︰“布衣只求可敦吉祥如意,也求商隊平安順利。”

    劉文靜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的光芒,不由的重新審讀起這個蕭布衣。

    羊吐屯和索柯突互望一眼,也都是大為錯愕,二人都是心想,此人馬屁拍的極為周到不露痕跡,多方並不得罪,實為官場中難得的人才。只是如此一來,為他求得功名地想法看來只能放放。

    眾商人雖然唯利是圖,听到蕭布衣這話,不知道他決意不想趟渾水,只以為他為了大伙放棄了一切,心中感動,眼淚差點掉了出來。林士直和幾商人互望一眼,躬身出列,齊聲道︰“布衣心願實為我們的心願,我們只求可敦吉祥如意,塔克大婚順利。”

    可敦高高在上,沉吟半晌才道︰“你們一片誠心,定能如願。”

    眾商人都是大喜,知道可敦這一句話已經敲定所有的商人絕對不會空手而回。至于蕭布衣,他的確損失了一些,不過如果回轉,眾人當必厚厚地補償,不在話下。

    “至于哥特塔克所說之事……”可敦才一猶豫。哥特已經沉聲道︰“還請可敦恩準。”

    “蕭布衣。你意下如何?”可敦詢問道。

    蕭布衣心中微惱,暗道你小子真的不知道好歹,老子看在可敦面子上讓你一場。都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婚,我是好心,你真以為老子怕了你不成。得饒人處且饒人地道理難道你老子沒有教你,你做你地新郎官,我做我的生意人。何苦一定要分個輸贏勝負?面子是別人給的,臉可是自己丟地,你若真的想要丟臉,我倒可以如你所願!

    見到蕭布衣沉吟不語,可敦輕聲道︰“布衣如果不願,那也就算了。”

    眾人又是心中一動,暗道可敦素來威嚴,如此商量的口氣倒也少見。估計也是因為見到如此功臣不賞。多少有些內疚的緣故。

    此一來,這個劉文靜什麼來頭,倒要讓人好好琢磨。

    蕭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不知道塔克要比什麼。不知道是箭術還是騎馬?”

    塔克一愕,搖頭道︰“這兩樣都已經比過。再比什麼味道。”

    見到蕭布衣眼中光芒閃動,哥特心中凜然。他親眼目睹蕭布衣馬快如飛,知道就算青霄已死,自己和他比試也沒有什麼必勝的把握,他獨立在千軍之下擒下莫古德,就算劉文靜如何貶低,蕭布衣如何自謙,只要腦袋不被門板夾過,都會知道這里沒有什麼僥幸的成分,憑借地是真實武功。既然如此,他雖然武功不差,要和蕭布衣比武也是心中沒底。

    蕭布衣主動提起箭術和騎馬,只因為這兩樣最為擅長,本想用激將之法讓塔克入套,沒有想到他不為所動,倒有些意外。

    —

    “草原最重英雄,不比箭術,不比騎馬,那哥特你要比什麼?”可敦有些奇怪道。

    哥特早有打算,沉聲道︰“哥特听說蕭布衣擒得莫古德,武功之高不言而喻。只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要分出高下,不免傷了和氣。”

    眾商人都是鄙夷,心想到底是蠻人,自比猛虎,倒不謙虛。你若是真怕傷了和氣,還比個什麼?可敦大帳內多為中原人士,哥特說起中原話也是不差,想必是因為克麗絲的原因,可他學了中原話,卻運用的多少不倫不類。

    “你要比什麼,直說無妨。”可敦沉聲道。

    “我想和蕭布衣比試下,誰能馴服最厲害的野馬。”哥特凝聲道。

    他此言一出,眾商人面面相覷,詢問的目光望向蕭布衣,他們都知道蕭布衣馬術精湛,可是馬術和馴服烈馬畢竟是兩回事,而且後者極為危險,送命都是大有可能。這個哥特別的不提,單提馴服烈馬,當然是因為有些手段的緣故。

    蕭布衣毫不猶豫,“那好,就比馴服野馬。不過布衣有一事請求可敦。”

    可敦緩緩點頭,“你說。”

    “在下只想比完這場後,無論輸贏,都不要再比。”蕭布衣苦笑道︰“布衣本是生意人,不想做什麼英雄。”

    可敦點頭,“如此甚好,不過吾也有句話要說。”大帳內一片靜寂,可敦環視四周,緩緩道︰“馴馬勝者可以提出一個請求,我若力所能及,斷會應允,包括向克麗絲求婚,我也不會拒絕!”

    克麗絲听到,已經變了臉色。韓雪和她都是站在可敦的身後,听到這話,也是臉色微變,垂下頭來,那一刻地她只是在想,可敦別的不說,單提克麗絲的婚事,難道她也相中了蕭布衣的才能,甚至想要招攬他為女婿?

    蕭布衣和哥特並肩站在草原上,望著藍天白雲,草綠如波地時候,心情截然不同。

    哥特只是想著有些弄巧成拙,這下倒是只能勝,不許敗。自己若是敗了,蕭布衣報復心切,直接向克麗絲求婚,自己也就無顏活在這個世上。人的心思往往改變在瞬間,當初蕭布衣為他誘敵之時,他還有些感謝,甚至產生和他交個朋友地念頭。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所以人之將死,別人對他也就寬容一些。哥特只以為蕭布衣會死,所以一心想著他的好。等到發現蕭布衣還活著,而且還很精神的時候。難免心中不是味道。

    他搬救兵也算是功勞一件。不過和蕭布衣一比,那就是土雞和鳳凰地區別,架不住克麗絲成天吹噓蕭布衣地好。也忍受不了別人認為蕭布衣比他高上一頭。他是個塔克,若是族落中的王公貴族比過他也算不了什麼,偏偏和他比較的不過是個布衣。他覺得定要堂堂正正地擊敗蕭布衣一次,這才堅持比試,可是現在想想,多少有些悔意。

    蕭布衣卻是想著可敦的最後一句話。已經抱定了全力以赴的念頭,他不想再讓,他要為一個人搏一下。

    涼風襲襲,遠方夕陽漸漸西落,金芒變成殘紅,天邊的雲彩看起來也有些慘烈。

    四周鴉雀無聲,卻是立著比鴉雀還要多的旁觀者,可敦的輕騎兵。群臣,還有一幫商人悉數在場。遠方地牧民知道這個消息後,也都趕著牛羊和馬群向這個方向匯集,熱鬧的情形有如集市一般。

    牛羊成群。馬兒長嘶,牧民們也是興奮的指指點點。分辨著哪個是可敦,哪個是塔克和塔格,可敦雖然威嚴,可向來公平,處理草原的事情也很公道。她在營寨中那是沒人敢冒然進入,不過既然出了營寨,怎麼說也是體察下情,見到一個老的牧民,胡子斑白,居然還會問候一聲,自然引發了牧民更多愛戴的呼聲。

    牧民歡呼的時候,對于和塔克並肩的蕭布衣有了疑惑,搞不懂他是什麼人,怎麼會和尊貴地塔克站在一起。

    圍聚的人越來越多,卻是只聚集在一面,留出諾大的一片空處。幾個年輕的牧人听說要馴馬,都是躍躍欲試,可听說了哥特塔克要馴馬,又都霜打地茄子一樣。

    林士直,袁嵐幾人見到這種聲勢,都是憂心忡忡,心想這是僕骨的地盤,這些人顯然都給哥特捧場,蕭布衣氣勢已經差了一籌,本來他們做生意都是和氣生財,認為能忍就忍,卻因為和蕭布衣交情日深,第一次有了想讓蕭布衣贏得馴馬地念頭。

    幾個兄弟也是聞訊趕過來,他們都沒有資格進入可敦的大帳。當听到哥特要和蕭布衣比馴馬的時候,差點笑出聲來,強忍住了笑意的莫風被林士直一把抓住,“莫風,你笑什麼?”

    莫風裝模作樣的嘆息一口氣,“我為哥特而笑。”

    林士直不解問,“你為塔克笑什麼?”

    “我只笑他實在有點愚蠢,”莫風惋惜道︰“他比什麼不好,一定要和魚兒比游泳,和鳥兒比飛翔?”

    林士直卻沒有他的自信滿滿,搖頭道︰“年輕人,你沒有見過世面,懂得什麼。草原牧人都好騎烈馬,射硬弓,塔克武功高強,馴服烈馬更是一流,你沒有听到那些牧民都是看好塔克。”

    莫風絲毫不被打擊,低聲道︰“那林掌櫃是否想和我賭一賭?”

    “賭什麼?”林士直問道。

    “布衣要是贏了,林掌櫃你就輸我一吊錢。如果布衣輸了,我就為林掌櫃你刷馬一個月?”莫風心中好笑。

    林士直一拍巴掌,連說沒有問題。他雖然和莫風開賭,內心卻希望自己輸了這場,他生意精明

    穩賺不賠,如此求輸倒算是開天闢地的頭一回。

    號角一響,草原的人群沉寂下來,只余風聲陣陣,牛羊咩,三個角落立著幾個漢子,手中都是拿著套馬桿和驅馬的家伙,只怕驚馬傷到可敦。

    哥特卻已經走到可敦面前,施禮說了一句什麼,眾人一片嘩然,帶有艷羨和欽佩的眼神,就算可敦都是有些動容。蕭布衣听到他講的突厥語,心中嘀咕,好在楊得志及時翻譯,“布衣,他說他馴馬不用套馬桿的。”

    “哦?”蕭布衣緩緩點頭,倒知道套馬桿是什麼東西。

    他以前也是走南闖北,去過蒙古草原。知道套馬桿是一根結實而有韌性的木桿,桿頭牢牢系著皮繩,用來套住馬脖子。當然還有高明一些的牧人,只要一根繩索即可。從未被騎過的生馬,一般都是性格暴烈,如果見到人近身,都會連踢帶咬。一般的馴馬方法都是要一名勇敢而又技術熟練的騎手騎乘另外一匹馬,手持套馬桿來馴馬。哥特不需要套馬桿,脫離牧民馴馬的常規。也怪不得牧人吃驚。

    楊得志見到蕭布衣無動于衷地樣子。很抑郁地說,“那看來你也不用套馬桿的。”

    蕭布衣笑了起來,“這輩子沒有摸過。”

    可敦已經叫蕭布衣上前。說了哥特不用套馬桿的請求,蕭布衣裝傻道︰“馴馬用套馬桿干什麼?”

    眾人一片嘩然,搞不懂這位是白痴還是天才。

    可敦皺了下眉頭,“蕭布衣,這麼說你馴馬不用套馬桿?”

    蕭布衣笑道︰“就我一個人足矣,難道哥特要用嗎?”

    哥特鼻子差點氣歪。本來準備顯擺一把,沒有想到反成了蕭布衣調侃地理由。

    眾人竊竊私語,顯然都是不信,林士直卻是頓足道︰“布衣這次恁地托大,哥特逞強不用套馬桿,正是他取勝的機會。他怎麼如此大意,不用套馬桿,這次他們又是沒有差別。我只怕布衣不但贏不了比賽,還會輸了性命。”

    袁嵐已經湊了過來,沉聲道︰“林兄,你可見到布衣有過大意的時候?”

    林士直一愣。“那倒沒有。”

    袁嵐笑了起來,“本來我心中也是沒底。可是看到布衣鎮靜自若,倒覺得這場他贏的機會極大。”

    林士直想了半晌才道︰“袁兄說的也有些道理。”

    號角再響,只听到遠方呼喝連連,蹄聲陣陣。幾個漢子已經揮舞著長鞭,連連吆喝沖了過去。

    前頭兩匹野馬奮蹄狂奔,暴跳連連。可是架不住幾個漢子的驅趕呼喝,不情願地掉頭向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兩馬一青一紅,青的似山,紅的像雲,蕭布衣見到那匹青馬的時候,心中微酸,不由想起了青霄,有些走神。

    草原不缺馬匹,更不缺野馬。有些生馬都是被驅趕到馬廄,先殺殺野性,然後再讓人馴服使用。可眼下看這兩匹都是沒有經過殺野性的過程,馴服起來更為不易。

    “布衣小心。”楊得志低呼一聲,蕭布衣回過神來,發現哥特身形一縱,居然迎頭向那匹青馬竄了過去。

    眾人一陣嘩然,膽小的女人捂住了眼楮,信任哥特的牧人卻是轟然叫好,這樣的馴馬才是激烈刺激,也是男人所為。

    蕭布衣本來也挑中那匹青馬,見到哥特搶先選擇那匹馬,心中一怔,轉瞬明白過來。哥特知道他以前騎地是青霄,選中青馬一來是為了殺殺他的銳氣,二來也怕他對付青馬有些門道。

    想到這里的蕭布衣不怒反喜,他從來不怕別人的蔑視,相反,這對他而言是個取勝地先機。驕兵必敗四個字已經說出比賽的心態,哥特想要激怒他蕭布衣,只怕他自己反倒心浮氣躁起來。

    哥特選中青馬,蕭布衣已經別無選擇,緩步向那匹紅馬走了過去。漢子把兩匹野馬驅趕到空地就已經散開,兩匹野馬見到四周滿是牧人,多少有些不安,那一刻收斂了暴躁,警惕地望著人群。

    哥特迫不及待想要搶馬,固然身法好看,只是人一竄過去,青馬已經被驚怒,長嘶一聲,揚蹄就踢。哥特身手這才顯示出極為高明,不退反進,硬生生的從馬蹄旁迎了過去。馬蹄幾乎踢到他的衣襟,卻被他靈巧閃過,一伸手,已經抓住驚馬的馬鬃。

    驚馬大怒,狂奔亂叫,哥特卻是順水推舟的翻身上馬,姿勢英俊無,四周牧民齊齊的叫了聲好,就算可敦都是緩緩點頭,知道這招極為瀟灑和難為。克麗絲更是興奮的喊道︰“母後,哥特這次一定贏了。”

    克麗絲並非蠻不講理的人,對于蕭布衣也有那麼一絲的佩服,最少他不殺馬格巴茲,擊敗己方三人,救下哥特,生擒莫古德的幾件事都是做的舉重若輕,讓人敬仰。只是可惜這個英雄並非她的戀人,倒讓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蒙陳雪在西京居住甚久,克麗絲卻是自幼在草原長大,一直都和哥特感情很好,倒沒有移情別戀的念頭,只希望哥特擊敗蕭布衣風風光光的娶她,那才最好,倒並非真心厭惡蕭布衣。

    可敦搖頭道︰“不到最後,又有誰知道哪個輸贏?”

    哥特馴馬的場面極為驚險刺激,驚馬不停跳躍。哥特卻是穩如泰山般的壓住驚馬。牢靠地有如狗皮膏藥般。馴馬上馬是最重要地一環,剩下的就是和馬拼比磨功,拼的它筋疲力盡無可奈何才會服你!

    哥特驚險馴馬地時候。蕭布衣終于走到了紅馬的面前。他走的不慢,總比烏龜快上那麼一點,一邊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別人只注意到他的腳步,卻沒有發現他的一雙眼眸始終盯著那匹紅馬的眼楮,一霎不霎。

    他地聲音不低。可是也絕對不高,在身邊哥特連連怒喝和青馬長嘶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眼前的那匹紅馬本來蓄勢發作,可是望著蕭布衣的眼楮,慢慢的止怒,甚至可以說有了一絲迷惘。

    蕭布衣緩步接近馬兒,盡量讓自己處于完全沒有敵意的狀態,很多人也終于發現了這里的不同。都轉移了目光,反倒覺得這面有些詭異。

    “師父,蕭爺又和馬兒聊天呢。”貴子和薛寅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也擠在商隊里面看熱鬧,貴子摸著被師父打的痛的腦袋。還有被騾子踢青地屁股,有些不解的問。“為什麼他說著有效,我們說著就沒效?听不到他說什麼,不然倒可以再試試。”

    “蠢貨,你不說話沒有人把你當啞巴。”

    也很奇怪,注意觀摩蕭布衣的動作,只是希望能學習磨了半晌終于醒悟,“貴子,我明白了,他馴的是馬,我們面對地是騾子。都說驢唇不對馬嘴,肯定也是騾子唇也不對馬嘴的,你說對不對?”

    見到貴子沒有反應,薛寅佳又是一個爆栗過去,“我和你說話你難道沒有听見?”

    “听見了,可是你不讓我說話呀。”貴子十分委屈地說道。

    薛寅佳為之氣結。

    那面卻是一片嘩然,聲音中帶著不解和難以置信。師徒二人扭頭一望,見到蕭布衣已經翻身上馬,可紅馬竟然還是乖乖的站在那里,並不暴怒,長嘶一聲,頗為愉悅。

    眾人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克麗絲差點跳到克魯倫河去問問山神到底怎麼回事?

    “母後,這算是開始還是算結束?”

    可敦也有些發愣,半晌才道︰“難道蕭布衣已經馴馬結束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克麗絲這下真的跳了起來,“這是野馬,怎麼會不咬他?”

    她話音才落,馬兒沒有咬蕭布衣,她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蕭布衣輕輕的拍了下馬頭,馬兒居然溫順的繞場走了一圈,溫順的有如綿羊一樣。

    莫風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到了林士直面前,“林掌櫃,我贏了。”

    眾商人又驚又喜,林士直一把抓住莫風,只是問,“莫風,這是怎麼回事?”

    牧人見到蕭布衣沒有經過波折,已經開始緩緩縱馬,完全沒有以前那種馴馬的步驟,眼中卻露出驚駭的表情,膽小的卻已經後退,口中連連念著,“唐提麻尼,唐提麻尼……”

    箭頭听到牧人的嘀咕很是不解,低聲問道︰“得志,他們說的燙你媽地是什麼意思?”

    “是唐提麻尼。”楊得志糾正道,神色肅穆的壓低了聲音,“唐提麻尼在突厥語中是真主的意思,草原人信奉神秘的力量,比如說薩滿教信奉青山,有的卻是信奉馬神,布衣不靠武力征服野馬,只憑言語,已經讓他們產生了畏懼,覺得布衣有驚人的能力。”

    他的眼神有些古怪,莫風沒有留意,只是問,“得志,布衣怎麼兵不血刃的征服了野馬?”

    楊得志搖頭,回答的干淨利索,“不知道。”

    蕭布衣人在馬上,並不得意,卻是多少有些愜意。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征服野馬,他自己卻是清醒的知道。他使用了自己獨創的一種催眠術,催眠術在他的年代倒很是普遍,可是給馬來使用催眠他應該算是很特別。

    催眠術看起來高深,在蕭布衣的眼中卻不算復雜,關鍵是要本人有著極強的意志力和意念。這種方法在古代看起來像妖術,但是在現代科學中卻有著一些不算太科學的解釋,現代具體應用是有,但是人體的奧妙誰都不明白。蕭布衣把催眠術用在馬身上以前倒做過,不過不算成功。這次一舉得手。就算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轉瞬又想到,自己修習了易筋經,說不定也是增強了精神的力量。這才收到奇效。

    看到哥特有如雜技小丑一樣還在馬背上上躥下跳,眾人都沒有了瀟灑地感覺,只覺得他有些可憐和時運不濟,有兩匹馬供他選擇,他偏偏挑中了性子暴烈地一匹,居然讓蕭布衣輕松取勝。

    哥特人在馬上顛簸。心中更是震撼不已,搞不懂發生的一切到底怎麼回事,荒誕不羈的一切讓人幾乎就要發瘋。蕭布衣卻是催馬過來,微笑道︰“塔克有點辛苦,要不要我幫你勸勸這匹馬兒?”

    哥特怒吼一聲,正趕上青馬仰蹄人立,雙手一帶,人已經凌空而起。竟然將驚馬活生生地摔倒。

    眾人低呼一聲,都是退後一步,見到哥特蒼白的臉孔有如天神一樣,都有了畏懼。

    青馬被他一摔。慘嘶一聲,掙扎站起。哥特再次翻身上馬,大喝一聲,馬兒經不住他的大力,咕咚一聲栽倒在地上。

    蕭布衣有些不忍,知道他這已經不是馴馬,而是在殺馬,馬兒經過他這一折騰,以後想要奔馳都難。縱身一躍,已經跳下馬來,搖頭道︰“哥特,不用比了,這場馴馬我算你贏了。”

    哥特怒不可遏,雙手都有些顫抖,眾目睽睽之下,他從來沒有想到自己會以這種方式輸掉這場馴馬,“什麼算我贏了,輸就輸,贏就是贏,我哥特承認……”

    他話未落地,克麗絲已經沖了過來,大聲道︰“這場馴馬不算,蕭布衣佔了便宜。他的馬兒和羊一樣,怎麼能算馴服?”

    紅馬突然長嘶一聲,奮蹄向克麗絲踢去,克麗絲不怒反喜,伸手一指,“你們看,蕭布衣的馬兒還是驚馬!”

    紅馬長嘶一聲,青馬跟著也是嘶叫,緊接著牧民的馬匹都在長嘶不已。眾人一驚,突然見到遠處白光一閃,轉瞬那道白光已經進了附近地一個馬群,馬群一陣騷動,已經四散奔開。看管馬群的牧民呼喝連連,卻也約束不住。

    那道白光進了馬群,轉瞬沖出,立在人群數十丈外,蕭布衣望見了心中大跳,他赫然又見到了月光!

    月光一如既往的毛白如雪,奔馳有如月色彌漫般不經意的快捷,神采飛揚的望著這個方向,有如帝王般的傲視眾人。

    一個老牧民突然跪了下來,竟然向月光叩拜起來,口中喃喃自語。

    月光卻是又沖進一個牛群,連踢帶咬,牛群一陣騷動,似乎對它也有敬畏。只是它來去如風,幾個青年的牧民這次拿著套馬桿圍剿,卻連它的毛都沒有沾到。蕭布衣好奇好笑,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年長牧民突然扭頭向那幾個拿著套馬桿地牧民厲聲急喝,那幾個牧民都是臉紅面赤,蕭布衣不明白怎麼回事,楊得志早早的到了他的近前,壓低聲音道︰“布衣,這個老牧民在這里德高望重,說這匹白馬是龍馬,讓這些人不要捕捉,不然上天會降下禍端。他們幾人前幾天就是發現了這匹馬,本想捕捉,沒有想到惹惱了它,天天過來和牧民搗亂。”

    蕭布衣見到遠方的月光,神俊非常,心道怪不得虯髯客對它窮追不舍,這匹馬地速度實在駭人听聞,想要捕捉倒不容易,也難怪虯髯客從榆林追到紫河,幾個來回都是無功而返。

    眾人都被月光吸引,一時間忘記了馴馬的比賽,可敦卻是突然說道︰“克麗絲,既然你認為蕭布衣是取巧,就讓他們二人馴服這匹白馬,

    服誰就是勝者。”

    她一發話,年長牧民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喃喃自語,臉上有了驚恐,多半是怕驚怒龍馬,降禍草原。

    哥特早早地搶過一匹馬來,奮力追過去,不到白馬前面,已經凌空飛起,就要落在馬身上。只是饒是他武功不差,又如何能和虯髯客相比,虯髯客都是無法騎到馬兒的身上,他更是望塵莫及。月光輕嘶一聲,早就奔出十數丈開外,卻不遠走,只是長嘶一聲,好像嘲笑哥特的不自量力。

    哥特一怔,幾番縱越,卻被馬兒耍的團團亂轉。不由面紅耳赤。終于尷尬返回,搖頭道︰“可敦,龍馬不可捉。”

    “蕭布衣。你意下如何?”可敦望向了蕭布衣,若有期待。

    “布衣願意一試。”蕭布衣見到月光就在眼前,多少有些振奮,有如巔峰高手遇到絕代劍客般,也有期待。

    毫不猶豫地翻身上馬,騎地還是那匹紅馬。眾人見到他策馬徐行,距離白馬十數丈的時候,已經止住了腳步,都是有些疑惑,搞不懂他葫蘆里面賣的什麼藥。

    蕭布衣卻是翻身下馬,居然坐了下來,伸手招呼那匹紅馬,幾個手勢後。紅馬長嘶不已。

    月光警惕地望著蕭布衣,多半也是好奇他做些什麼。

    蕭布衣卻是拍拍手掌,指了下月光。紅馬半晌才向月光踱了過去,多少有些畏懼。

    眾人都是驚的目瞪口呆。感覺馬兒狗一樣的听話實屬罕見!紅馬離得月光不到數丈,月光領地被侵。突然發怒仰蹄,紅馬倏然折回,已經到了蕭布衣的身邊。

    蕭布衣放聲大笑,而後又拍巴掌又做手勢,口中卻是喃喃自語,他做手勢什麼的不過是遮掩語言,只怕別人把他當作巫師抓起來,真正有用的卻是他精研多年地馬語。

    紅馬搖頭輕嘶,抵不過蕭布衣的鼓動,又向月光踱去,毫不例外的又被月光嚇回。如是則三,哥特連連冷笑,有些不耐,見到可敦還是很有興趣的觀望,不好說什麼。

    紅馬連連倒退,蕭布衣也是搖頭,站了起來,比劃馬兒的動作,向月光靠近幾步。見到它仰蹄,也如紅馬一樣的倒退。月光得意的長嘶,似乎也覺得這個游戲頗為有趣。

    蕭布衣轉瞬又做了幾次動作,每次都是靠近月光一些,一個滿臉胡子的大漢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人群中,無人識得,見狀喃喃自語道︰“這招欲擒故縱果然高明,蕭兄弟很有頭腦,怎麼我就想不到這招。唉,我就算想到這招,恐怕也沒有他地耐性和本事。”

    大漢當然就是虯髯客!他見到蕭布衣一步步的接近月光,也是握緊了拳頭,有如自己捉馬一樣的緊張。

    牧民都是鴉雀無聲,緊張不已,蕭布衣內心緊張,表面放松,不急不躁的緩緩接近月光。大約五六次地反復,靠近足夠的距離,突然放聲大笑,前仰後合,沖著月光連連擺手,好像嘲笑一樣。

    月光長嘶一聲,竟然向蕭布衣沖了過來,看起來終于被他激怒,要把他踩到腳下!

    蕭布衣笑地直腰不起,卻在月光奔來之際霍然起步。他靜若處子,動若脫兔,迎著奔馬而上,那一刻的身法之快,無以倫比,草原四野頓時一片驚呼!

    蕭布衣身形蛇一樣的扭轉,伸手急抓,卻終于到了馬背之上!

    哥特一怔,雙目失神,喃喃自語道︰“這怎麼可能?”劉文靜目光閃爍,擰起了眉頭。

    月光大怒,估計從未被人騎過,霍然長嘶人立,蕭布衣輕舒猿臂,纏住馬頸,枯藤一般,雖不用力,就是讓月光掙脫不得。月光人立掙脫不了,卻是腰身一扳,尥起蹶子,這下變化極為突然,馬身光滑,這一下大力何止千斤!蕭布衣霍然飛起,弩箭般的彈出,又引發草原人的一陣驚呼。

    只是他身形如蛇,飛出之時輕帶馬鬣,蛇一般的繞了一圈,從馬肚子下鑽進去,再次翻上了馬背。草原人雖然自詡馬背上長大,見到他的這種本領也是目瞪口呆,臉現驚懼和敬畏。

    月光前仰後尥,狂奔亂躍,一會兒沖到馬群中,片刻又是進入羊群,搞的四周羊馬不寧,眾人紛紛呼喝,想去攔截,卻是不成。老牧民早就跪倒在地,連連的祈禱,只怕蕭布衣惹怒了龍馬,草原不得安寧。

    蕭布衣卻是凜然月光的性子,雙臂合攏,以巧破力的纏在馬身上,絕不放松。只因他知道,他若是不馴服月光就掉下來,這輩子也沒有馴服月光的指望。因為此馬很神,如果半途而廢,以後多半對人都有了警惕之心,再不會靠近人群。

    月光足足折騰半個時辰,突然長嘶一聲,居然向遠方疾馳而去。蕭布衣人在馬背,不離不棄,轉瞬消失在天際不見。馬兒急奔之快就算草原人見到都是心驚不已。

    不知過了多久,遠方天際傳來一聲馬嘶,有如龍吟般的嘹亮,緊接著密豆般的馬蹄聲傳來,蕭布衣一人一馬再次折回,陡然間月光一聲長嘶,人立而起,再次落足的時候卻是一動不動,只是鼻翼忽閃,渾身大汗淋灕。

    夕陽一照,拖了一條長長的影子過來,如血的殘陽散發著淡淡的光芒,籠罩在一人一馬上面,隱有光環。

    蕭布衣人在馬上,嘴角一絲微笑,看起來有如天神般的不可抗拒。

    可誰都知道,天上落下凡塵般的龍馬已被蕭布衣馴服,就算是哥特都是目瞪口呆,口不服卻是心服。

    老牧人早就迎了上去,遠遠的就跪了下來,高聲喊道︰“艾克坦瑞!”

    呼啦啦的牧民跪倒了一片,都是臉帶敬畏,高聲呼喝道︰“艾克坦瑞,艾克坦瑞!”

    莫風不懂,慌忙問道︰“得志,他們說什麼?”

    楊得志饒是冷靜非常,這一刻目光中也有了幾絲狂熱,“草原人信奉神馬,蕭布衣降伏龍馬,在他們眼中已是神仙一般。艾克坦瑞在突厥語中叫做馬神,負責衛護草原安危,而布衣現在就是艾克坦瑞,也就是馬神,他在草原或許沒有可敦的權勢,但是他的威望在這一刻,已經是無人能敵!”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二節 天書

布衣馬上凝望眾人,見他們歡呼艾克坦瑞,卻是不明

    等到楊得志又把艾特坦瑞的典故和他說一遍的時候,蕭布衣才有些恍然,又有些好笑。

    他知道這個時代很多現象無法解釋,地震,雷電洪水什麼的都會被別有用心之人解釋為蒼天的懲罰和旨意。草原人對馬和天神都有崇拜,也可以理解成對一種不可抗拒力量的崇拜。蕭布衣當初去蒙古的時候就知道,草原有個古老的民族叫做布里亞特族,那里傳說金星就是上天的僕從,專門負責照管天上的馬匹,天上的星群都是馬匹,而金星就是馬群的守護神。千年之後都有族落如此認為,千年前更是不用多說。

    這些人往往信奉一種神秘的力量,可有的力量的確他們現代人都是無法解釋,可是蕭布衣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也會成為草原人信仰的力量。

    想起自己的朝不保夕,如今也算是人在屋檐下,蕭布衣不知道什麼滋味,翻身跳下馬來,向牧民揮手,示意他們起身。

    那個最老的牧民敬仰的起身,走到蕭布衣的身邊,行了個古怪而又看起來很鄭重的禮節。起身的時候嘰里咕嚕說了什麼,只是又有什麼唐提麻尼,楊得志解釋道︰“他說龍馬被馴服了,教民歸附真主了,請馬神賜福給你的子民。”

    蕭布衣低聲問,“怎麼賜福?”

    楊得志抑郁的想笑,“你是馬神,應該是你來做主。我如何知道怎麼賜福?”

    蕭布衣見到老牧民熱切的望著自己。神色激動,只怕不賜福就要和自己拼命,想了下。伸手握住年長牧民地手,微笑道︰“老同志辛苦了。”

    看到老人錯愕地表情,蕭布衣又拍拍他的肩頭道︰“神會賜福你的。”

    見到老人還是不解,蕭布衣想到了什麼,轉頭望向了楊得志道︰“得志,你和他解釋下。”

    楊得志也是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半晌才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通。

    老人臉上露出激動,又是大禮參拜,蕭布衣很不習慣,卻是忍不住的問,“得志,你是按照我的原話翻譯的?”

    楊得志抑郁道︰“我說馬神說,子民們辛苦了,他會賜福你們。還請你們一如既往的勇敢,善良,勤勞,樸素。那是真主願意見到地,真主會一如既往的守護善良。鏟除邪惡。”

    蕭布衣愕然,抬手也拍拍楊得志的肩頭,含笑道︰“我也會賜福你的。”

    楊得志看起來想要踢蕭布衣一腳,還是忍住,強忍住笑意道︰“你現在雖然是馬神,不過是個虛名,對可敦最好還是要尊敬一些。”

    “我知道,我現在不是在安慰我的子民嘛。”蕭布衣也想笑,“這里先交給你處理,我去見可敦。”

    月光留在原地,木樁一樣,並不稍動,幾個年輕的牧民好奇的想要去摸下月光如雪的毛發。月光突然長嘶一聲,伸蹄就踢。

    一個年輕地牧民躲閃不及,被它一蹄子踢了出去,滿地打滾。老牧民連聲厲喝,卻是呵斥年輕的牧民,敬畏的望著月光,連連做著一種古怪的手勢,請求月光地原諒。

    蕭布衣搞不懂他是愛屋及烏,還是愛烏及屋,反正對龍馬還是馬神都是極為的恭敬,緩步走到可敦面前,深施一禮,“可敦,布衣幸不辱命。”

    可敦緩緩起身,走到蕭布衣地身邊,嗆啷聲的拔出佩戴一把短劍,不到尺長,形如匕首,夕陽一照,光芒閃爍。蕭布衣心中一凜,臉上不動聲色。

    可敦倒轉劍柄,已經送到蕭布衣的面前,高聲道︰“以後蕭布衣就是吾認可的帳下第一勇士!”

    蕭布衣接過短劍,只能拜謝道︰“謝可敦。”

    可敦把短劍賜予蕭布衣,先用中原話說了一遍,又用突厥話說了一遍,草原一片歡騰,可敦,烏特,艾特坦瑞的呼聲連綿不絕。

    蕭布衣暗道這個帳下第一勇士不知道有什麼權利,每個月有工資發沒有,估計也是個虛餃,不必天天守在可敦帳下听令,如此一來,倒也心安。可想到可敦聰明如斯,就隨口一個第一勇士的稱號,就算馬神都給她打工,馬神威望奇高,這下可敦威望在牧民的心中自然水漲船高,高,可敦的心思實在高,實在是有幾層樓那麼高。

    劉文靜目光閃爍,見到蕭布衣不咸不淡的表情,不知道他轉動著古怪的想法。對此卻是不好再說什麼,第一勇士什麼的的確如蕭布衣所想,是個虛餃,既然如此,他說什麼老臣不服都不是理由。這個蕭布衣,每次都有出乎意料之舉,倒是個極為深沉的角色,自己看人多年,居然也是看不出他的深淺。

    眾大臣和商人們都是紛紛過來祝賀,低聲高聲輕聲暗示什麼的,蕭布衣也顧不上許多,只是微笑的應對,不卑不亢。眾商人都是神情振奮,琢磨著這次出塞倒是不虛此行,只是認識結交了蕭布衣這個人,已經很大的收獲。

    可敦等到眾人歡呼聲小,手臂一舉,眾人肅靜下來,可敦伸手招來克麗絲和哥特。哥特臉色本來蒼白,這下和羊毛一樣,都有些發卷,心中滿不是味道。他只想借擊敗蕭布衣風風光光的娶了克麗絲,沒想到自己卻成了風光的墊腳石。

    望著哥特的沮喪,可敦微笑道︰“哥特,雖然你是僕骨的第一勇士,畢竟還是人,如何能和馬神較量馴馬之技?你這次和馬神較量,應該說是你的幸運,你是雖敗尤榮的。”

    哥特嘀咕,什麼馬神,我看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可知道可敦給自己台階下,哥特施禮道︰“哥特知道。”

    “我現在要宣布第二個消息。”可敦安慰完哥特,手臂又是一揮。“三天後哥特和克麗絲完婚

    牧民又是一陣歡呼,祝福地人群涌到克麗絲和哥特面前,沖淡了他們沮喪。哥特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剛才一直記得可敦說過,勝者甚至可以向克麗絲求婚,這下無論如何,蕭布衣都是不能搶走自己地克麗絲!

    他把克麗絲當作寶貝一樣,固然是兩小無猜的緣故,也和部落聯盟大有關系。蕭布衣那面同樣也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暗想一女不能嫁二夫,這下倒不用擔心去做可敦的女婿。

    —

    “蕭布衣,你過來。”可敦微笑道。

    蕭布衣把短劍別在腰間,快步上前,“可敦,不知有何吩咐?”

    “吩咐倒沒有,”可敦斜睨了蒙陳雪一眼,“我說過。誰贏了這場馴馬,就可以向我提出個請求,只要是我力所能及,定會應允!”

    蕭布衣暗道。你倒是狡猾,先說嫁女地消息。多半是也怕老子要娶你女兒,這才打了預防針。只是你的權勢和你女兒我都是躲都來不及,又如何上桿子想要?斜睨了蒙陳雪一眼,蕭布衣只是想,這個請求如何提出才好?

    “蕭布衣,你難道別無所求嗎?”可敦好奇道。

    蕭布衣沉吟片刻,緩緩道︰“其實布衣真的有事請求,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但說無妨。”可敦微笑道。

    蒙陳雪見到蕭布衣的目光轉來,垂下頭來,一顆心只是砰砰大跳。憑借女人的直覺,她覺得蕭布衣的請求多半和自己有關。

    四野慢慢靜寂下來,無數人都是望著蕭布衣,不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請求。蕭布衣環視周圍,伸手一指,“可敦,草原人民風淳樸,雖尊敬勇士,卻是喜好安定。天幸可敦駕臨草原,以和平為己任,十數年兢兢業業,這才讓大隋和草原人安居樂業,和睦共處。”

    他說地當然是中原話,一些牧民低聲詢問,等到明白蕭布衣說什麼的時候,心中反倒疑惑,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

    可敦緩緩點頭,“蕭布衣,你說的不錯,我人在草原一天,就會竭力的維護草原的和睦安定,讓他們安居樂業,以和為貴。”

    蕭布衣沉聲道︰“可並非所有人都和可敦一樣的公正善良,總有少部分族落瞞著可敦,欺凌弱小,以強凌弱,為真正的勇士所不取。真正的草原勇士,只會勇敢地捍衛自己的家園,而不會倚仗武力獲取不該得到的東西。就算一時僥幸獲得,人在做,天在看,也總有償還的那一天。”

    他說人在做,天在看地時候,只是隨口一說,可敦卻是悚然動容,失聲道︰“說的好,好一句人在做,天在看,蕭布衣,你能說出此話,足見心中地磊落,我也信老天總會明白一些人的苦心。羊吐屯,把這些話和草原的人說一遍。”

    羊吐屯用突厥話向草原人說了一遍,草原又是一陣歡騰,不停的呼喝艾特坦瑞四個字,莫風幾個兄弟見了,也是心中激蕩,有如自身感受一般。

    劉文靜目光詫異,看待蕭布衣的目光已是大大的不同。他在留意蕭布衣的時候,突然感覺到什麼,回頭望過去,發現一個大漢望著自己,心中微微凜然。

    他記得這個大漢當初和蕭布衣聯手擒得莫古德,後來功成身退,不見蹤影,他這會出沒在這里,觀察自己又是什麼意思?

    虯髯客見到劉文靜望過來,也不閃開目光,只是笑笑。劉文靜卻是移開了目光,臉色陰晴不定。

    “據我所知,蒙陳族向來羸弱,受人欺辱,”蕭布衣沉聲道︰“布衣不敢請可敦扶持蒙陳族,只希望可敦能給弱小的族落一個希望,一個擁護可敦和我大隋的理由。也希望草原內的族落永遠的和平共處,給所有人一個公正。”

    羊吐屯又把蕭布衣說的用突厥話說一遍,草原再次沸騰起來。莫風不解,詢問楊得志道︰“得志,他們為什麼這麼高興,和過年一樣?我覺得布衣說的很稀松平常呀。”

    楊得志沒有回答的時候,周慕儒已經直著脖子道︰“稀松平常?你去說說,我只怕你話未說完就被人砍了腦袋。”

    “盲目崇拜呀。盲目崇拜的後果。”莫風搖頭有些不屑。

    楊得志搖頭。“莫風,你別看布衣這小子說地尋常,卻是大有深意。他想要幫助蒙陳雪。卻說地含混,只怕別人抓住了把柄。可敦在草原一直是以德服人,並不是依靠強權,如果布衣拿住請求這點,硬逼她扶植蒙陳雪反倒會讓人非議。如此一來,可敦是為了公正。算是師出有名,名利雙收,這樣看起來,布衣為蒙陳雪求得援助的成功機會倒是極大。”

    “奶奶的,誰知道普普通通地幾句話都有這麼多的門道,”莫風這次倒有些欽佩,“怪不得布衣出馬,一個頂倆。他小子表面看起來老實,其實滑頭的很。”

    “他不是滑頭,而是考慮的周全。”楊得志繼續道︰“其實無論草原人還是中原人,大多數都是向往安居樂業。布衣說中他們的心思,又因為傳說中的馬神都是草原人民地保護神。他這麼一說,看起來處處為草原人著想,很多人倒是堅信了布衣是馬神的信念,所以歡呼不已。”

    “那布衣真的是馬神?”莫風猶猶豫豫,他當然不信,只是見到草原人望向蕭布衣的眼神,簡直可以用膜拜來形容,倒動搖了心中的想法。

    楊得志沉吟半晌才道︰“是不是馬神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

    蕭布衣不知道自己還有演說的天賦,只是望著可敦。可敦沉吟良久,這才望了蒙陳雪一眼,沉聲道︰“好,這件事我會秉公處理,蕭布衣你大可放心。”

    蒙陳雪听到可敦開口,心中一喜

    若有所思,想到了什麼,抬頭向蕭布衣望去,發現他己,笑容中帶有鼓勵,心中一暖,緩緩的低下頭來。

    可敦嫁女在草原算是個大事,雖然真正婚嫁地場面常人難以見到,可酒似河,肉如林的場面,也不會有太多人見過。

    酒席歡樂的範圍已經遠過十里長街。從僕骨到可敦的營寨兩個時辰地路上,到處都是歡樂的人群載歌載舞,酒水流水般地送上,成群的牛羊被屠宰,路邊篝火熊熊,烤的金黃色的牛羊讓人垂涎欲滴。

    無論是誰,只要在這里,就可以享受免費的大餐,你在這里,可以從早上喝到晚上,當然也可以從晚上喝到白天。蕭布衣怎麼說也見過點世面,可是見到這種與天地同樂的場景也是心曠神怡。

    商人們都是放松了精神,加入到歡樂的海洋中,幾個兄弟也是如此,所有的一切煩惱在此刻都顯得微不足道,只希望歡樂的時光停留在這一刻。

    蕭布衣也是出了營寨,和幾個兄弟一起。篝火熊熊,夜色方淺,天邊一抹殘陽尚未退去,可是他們已經喝了一天。

    草原四處都是點點篝火,有如天上的繁星落到草原,又像是草原四處盛開著奔放熱情的鮮花,更如這里的女人一樣多情熱烈。莫風看起來已經喝的找不到北,加入了草原人歡歌笑舞的行列。

    十數人手拉手,形成個圓圈,圍著篝火跳著草原的舞蹈,莫風時不時的滑稽動作惹得眾人都是大笑。這樣的場景草原到處都是,如可敦所言,這幾天內,所有的人都可以盡情的歡樂。

    就算是周慕儒和箭頭二人都被熱烈如火的激情所打動,坐在篝火旁,品嘗著草原自釀的美酒,有酸有甜,有辣有苦,不一而足。喝一口美酒,用刀子割下些烤肉,就著下酒,別有風味,見到熱鬧的時候,不時的鼓掌助興,歡聲笑語。

    沒有融入熱鬧氣氛中有兩個人,一個是蕭布衣,另外一個卻是楊得志。

    雖然從表面來看,二人喝酒吃肉和旁人無異,不時的也會鼓掌助興,可比起莫風等人的融入其中還是有很大的差距。

    蕭布衣拎著一個皮袋,里面裝著草原釀制的青麥酒,入口辛辣,後勁十足。可他喝了良久,除了入口微辛外,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這輩子或許無緣品酒了,蕭布衣有些自嘲的想,見到楊得志望向自己,問了句。“得志。貨物賣的如何?”

    楊得志苦笑道︰“賣的很好,我從來也沒有想到胭脂水粉也能換到良馬,除了十數匹良馬用作馬種外。我們還收到了百來匹地母馬,不少地皮草藥材,都算是上等貨,如果拿到中原賣,能賺上一筆。那個老牧民圖簡直拿你當神仙,听說你要讓他幫你養馬。不迭的答應,我倒建議我們留兩個兄弟在這里照料,和牧場有個聯系。我們第一次做買賣,不賠都算不錯,可卻沒有想到空手套白狼也能如此的發達。”

    蕭布衣微笑道︰“既然如此,你苦笑什麼?”

    楊得志輕輕嘆息一聲,“你莫名地成了馬神,草原人听說你要買馬。都是不迭的送上良馬,他們奉送最好馬匹,我們只回他們點胭脂水粉過去,未免有些過意不去。”

    蕭布衣也有些汗顏。“其實按照我的打算,這些胭脂水粉要請蒙陳雪幫忙。或者做個廣告什麼,可是沒有想到計劃永遠不如變化快……”

    听到廣告兩字的時候,楊得志並不意外,很多新鮮詞少當家已經和他們解釋過,楊得志也不笨,向來不用解釋第二遍。

    “如今你請求可敦出馬幫助蒙陳族,按理說蒙陳雪的事情已經是小事一樁。”楊得志接道︰“這里的婚宴結束後,我想就是蒙陳雪回歸族內地時候,就算她還在這里,除了那些游散的客商,商隊的大戶已經從可敦那里獲取了十足的回報,久出思歸,我听商人都說,雖然這里也不錯,但是大多數人都建議,最遲三天內我們就要回轉中原。”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蕭布衣忍不住的問。

    “我想說的是,你和蒙陳雪已經分手在即,”楊得志望著篝火,輕聲道︰“你和蒙陳雪分手後,想要再見,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蕭布衣心中微顫,喝了一口青麥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蒙陳雪是個好女人,”楊得志沒有望向蕭布衣,自言自語道︰“她喜歡你,誰都看出來,你也喜歡她,我們也知道,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不能在一起?”

    蕭布衣苦笑,“你們什麼都知道了?”

    “她對我們說地。”楊得志回過頭來,目光深邃,“她說對不起老寨主,謝謝我們對她的好。”

    蕭布衣愕然,望著還是歡笑戲謔的幾個兄弟,半晌才道︰“看起來莫風他們也成熟了很多,最少他們有些事情可以裝作不知道,他們知道這件事後怎麼說?”

    “他們什麼都沒說,”楊得志淡淡道︰“不過他們尊重你的選擇,因為我們是兄弟。”

    蕭布衣心中激蕩,緩緩道︰“謝謝你們。”

    “你舍得離開蒙陳雪?”楊得志轉換了話題。

    “不舍得能如何?”蕭布衣放下酒袋,因為發現酒沒有想像中地效果,不如放棄,“她離不開蒙陳族的,她地根在那里,她如何能跟我一樣浪子般的四處流浪?”

    “你問過她?”楊得志道。

    “沒有。”蕭布衣搖頭。

    “沒有問過怎麼知道不行。”楊得志眼前一亮。

    蕭布衣苦笑,“得志,你不應該問這個問題。你要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外,還需要責任。我既然知道她以拯救族人為己任,我怎麼能問

    麼能忍心讓她為難?”

    楊得志長嘆一口氣,默然半晌才道︰“那真的有點可惜,或許這就是命運造化弄人。你們互相喜歡,卻因為彼此環境不能在一起,連我都覺得遺憾。”

    蕭布衣也沉默起來,只覺得四周的熱鬧屬于別人,和自己無關。

    他從來沒有如此風光過,可也從來沒有如此落寞過,他本是布衣,不做土匪改行做商人,照樣做的有聲有色。一路行來,雖然驚險不斷,可是他都能夠化險為夷。成功細中取,富貴險中求,他夠細心,往往能觀察到別人不注意的細節,這才能屢戰屢勝。以前來想,哥特,可敦,江南華族這些人,顯然都是高不可攀,可現在就算塔克都是他的手下敗將,可敦都封他為帳下第一勇士,那些商人更是不用說,只要他呆在裴閥,和裴大小姐搞好關系,商人都不會放棄他。就算他不依靠裴閥。听袁嵐的口氣。他也很有希望聯合汝南七家做一番成就。他是馬神,他有可敦賜予的寶劍,以後他不依靠裴閥和可敦在草原上行走也不會有什麼困難。他地基礎前所未有地牢靠。而所有的一切都和夢幻一般,常人多半早就憧憬起未來,可他不同。

    他很清醒,他甚至還有一種夜黑如墨,站在十米高台跳水的感覺,只是他看不清泳池下面是否有水。下毒一事可敦甚至沒有提起。可蕭布衣知道,這個厲害地女人一定會暗中調查,她有那種力量,就算波濤暗涌,她也能讓表面上風平浪靜。自己威望遠在陸安右之上,貝培不會無的放矢,他甚至有些奇怪,因為陸安右本來不應該這麼無能。是因為陸安右的眼高手低,還是他蕭布衣高看了陸安右?

    他看起來風光無限,可是他已經卷入了這個漩渦,隨便的一個浪頭都有可能把他打入萬劫不復。他雖然是現代人。可卻比誰都清楚派系權利爭斗的無情,這個時候他反倒有些慶幸自己可以千杯不醉。

    突然感覺到了什麼。蕭布衣扭頭望過去,低聲和楊得志說了句什麼,起身離開篝火,沒入了黑暗。前方一個大漢微笑的望著他,“蕭兄弟,我到現在才相信,你地直覺是我見過最敏銳的一個。”

    蕭布衣的確感覺到有人在觀察他,練習易筋經沒有多久,但是他的听力和眼力都發生些許的改變,他听覺變的細微,視覺更加敏銳,可以清晰的透過黑暗看到暗角處的虯髯客。

    “張大哥去了哪里?”蕭布衣有些驚喜道︰“自從你助我擒得莫古德後,就再沒有見到你地行蹤。”

    “口訣背好了沒有?”虯髯客問道。

    蕭布衣點點頭,“應該沒有問題。”

    虯髯客笑道︰“既然如此,我想我應該走了。”

    “走,去哪里?”蕭布衣吃了一驚。

    虯髯客親切的拍拍蕭布衣的肩頭,“蕭兄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你我相見即為有緣,傳你心法也算是緣分,你有自己地路走,我卻更喜歡無拘無束。易筋經在乎悟性,在乎天分,還有一點就是,在乎勤奮。你三點皆備,只要假以時日,當能大成。你易筋經一通,萬法皆通,招式不過是細枝末節。世事險惡,不過我想以你的心性,多半能夠好人好報,逢凶化吉,只希望你日後就算榮華富貴,還能見素抱樸,造福于人,已是我最大地欣慰。”

    他說的誠心誠意,說完後轉身要走,蕭布衣急急叫著,“張大哥,等一下。”

    “什麼事?”虯髯客轉過身來,望著蕭布衣的眼神也有一絲不舍。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張大哥教我易筋經,我是無以為報,只望送你一程。”蕭布衣真誠道。

    虯髯客笑笑,“如此也好。”

    二人沿著草原走下去,都是沉默無言,只因為男兒相印在心。蕭布衣走在前面,看似信步,卻是左顧右盼,虯髯客發現,忍不住道︰“蕭兄弟,你在找什麼?難道你還在惦記下毒之人的事情?”

    一經虯髯客提醒,蕭布衣才想了起來,“張大哥,下毒之人是誰你可有了眉目?”

    虯髯客搖頭嘆息道︰“其實我也一直暗中觀察,可惜下毒之人極為精明,居然能忍住再不出手,實在是心機極深。蕭兄弟,我知道你為人聰明,心思巧妙,可要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的道理,萬萬不要驕傲,世上能人無數,你我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蕭布衣心中感動,“謹記大哥的教誨。”

    “他既然堅忍不出,你也就小心就好。”虯髯客微笑道︰“好在你就要回轉中原,這里的事情和你無關,人這一生,也管不了很多。他毒你一次,換回你大好的前程,也算扯平了。”

    蕭布衣突然問,“大哥,劉文靜這人底細如何?”

    虯髯客搖頭,“我對此人也是不甚了了,只是知道他本是布衣,幾年前來到草原,甚得可敦的器重。再加上他為人博學,在可敦帳下也有些威望。”微頓了下,虯髯客詫異道︰“你難道懷疑是他搗鬼?”

    他這麼一問倒非無的放矢,只是他覺察到蕭布衣有種特異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如果用他地說法來講。那就是頗有靈性。這種人有可能一輩子都遇不上一個。他傳授蕭布衣易筋經一半是因為蕭布衣地性格大善,另外卻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想看看易筋經在蕭布衣如此靈性之人的身上會有什麼效果。

    蕭布衣猶豫下。“我總感覺此人藏著心事,看似大公無私,卻暗藏私心。”

    虯髯客皺著眉頭,“劉文靜此人以可敦為根基,過去數年總給可敦出謀劃策,功勞不小。他好像沒有毒害塔克地理由。我听說大帳之內,他雖然不贊同你做千夫長的職

    卻極力推舉塔克,我也沒有听說他和塔克有什麼恩怨

    蕭布衣嘆息聲,“的確如此,所以我也想不明白,或許是我多疑了。”

    皺眉舒展,蕭布衣展顏笑道︰“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想。大哥,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小弟也就不再遠送。”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虯髯客喃喃念道,眼眸一亮。“兄弟文采不錯,就算不是文武雙全,出口成章卻讓為兄很是欽佩。”

    蕭布衣暗叫慚愧,他那個時代成語俚語比起這個時代,當然多了太多,他也記不得這句話到底出自哪里,但听到虯髯客的耳中當然很新鮮,這麼說自己又是盜用了一把古人的文化。

    “一別是一別,可是我總要送大哥一點禮物才好,不然顯得我這個兄弟太過吝嗇。”蕭布衣突然長聲做哨,一匹白馬疾馳而來,霍然而立,來如風電,正是月光。

    虯髯客微愕,“兄弟這是什麼意思?”

    蕭布衣早把韁繩放在虯髯客的手上,拍拍月光地頭,溫聲道︰“月光,今日我把你送給大哥這般大英雄,只盼你能听話,隨大哥縱橫天下,方不負你的腳力。”

    月光認得虯髯客,仰頭輕嘶,也不知道什麼意思。可是蕭布衣已經和它很是熟絡,韁繩到了虯髯客之手,它也不過打個噴嚏,好像不滿的樣子。

    饒是虯髯客淡薄自若,見到蕭布衣如此大禮也是激動非常,月光在常人眼中不過是匹好馬,但在他虯髯客心中卻是一個諾言,他為了守諾奔波太久,眼看還要奔波,突然有了轉機,倒有些難以相信。

    “兄弟你真要把月光送給我?”

    蕭布衣點頭,“正是。大哥厚愛,為布衣奔波勞累,傳授無上心法。布衣無以為報,只能借花獻佛,還請大哥勿要推脫。”

    虯髯客心中激動,難以自已。他本是淡泊名利之人,游俠天下,千金之財也不放在眼中,可就是對月光難以割舍,不然也不會為了月光從榆林追到紫河,又從紫河殺回到榆林,幾個來回窮追不舍。他雖然中意這匹馬兒,可君子不奪人所愛,教了蕭布衣易筋經後,又見蕭布衣馴服月光,留在這里也沒有意義,這才起了離開的念頭。卻沒有想到蕭布衣早就看穿他的心思,以月光相贈,又讓他怎能不激動。

    望著蕭布衣坦誠執著的目光,虯髯客終于還是伸手接過韁繩,“既然如此,為兄恭敬不如從命。”

    蕭布衣大喜,本來以為虯髯客會推脫,還想著怎麼說服他,沒有想到他不效仿小兒女姿態,坦誠受之,倒讓他更是佩服。

    “可我總不能平白受你的重禮。”虯髯客伸手摸索口袋,“總要還你點才好。”

    蕭布衣哭笑不得,“大哥見外了。”

    虯髯客已經伸手從懷中拿出個東西,遞給蕭布衣道︰“這個送你。”

    蕭布衣見到那東西已經愣了下,接過那東西在手上更是錯愕,那東西赫然是半個手掌大小的龜殼,而且邊緣不齊,好像完整龜殼上敲下來地一塊,“大哥,這是什麼?”

    虯髯客微笑道︰“你說呢?”

    “好像是塊龜殼。”蕭布衣想起自己懷中也有這麼一塊,那是當初才到馬邑,已方三人扒了一個混混的錢袋,里面就有這麼個東西。

    “這不是一般的龜殼,這里面藏有一個秘密,只是可惜,龜殼有四,我這些年來的尋找只得其一。兄弟際遇非常,為兄送給你,說不定你能找到其余地三塊。”虯髯客道。

    蕭布衣從懷中掏出自己的那塊龜殼,苦笑問,“大哥,我這塊不知道是否是四塊之一?”

    虯髯客目光一閃,詫異道︰“這東西你從哪里得來?”他將兩塊龜殼一起拿來,仔細一拼,斷茬處完全吻合,雖不完整,可這兩塊龜殼是一塊龜殼敲下來地絕無疑問。

    蕭布衣把經過一說,虯髯客連連稱奇道︰“兄弟你的運氣和際遇實在是常人不及,無數人求之不得的東西居然讓你隨手得到。”

    “我倒看不出這有什麼好。”蕭布衣問道︰“大哥,你說這里有什麼秘密?”

    虯髯客長舒一口氣,平復了情緒,這才說道︰“兄弟難道從沒有听說過天地人三書的秘密?”

    蕭布衣一臉茫然,“什麼天地人三書?”

    虯髯客把兩片龜殼放到蕭布衣手上,目光望向遠方,“兄弟應該知道,我本修道之人。易筋經雖說到我這里得以大成,可畢竟是道家多人智慧所得,到了如今已有千百年的歷史。我是偶然習得,潛心鑽研四十余年才有今日的成果。”

    蕭布衣不解他想說什麼,只是道︰“大哥不可妄自菲薄,開山宗師固然受人敬仰,可集之大成者才能將所立發揚光大,大哥一直說我聰明,其實給我的感覺,大哥才是大智若愚,深藏不露。”

    虯髯客微笑道︰“兄弟見解獨特,我想也是不可多得。不過我們倒是不急于互相吹捧,我先將天地人三書的由來和你說說。”

    蕭布衣听到虯髯客自嘲,會心一笑,卻把兩塊龜殼拿出來放到虯髯客手中,“大哥,我想這多半關系到什麼天下之爭,兄弟我對這些沒有多大的興趣,不如還是大哥留下吧。”

    虯髯客並不接下,沉聲道︰“你等我說完來由再做抉擇不遲。”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三節 酒不醉人人自醉

髯客臉色很少有如此凝重的時候,蕭布衣知道什麼三四大叔多了太多的秘密,只好把龜殼收了回來,“那好,我先听听什麼天地人三書的秘密。”

    虯髯客凝望黯黑的天邊,緩緩道︰“達摩死後到如今,還不到百年的光景,但禪宗已經開花散葉,影響深遠。如今大隋道佛兩教並重,看似異數,卻是禪宗實有高人專一的結果。道家雖有數百年的發展,卻因派別林立,反倒難以抗衡禪宗的不斷沖擊……”

    “五斗米道,太平道,上清派,靈寶派都是源遠流長,根深蒂固。茅山宗,龍虎宗,樓觀道也是不容小窺,他們門徒眾多,在當初也算是影響一時。”

    蕭布衣听到這麼多門派,不由頭暈腦脹,卻還記得問一句,“大哥,我們是屬于那個派別?”

    他現在叫虯髯客大哥實在是誠心誠意,雖然和虯髯客相處沒有多久,可虯髯客的一言一行對蕭布衣而言,實在無可挑剔,而且就算是親大哥對他,恐怕也是不過如此。

    虯髯客想了半天,搖頭道︰“我們倒不屬于任何一派,其實修行之人,有了派別,已是落入了下乘功利,違背修行的本意。無論你以後身在何處,心存替天行道四個字就好。”

    蕭布衣心情激蕩,只覺得替天行道這四個字由虯髯客說出,只讓人振奮無比。

    “達摩天縱奇才,少人能及,可不是說道家沒有這種出類拔萃的人物。”虯髯客嘆息道︰“如果說道家在才學上有能和達摩媲美的。太平道地宗師張角絕對算是其中地一個。”

    見到蕭布衣皺著眉頭。虯髯客問,“兄弟,我想你多半也听說過這個人物?”

    蕭布衣絞盡腦汁的記起來。“是不是什麼衛生巾,不對,是黃巾起義軍的首領吧?”

    他現在有些後悔,為什麼不好好學習下歷史,說不定懂地更多些。可惜他那時候總是認為歷史都是過去,又沒有李世民那以史為鑒的念頭。故踫到歷史能躲就躲,就變成了現在的樣子,大方向還是明白,小細節一竅不通。

    估計就算虯髯客上曉天文,下曉地理,對于這個衛生巾的概念也不甚了然,蕭布衣見到他在皺眉凝思,只怕他在琢磨衛生巾是什麼東西。慌忙岔開話題,“大哥,你說的什麼天地人三書難道和張角有關?”

    虯髯客點頭,“的確如此。張角是為天才,都說此人天文地理。韜略兵法無不精熟。他後來起事,自稱天公將軍,其二弟自稱地公將軍,而他三弟號稱人公將軍。這天地人三書就和他們三個人有很大地關系。當時他們起義後,張角反復宣傳反對剝削,均貧富,主張平等互愛的道理,甚得勞苦大眾擁護,如果他是真心真意,我倒覺得他大慈大悲不下達摩。”

    蕭布衣听到這里心中一動,感覺怎麼這個張角的觀念倒和他這個現代人類似,均貧富,平等這些概念很時尚,山姆大叔不也經常喊這些?天地人三書,好狂妄的名字,可不言而喻,後來張角還是起義不成,無奈的身死,這是史書早定!

    虯髯客沒有注意到蕭布衣表情變化,口氣中有了惋惜,“張角此人以善道教化世人,縱橫天下十數年,無人能敵。他勢力擴達八州,教徒數十萬。數十萬教徒被他指揮的游刃有余,分為三十六方,當初他事情泄露,被逼提前起義,分眾起事竟然時間不差。他如何通訊到現在看來還是個迷,如此看來,他實在是個了不起的將才。”

    蕭布衣很少听到虯髯客推崇哪個,達摩算是一個,這個張角算是第二個,達摩不用說了,名字很雷人,這個張角雖然在他心目中算不了什麼,可是經過虯髯客一說,分量大增。

    “大哥,既然張角如此人才,怎麼會敗?”

    “他不是敗,而是病。”虯髯客搖頭道︰“他本身也是醫學大家,活人無數,卻是救不了自身之病。張角一死,群龍無首,他兩個弟弟帶軍能力相差太遠,很快被官府豪強所滅,太平道大盛大衰,殊為可惜。”

    “大哥說的天地人三書可是張角和他兩個兄弟所著?難道其中講地是兵法醫術之流?”蕭布衣推測道。

    虯髯客沉吟半晌才道︰“我不知道。”

    蕭布衣目,“那大哥怎麼如此看重這幾片龜殼?”

    虯髯客嘆息道︰“張角此人兵法醫術雖然高超,古靈精怪,想常人不能想,可他最有名的並非兵法和醫術。”

    “那是什麼?”蕭布衣奇怪道。

    “緯之術。”虯髯客正色道。

    蕭布衣想了下,“大哥,是否就是算命的方法?”

    虯髯客搖頭又點頭,“算命當然算是其中之一,但緯之術絕非算命那麼簡單。讖緯之術盛行在兩漢,可以說和張角也有莫大的關系。當初道人以古代河圖,洛書為依據,運用陰陽五行學說以及西漢地天人感應為基礎,往往能推出驚天預測。”

    蕭布衣見到虯髯客慎重的樣子,倒是有些不以為然,心道要是當代,這不過是迷信。不過轉念一想,其實就算科學很多地方也是未知,卻把這些領域地奇異之處要不忽略,要不一棒子打死斥責為迷信。很多事情自己這個現代人又知道多少,也不過是人雲亦雲,虯髯客無論如何說都是心思縝密,武功蓋世,見他對龜殼如此慎重,絕對不會無的放矢。

    這次虯髯客倒見到蕭布衣的不以為然,微微笑道︰“兄弟多半覺得這是無稽之談,其實無論如何推測,都是立足于人的見識之內。就算是三國的諸葛孔明用兵如神又能如何,還不是只比別人了解多一些而已,他並非神仙。不然也不會身死五丈原。神機妙算說穿了有如弈棋之道。比別人多想一些而已。”

    蕭布衣大升知己地感覺,連聲道︰“大哥所言極是。”

    “諸葛孔明或許是多算一些,可張角卻絕非多想一些而已。”虯髯客嘆息一聲。“他地讖緯之術可以說是驚天泣地,世人都知道他預測的什麼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後來他黃巾兵敗,預言不攻自破。別人也就不

    緯之術,卻不知道他把平生預測都寫進天機一書之書常人難懂,後來有個鬼才讀出天書中寫到三足鼎立,他人嫁衣八個字地時候,世人還不明了。可是後來東漢覆滅,魏蜀吳三分天下,司馬取魏立晉之時。才讓人恍然大悟。”

    蕭布衣有些好笑,“大哥,天機書中含糊其辭,有多種解釋。這種說法未免太過牽強。”

    虯髯客半晌才道︰“可書中若連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都有記錄的話。你說是否牽強?”

    蕭布衣大駭,“大哥說那本天機書中記錄了司馬昭的名字?那怎麼可能,張角死的時候,司馬昭好像還沒有出生。”

    “的確如此。”虯髯客緩緩點頭,嘴角一絲苦笑,“我本以為推算立足在已有的知識上,能預測當下天下大勢已是奇人,可沒有想到有人不但能推出身後之事,還把未出生之人都寫到天機一書,實在算是驚天地泣鬼神了。”

    蕭布衣暗想,其實這也算不了什麼,如果我寫一本書,也大致能把身後發生什麼事情說地不離十,那我不也是緯之神?想到這里的蕭布衣心中一動,突然想到,難道張角也是穿越的人,這才預言如此精準?想到這里,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

    “兄弟笑什麼?”虯髯客問道。

    “沒什麼。”蕭布衣止住了荒唐的念頭,岔開話題,“大哥,就算張角讖緯一術靈驗非常,那又如何?”

    —

    虯髯客望了他半晌,沉聲道︰“都說天機一說預測千年之後事情,無不靈驗。你覺得沒什麼,卻有太多人想取得天書,妄想知道天下大勢。如今天下大亂,舊閥新門都是蠢蠢欲動,楊廣此人好大喜功,奢侈鋪張,窮兵黷武搞的民不聊生。如今山東已經不堪勞役,起義頻繁,中原各地也是烽火四起,如此下去,我想不出三年,天下必定大亂,而誰是真命天子,天機一書早有記載,既然如此,反王諸侯又怎能不視之為奇寶?”

    蕭布衣喃喃自語,“原來如此,這麼說如果知道天機記載的事情,想反的也不會反了,有心機的提前去抱抱真命天子地大腿,撈撈資本的念頭也是有的。”

    虯髯客笑道︰“你說的不差,當然還有人想要殺真命天子取而代之,都說生死由命,富貴在天,妄想逆天行事地人也是有的。”

    蕭布衣沉默半晌,突然問道︰“難道擁有了龜殼,就能找地到天書?”

    “正是如此。”虯髯點頭道︰“我勞碌許久才得到一塊,兄弟竟然不費力的就得到另外一塊,兄弟現在可以說有了擁有了天書的最大可能,想必是有緣之人。”

    蕭布衣奇怪那個混混怎麼會有如此重要的東西,以後有機會倒要去問問,只是知道天機的內容後,反倒沒有興趣,伸手將兩片龜殼又遞給了虯髯客,搖頭道︰“大哥,王圖霸業,盡歸塵土,得到天書又如何,如果想要爭奪天下的,知道預言不符,從此可能一蹶不振,如果不想爭奪天下的,天書也就是廢紙一堆。”

    “王圖霸業,盡歸塵土。”虯髯客喃喃自語,陡然間哈哈大笑,“兄弟說的不錯,枉為兄活了四十多年,自詡替天行道,還沒有你想的明白。既然如此,這龜殼留在你這兒和我手上,沒有什麼兩樣。”

    他不接龜殼,蕭布衣也不好勉強,只好又把龜殼放在了懷中,好奇的問一句,“天書又稱天機,記載的千年之事,那地書和人書又是什麼內容,如何去找?”

    虯髯客道︰“地書人書如何去找是記錄在天書之中,所以說只有聚齊四片龜殼,可說天地人三書在手。至于地書什麼內容。眾說不一。不過都說地書又叫做地勢,所以有的說是兵法布陣,有的說是藏寶地藏。因為當年張角用兵如神,所以以地字來看,倒是兵法布陣大有可能。”

    “那人書呢?”蕭布衣又問。

    “人書听說是練兵之法,具體如何我也不清楚。”虯髯客搖頭道︰“當初張角教徒三十六方,精兵強將不少,听說都是他一手培育出來。此人實乃天才,看起來倒是無所不知。”

    蕭布衣心中有種怪異地想法,卻是無法捕捉,“既然如此,天地人三書在一些人眼中或許為寶,可在我眼中倒是沒有太多地意義。”

    虯髯客點頭,“兄弟說的沒錯,只是听到你說什麼王圖霸業。盡歸塵土八個字的時候,我也有些意興闌珊。龜殼你收了也好,丟了也罷,總算為兄送你地一點禮物。情長話短,只望以後有緣再見。”

    蕭布衣倒是有些不舍。“大哥以後會去哪里?”

    “我要先到東都。”虯髯客臉上有些不自然,“本來我想先去錫爾河一行,尋找汗血寶馬。可月光既然已經到手,想必汗血寶馬也是不過如此。我或許會在東都一段日子,然後去吉州寺尋訪下道信,听听他的高論,以後也是居無定所,倒沒有個確切之處。”

    蕭布衣知道天下之大,這個時代沒有手提電話,這樣的分手後再見面比中彩的幾率高不了多少,一時黯然。

    虯髯客卻是微笑道︰“其實我也不舍兄弟,不過我想以你的本事,不日必將揚名天下,既然如此,我去找你倒是更方便一些。”

    蕭布衣大喜,拱手道︰“既然如此,祝大哥一路順風,我們後會有期。”

    辭別虯髯客後,蕭布衣又把龜殼拿出了一塊拼湊,可上面花花綠綠的還是讓人看不明白,說是地形?好像又不像,就算是地形,誰知道是哪里,比例多少?蕭布衣听到三書地內容後,本來就不算太有興趣,琢磨不明白,隨手又揣回了懷中。

    走回篝火旁,發現大多牧人已經東倒西歪,醉意蹣跚,莫風捧著個靴子,一直往嘴里倒,口中一個勁的嘟窗@拔一鼓芎齲 灰﹫刮遙 褚共蛔聿還欏!br />
    箭頭好心的拿把草遞上去,“莫風,只喝酒容易傷身,吃點菜吧。”

    周慕儒看著想笑,莫風卻是一把推開箭頭的手,“你以為我真的醉了,我告訴你,我不吃菜,我只吃肉。”

    蕭布衣一掃離愁的

    來,知道箭頭也算厚道,如果胖槐在這里,說不定就過去讓莫風下酒。才坐到楊得志的身邊,突然听到腳步聲踢踏,數個人走了過來,蕭布衣扭頭望過去,微微錯愕。

    來的是幾個草原壯小伙,哥勒赫然在內。哥勒是哥特地弟弟,上次因為誤以為兄長死命,拔刀相向。武功在蕭布衣眼中算是一般,可是摔跤手法很讓蕭布衣頭痛,他上回輕易的以刀法取勝,卻被這小子摔個跟頭,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手法古怪。草原人騎馬射箭摔跤都是嫻熟,蕭布衣前兩樣不讓眾人,可是對于摔跤一術卻是一竅不通。

    幾人走到蕭布衣面前,哥勒突然一拱手,挑起大拇指說了幾句。

    蕭布衣不懂,尋思這次如果回歸中原,一定要好好的學習下突厥語才行,求助的目光望向楊得志,楊得志低聲道︰“他說你是條漢子,佩服你地身手和醫術,今天特意來找你來喝酒。”

    “告訴他,我也很佩服他的兄弟情深。”蕭布衣微笑道︰“喝酒就免了吧。”

    听到楊得志地翻譯,哥勒露出不滿,伸手從一旁拿個牛皮袋來,拔開瓶塞,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口,胳膊一伸,已把酒袋遞到蕭布衣面前。

    蕭布衣擺擺手,哥勒臉現怒容,大聲呼喝著什麼。

    楊得志低聲道︰“他說你不喝,就是對他的不尊重,他希望再領教你的刀法。”

    蕭布衣雖然不會醉,但對于這種拼酒向來覺得乏味,他搞不懂為什麼不喝酒就是不尊重,知道酒鬼向來不可理喻。如果來逼酒的是別人,他多半一腳踢飛。可這人是哥特的弟弟。自己和他們關系本來不好,若打起來,也是麻煩。

    伸手從旁邊拿過一個皮袋。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蕭布衣微笑道︰“這次他應該滿意了吧?”

    哥勒臉色稍微和緩些,對著皮袋又喝了幾口,挑釁般地望向蕭布衣。

    蕭布衣無奈跟著喝了幾口,目光從哥勒身邊望過去,見到哥勒的幾個手下目光不善。心中一動,這些人不見得像哥勒所說,只是特意來喝酒。

    哥勒說是喝酒,卻和拼酒無異,一皮袋的酒喝下一半,微醺地望著蕭布衣,又說了一句。楊得志翻譯的是,這是我們草原的馬神。你們都和他來喝一點。

    蕭布衣看了楊得志一眼,見到他緩緩搖頭,心中有底,這些人來意不明。但是想要灌醉他絕無可疑。

    一皮袋最少也有五六斤酒,哥勒喝了一半。蕭布衣也差不多喝了半袋。皮袋中都是青麥酒,入口辛辣,後勁十足,常人喝掉一半早就當場醉倒,哥勒只是微醉,當然是有些酒量。可饒是如此,喝下幾斤後也是有些支持不住,讓手下來敬蕭布衣。

    只是他就算有酒量,卻做夢也沒有想到有人喝酒干喝不醉,蕭布衣手做顫抖,眼呈惺松,對于來敬酒的人倒是並不推搪。只是這些人想讓他酒醉出丑,還是別有目的,蕭布衣並不了然。

    既然知道對方的目地,蕭布衣喝酒的時候已經留了後手,喝的時候酒袋微傾,倒的滿身都是酒水。淋灕一片看似暢快,卻顯得醉意十足。

    轉瞬之間,二人連帶哥勒的手下已經喝了兩皮袋的青麥酒。蕭布衣半倒半喝,倒有小半倒在了身上,饒是如此,哥勒和他的幾個手下也有些駭然,覺得此人深藏不露,每次都是出人意表,武功高強,馬術精湛,殺人如入無人之境也就罷了,偏偏酒量也是驚人,難道世間真沒有他不行的地方?

    蕭布衣眯縫眼楮,假裝半醉半醒,看到幾人地表情,暗自琢磨他們的目的。楊得志及時的上前,低聲道︰“布衣,你不能喝了,你醉了。”

    “我還能喝。”蕭布衣看似想要推開楊得志,一把推去,反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如莫風一樣地伸手,“拿酒來,拿酒來。”

    他一伸手,一人已經抓住了他的手掌,觸手溫和滑膩,蕭布衣微愕,斜睨望去,然後就見到一張略帶憂愁,滿是關切地臉。

    蒙陳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和空谷幽蘭一樣立在他的身邊,凝望著他的雙眸。她的眼眸如海,非花非霧,卻有花兒一樣的婉約,晨霧一樣的朦朧。

    “布衣,你不能再喝了。”

    她的聲音很低,其中的擔心無法抑制。

    望見蒙陳雪的眼眸,蕭布衣心中最柔軟的部分被觸動了下,他沒有想到蒙陳雪會來找他!

    他是裝醉,只怕哥勒看出來,又要灌他喝酒,斜眼望了眼韓雪道︰“你是誰?”

    “我是蒙陳雪?”蒙陳雪在蕭布衣詢問是誰的時候,心中不經意的刺痛,他是醉的已把自己忘記,還是把多年以後的一句話提前說了出來?

    蒙陳雪心中刺痛,表面還是很平靜,扭頭望向楊得志,輕聲道︰“得志,布衣醉了,你和我扶他回氈帳。”

    楊得志求之不得,哥勒卻是伸手來推韓雪,大聲說著什麼。韓雪眉頭微皺,握住蕭布衣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松,目光灼灼的望著哥勒,也是大聲的說著什麼。

    蕭布衣雖然听不懂她說什麼,可卻知道她是愛護自己,心中不由有了暖意,又為自己不經意的欺騙她產生愧意。

    楊得志向蕭布衣緩緩點頭,印證了他的猜測。蕭布衣心中一動,伸手想要去推韓雪,大聲道︰“我沒醉,我沒醉。”拿過皮袋喝了一口,突然‘哇’的一聲,看起來想吐。

    他繞過了韓雪,一口向對面噴了過去,哥勒本來氣勢洶洶,見狀慌忙後退,讓蕭布衣一口吐在了地上。

    蕭布衣心中好笑,喉嚨做出嘔吐的聲音,伸手去拉哥勒道︰“哥勒王我們再喝。”

    哥勒見到他的醉意蹣跚,眼中閃過詭異,卻是皺了下眉頭。大聲說了句什麼。掉頭離去。

    蕭布衣沒有拉住哥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還是在大聲說道︰“來。來,我還要喝,拿酒來。”

    箭頭沒有拿過青草給蕭布衣下菜,只是望著楊得志。楊得志眼珠一轉,抑郁的臉上有了笑意,扶起蕭布衣道︰“布衣。你醉了,不能再喝。”

    誰說我醉了,我還要喝,得志,你陪我喝。”蕭布醉,可是裝起醉鬼倒是有模有樣。再說難免有人在暗中窺視,他又覺得哥勒來地莫名其妙,醉眼迷離。內心卻在琢磨著哥勒地用意。

    “我陪你喝。”一個溫柔的聲音在蕭布衣的耳邊響起,柔軟而又堅定。

    蕭布衣微微錯愕,轉瞬醉笑了起來,指著蒙陳雪道︰“你還會喝酒?我可不信!”

    蒙陳雪溫柔可人。外柔內剛,可看起來地確不會喝酒的樣子。但她在氈帳內面對蕭布衣的時候,雙眸明亮,對著牛皮袋喝了一口青麥酒,坦然自若,就算蕭布衣都有些心驚。

    楊得志扶著蕭布衣進入氈帳,丟下兩牛皮袋酒後,就不見了蹤影。好在莫風已經爛醉,不然定會早早的過來听房。

    蕭布衣現在不知道應該裝醉還是說明真相,想到哥勒有些古怪的來意,只是眯縫起眼楮望著韓雪,喃喃道︰“沒有想到你還這麼能喝。”

    蒙陳雪說是來陪蕭布衣喝酒,並沒有把酒遞到他手上,自己卻是咕咚咕咚的又喝上兩口,蕭布衣斜倚在氈帳旁,微閉雙眼道︰“雪兒,你走吧,我有些累了。”

    蒙陳雪沒有走,只是低呼聲,“蕭大哥。”

    蕭布衣心中一顫,蒙陳雪叫過他少當家,叫過他布衣,可是從沒有叫他過大哥,這一句大哥又是什麼意思?

    “什麼事?”

    “你沒有醉。”蒙陳雪又喝了口酒,臉上酡紅,更增嫵媚。

    燈光下一耀,蒙陳雪白玉般地臉龐沒有半分可挑刺的瑕疵,層層紅暈涌上了一種讓人觸目驚心的美態。蕭布衣沒有醉,她看起來卻已經醉了,心已醉。

    蕭布衣終于睜開了眼楮,卻有點不敢去看蒙陳雪的驚艷,“你怎麼知道我沒醉?”

    “你若醉了,怎麼我扶你的時候,對我還是那麼有分寸?”蒙陳雪嫣然一笑,滿帳生春。

    蕭布衣搖頭苦笑道︰“沒有想到你比那個哥勒還要細心。”

    “我不是細心,我只是了解你。”蒙陳雪目光如水,流淌在蕭布衣身上,“蕭大哥,我還沒有謝謝你。”

    “謝什麼?”蕭布衣明知故問。

    “謝謝你為我做了太多太多,包括為了蒙陳族向可敦求公正。”蒙陳雪從一旁拿過兩個海碗,咕咚咕咚的倒滿酒,端起一碗遞給蕭布衣,“蕭大哥,我敬你一碗。”

    蕭布衣听著她稱呼蕭大哥總是有些別扭,因為按照他那個時代的說法,一個女孩子稱呼你大哥,那就意味著你只能罩著她,不能追求她,蒙陳雪對他這個稱呼,是否要和他劃清界限?

    接過酒碗,蕭布衣含笑道︰“我也為你們蒙陳族有希望干一杯。”

    蒙陳雪微微一笑,不等蕭布衣有動作,已經咕咚咕咚的把一碗酒喝下去。翻了下碗底,望了眼蕭布衣。

    蕭布衣只覺得有些肚漲,還是喝下了那碗酒,打個了飽嗝,心中好笑,自己喝酒喝到飽倒是頭一次。

    蒙陳雪話不多說,又是滿了兩碗酒,“這一碗,是為我們蒙陳族有希望干杯。”

    蕭布衣愣住,“剛才那碗不算?”

    蒙陳雪明眸中有了絲狡黠,“我喜歡一碗一碗地算。”她一口氣又喝了下去,蕭布衣只能跟著又喝了一碗。

    一碗酒足有半斤,她喝了兩碗,臉上紅的嬌艷欲滴,一雙眼楮卻好像要滴出水來,空氣中滿是香氣,蕭布衣嗅到,想起了玉簪花粉,也想起了很多很多他和蒙陳雪的事情,平淡而又溫馨。

    “這第三碗酒,”蒙陳雪看起來有些搖搖欲墜,“我就要回蒙陳族,這第三碗酒,不如就祝我一路順風?”

    她問了一句,臉更紅,眼眸更亮,端起酒碗的手卻有些顫抖。

    才要送酒入口地時候,一只穩定的手抓住了她地手腕,蕭布衣終于凝望著蒙陳雪的眼眸,沉聲道︰“不能再喝,再喝恐怕要醉了。”

    “你很怕我醉?”蒙陳雪吃吃笑了起來,“蕭大哥,你真的是我見過的,最獨特的一個男人。”

    “哦?”蕭布衣只覺得觸手柔滑,暗香浮動,不由心中一蕩。

    如玉般的一截手腕本是冰冷,被他一握,片刻已經變的火熱,蕭布衣想要放手,又怕蒙陳雪真的喝下第三碗酒。青麥酒的後勁十足,他雖然沒有體會,卻是知道,蒙陳雪其實並沒有酒量,喝酒喝的快的人,向來醉的也快。或許他不是怕蒙陳雪喝醉,只是有些不舍的放手,不知什麼時候,蒙陳雪明澈的眼眸中起了一層迷霧,霧中藏著千絲萬縷的情感,讓他頭一回想要去研究。

    “要說狠,你比任何人都狠,當初你才下山就殺了十幾個突厥兵,眼楮都不眨一下。”蒙陳雪還是吃吃的笑,“要說心軟,你比任何人都心軟,你對一個搶來的女人都很憐惜,對兄弟很大義,為兄弟不顧生死,就算對夢蝶姑娘一個青樓女子都是守之以禮,你把所有人都當人看,除非他不把自己當人。要說聰明,你比很多人要聰明,陸安右武功贏過你,哥特地位高過你,李志雄等人經驗勝過你,歷山飛狂妄強過你,可是他們誰和你斗,都是你的手下敗將,這不是運氣,而是睿智和聰明。可要說你笨,你比誰都要笨……”

    說到這里,蒙陳雪突然停了下來,剪水雙瞳霧氣朦朧。

    蕭布衣听到蒙陳雪的評價,忍不住的問,“我笨在哪里?”

    蒙陳雪手腕發燙,反手輕輕抓住蕭布衣的手掌,喁喁低語,“你笨就笨在,我都知道了對你的感情不可遏制,蕭大哥,你還不知道嗎?”

    她一聲蕭大哥叫的蕩氣回腸,柔情百轉,蕭布衣听到,就算是極為冷靜,鐵打的神經,卻也忍不住的心情激蕩,不能自已。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四節 動情動刀動心思

布衣雖然冷靜,畢竟不是鐵石心腸之人。可就算他人,深夜靜寂,如此個女子對他傾述心事,情意綿綿,他又怎能不會動心?

    “我是陪你喝酒,可是我也想喝酒,我只怕我不喝酒,還是不敢說出自己的心事。但是我不想喝多,因為我又想讓你知道,我是清醒明白的。”蒙陳雪紅暈上涌,不知是酒意還是羞澀。只是她的玉手卻是緊緊握住蕭布衣的手掌,牢牢不放。

    “雪兒……”蕭布衣嗓子有些發干。

    “蕭大哥,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蒙陳雪眼中層層迷霧,仰頭望向他的眼眸,若有期待。

    蕭布衣卻是再也無法把持,伸出手去,不等摟實,蒙陳雪已經‘嚶嚀‘一聲,倒在他的懷中。蕭布衣只覺得暖玉溫香在懷,一時迷失了所在。

    “蕭大哥,你是什麼樣的人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這輩子我再也無法忘記你這個人。”蒙陳雪輕閉秀眸,頰生桃紅,白玉的脖頸也染上了紅暈,呼吸急促,卻是微微抬起頭來,紅唇一點,吐氣如蘭。

    蕭布衣听到女兒心思,喁喁私語,再也按捺不住,垂下頭去,痛吻在蒙陳雪的紅唇之上。

    蒙陳雪低聲細語,卻是握住蕭布衣的手掌不放,可等到蕭布衣吻上她的嘴唇的時候,身變的發軟發燙,整個人飄飄蕩蕩,不知道身在何處。

    她喜歡眼前的這個男人,也知道放手後。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面。她想了很久,這才鼓起勇氣和蕭布衣說出心事,可她還是害羞。她喝了酒後,微微有些飄飄然,她只怕自己清醒的時候,不敢說出這些真心話來。當蕭布衣深吻她地嘴唇,她幾乎不能呼吸地時候,她的一顆心興奮的幾乎就要爆炸起來。

    柔軟無力地靠在蕭布衣懷中。蒙陳雪緊張的無法呼吸,片刻又是不住急促喘息,蕭布衣觸手溫柔,一雙手已經忍不住的向她渾圓結實的大腿摸去,溫柔而又有力。

    他不是柳下惠,他是很正常的男人,也知道男歡女愛的舒暢,他地手法可能對現代女人還是粗糙些。但是對于古代的女人,已經算是她們難得一遇的際遇。這個時代的女性向來都是逆來順受,如何遇到過如此善解人意的男人。蒙陳雪初開情竇,倒在心愛男子懷中。早就不能自己,蕭布衣手掌觸及她的身子。本來就酸軟不堪,輕垂螓首,又是嚶嚀一聲,已經和水一樣。

    蕭布衣見到燈光下的蒙陳雪,人比花嬌,也是不能自己,低低的聲音,“雪兒……”

    “嗯。”蒙陳雪本來低頭,聞言抬頭,臉上紅暈滾滾。

    蕭布衣低首,她卻抬頭,雙唇一踫,合在一處。蒙陳雪不知道酒意上涌,還是真情流露,終于放下矜持,一把摟住蕭布衣,柔情似網,心意綿綿,“蕭大哥……”

    她這一句大哥叫地真心真意,對蕭布衣如有大哥般的尊敬,情人般的思念,婉婉轉轉,蕭布衣再也按捺不住,已從她如玉般臉頰吻下去。

    蒙陳雪嚶嚀一聲,不知身在何處,只看到燈光一照,兩個影子和在一起,重重疊疊,心中一陣羞意上涌,“蕭大哥,熄了燈好嗎?”

    蕭布衣微笑起來,熄滅油燈,一雙大手已經伸到蒙陳雪褻衣里面,那里柔軟極有彈性,只要是男人握住了,只覺得軟到心里去,再也舍不得松開。

    氈帳黯淡下來,蒙陳雪也是放開了矜持,主動回吻相迎。她對蕭布衣的感情已由伊始地感激變成依賴,依賴化作愛戀和不舍,感情千差萬別,可是心中所愛,只有自己才會知道。

    蕭布衣熄滅油燈,已經開始為蒙陳雪寬衣解帶,突然間動作停了片刻。

    蒙陳雪人在他的身下,呢喃細語,只是說著蕭大哥三個字,見到蕭布衣停下了動作,有些不解地睜開眼楮,露出疑惑。

    蕭布衣卻是緩緩的壓在蒙陳雪身上,壓低了聲音在蒙陳雪耳邊說了一句話。蒙陳雪微微錯愕,柔軟的身子陡然變的僵硬,酒意好像醒了幾分,只是口中卻是更大聲的呻吟起來。

    蕭布衣那一刻的目光出奇的冷靜,伸手輕輕握住解在一旁的單刀,口中卻開始發出粗重的呼吸聲。

    二人雖然和在一起,不過卻沒有劍及履及,只是二人的呼吸呻吟無論讓誰听起來,都覺得已經到了最高的境界。

    這種境界通常很累,也讓人放松,更讓人覺得蕭布衣再也沒有警惕。簾帳一挑,微風一陣,一道黑影竄了過來,手腕急震,寒光閃爍,急刺蕭布衣的後背。

    那人竄了進來,蕭布衣早就抱住蒙陳雪,用力一推,已把她推到角落處。手腕急翻,當的一聲響,刀鞘格住來人刺過來的利劍。

    蒙陳雪雖然喝了兩碗酒,畢竟不算爛醉,她決心把身子給了蕭布衣,卻不想沒有知覺的時候給了蕭布衣。她要記住這一刻,她要讓蕭布衣知道,她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和心愛男人纏綿的時候,那一刻的她欲火高漲,神智卻是清晰非常。只是沒有想到蕭布衣突然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有人要殺我,你如當初一樣大叫做戲。

    蒙陳雪听到有人要殺我五個字的時候,已經酒醒了一半,配合的叫了起來,心中驚凜。等到蕭布衣把她遠遠推開的時候,蒙陳雪已經完全驚醒了過來。

    來人黑巾蒙面,身材瘦削,可動作猛健,劍法凌厲。

    蕭布衣揮刀鞘一格,那人明顯一愣。他挑選在這個時候行刺,已經是等候多時。蕭布衣醉酒,和女人卿卿我我,風流快活的時候。又如何能留意到身後的動靜?

    蕭布衣刀鞘格住對方地長劍。順手拔出了單刀,不用起身,就地一滾。長刀已經削向那人地雙腿。

    突如其來的警覺又救了他一命,雖然他也是欲火高漲,不想再控制心中的,因為他和蒙陳雪畢竟是你情我願地事情,可是在欲火噴涌的

    的靈台突然一動,感覺到有人無聲無息的接近帳篷。

    這種感覺十分微妙。說不清道不明,可是在他練習易筋經後更為敏銳,這才能察覺有人靠近自己。蕭布衣提刀就擋,毫不猶豫的下了狠手,此人想要他的性命,蕭布衣自然不會對他客氣。

    那人凌空跳起,已經閃過蕭布衣地單刀,反劍刺向蕭布衣的後背。招法巧妙,竟然是個高手。蕭布衣人才滾出,聞到身後風聲急厲,不等回身。背刀身後。

    ‘叮’的一聲輕響,火花四射。刺客微微愕然,想不到蕭布衣並不回身,就能架住他的必殺一劍,這是運氣還是他本來就是武功高強?

    蕭布衣擋住一劍,大喝一聲,回身猛砍,那人被他氣勢所逼,退後一步,挺劍直刺,正中蕭布衣的刀身。

    刺客一劍刺出極為巧妙,蕭布衣威不可擋的一刀竟然被他輕輕一點卸到了一旁。蕭布衣心中一凜,手臂突然一折,斷了一樣揮出刀去,招式十分古怪。

    常人出刀,一定要揮臂作勢,發力使力,可是蕭布衣這一刀完全脫離了常規,手臂如同蛇兒一樣纏住長刀,軟軟折折的砍了過來。

    刺客嚇了一跳,猝不及防,來不及去擋,只能含胸收腹,橫挪開一步。

    那刀劃破他的衣襟,倏然收回,當頭重砍下來。

    刺客心中駭然,搞不懂蕭布衣怎麼使出如此古怪地刀法,不敢再揮劍卸力,游步閃開。蕭布衣的刀法其實並不怪異,奇特的卻是他的手臂,他手臂這會兒柔若無骨般,才能砍出如此奇特地刀法。

    —

    刺客不明所以,蕭布衣卻是精神振奮。他雖然沒有和虯髯客一樣,可以把身子任意扭轉,可這幾天做的姿勢卻是極大地拓展了他的筋骨。以往的時候,他彎腰手只能勉強及地,可是讓虯髯客教導易筋後,身子的柔軟性已經有了極大的改變,這幾招怪招此刻看起來古怪莫名,不過是蕭布衣把經常練的幾個姿勢化作刀法而已。

    刺客被蕭布衣怪異的刀法迫的東游西走,突然大喝一聲,不顧蕭布衣,已經向蒙陳雪沖了過去,揮劍就刺,像要把她刺個透明的窟窿。蕭布衣驚凜,來不及追趕,也是一聲斷喝,單刀脫手而出,直奔刺客的後心。

    刺客不驚反喜,身子一扭,躲過單刀,已經電閃般折回,長劍一指,直刺蕭布衣胸口。

    他這招聲東擊西效果不錯,蕭布衣刀法讓他驚凜,可是蕭布衣長刀一去,不過是個沒牙的老虎,他來這里就是為了殺死蕭布衣,刺殺蒙陳雪不過是讓蕭布衣心亂而已。

    刺客一劍有如電閃,蕭布衣赤手空拳連連倒退,刺客一劍擊空,錯步前行,刷刷連揮三劍,只想把蕭布衣刺個透明的窟窿。陡然間眼前光亮一閃,‘嗤’的一聲響,‘當’的一聲,刺客手中一輕,發現手中的長劍只剩下半截,不由愕然。蕭布衣手中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多了一把亮晃晃的短劍!

    蕭布衣短劍在手,削斷刺客長劍的時候也是愕然。這把短劍是可敦賜給他的,他見短劍小巧,取代匕首插在褲腿中,此刻無奈拔出抗敵,沒有想到居然削斷了對手的長劍。如此看來刺客手中的不應該叫做劍,而應該稱作廢鐵才對。蕭布衣見到削斷對方的長劍,精神大振,連抹帶削,短劍走的完全是單刀的招式,刺客措手不及,斷劍和他的短劍連踫兩下,轉瞬變的比他的短劍還短。

    陡然間疾風一道從背後傳來,刺客覺察不妙,翻身一滾,躲避開背後的一刀。蒙陳雪鼓起勇氣拾起蕭布衣掉落的長刀,見到蕭布衣犯險,早早的一刀劈了過來。只是她一點武功不會,這一刀勁道充足,卻是全沒有章法,讓刺客輕易躲開。

    蕭布衣閃身護到蒙陳雪身前,刺客滾了兩滾,翻滾到簾帳前。合身一撲。已經出了氈帳。蕭布衣微微一愣,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逃,只是對誰毒害自己。又派殺手來殺卻是全然不明。

    緩步走到簾帳處,蕭布衣倒是不敢驀然沖出去。他不知道殺手有幾個,是否伏擊在門口,側耳傾听下,外邊並沒有什麼動靜。伸手緩緩掀開簾帳,蕭布衣只看了一眼。臉上已經變了顏色。

    外邊沒有伏擊,只是站著一個人,卻不是方才的那個刺客。方才那個刺客滾著出去,卻已經橫著在地上。

    蕭布衣見到門口站著那人身著青衣就已經一愣,發現刺客橫著在地更是錯愕。只是錯愕轉瞬即過,蕭布衣浮出一絲微笑道︰“兄台還沒有去睡?”

    他這句話問的直白,目光不由向倒地地那個刺客看了眼,駭然這個青衣人地武功不弱。擊倒這個刺客竟然無聲無息。

    “蕭布衣,跟我來。”青衣人說了一句後,彎腰拎起那個蒙面刺客當先行去。

    蕭布衣回頭望了蒙陳雪一眼,示意她不要出來。藏好短劍,跟在青衣人身後。

    青衣人東拐西繞。巡邏的士兵見到都是閃到一旁,執禮甚恭。青衣人還是淡漠的樣子,一直到了一個大帳外才停了下來。

    大帳看似普通,卻是重兵把守,就算青衣人到了也要出示腰牌,核對無誤方可進入。

    蕭布衣進入大帳,沒有時間去查看大帳地奢華,卻被里面的氛圍所震驚。大帳里面赫然坐著可敦,沒有一點嫁女的喜悅之情。

    除了可敦在座,羊吐屯,答摩支,哥特居然也在,如今夜已三更,可眾人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困意。

    青衣人把刺客隨手丟在地上,那人呼吸如常,卻是不能動彈,他雖然黑巾蒙面,但是眼里已經閃出恐懼的目光。

    “可敦,此人行刺蕭布衣不成,逃出蕭布衣氈帳的時候,被我抓住帶過來。”青衣人簡單明了道。

    “他是誰?”羊吐屯詫異道。

    青衣人伸手拔劍,長劍一揮,已經把刺客地蒙面黑巾劈成兩半。

    蕭布衣凜然此人的劍法,絲巾本來是柔軟之物,

    力,他一劍將黑巾劈成兩半,無論腕力,眼力和劍法明。

    黑巾一分兩半,一張略帶張皇的臉露了出來,眼中滿是驚懼,氈帳內驀然靜寂下來,索柯突失聲道︰“你不就是哥勒的手下?”

    哥特牙關緊咬,握緊了拳頭,卻是一言不發。哥勒是他弟弟,他弟弟的手下卻去刺殺蕭布衣,這是否說明了什麼?

    眾人目光轉向可敦,都是誠惶誠恐,不敢多言。可敦凝視刺客,沉聲道︰“是誰主使你去殺蕭布衣?”見到刺客猶豫不語,可敦緩緩道︰“你若實話實說,我可饒你不死。”

    刺客對可敦極為畏懼,听到不死,眼中喜悅一閃而過,毫不猶豫的說道︰“是哥勒。”

    哥特一躍而起,抓住刺客的衣領,厲聲道︰“你說謊!”

    刺客被他掐的差點喘不過氣來,稍微松口氣就是高聲叫道︰“可敦,小人句句屬實,如有虛言,天誅地滅!”

    “他為什麼讓你去殺蕭布衣?”可敦問道。

    “小人不知。”刺客搖頭道。

    可敦不再多問,目光轉向索柯突和青衣人道︰“你們去把哥勒帶過來,不要讓他人知道。”

    蕭布衣臉色如常,心中卻已經有了大概,只是這個念頭實在有些悲哀,見到哥特鐵青地臉色,倒有點同情他來。

    索柯突和青衣人出去沒有多久,居然就已經把哥勒帶了回來,蕭布衣初時不解,轉瞬一想又是恍然,可敦既然可以派青衣人監視刺客,自然早就懷疑到哥勒,這個女人不動聲色,卻已經早在暗中調查一切,也是個厲害角色。

    哥勒走進大帳的時候,還有點醉眼朦朧,可是見到刺客和蕭布衣都在的那一刻,臉色突然變的有些蒼白。

    “哥勒,你可認識這個人?”可敦開門見山,聲音低沉。

    哥勒望了那人半晌,點頭道︰“可敦,他是我地手下巴圖庫,不知道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可敦,請你把他交給我來懲罰。”

    可敦說的是中原話,哥勒回地也是。蕭布衣暗自冷笑。已經猜到了前因後果,原來哥勒突然找他喝酒,並非無地放矢。故意和他說地突厥話,也是想要遮掩心意。

    “他說奉你命令前去刺殺蕭布衣。”可敦緩緩道︰“不知可有此事?”

    “他是一派胡言。”哥勒怒不可遏,抱拳施禮道︰“可敦,我和蕭布衣雖然有過沖突,不過早就和解,今夜幾個時辰前。我還找他喝酒交個朋友,怎麼會讓手下刺殺他?”

    刺客臉色慘白,顫聲道︰“可敦,小人不敢說謊。”

    哥勒雙眉一豎,霍然拔刀,一刀向刺客砍去,急聲厲喝道︰“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他聲到刀到,刺客動彈不得。眼看要被他一刀削了腦袋,一劍橫向伸出,光芒閃動,‘當’的一聲響。哥勒彎刀已經落在地上,一手捂住手腕。鮮血淋淋,滿是驚恐憤怒的表情,“你做什麼?”

    青衫人淡漠道︰“可敦在上,你還敢殺人滅口不成?”

    “我殺人滅口,我為什麼要殺人滅口?”哥勒眼中閃過慌亂,怒聲吼道︰“難道我就可以讓人任意誣陷?”

    “哥勒,你現在承認,吾會饒你一命。”可敦終于說話,語氣森然。

    “承認,承認什麼?”哥勒冷靜下來,“可敦,我真不知道巴圖庫為什麼要殺蕭布衣,他雖是我地手下,但可敦若是處罰,我絕無二話。”

    可敦微微嘆息,“哥勒,難道你到現在還是執迷不悟?你今日找蕭布衣拼酒,只是為了想灌醉他,讓巴圖庫去行刺方便穩妥一些,你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沒有想到蕭布衣沒醉。”

    哥勒望了蕭布衣一眼,露出笑容,“可敦,我想你是搞錯了,我為什麼要殺蕭布衣?”

    “因為你恨他壞了你的好事。”可敦淡淡道。

    哥勒臉色微變,“恕哥勒駑鈍,不明白可敦的意思。”

    可敦緩緩道︰“哥勒,難道你到現在還要心存僥幸?毒害哥特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你?”

    大帳內一片靜寂,只听得到哥勒粗重的呼吸聲,有如野獸一般。哥特卻是緊咬牙關,臉上悲怒傷心,不解困惑,不一而足。

    “你一直懷恨哥特搶了你的風頭,”可敦緩緩道︰“你也喜歡克麗絲,或者說喜歡克麗絲能給你帶來地權利,這才竭力阻擋這次婚禮。而你阻止這次婚禮的方法就是下毒毒害你的親生哥哥。”

    她此言一出,哥勒的臉色慘白,半絲血色都無,他看起來還想笑笑,只是嘴角一咧,卻比哭還要難看。

    “本來你的詭計就要成功,可沒有想到出來個蕭布衣,獻藥破壞了你的好事,哥特假死之時,你是心花怒放,卻裝作悲痛去殺羊吐屯,只想掩蓋自己下毒的用心。”可敦繼續道︰“後來得知哥特沒死,這才懷恨上蕭布衣,今夜你特意想要灌醉他,只想神不知鬼不覺的殺他泄憤……”

    哥勒寒著臉道︰“可敦,這些只是別人地一面之詞,我……”

    “你若是承認,我看在涅圖的份上,會把你交給僕骨處理,”可敦寒聲道︰“你若是不承認,你信不信吾把你直接車裂在營寨里示眾?”

    哥勒愣在當場,可敦的口氣並不激烈,可是沒有誰會懷疑她的決心。可敦地威望遠播,以德服人,但她的手段狠辣,也是無人能敵。她這句逼問看似平淡,在哥勒心中造成地壓力卻是無以倫比。

    “不錯,是我下毒又能如何。”哥勒臉色本來蒼白,突然變的紅潤無比,放聲大笑起來,他伸手指著哥特狂聲道︰“我恨不得他馬上去死,從一出生,他就壓在我頭上,他能力不見得比我強,卻什麼好處都被他佔著,在你眼中,我表現的再出色也是沒用,他就是個垃圾你也覺得他的好。可敦,你自詡處事公正,可什麼時候真正的公正過?你除了為自己的利益打算,你有真

    重你的子民考慮過?”

    “你住口。”塔克忍不住大聲呵斥,“哥勒,你不見得會死。你是我弟弟,我不會怪你!”

    “是,我是不見得會死。”哥勒再次笑了起來,“可我一輩子活在你的光環下又有什麼意思。你實在虛偽的不能再虛偽。你現在還假裝為我求情,是為了展示你地兄弟情深,還是向可敦說明你地宅心仁厚?”

    塔克一愣。半晌才道︰“哥勒,你實在不可救藥。”

    蕭布衣沉吟不語,沒有想到這兩個兄弟情深意重到了如此下場,不由對權力之爭產生了厭惡,他是看客,他卻在這里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可他還有個疑惑。哥勒不滿塔克的地位和壓制,更對可敦不滿,可是他為什麼毒害自己,導致一切事情敗露?

    “哥勒,你毒害塔克也就算了,可你為什麼要毒害蕭布衣,導致馬格巴茲中毒?”可敦沉聲問出了蕭布衣心中地疑惑。

    “我對蕭布衣下毒?”哥勒明顯的一愣,再次放肆的笑了起來。“我知道他是人是鬼,是豬是狗,我從來沒有見過他,為什麼要下毒害他?”

    哥勒臉色紅暈。燈光照耀下,紅的滴出血來一樣。大帳內只充斥他狂放的笑聲,“不過這也無所謂了,事到如今,就算所有的事情都算到我頭上又能如何?”

    蕭布衣心中一動,心想難道向自己下毒地不是哥勒,而是另有其人,可那又是誰?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可敦卻是沉聲道︰“這種毒藥極其的古怪,絕非草原的東西,給你毒藥的又是哪個?”

    哥勒笑道,“原來可敦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他話音才落,又要想笑,只是才笑了一聲,突然捂住了胸口,臉上露出極為痛苦的表情。雙眼怒睜,喉嚨咯咯作響,有如野獸一般。

    青衫人微驚,閃身到了可敦面前,只怕哥勒對可敦不利。哥勒喉嚨咯咯作響,轉瞬已經滿頭大汗,偏偏說不出話來,一時間大帳滿是驚懼的氣氛。

    “哥勒你怎麼了?”可敦口氣有了疑惑。

    哥勒突然上前兩步,伸手去指可敦,青衫人只是一擺手,哥勒就已經踉蹌後退,他突然怒吼一聲,仰天噴出一口鮮血,人已經委頓在地上,雙目圓睜,只剩下手足在抽搐。他全身那一刻變的僵硬,手指微微抽動,嘴角不停地還是流出鮮血,恐怖非常。

    青衫人目光一凝,快步上前,用手探探哥勒的胸口。哥勒又是大叫一聲,伸手要抓住青衣人的胳膊,青衣人揮臂只是一振,已經飄然閃開。哥特滾倒一旁,全身抽搐兩下,再沒有了動靜。

    青衫人倏然而退,緩步上前,食指探了下哥勒的鼻息,目光詫異,回頭道︰“可敦,他死了,是中了一種極為奇怪地毒藥而死,我無能查出。”

    所有的一切發生在剎那,眾人不等反應過來,哥勒已經暴斃,蕭布衣心中一寒,已經知道事情遠非哥勒下毒那麼簡單,多半還有人暗中操縱,哥勒或許不過是個替罪羊而已。

    “哥勒這段時間和誰交往過密?”可敦波瀾不驚,緩緩問道。哥勒之死雖然恐怖,在她眼中卻和死個牛羊沒有區別。

    “他和劉先生有過交往。”索柯突上前一步道︰“可敦,劉文靜此人來歷不明,還望可敦明察。”

    可敦沉吟良久才道︰“青衫,去帶劉文靜過來。”

    青衫人施禮倒退,轉瞬不見了蹤影,蕭布衣這才知道青衫人地名字,原來就叫青衫,和自己布衣倒可以套套交情。

    大帳靜寂下來,早有屬下過來收拾哥勒的尸體,打掃血污,蕭布衣見到哥特遠遠的站著,眼中疑惑不定,心中嘆息,他親弟弟死了,此人方才還是做作,現在竟然沒有半點悲慟,也是個很有心機之人,二人積怨太久,已到了無法調和的地步。

    “蕭布衣,現已查明,你的確是忠心耿耿,與下毒一事無關。”可敦突然面對蕭布衣道︰“你初到草原,功勞赫赫,只封你個第一勇士的稱號未免屈才……”

    她略微沉吟,羊吐屯跳了出來,搶在索柯突的前面,不管哥勒尸骨未寒,“我倒覺得蕭布衣極為適合千夫長一職,還請可敦對有功之臣重用。”

    “蕭布衣,你意下如何?”可敦柔聲道。

    蕭布衣腦袋有兩個還大,暗想你們這種勾心斗角老子看著都煩,如何要加入這趟渾水。“可敦。布衣胸無大志,不善帶兵出謀,只想經商販馬。不敢奢求高位,多謝可敦美意。還請可敦知人善用,另請高明。”

    羊吐屯一愣,索柯突也是愕然,二人一輩子都在權利機心中打滾,只以為蕭布衣會感恩戴德的謝恩。沒有想到他會拒絕!

    “你匹馬力擒莫古德一戰,已是有勇有謀,更兼又勝了塔克,就算哥勒的暗算對你都是無可奈何。”可敦沉聲道︰“蕭布衣,你看似木訥,卻是運籌帷幄,實在是個不可多得地人才。吾收你到帳下,只想你為大隋盡力。卻不想你成為反賊一路。如今天下烽煙四起,馬匹告急,你如果不求為官,一心販馬。可是心存了叛逆地念頭?”

    她沉聲一問,帳內皆驚。都是凜然不語。

    蕭布衣微笑道︰“可敦,在下只是性格所定,不願為官而已,布衣安分守己,哪里會存什麼反叛的念頭,還請可敦明察。”

    可敦冷笑道︰“逆賊怎麼會說自己叛逆,蕭布衣你精明能干,只要販馬有成,當會聞名天下。吾見多了反賊存心對隋室不利,如果你販馬有成,他們又如何不對你拉攏,到時候刀劍在身,你還會不從?不為我用,就為我敵,蕭布衣,吾只問你一句,千夫長的職位,你是當也不當。”

    蕭布衣苦笑,暗道逼良為娼地見過,逼人去賭的也見過,可是逼人為官的倒是頭一回踫到,別人替他擔心,他心中並不慌亂,“可敦寬以待人,只是方才所言多有不妥。”

    眾人都替蕭布衣的腦袋擔心,卻不如以前那樣急聲訓斥,知道這小子總能說出點名堂。可敦果然問道︰“有何不妥?”

    蕭布衣沉聲道︰“江山之守,在德不在險,在寬不在嚴,苛政猛于虎,德政如春風。可敦,布衣冒昧問一句,試問天下的百姓如果都能安居樂業,試問又有誰會有反叛的念頭?”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暗道你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大逆不道。

    可敦卻是沉吟良久,“那你地意思是?”

    蕭布衣微笑道︰“可敦只怕天下謀逆對大隋不利,對蕭布衣並不放心,卻不知道若是聖上能施仁政,讓百姓安居樂業,天下太平,就算偶有叛逆,我想不等聖上出兵,民已平之。在下販馬,只是為了生計,就算為朝廷販馬又有何如,可敦偏偏覺得在下想要反叛,實在大為不妥。舜禹在位之時,又有誰想反叛?可桀紂就算雄兵百萬又能如何,還不是落個難堪的下場?”

    “大膽,”羊吐屯終于出聲呵斥,“蕭布衣,你難道敢把聖上比作桀紂?”

    可敦不語,蕭布衣卻是侃侃而談,“羊大人此言差矣,在下不敢比,在下只想說,選擇明君昏君只在聖上,不在別人。比較明君昏君卻在百姓,不在布衣,可敦寬厚英明,又如何不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

    蕭布衣總算背過點文言文,引用幾句,倒也頭頭是道。他那個時代所學,基本都是流傳千載的話,精闢之意自不用說,幾人听他一席話,看待他的目光已經大不相同,倒都覺得此人能文能武,是個人才。

    羊吐屯被他駁斥,微有臉紅,只是蕭布衣滑頭之極,把可敦拉到話里,他不反駁咽不下這口氣,可要是反駁,就是說可敦不夠寬厚英明,倒是左右為難。

    大帳靜寂一片,可敦良久這才輕嘆一聲,多少有些意興闌珊,擺擺手道︰“蕭布衣,你下去吧。”

    蕭布衣微愕,卻是恭聲道︰“謝可敦。”

    他不等退下,青衫已經到了帳內,舉止飄逸,神色卻有了不安,“啟稟可敦,劉文靜不知所蹤,有士兵說他騎馬奔東南而去,要不要青衫帶兵去捉?”

    羊吐屯急聲道︰“可敦,劉文靜不辭而別,多半心懷鬼胎,哥勒下毒一事說不定和他有關。枉可敦對他信任有加,事事商詢,他卻心存叛逆,臣請帶一隊精兵捉他回來。”

    索柯突也是上前道︰“臣亦願往。”

    可敦只是坐在那里,羅不動,讓人不知道心思,良久才道︰“隨他去吧,你們都退下。”

    蕭布衣早早的出了大帳,琢磨著可敦和劉文靜的關系,暗自搖頭,回轉自己的氈帳後,只听到一聲低呼,一人已經撲到他地懷中,顫聲道︰“蕭大哥,你沒事嗎?”

    溫香暖玉在懷,蕭布衣沒有想到蒙陳雪還在,酒氣夾雜著處子的幽香就在鼻端,蕭布衣輕擁蒙陳雪,問了句,“你怎麼還在?”

    “我在等你。”蒙陳雪抬起頭來,淚珠滾落玉般的俏臉,臉上帶有關切,眼中滿是柔情的望著蕭布衣。

    蕭布衣心中一顫,望著那略帶驚慌,滿是淚痕地一張俏臉,不由得手臂一環,已經將蒙陳雪摟在懷中。

    方才生死一線,和可敦交談亦是如此,他精神緊繃,稍有錯招就是萬劫不復,這下得脫性命,除掉了隱患,一時間放開了一切。有玉人在此關懷等候,他只想盡情的放縱一回。

    雙手用力,蕭布衣不再多說,已經熱火般吻了下去。

    蒙陳雪眼簾微合,嘴里昵喃著,卻不知說著什麼,只是一雙手緊緊地摟住蕭布衣的背脊,生怕再次失去。

    蕭布衣已經不去再想種種的疑慮,只是激烈的吻著蒙陳雪修長的粉頸,輕柔的吻去她粉腮旁的淚水,這一刻,無限的憐惜和愛意,都融入在熱吻之中。

    蒙陳雪完全熔化在他的熱情里,口中發出了令人魄蕩的嬌吟,嬌柔的軀體緊緊的貼在蕭布衣的身上,不斷的輕微抖動著。

    終于,她再也不想控制自己的情感,玉臂纏繞,狂熱的回應著。

    此時兩人都以神魂顛倒,渾然忘憂,融入無比熱烈的纏綿中,在蕭布衣的愛撫下,蒙陳雪已被煽起了的烈焰。

    蕭布衣蜜意輕憐,無處不到的愛撫,更加刺激她血液急速流淌,粉面紅。

    星眸半閉,蒙陳雪只感覺一雙大手滑入了她的袖衣之中,探尋著她那從未有人入侵過的禁地,蒙陳雪輕嗯了一聲,偶爾下意識的輕閃,只是全無實際意義。

    隨著長袖衣的滑落,蒙陳雪身上的衣服逐件的落在地上,昏黃的燈影下,她白玉羊脂般的美麗毫無保留的出現在蕭布衣的手下眼底。

    蒙陳雪此刻已經羞的渾身滾燙,直將俏臉埋在蕭布衣的胸前,慌的呻吟都已經忘記了。

    蕭布衣痛吻玉體,同時把她橫抱起來,往席邊走去……

    燈下的蒙陳雪雙腿微蜷,橫陳側臥,一雙秀眸似睜似閉,漆黑的秀發散落在肩頭,更襯出肌膚的圓潤粉白,美的驚人。胸前渾圓突起,微微戰栗的抖動著。

    蕭布衣此刻已經除去身上的衣物,靠了上去,毫無間閡的接觸,一團烈火頃刻間在兩人心中燃起。

    蒙陳雪嬌軀一顫,慌亂中睜開秀眸,恰遇上蕭布衣含笑凝望,目光一踫,連忙閃躲,只是這閃躲更增加了憾人的誘惑。蕭布衣喉間發出一聲低吟,重重的壓了上去。

    水乳交融的一刻,蒙陳雪秀眉微皺輕微嬌呼,身體驟然緊繃,隨之四肢緊緊纏住蕭布衣的身體,喃喃自語,似乎堅定自己,又像是說給蕭布衣听,“蕭大哥,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五節 相思斷腸誘

晨鑽出氈帳的時候,蕭布衣覺得神清氣爽,只是發間已渺,不由有些悵然。

    昨晚深情讓他刻骨銘心,一時沖動,只想跟隨蒙陳雪去了蒙陳族落,為她解決難解的難題。

    可他沒有想到蒙陳雪不等他開口,已經祝福他能回程一帆風順。她來的決絕,走的亦是如此,蕭布衣本以明白她的心思,見到她離去的堅決,倒是不好攔阻。

    出了營帳,蕭布衣正琢磨著今天何事可做的時候,前方四大商人已經迎面趕上。

    蕭布衣含笑拱手,“不知最近幾日大伙的生意可還順利。”

    四人熱情不減,卻都是表情古怪,袁嵐搶先發話,“布衣昨晚辛苦了。”

    袁嵐自從把庚帖交給蕭布衣後,不見他拒絕,隱隱以老丈人泰山自居,因為蕭布衣連立奇功,他是翁以婿貴,儼然成了四大商人之首。要是平時,汝南七家雖富,可是林家,王家都是江南華族,他說不上跟班的份兒,卻也不會輕易逾越自己的身份。

    蕭布衣本來問心無愧,听到他昨晚辛苦了幾個字,誤認為他知道自己和蒙陳雪的事情,饒是臉皮不薄,腳跟卻也有些發熱。

    “袁兄說笑了。”

    “怎麼是說笑,”沈元昆接過話題,臉色欣慰,“可敦說昨晚布衣力擒內奸下毒之人,將他當場擊斃,勞苦功高,勞苦功高呀。”

    蕭布衣愕然半晌,沉默無言。

    林士直幾乎滾著過來。他人胖腿短。走起路來只讓人擔心他的兩條短腿不能承受身體之重,此刻卻是伸手搭在蕭布衣肩頭,幾乎把一半體重壓在蕭布衣身上。好在蕭布衣最近習練易筋經不久。還不如虯髯客般骨骼可變,不然直接被他壓的變形也是說不定,“到現在我才對老高心服口服,都說高士清為裴大小姐身邊第一膀臂,當初布衣擔任副領隊,你們都說毛頭小伙子。不足依賴,今日看看,卻又如何?”

    殷天賜一直話少,這會兒也道︰“我只記得當初最不平地可是林兄你。”

    四人都笑,調笑內斗真真假假,蕭布衣不好多問,卻也知道昨晚之事肯定變了味道,他們從可敦之口听說地遠非真相!

    含糊其辭應付幾句。蕭布衣又問,“不知道幾位仁兄貨物賣的如何?”

    見到四人望著自己奇怪的表情,蕭布衣知道自己肯定說錯了什麼,卻打破腦袋也不知道詢問有什麼問題。“幾位仁兄,不知道布衣說錯了什麼?”

    袁嵐輕輕嘆息一口氣。望了眼四周,“听可敦說,哥勒王子他昨日和你並肩御敵,不幸被賊人所傷,結果今日重傷不治,年紀輕輕地身逝,實在可惜。”

    他雖然搖頭,臉上卻沒有什麼悲傷的表情,哥勒死幾個和他們有個屁關系,只是因為和可敦攀上親戚,這才值得讓他們給個安慰的口氣。

    蕭布衣心中微寒,轉瞬已經想明白前因後果,

    如果按照他的猜想,劉文靜此人絕對是這里一切大有嫌疑之人,他因為哥勒不滿大哥的壓迫,挑唆哥勒給哥特塔克下毒,又去鼓動可敦狩獵,卻是暗中通知了拔也古部落的莫古德。莫古德被擒之時,想必可敦已經開始懷疑劉文靜。劉文靜地計謀不顯山不露水,卻是波濤暗涌,本可成事,沒有想到自己突然來了可敦大帳,兩次破壞他的計劃,不但救活了塔克,還生擒莫古德。哥勒因此對自己恨之入骨,劉文靜何嘗不是。劉文靜因為恨自己,這才讓哥勒灌醉自己,找殺手刺殺,他自己卻知道可敦精明,事情遲早敗露,事先給哥勒下毒,卻是早早的離去。

    只是劉文靜如此費勁心機破壞聯姻是為了什麼,伊始見面毒殺自己又是為了什麼?這都讓蕭布衣感覺到奇怪,他才入可敦營寨就被劉文靜暗中偷窺,可是他毒殺自己,泄露了毒殺哥特的計謀實屬不智的舉動,劉文靜都是老謀深算之人,怎麼會下出這種臭棋?可敦對此人信任有加,如此大罪都不惱怒,實屬異數。因為和僕骨聯姻的緣故,可敦刻意隱瞞了哥勒的死訊,對外說哥勒是壯烈而死,也是老謀深算之人。

    想到這里的蕭布衣長舒一口氣,又有些心寒,這些猜想只能他一人知道,不可對別人言,否則會有殺身之禍,他知道太多地內幕,可敦讓他當個千夫長,就是想要封他口實。昨日他拒不當官,可敦放過他,現在想起來,已經算是給他蕭布衣天大的面子!

    有些厭倦這里的爾虞我詐,蕭布衣只想早早的回轉去牧馬放羊,夢蝶心中期盼地日子,他其實也很期待,現在卻還是要裝出悲涼的表情,“哥勒王子年紀輕輕就已過世,實在可惜。”心中一動,蕭布衣問道︰“可是因為哥勒王子地緣故,所以生意受到影響?”

    四人都是點頭,沈元昆道︰“哥勒王子英雄身死,可敦授意厚禮風光大葬,哥特塔克傷心其弟早逝,建議可敦婚事從簡,可敦說他宅心仁厚,準許了他的請求。”

    見到蕭布衣嘴角多少有些譏諷的笑容,沈元昆忍不住道︰“布衣你笑什麼?”

    蕭布衣回過神來,搖頭道︰“哥勒身死固然讓人心痛,但可敦的寬以待人,哥特的宅心仁厚都是草原的福氣。”

    他說的當然是違心的言論,從昨晚哥特哥勒的談話就可以看出端倪,哥特也不是簡單人物,不然可敦也不會選擇他來做女婿。

    眾商人都是點頭稱是,為所謂的宅心仁厚歌功頌德。頌歌唱完後,林士直終于說及正題,“布衣,因為哥勒的緣故。可敦讓商隊明日回轉。不得有誤。”

    蕭布衣愣了下,“這麼快,你們的貨物賣完了?”

    眾商人

    帶有感動。覺得蕭布衣倒是一直為商隊著想,林士我們和僕骨地涅圖酋長,還有僕骨王孫貴族,葉護,特勤都有聯系,做生意關系尤為重要。來到僕骨雖然沒有幾天。可我們幾大家除了留給可敦嫁女一些貨物外,其余都是早早地出手,賺的不多,但也不會賠了。”

    蕭布衣略微放心,“那像老梆子他們多半有問題?”

    林士直點頭,“布衣想的極是,因為老梆子他們地貨物面向的是牧民,需要些時日。一時沒有賣完。好在可敦寬厚,將他們所賣之物盡數買下,換以草原之物,只是是否他們心中想求的貨物。那就是不得而知。”

    “他們不賠已經算是幸運,哪里又能管得了很多。”沈元昆搖頭道︰“布衣。你要抓緊收拾下,明日啟程,我們都是過來通知你,一會兒我們五個再去拜會可敦,感謝她的恩德,可敦好面子,這禮數可是缺不得!”

    蕭布衣只是‘嗯’了一聲,心中卻想,蒙陳雪怎麼辦?

    蕭布衣並非是個保守的男人,不過他也不是個隨便的男人,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和蒙陳雪春風一度後,總是覺得要為她做些什麼才好,可是明日就走,他又能做些什麼?

    雖然明日就走,蕭布衣還是做了很多事情,拜會可敦,見了涅圖,與眾官話別,又和哥特一起做戲,祝賀克麗絲,在去見見牧民拉拉關系後,已經一天過去。

    蕭布衣一夜翻來覆去,腦海中總是想著蒙陳雪地音容笑貌,想著深夜去找她,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他不能給蒙陳雪什麼承諾,蒙陳雪亦是如此,這麼說他們的一夜倒非開始,而是結束?

    胡思亂想了許久,天色漸亮,蕭布衣睡意全無,只是起身打坐,修煉虯髯客所授的易筋經。易筋經听起來高深,虯髯客卻已經化繁為簡,讓他習練的就是打坐,行走,站立的法門。簡單實用,就算趕路也能修煉,這倒符合蕭布衣勤奮的本性。他打坐了一會兒,只覺得靈台一陣清明,四肢百骸無不舒適,精力充沛,心中微喜,知道如此練下去,對他武功而言,絕對是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

    出了氈帳,回轉營寨外的商隊氈帳,發現一隊隊,一列列地貨物準備齊整,就要出發,不由有些悵然。

    可敦沒有出面,羊吐屯倒是拉著眾商人的手,多少有些依依不舍。

    蕭布衣知道他不舍是少了進貢之人,商人都知道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的道理,來到這里第一個就是進貢。這和他那個時代大同小異,要做大單,必要的回扣那是不可或缺。

    四下張望,沒有見到想見地人兒,幾個兄弟都湊了上來,都是低聲道︰“布衣,等嫂子呢?”

    蕭布衣笑笑,只覺得嘴角笑容有些僵硬,“都準備好了沒有?”

    望著幾車的貨物,皮草藥材都有,蕭布衣有些好笑,“真地要準備做商人?”

    他們這次出塞主要是選馬,雖然月光那樣的馬稀少難求,可是畢竟好馬不少,比起中原的官馬已經上個檔次。他們一個目的求的是種馬,倒不用太多,以蕭布衣法眼鑒定,也不過買了幾匹而已。不過母馬卻是選了百來匹,跟隨在商隊最後,倒是浩浩湯湯

    蕭布衣他是馬神,向草原人求馬,通常都是買一送三四,這幾車的貨物都是買馬送的,反倒比馬兒還貴重好多。

    “布衣,你不知道,莫風這幾天做馬屎做的很過癮,他可是主動請纓留下來。”周慕儒一旁笑道。

    “馬屎?”蕭布衣大為奇怪。

    “是馬神的使者。”莫風糾正道︰“母乳,麻煩你說全稱好嗎?”

    “那你能不能把我名字叫全?”周慕儒反問道。

    “知道了,母乳。”莫風滿不在乎。

    蕭布衣見到二人斗雞一樣,只怕掐起來一發不可收拾,勸解道︰“莫風,你真的決定留下來?”

    莫風用力點頭,“布衣,我不後悔。”

    蕭布衣無奈道︰“我不是說你後悔不後悔的問題,我只是想說,你既然決定留定要做好。”

    “啊。”莫風楞楞道︰“還需要做事嗎?”

    蕭布衣臉色一扳。正色道︰“當然要做事,你以為馬屎是這麼好當的?首先,你要和謄圖一幫牧民搞好關系。我們這次百來匹地馬兒帶回去,不過是鋪鋪路子,可是基地在你這面,發展還是看這面,你是任重道遠。”

    “謄圖沒有問題。”箭頭應道,“別說布衣已經留有足夠地錢財。我想就是一文錢不掏,他也會盡心盡力的為馬神養馬,這對他來說,是個榮耀。”

    蕭布衣沒想到馬神比第一勇士和可敦還要管用,倒是意外收獲,緩緩點頭道︰“第二,莫風你養馬並不在行,雖然和我學了點。但是性子毛躁,多和謄圖學學經驗,以後山寨都要看你的本事……”

    “最後呢,”蕭布衣想了下。“你和箭頭留下,性格都是毛躁。切記惹是生非。我不知道馬神這兩個字地光環還能罩你多久,這里打架斗狠是常事,你莫要養馬不成,把命留在這里就是糟糕透頂。”

    莫風一張苦瓜臉,“布衣,那不當馬屎行不行?”

    “我當然沒有問題。”蕭布衣惋惜道︰“不過我們要民主是不是?”

    “怎麼個民主法,是不是要投票?”莫風問道。眾人都知道民主的含義,這也是蕭布衣一向提倡的方法。

    蕭布衣點頭,“莫風你真聰明,這里五人,只要有三人同意你不當馬屎,我無話可說。莫風,我可是堅定支持你,我投你一票。”

    莫風見到蕭布衣大義凜然的心懷詭計,又看看幾個兄弟幸災

    滿是同情,只能嘆息一口氣,“布衣,我不過是說說我一個人的辛苦,能換來整個山寨地幸福,我只能說三個字,我心甘情願。投票的事情,不用了。”

    他說的頗為煽情,滿以為會搏個滿堂喝彩,幾個兄弟都是動作一致的伸出中指道︰“我鄙視你。”

    周慕儒想說你說的是五個字,蕭布衣卻拍拍莫風的肩頭,“莫風,塞外苦寒寂寞,你和箭頭一定要……”

    “他不會寂寞的。”箭頭不等蕭布衣說完,已經截道︰“莫風其實很有成績。”

    莫風有些感動道︰“還是箭頭的眼楮是雪亮地,其實我也沒有什麼成績,不過箭頭說說,我也不會反對。”

    “他已把謄圖的孫女成功泡到手,我只怕布衣你這些馬兒沒有小馬仔,我們就能見到大佷子出世了。”箭頭煞有其事,眾人都是微笑。雖然幾人調侃慣了,可是驀然分別,倒多少有些不舍。

    沈元昆過來招呼啟程,蕭布衣望著莫風和箭頭,只說保重。

    莫風微笑道︰“布衣,保重的應該是你們才對。”

    眾人依依惜別,緩緩開拔,莫風和箭頭騎馬跟隨,送出幾里,才待回轉,只听到身後馬蹄急勁。眾商人都是一驚,扭頭回去,見到克麗絲已經帶著一隊女兵趕到,都是不由自主的望向蕭布衣。

    “蕭布衣,你過來。”克麗絲遠遠地停住,大聲道。

    蕭布衣看了下,沒有發現蒙陳雪,心中微有失望,轉念一想,纏綿之時離別更苦,蒙陳雪多半也是知道,這才不來相見。

    可克麗絲來做什麼,他倒一無所知。見到眾商人望向自己的目光,蕭布衣只能硬著頭皮上去,抱拳道︰“塔格,不知找布衣何事。”

    “不是我找你,是雪兒找你。”克麗絲放低了聲量,“她讓我交給你一件東西,接著。”

    她伸手一拋,一個金晃晃地東西到了蕭布衣的眼前。蕭布衣眼明手快的抓住,發現是個香囊,微微愕然。

    “記得常來草原,有人想你。”克麗絲又是高聲說了一句,帶著女兵轉瞬離去。她倏然而來,忽而退去,只留下幾句話一個香囊和陣陣香風,眾商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

    蕭布衣握著香囊圈馬回轉,見到眾人的目光古怪,也實在解釋不明白。

    商隊繼續開拔,不一會的功夫袁嵐已經借口過來問三問四,听他的口氣,居然懷疑蕭布衣和克麗絲勾三搭四。蕭布衣哭笑不得。這才想起方才克麗絲說蒙陳雪送香囊的時候。聲音極低,眾人都沒有听到。眾人只是見到克麗絲帶著女兵過來,給他個香囊。然後大聲說什麼記得常來草原,有人想你!眾人想不到蒙陳雪,當然都認為克麗絲愛慕英雄,不由都為蕭布衣擔心起來,袁嵐當然更甚。

    蕭布衣解釋半晌,這才讓袁嵐帶著疑惑離去。蕭布衣當眾不好打開香囊,只是用手捏了捏,發現輕飄飄沒有什麼分量,等到晚上安營扎寨地時候才又拿出了香囊。

    香囊上滿是女兒地體香和玉簪花粉的香氣,有如蒙陳雪還在身邊,蕭布衣睹物思人,有些發呆。良久才開了香囊,見到里面一束青絲。一張紙簽,知道青絲絕對不會是克麗絲的,她送自己點毒藥還是靠譜,這麼說青絲是蒙陳雪地?

    知道古代女人送一束青絲給男人的意思。蕭布衣淡淡的苦澀中有著絲絲的甜蜜,拿起紙簽看了眼。上面只寫著八個字,千山萬水,心絲永伴!字體縴細,有如女兒細膩的心思,蕭布衣捧著紙簽,隔著帳篷望著僕骨的方向,只是想,雪兒,千山萬水,我一定還會回來!

    商隊在毗迦地帶領下,原路折回。雖然這次出塞不倫不類,可滿載而歸的畢竟還是多數,除了老梆子等少數耍單幫的有些失落外,大體還算滿意。

    來路比去時更是充滿了期冀,只希望換的草原的物品拿到中原能賣個好價錢,也不枉月余的艱辛。眾人雖然還是小心翼翼,可是馬蹄輕疾,倒比去時快了很多。商隊整日充滿了歡聲笑語,離著紫河越近,心中的興奮越是強烈。

    這一日蕭布衣和楊得志正在商量籌劃馬場的事情,陸安右突然策馬過來。蕭布衣已經和林士直,袁嵐二人說好,回歸馬邑後去江南做客。他當然不是去相親,而是考慮到馬源一事既然解決,剩下只有出貨地問題。楊得志知道蕭布衣這種人放著養馬實在浪費,雖然說他養馬馴馬都是天下一絕,但是更絕的卻是人際關系的往來。這點從出塞一趟看來,整個山寨也是無人能及。二人商量蕭布衣回轉山寨後南下的時候,陸安右已經到了二人地身邊。

    或許是受到商隊熱情的感染,陸安右最近臉色也是多了些笑容。

    楊得志見到陸安右趕來,自動遠遠地退開。陸安右馬上抱拳施禮,“蕭兄,再過幾天,我們就要入關了。”

    蕭布衣也是送上笑臉,伸手一指遠方的青山,“的確如此,當初我們見到這里青山的時候,路途迢迢,現在卻是歸程在即,倒讓人唏噓。”

    陸安右不知道蕭布衣唏噓什麼,卻是嘆息一聲。

    蕭布衣只能問,“陸兄何事長嘆?”

    陸安右臉上有了一絲苦意,他向本喜怒不形于色,這種心灰意懶的表情倒是少見,“其實我一直都很輕視蕭兄,如今看來,才知道陸某實屬井底之蛙。”

    “陸兄此言和解?”蕭布衣有些困惑,卻在想著陸安右到底什麼來意。

    “蕭兄出塞一行,件件事情做得妥帖周到,陸某雖然在裴閥多年,卻始終不及蕭兄項背。”陸安右長嘆道︰“蕭兄武功或許還差了少許,但是

    是陸某遠遠不及。陸某這次回轉,當在高爺面前說人可堪大任,陸安右自愧不如。”

    蕭布衣愣了下,半晌才道︰“我們何苦一定分個高下?”

    陸安右苦笑道︰“蕭兄真的不知還是故作糊涂,高爺讓你我出塞,就是要選中一人推薦給聖上,高下一定要分的。”

    “蕭某只想販馬安生,不想其他。”蕭布衣沉聲道。

    陸安右凝望蕭布衣良久,緩緩道︰“無論蕭兄如何想法,我已經敗北。出塞一趟,折損人手數十,若非蕭兄和貝兄聯手,陸某不一定活到今天,既然如此,就算蕭兄不爭,陸某也是無顏去求高爺舉薦,既然如此,回轉之後還請蕭兄美言幾句,陸某已經心感盛情。”

    蕭布衣目送陸安右離去的時候,擰著眉頭,不知道他說的幾分真假。他早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像虯髯客,尉遲恭那種人物還是少數。他遇到最多的還是口是心非地人物。下至李志雄,上到可敦,哪個都是為了一已之利不擇手段。他對兄弟可以以誠相待。對于陸安右這種人,還是要長個心眼。

    突然想到了什麼,遠遠地向貝培望過去,發現他騎在馬上,頭也不回,一如既往的高傲。只是背影看起來,總讓蕭布衣覺得有什麼不對。

    商隊夜晚扎營,白天啟程,不急不緩,就算蕭布衣第一次來回,也知道離紫河沒有幾天的路程。

    這一天早上出了氈帳,蕭布衣就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商隊沒有一如既往地準備出發。相反人人有點慌亂,蕭布衣不等打听消息,已經被人拉到眾商人面前,陸安右和貝培都在。臉色凝重。不等蕭布衣詢問,林士直已經當先說了出來。“布衣,毗迦不見了。”

    蕭布衣愣了下,這才想起毗迦是誰,臉色微變。毗迦對他們而言,好像空氣對人一樣,存在的時候不覺察他的重要,失去了才知道是件嚴重的事情。

    “什麼時候不見了?”蕭布衣問。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林士直道︰“昨晚,有人見他進了帳篷,他一直都是獨處,早上不等旁人來叫,就已經早早的等候。可是今天我們都起來,還沒有見到毗迦,才覺得有些不對,我們進了他的帳篷,這才發現他已經不見。我們本以為他不過是一人清淨下,四處找尋不到才發現不對。”

    “去他地帳篷看下。”蕭布衣說道,眾人對他倒是馬首是瞻,雖然不明白蕭布衣要看什麼,卻還是跟著過去。

    眾人到了毗迦的帳篷外,挑開簾帳向里望過去,發現簡陋非常,除了一席一毯外,別無他物,都是看著蕭布衣,不知道他有何見解。

    蕭布衣四下略微看下,目光已經落在毯子上,擰著眉頭道︰“他難道是被人擄走的?”

    眾人都是一驚,貝培皺下眉頭,“你怎麼這麼說?”

    “你們看毯子的形狀,”蕭布衣目光凝住,“我知道毗迦雖然樸素,但是生活很自律,一個有自律的人起床後,不會讓毯子凌亂如此。正常人起夜,掀開毯子後,毯子都是折到左下或者右下,而這個卻是全部推到了腳下的位置,看起來極其像外人猛然掀開才能做到。毗迦在商隊德高望重,商隊的人又有誰會如此粗魯的對待他,所以我判斷是外人來到這里,而且擄走了他。”

    眾商人面面相覷,暗道蕭布衣出類拔萃絕非僥幸,試問誰又能注意到這些細節,而且推斷出太多不為人知地事情?

    “誰要擄走毗迦?目的是什麼?”貝培不解問道。

    蕭布衣苦笑搖頭,“我也不清楚,來人並沒有留下任何線索。”

    陸安右也是鎖緊眉頭問道︰“毗迦不過是個智者,與世無爭,竟然還會有人和他過意不去?”

    他話音未落,一個手下已經急沖沖的來到眾人身邊,舉著一只鞋子道︰“陸領隊,山右發現了毗迦的鞋子。”

    陸安右見到眾人詢問地目光,解釋道︰“我得知毗迦失蹤,已經讓所有的手下四散圈形去找,毗迦鞋子脫落,難道真地是被人擄去?”

    他的神情雖然不信,卻讓手下帶著眾人去了山右,來到發現鞋子的地方,發現一條小徑向山里通去,可具體通向哪里,沒有人知道。

    “蕭兄,你見多識廣,經驗豐富,不知道有什麼主意。”陸安右第一次主動詢問蕭布衣的意見。

    蕭布衣向山里望了半晌才道︰“不知道貝兄怎麼認為?”

    “讓人去找。”貝培冷冷的幾個字,也是緊鎖眉頭。

    “誰去找?”陸安右又問。

    “當然是你的手下去找。”貝培嘆息一口氣,“難道讓我去找?”

    眾人听到他口氣冷漠,態度絕情寡義,對毗迦的生死不放在心上,不由大為搖頭。陸安右卻是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在下只怕來人武功高強,這里荒山野嶺,人力分散,尋找不易。”

    “你怎麼知道來人武功高強?”貝培問的並不客氣。

    陸安右神色有些尷尬,半晌才道︰“來人劫走毗迦,固然是我的失察。不過我想這里有貝兄。蕭兄兩大高手,還能讓他如履平地,這已經說明問題。”

    他一句話把二人扯了進來。貝培臉色微變,“那按照你的意思是?”

    “來人武功高強,我只怕劫持毗迦是引我們去找。”陸安右臉色凝重,“他若是各個擊破地話,我們不能不防。”

    “那他要是調虎離山呢?”貝培問道。

    陸安右只是略微沉吟道︰“那不如貝兄在此坐鎮,我和蕭兄去找?毗迦老人德高望重。高爺特意讓安右照顧,如果找他不到,陸安右也沒臉回去去見高爺。”

    他說

    意重,臉色悲痛,眾商人都是動容,貝培也是有些意如此,我們三個去找更好一些。你我安排人手嚴加防範,一有動靜我們馬上回來。”

    他們三個要找,眾商人有些沉不住氣,林士直搶先發問。“你們去找毗迦我們沒有意見,可是誰來保護商隊?又能如何保證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回來?”

    貝培想了下。“保護商隊的任務就交給陸安右的手下還有我地幾個手下,楊得志,周慕儒,你們和我的手下一起,這十個箱子還在,就算百來人來攻打也不是問題,定能抵擋住一段時間。”說到這里的貝培笑笑,“再說上次歷山飛那樣的情況畢竟少見,至于聯絡你們不用擔心,我既然出去,自然有我的聯絡方法。”

    眾人都想問是否還是放鴿子,又怕他放眾人的鴿子。只是貝培地意見,很少有人會敢反對。楊得志和周慕儒站了出來,對于貝培的欽點倒有些受寵若驚。

    “我們不會走遠。”貝培臨走的時候又安慰道︰“無論能否找到毗迦,商隊的安全才是第一重要。”

    望著三人沿著小路走去,眾商人戰戰兢兢,都是心中不安,楊得志卻是干練的讓眾人集聚起來,如同上次對抗歷山飛一樣。眾商人見到他是蕭布衣的兄弟,舉止穩妥,稍微放下點心事。

    蕭布衣,貝培和陸安右此刻已經到了山里,這里四通八達,地域廣闊,一時間都是不知道去哪里尋找。

    三人都是心細如發,當下四下尋找蛛絲馬跡,不大會兒的功夫,蕭布衣已經高聲叫道︰“這里有個腳印。”

    貝培陸安右奔來,順著蕭布衣所指望過去,發現一處軟土上果然留有個鞋印,貝培一眼就道︰“這是粗麻草鞋留下的痕跡。”

    蕭布衣有些佩服貝培地目光老道,明白自己很多地方的經驗還要補足,陸安右卻是四下走動,見到不遠處還有一處鞋印,目測一下,吸了一口涼氣道︰“從兩個足印間距來看,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

    貝培看了眼,冷笑道︰“當然在你之上。”

    陸安右微微臉紅,“貝兄武功不差,輕功更勝,當然看不起陸某的武功。我想此人兩步之間的距離,大約能和貝兄不相上下。”

    貝培冷冷道︰“你莫要忘記他還拎著個毗迦,毗迦雖然不重,可也不輕。”

    陸安右怔住,半晌才道︰“陸某勉強可以達到此人兩步地距離,他若是拎著一個毗迦還是健步如飛,這麼說他的武功實在你我之上。”

    蕭布衣看到那兩步距離甚遠,不由心寒。

    “無論如何,總要去看看,我們三人合力,不見得差過他。”貝培倒是知難而上,“大家都要小心。”

    三人尋足跡向前方走去,過了軟土地帶,前方只有一條小徑向山上行去。蕭布衣回頭望了眼,發現自己地足跡最深,暗自郝然。轉瞬想到當初擒得莫古德的領悟,又是豪氣勃發,暗道別人能夠做到,自己如今得高人傳授,假以時日,應該不會差過他們。

    稍微遲疑下,貝培已經當先行去,陸安右緊跟其後,蕭布衣對于這種路徑倒是輕車熟路,奔走起來也不吃力。三人不久的功夫,又發現一片衣襟散落荊棘,正和毗迦常穿的仿佛。蕭布衣心中疑惑,突然止步道︰“貝兄,陸兄,我倒覺得這人有心把我們引到山上。”

    貝培和陸安右都是停下腳步,“此話怎講?”

    “這人既然能無聲無息的把毗迦挾持,不留痕跡,怎麼會如此粗心大意留下諸多線索?”蕭布衣遲疑道︰“先是鞋子,然後是腳印,如今又是毗迦的一片衣襟?”

    陸安右听到這里,臉上也是疑惑,“貝兄,的確如此,蕭兄一說,我也覺得此事大為蹊蹺。”

    “就算他引我們上去又能如何?”貝培凝聲道︰“事到如今,毗迦在他手上,難道我們能回轉不成?”

    蕭布衣和陸安右都是搖頭,蕭布衣右手握刀柄,沉聲道︰“既然如此,看起來我們倒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

    貝培望了蕭布衣一眼,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好一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此一句,我們不會輸。”

    陸安右贊嘆道︰“蕭兄說的好,就算那人武功奇高,以我們三人之力,想必天下都可去得。”

    二人意氣勃發,蕭布衣卻是心中惴惴,可也知道這時候已經沒有了退路。事到臨頭,反倒放松了心情,小心謹慎的留意動靜。

    三人越走越高,再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已經要到了山頂。舉目望過去,地勢霍然開闊,前方白雲渺渺,清風吹拂,樹葉刷刷作響。

    空氣清朗,鳥語花香,高山一處陡然峭立,地勢險惡。

    三人都是無暇欣賞美景,留意地勢的同時,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立在崖壁處一人的身上。那人白衫飄飄,背對三人,看起來氣度雍容,直欲破風而去,可他腳下赫然躺著毗迦,不知道生死。

    貝培雖然藝高人膽大,還是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人啞聲道︰“我等了許久,沒想到你們現在才到,倒讓我有些失望。一別經月,三位別來無恙。”

    他緩緩轉過身來,風姿俊朗的外形,卻戴個猙獰丑惡的青銅面具,三人一見,都是駭然失聲道︰“歷山飛,原來是你!”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5
一百零六節 毒中毒

天白日下,歷山飛的一張青銅面具卻是更顯猙獰,日在他的臉上,寒光閃現。可面具之寒也比不過他眼中的陰寒,口氣中的恨意。

    蕭布衣三人如臨大敵,成鼎足而立,雖然人數以三敵一,卻還是不敢有絲毫大意。歷山飛身手高強,雨夜廝殺一戰如在眼前,這次他有恃無恐的尋仇,當然是有備而來。

    這次蕭布衣才有空仔細看看歷山飛的面具,他的面具很是古怪,並非將臉上全部遮掩,而是鏤花形狀,只遮住雙目周圍和鼻梁附近,可就算如此,誰也認不出青銅面具下的歷山飛到底是長的什麼樣子。

    “這位仁兄舉手之間就殺了我的幾十個手下,歷山飛不敢一日有忘。”歷山飛以一敵三,還是氣勢逼人,舉止從容,他望向的是貝培,當初弩箭造成的慘狀他當然不會忘記,每個經歷過那個雨夜的人都不會忘記當初的慘狀。

    “你殺我手下十數人,我也一日不敢有忘。”陸安右緩步上前一步,沉聲道︰“歷山飛,當日沒有分出高下,今日我想會有個結果。”

    歷山飛冷漠的望著陸安右,“陸領隊,你當日也殺了我的幾個手下,這筆帳歷山飛也沒有忘了。”

    他口氣越是沉穩,蕭布衣心中越是不安,當初歷山飛以一敵二,看起來都是有些吃力,如今加了個他蕭布衣,雖然算不上高手,可是歷山飛居然很有把握的樣子,難道歷山飛當初已經藏拙。現在真的覺得自己武功高強。不把三人放在眼中?

    “我只知道,死人什麼都不會記得,”貝培緩緩地抽出袖中地軟劍。迎風一抖,筆直凝練,“歷山飛,你來打劫,我來守衛,生死本由天命。怪不得別人的。”

    “貝兄,說的好。”蕭布衣也是拔出長刀,知道此番定是惡戰,容不得半點疏忽。

    歷山飛目光在蕭布衣身上一轉,已經收了回去,多少有些輕蔑,“蕭布衣,你也遲早要死。不過你地武功實在差勁。我先殺了這位仁兄,再收拾了陸領隊,最後再殺你也是不遲。”

    蕭布衣微微錯愕,“大名鼎鼎的歷山飛也知我名。倒是讓我意料不到的事情。”

    他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卻是捉摸不到重心。

    歷山飛微笑道︰“我當然知道你的名字。你們當日就會出發實在出乎我的意料,我那天包裹下傷口就已回轉,只是踫到十幾個病殘,隨便殺了幾個,抓住了一人問下,他們如何敢不吐露出你的名字?”

    蕭布衣臉現怒意,厲聲喝道︰“歷山飛,我只以為你是個梟雄,卻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卑鄙無恥,受傷之人也要屠戮!”

    歷山飛微笑道︰“這世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若我受傷,我想你們三個也不會放過我地,你們說對也不對?”

    貝培听到留在原地的護衛被歷山飛殺死,眼中微有歉然,神色恍惚。堅持出發是他的主意,這麼說護衛身死也和他大有關系。

    驀然間眼前白影閃動,貝培凜然,手中長劍連振,片刻的功夫已經刺出了七劍。

    歷山飛不是英雄,也算得是梟雄,這時機確實把握極為準確,談笑間不知不覺的在干擾貝培的心思,見到貝培出現漏洞,如何會不抓住?

    他動作如風,出手如電,長刀本在腰間,卻是轉瞬人到刀到!只是貝培畢竟非等閑之輩,七劍刺出,寒光閃現,招招凶狠。

    蕭布衣見狀不好,已和陸安右飛步上前,蕭布衣長刀斜斬而出,封的卻是歷山飛的退路。陸安右早他一步,卻從側翼殺到,以刀做劍,直刺歷山飛地肋下。

    蕭布衣,陸安右和貝培三人都是久經殺戮,雖然沒有配合卻有默契,只是一出手,就已經封死了歷山飛的四面八方,歷山飛剎那間已經腹背受敵。

    歷山飛放聲長嘯,倏然而退,貝培目光一閃,高聲喝道︰“小心。”歷山飛人不轉身,單刀一揮,已經架住蕭布衣的長刀。他一舉一動快若脫兔,如同背後長眼一樣。

    他架住蕭布衣的長刀,順勢削去,陡然回轉,風聲大起,一肘已經擊向蕭布衣地胸口。他變招極快,蕭布衣心中驚,這才明白歷山飛剛才一刀不過是轉移視線,他這一招才是真正的殺手。

    不明白歷山飛為什麼一定要除自己而後快,蕭布衣厲喝一聲,提刀掛住歷山飛地長刀,左手一攔,已經擋在胸口。

    歷山飛刀勢頓住,一肘卻是結結實實的擊在蕭布衣的手心,蕭布衣只覺得有如雷擊一般,那股大力實在難以抗衡,胸口一熱,人倒飛了出去的時候,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人在空中,蕭布衣還能看到歷山飛眼中的詫異,突然顧不得自身,大聲喊道︰“貝兄小心。”

    貝培方才略微恍惚,見到歷山飛襲來,出手全力抵擋,沒有想到歷山飛不過是聲東擊西,說什麼最後才殺蕭布衣不過是個幌子,他全力出手,顯然要先殺了蕭布衣。貝培心中焦急,長劍一收,已經掠過陸安右,向歷山飛全力撲去,他雖狂傲,當初雨夜搏殺後卻多少知道一點,自己武功比起歷山飛稍遜,如今首要的目的是纏住歷山飛,只望陸安右能抓住機會,擊傷歷山飛才是辦法。

    見到蕭布衣噴血飛出,驚惶的厲聲疾呼,貝培突然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同時察覺一股勁風從背後襲來,

    蕭布衣飛出,歷山飛在前,偷襲他的人難道是陸安右?如此生死之戰,他怎能先亂了自身的陣腳?所有的念頭一閃而過,貝培縮頭藏肩,奮力向前。歷山飛一肘擊飛蕭布衣後,已經陡然轉身。大喝一聲。一招力劈華山,就要把貝培砍成兩半。

    蕭布衣人在空中,心中第一次如此驚惶恐懼。本來歷山飛四處為敵,剎那間形勢逆轉,貝培也是腹背受敵。陸安右這次全力出手,歷山飛配合的天衣無縫,這麼說他們早有預謀?他和貝培來到這里,已經是掉入別人的圈套?只是上次雨夜鏖戰。陸安右和歷山飛殺地如火如荼,生死一線,難道不過是做戲,可這又是怎麼可能?

    念頭閃轉,貝培自知危機,卻是厲喝一聲,不躲身後一刀,更是無視兜頭一刀。軟劍一屈一彈,怒閃驚鴻般直刺歷山飛。

    刺出,左手微抬,手臂處‘咯咯’響聲不絕于耳。而出,直奔面前地歷山飛怒射過去。

    歷山飛兜頭一斬。本以為能把貝培斬為兩段,沒有想到貝培舍命拼命,不由大驚,貝培拼命之下,他固然可以把貝培殺死,可貝培的還擊實在猛烈,他也不見得活下去。他兜頭一刀沒有劈實,已經悶哼一聲,身子陡然後仰,一個鐵板橋向後倒過去,貝培一劍刺空,所有的弩箭也是射到了空處。

    只是貝培凌空一躍,已經從歷山飛身上穿了過去。可他動作迅疾,還是躲不過陸安右蓄謀已久地出手一刀,‘乒’的一聲大響,已經被陸安右一刀結結實實的劈中背後。

    —

    歷山飛人呈鐵板之狀,卻不忘記揮刀猛斬,貝培人中暗算,空中雙腳變幻一踢,‘當’的一聲蕩開歷山飛的長刀。歷山飛人在下端,急喝一聲,陀螺般的一轉,已經凌空飛起,棄刀不用,一拳擊出,正中貝培地後背。

    貝培人在空中已是變招極快,可畢竟不是飛鳥,無力再次變化,被歷山飛又是一拳擊中,吐了一口鮮血,已向蕭布衣的方向落過去。

    蕭布衣摔落在地,覺得全身精力都似流水般的逝出,好在他吐血之後,精力轉瞬恢復,力道也是充盈,一把抱住了貝培,騰騰倒退了兩步。

    歷山飛和陸安右合擊得手,毫不猶豫的竄了過來,蕭布衣暗自叫苦,懷中的貝培雙目緊閉,生死不明,自己就算完好無缺也是不能勝了二人其中一個,更何況是有傷在身!

    歷山飛已經當先搶到,劈手就是一刀,招式威猛。蕭布衣抱著貝培急退兩步,卻是忽略了身後的懸崖陡壁,大叫了一聲,失足跌了下去。歷山飛陡然失去了蕭布衣的行蹤,飛竄兩步過去,探頭向下看了下去。

    ‘嗖’的一聲響,崖下一只弩箭飛了過來,‘噗’地插中他的肩頭,歷山飛大叫一聲,差點也栽了下去,好在身後被人一把拉住,不由大怒道︰“這個死鬼果真狡猾。”

    他只想查看貝培的下落,沒有想到蕭布衣人雖滾下,卻是抓住了岩壁枯樹停留了片刻,那一弩箭當然是貝培射出來的。

    才要再次探頭,陸安右已經沉聲道︰“不長記性,小心他們地伏擊。”

    “陸大哥,貝培這人到底是誰,高士清安排過來,怎能誰都不清楚此人的來歷。”歷山飛人雖狂放,居然對陸安右畢恭畢敬,實在是讓人詫異地事情。

    “他好像是影子盟的人物。”陸安右臉沉似水,腳步已經移到一邊,從一旁的崖壁望過去,發現一條砸痕向山下延展開去,干草枯藤亂做一團,蕭布衣和貝培早已不見。

    “影子盟?”歷山飛失聲道︰“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人可以易容。”陸安右見到無人,已經準備憑借輕身功夫下去,對于貝培的弩箭,他也十分頭痛,本來準備一刀得手,偏偏劈中他的後背,卻沒有把他劈成兩半。

    “他硬功如此厲害?”歷山飛問道︰“大哥一刀好像對他都是無可奈何,他除了後背衣襟裂開,卻沒有受傷。”

    “他多半穿了什麼護甲的衣服,這才擋得住我一刀。”陸安右長嘆一聲,“我還是低估了他,我們今天一定要找到他,在他回商隊之前殺掉他,不然一番辛苦都是付之東流,你的傷勢如何?”

    歷山飛伸手拔出弩箭,哼都不哼,強笑道︰“沒事,只是有些癢而已。”

    他話一出口,雖然臉上有青銅面罩,卻還是能看出驚惶之意。陸安右更是臉色一變。疾步過來,看了他肩頭一眼,伸指戳了兩下。恨聲道︰“弩箭有毒!”

    蕭布衣跌下去的時候,一手摟住貝培不放,下意識伸手去抓,正抓住一顆崖邊老樹,懸崖陡峭,倒並非垂直上下。而是略微還是有些坡度,是以他依托地勢,暫緩落勢。

    正無計可施,上不得下不得的時候,歷山飛一張猙獰地臉已經探了出來。

    懷中‘崩’地一響,冷風一陣,歷山飛大叫一聲,又退了回去。蕭布衣扭頭一望。見到貝培凝望自己,眼眸深邃,苦笑道︰“貝兄好箭法。”

    “滾下去。”貝培一聲低喝。

    蕭布衣心道這是什麼時候,你還在擺架子。突然醒悟過來,不再廢話。一咬牙,已經抱著貝培向山下滾去。

    貝培人很瘦削,被他抱在懷中,緊咬著嘴唇,看起來痛苦萬分,卻還能適當的伸手出來抓點東西,緩解下勢。

    蕭布衣仗著皮糙肉厚,盡量讓自己抗拒沖勢,一時間灰頭土臉,苦不堪言。好在他這些日子練的易筋經終于起了作用,如此痛苦地環境還能保持神智不失。不過此刻已非勿他想,而是摔的頭暈腦脹,想不了太多事情。

    下滾之勢漸快,貝培已經無力抓住枯藤野樹,索性任由滾了下去。二人並不放手,只覺得風聲呼呼,越來越快,實在是難得一遇的恐怖經歷。

    蕭布衣緊咬牙關,運氣周身,只覺得全身各處無有不痛,反倒痛的沒有了知覺。

    不知過了多久,‘砰’的一聲大響,蕭布衣重重的撞在一顆樹上,這才止住了去勢,那一刻感覺到筋骨已斷,不知道能否再易。

    奇跡般地掙扎站起,蕭布衣發現貝培已經神智昏迷,好在他除了嘴角鮮血,身上衣襟碎裂,露出緊身的勁裝,並沒有他傷。蕭布衣自己也是衣衫襤褸,掛滿了枯藤荊棘,長刀已失,好在短劍還在,蕭布衣微微心安,四下望過去,知道陸安右就算是輕功不差,也絕非他們滾下來的這般迅疾。四下打量眼,發現所處之地是個幽谷,抬頭望了眼高山,自己都有些心驚,難以想象平安的就這麼滾下來。

    好在兩方都有出路,辨別下方向,蕭布衣喃喃自語道︰“哪里是回轉商隊的路呢?”

    本以為沒有回應,地上的貝培卻是冷冷道︰“現在回轉商隊只有死路一條。”

    蕭布衣看了地上的貝培一眼,發現他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睜開雙眼,雖然身受重傷,可是瘦驢拉硬屎,倒驢不倒架,一如既往的孤傲。只是以前望天是在作態,如今躺在地上望天倒是順其自然。

    “貝

    何意?”

    “陸安右心機甚深,我早就讓你先下手為強把他除去,你偏偏不听,如今倒好,兩人倒霉。”貝培想啐一口,突然咳嗽起來,只是一張黑臉還是沒有太多地變化。

    蕭布衣哭笑不得,只能說,“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你先不用惱我,現在最要緊的是保命,不是斗氣。”

    “保什麼命,我被他們砍了一刀,又打了一拳,活不了多久了。”貝培還是黑著臉。

    蕭布衣看到他精神還好,強笑道︰“貝兄武功高強,想必不會有事。”

    “我若有事呢?”貝培問道。

    蕭布衣有些頭痛,不知如何回答。貝培嘴角一絲微笑,“你難道喜歡這麼居高臨下的和人說話?”蕭布衣醒悟過來,心道你讓我扶起來,直說就是,偏偏東拐西繞,腦筋急轉彎一樣。伸手扶起貝培,只感覺倒也不重,陡然想到了什麼,“陸安右對我們下手想必蓄謀已久,這次我們兩個倒是在一條船上,活了誰對他都是大為不利。他一定想方設法過來追殺,回商隊地路多半被他監視,如此一來,我們倒不好送上門去。”

    “算你聰明。”貝培又咳了一聲,嘴角鮮血流淌,讓蕭布衣看著心驚,知道他多半五髒已傷,就算不死,如今也是不能抗敵,如此一來,單憑自己之力想要對抗陸安右和歷山飛,實在是痴人說夢。

    “回去的道路已經封死,那面還有一條路可以逃命。”貝培勉力伸手一指另外一邊谷口地方向,“可是我身負重傷。行動不便。你當然也不會舍我而去,獨自逃命是不是?”

    “貝兄為救我身負重傷,不用貝兄提醒。蕭某也不會讓貝兄一人留下地。”蕭布衣微笑道。

    貝培止住了腳步,扭頭盯著他半晌,雙瞳似海,“蕭布衣你太過婆婆媽媽,成不了大事。”

    “在下能否成事不勞貝兄費神,你關心自己就好。我倒想想听听貝兄有什麼高招妙策躲避追殺?”蕭布衣問。

    “他以為我們會拼命逃命,如果到了谷底,找不到我們,多半兵分兩路去追,我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貝培說道︰“我們在這谷中找出隱秘地地方藏起來就好,只要我傷勢一好,再逃命不是問題。”

    他的計策都是為自己著想,卻不說萬一被人發現。甕中捉鱉更為危險,蕭布衣想到這點,看他的精神已經不如方才,有些擔憂道︰“如此最好。”

    “你多半覺得和我躲在這里更是危險。”貝培突然道︰“你要逃出。我不阻攔。”

    蕭布衣含笑道︰“在下只覺得引開敵蹤更是危險,既然如此。不妨和貝兄一搏。”

    貝培冷哼一聲,“這是你心甘情願,我可沒有逼你。”

    蕭布衣不以為意,只是點頭,四下去找藏身之處。不大會兒地功夫,在山谷的一角已經發現枯藤野草雜生,過去忍著荊棘刺痛撥開一看,露出了黑幽幽的一個洞口。洞口半人多高,蕭布衣先彎腰進去看看,發現里面倒也寬敞,容納十數個人也不是問題。扶著貝培鑽進山洞,把枯藤雜草原樣鋪好,盡量不留痕跡,這才一屁股坐了下來,“貝兄大約什麼時候能好?”

    貝培聲音微弱,“陸安右一刀暗藏內勁,全力以赴的劈中我。我雖然有防身護甲,卻也被震傷了五髒六腑,一路奔波不得調息,要想全好最少要月余的功夫了。”

    蕭布衣轉過身來,見到貝培已經靠在山壁一處,精神萎靡,不由焦急,“那怎麼辦?”

    “你若等不及,可以去逃命,我不會留你。”貝培直起腰來,大聲道。

    蕭布衣心想這小子脾氣夠臭,這時候還口硬,難道也想和自己爭什麼四科舉人,不想讓自己比下去?只是這個時候性命都是難說,還想什麼四科舉人,倒也好笑。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怕你沒藥醫治,自己撐不下去。”

    洞穴中光線黯淡,隱約可見人影,貝培卻能看到蕭布衣的目光真誠,終于壓下了聲音,“不用你擔心。”

    “陸安右地一刀或許很重,但我倒覺得歷山飛的一拳恐怕更難捱。”蕭布衣關心道︰“貝兄……”

    貝培索性閉上了眼楮,冷漠不減,“到現在你還以為他是歷山飛?”

    蕭布衣一怔,“貝兄你說什麼?”

    貝培長嘆一口氣,“若那人真是雨夜中的歷山飛,焉能讓我活著逃命?可嘆我自詡聰明,還是中了陸安右的計謀,一肚子怨氣,發泄到你身上,還請不要見怪。”

    見到他口氣和緩,蕭布衣一時間沒有適應,倒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貝兄,在下也沒有看出陸安右的詭計,也是汗顏。”突然恍然道︰“那人多半是陸安右的同伙所扮,怪不得他們會聯手。”

    一時間不解之事想的明白,蕭布衣又有些心寒陸安右地隱忍和心機之深,這次圈套比起李志雄的更為巧妙,都知道歷山飛戴有青銅面具,可是戴有青銅面具的卻不見得是歷山飛,陸安右利用此盲點演戲,居然把貝培都能騙過。

    “那個假歷山飛打中我一拳,反倒讓我看穿了他的底細,”貝培恨恨道︰“那人武功甚至比不上陸安右,但是演技絕對不差。他和陸安右捉了毗迦,布置了腳印,一切都讓我們誤認為對手武功高明,見到歷山飛出現,再不懷疑他人,只以為是歷山飛來尋仇,哪里想到還是另有乾坤。他出手擊我,知道你必定會援手,再盡全力殺你,引我出手,而他和陸安右聯手對付我地一招,才是真正的殺招,蓄謀已久。本來若不是忌憚歷山飛武功了得。我全力對敵。他們就算聯手也不見得留下我地性命,可是如此一來,我反倒上了他們地惡當。”

    蕭布衣听了頭痛和寒心。不解道︰“貝兄和他們有什麼不解之仇,他們定要除你而後快?”

    貝培又閉上眼楮,淡淡道︰“誰知道。”

    蕭布衣轉瞬想到,“其實他們最想殺的還是我,只是怕貝兄走漏風聲,告訴高爺。這才連你一塊除去,這麼說貝兄倒是受到無妄之災,倒讓我很是汗顏。”

    貝培又咳了幾聲,用手捂嘴,等到移開的時候,手上滿是鮮血。蕭布衣看著心驚,偏偏束

    ,貝培伸手入懷要去掏藥。一只手哆哆嗦嗦,很是

    “貝兄可是有藥在懷中,在下代勞就是。”蕭布衣想要伸手到他懷中摸索,貝培卻是雙目一掙。怒喝道︰“不用你好心。”

    蕭布衣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古怪脾氣地人,如果不是見他重傷。早就拂袖離去。只以為貝培從未輸過,所以怨氣十足,倒有些同情。貝培好不容易掏出一瓶藥來,他從山下滾下來藥瓶不丟也算是個奇跡。可他藥瓶在手,卻連打開的力氣都沒有,手一抖,藥瓶落在地上。好在地上泥土也厚,他又是坐著,並沒有跌破,見到蕭布衣不動,呵斥道︰“你沒看我身受重傷,不能幫我把藥瓶撿起來?”

    蕭布衣居然還能笑出來,伸手撿起藥瓶,拔開瓶塞問道,“服用多少?”

    “三丸。”貝培口氣和緩些。

    蕭布衣把藥倒出來,遞到貝培的手上,“我去給你找點水來?”

    “不用。”貝培勉強搖頭,壓低了聲音,“按照我算計,陸安右這會兒多半已經快到谷底,你出去還不是把我的行蹤暴露?”

    他說的極為自私,蕭布衣卻也不惱,只是哦了一聲。

    貝培有些奇怪,“你不生氣?”

    蕭布衣聳聳肩頭,“如果你生氣對傷勢有好處的話,不妨多說幾句。”見到貝培只是默然,蕭布衣問道︰“怎麼了?”

    貝培只是望著手上地三丸藥,喃喃自語道︰“真的是怪人。”

    他把藥放到口中,咀嚼了兩下,和著唾沫咽下去,再不言語,蕭布衣也不說話,心中卻是為楊得志和周慕儒擔憂,只怕陸安右傷害他們。轉念一想,陸安右以殺自己為己任,就是想要獲得高爺的舉薦,這些商人都是他上位的墊腳石,不會有事,只要他救回毗迦,自己和貝培死了,他倒是沒有馬上動楊得志二人的必要,想到這里,微微心安。

    貝培吃了藥,勉強坐了個姿勢,手掐個古怪的念決,斜斜的靠著山壁。蕭布衣知道他是調息療傷,也不打擾。學了易筋經後,他已經並非當初的懵懂,知道貝培這些人地內功看似神秘,其實都和易筋經仿佛,以發揮人體潛能為目的,只是法門有高下之分。他那個時代的足球運動員一腳能踢出超乎想象的力道,那是鍛煉地結果,他這也是鍛煉,不過由外到內,變成鍛煉五髒六腑的結實程度。單論今日被那個假歷山飛一擊,若他沒有點底子,說不定心髒已被他內勁擊爆,他只是吐口血,不損精力,這在以前已經是難以想象地事情。

    隨便的坐下來,蕭布衣也是開始調息,他的動作並不高難,但是注重以意驅力,當初擒得莫古德,一矛奮力貫穿一人,實在是以意為先的結果。

    打坐過程中感覺到貝培好像觀察自己,蕭布衣也不在意,漸漸入定,周身舒泰,一點小傷早就不治而愈。

    不知過了多久,蕭布衣突然心念一動,緩緩的睜開眼楮,見到貝培向洞口外望過去,心中肅然,不敢稍稍發出聲息。

    洞口外靜寂一片,蕭布衣雖然看不到,剛才運氣的時候卻已察覺到洞口的危險,那里有人存在!他心下驚栗,難道陸安右已經發現了他們的所在?陸安右若真的發現二人的所在,那二人實在是九死一生。陸安右甚至不用沖進來,守在洞口就可以餓死他們。

    “貝兄蕭兄原來在此。”陸安右的聲音淡淡的傳了過來,在他們耳中卻如沉雷慣耳,“還請出來相見。”

    蕭布衣並不出聲。只怕陸安右言語試探。雖然知道他一進來。洞內空蕩,二人無所遁形,遲早還是被發現。只是這刻有如把頭埋在沙子中的鴕鳥。躲避一刻算一刻。貝培不知道是否和他一樣的念頭,只是沉默無聲。

    “兩位仁兄心機都深,知道陸某人地心思,居然甘冒奇險躲在洞內,膽量之宏,陸某也是佩服。”陸安右地聲音又從洞外傳過來。悠閑輕松,“可是百密一疏,洞外荊棘掛有衣袂一角,正是貝兄的衣飾,這才讓陸某僥幸發現了兩位仁兄的行蹤。蕭兄膽氣過人,貝兄計謀無雙,此刻難道畏懼陸某,不敢出聲嗎?”

    蕭布衣听到陸安右說地有模有樣。心中沮喪。他不怪衣飾是貝培的,只是覺得自己疏忽大意,居然沒有察覺。

    貝培終于忍不住道︰“陸安右,你要做什麼?”

    蕭布衣不知道他這個聰明人怎麼問出這句糊涂話。卻很是無奈,因為他也是無可奈何。

    “陸某只想請兩位兄台出來一敘。”陸安右氣定神閑。勝券在握。

    “這里舒服的很,不如你進來一敘?”貝培冷聲道。

    “陸某倒想進入,只怕貝兄幾箭射出來,陸某身死,就沒有機會和貝兄交談。”陸安右口氣中滿是笑意。

    “我不會放箭,你放心。”貝培也是不急不緩,但是聲音已經弱了很多。

    陸安右洞外道︰“陸某信得過貝兄,卻信不過自己。”

    “此話怎講?”貝培問道。

    “陸某信得過貝兄的言而無信,信不過自己躲得過貝兄的弩箭。”陸安右把卑鄙的事情說地冠冕堂皇,“蕭兄,你以為貝兄為你打算,我只怕他算計了我後,下個要除掉的就是你。貝兄當初雨夜一口氣殺了數十人,也算是梟雄之輩。”

    貝培不語,蕭布衣卻是笑了起來,連連咳嗽,“無論誰想要除掉我蕭布衣,這胸口一肘總讓我念念不忘的。”

    陸安右挑撥不成,也不急躁,淡然道︰“既然兩位仁兄不肯出來,那陸某只能硬請了。”

    蕭布衣早就拔出了短劍,準備拼死一搏,陸安右說完話後再無動靜,蕭布衣有些奇怪,突然見洞口青煙飄過來,不由心中一寒,才知道陸安右點燃了洞外的枯藤干草,只想把二人燻死或者燻出去。

    片刻的功夫,洞中已經濃煙滾滾,蕭布衣嗆的咳嗽,無計可施。突然感覺貝培在招手,蕭布衣趕快移過去,低聲道︰“貝兄,我們只能沖出去,不能束手待斃。”

    貝培搖頭,“我們沖出去,他以逸待勞,那我們必死無疑。”握住了蕭布衣的手掌,貝培塞給他一丸藥道︰“此藥固本培元,你先含在口中。”

    布衣一愣,雖然依言把藥含在口中,卻搞不懂固本培如今臨陣磨槍,除非這藥真能神話一般,給他加上幾十年的功力,不然想要脫困還是困難。可蕭布衣更知道,這種藥物簡直就是無稽之談。

    貝培飛快地拿出一塊黑黑的東西,晃火折子點燃,那東西燒的極快,轉瞬燃盡,夾雜著青煙彌漫在空氣之中。貝培湊到蕭布衣耳邊說了一句,“和我演戲。”然後大聲道︰“蕭兄你看,這里有個出口。”

    蕭布衣心中一動,大聲道︰“快點挖開。”他在地上翻動下泥土,興奮道︰“果然可以出去,貝兄,你先請。”

    貝培哼了一聲,不再說話,再沒有了動靜。蕭布衣這才明白貝培給藥的含義,那藥物有些辛辣,可含在口中,居然不覺得濃煙太嗆。他屏息靜氣,一顆心砰砰大跳,並不出聲,知道貝培要引陸安右進來射殺。現在生死一線,除了藥物作用,他只是按照易筋經地口訣調整內息,片刻過後竟然覺得濃煙也不是那麼難忍,他留心傾听洞口的動靜,只等致命一擊。

    洞口處突然人影一晃,一人已經竄了進來,蕭布衣突然覺得不對,不等舉動,貝培已經竄了起來,手臂一揚,幾點寒光盡數射到那人地身上。

    見到那人不躲不閃,貝培也終于察覺不對,不等反應,那人的背後突然閃出凌厲的刀光,向貝培砍到。貝培伸臂一架,‘啪’地一聲響。一個圓筒般地東西已經落在地上。一人軟軟倒在地上,那人身後有人長笑一聲,翻掌擊在貝培的胸前。貝培凌空飛起,‘@淖蒼諫獎諫希 湎碌厥焙潁 丫 荒芷鶘懟br />
    陸安右這才出現,伸手撿起圓筒,丟出洞外道︰“貝兄好心機。”

    這幾下兔起鶻落。蕭布衣才竄了起來,一切都已經結束,不由愣在當場。他這才看清前面那人赫然就是假冒戴著面具的歷山飛,只是這刻怒目圓睜,早已斃命。不知道來時已死,還是被貝培射斃,蕭布衣只是心寒陸安右的手段之辣,他識破二人的計謀。索性將計就計,卻用同伴的身體做引,誘發貝培發射弩箭,如此一來。貝培的殺手 已失,陸安右更是有恃無恐。穩贏不輸。

    “陸安右,你贏了。”貝培咳出一口血來,目光黯淡。

    陸安右心中暗喜,卻是扭頭望向持劍地蕭布衣道︰“蕭兄,等我殺了貝兄後,再和你說說他的陰謀。”

    他向前走了一步,蕭布衣才要舉步攔阻,突然眼前人影晃動,知道不好,怒喝一聲,不退反沖,一劍刺了出去。

    陸安右身形連晃,已經到了他的背後,一腳踢出去,蕭布衣躲閃不及,飛了起來,重重落在地上,只覺得筋骨欲斷。

    緩緩爬了起來,蕭布衣還能笑出來,“陸兄好武功。”

    陸安右臉上一絲詫異,他這一腳已經全力踢出去,沒有想到蕭布衣竟然能抗的下來,體質之強讓他也是驚奇。不過他一招就試探出蕭布衣的招式平淡無奇,不足為懼,微笑道︰“蕭兄過獎。”

    他話音一落,手中刀光一閃,已經到了蕭布衣的脖頸,本以為這一刀出乎不易,必定砍下蕭布衣的腦袋,沒有想到眼前陡然失去蕭布衣的行蹤。陸安右一怔,轉瞬發現蕭布衣一招鐵板橋躲開。陸安右心中冷笑,知道鐵板橋這招失之靈便,刀勢下滑,就要剖開蕭布衣地身子。

    沒有想到蕭布衣身子後折,竟然成個圈形,腦袋居然從胯下鑽出來,手中短劍一閃,刺向陸安右的小腹。

    陸安右暗叫不妙,沒想到蕭布衣竟然柔軟如斯,來不及回刀,抽身爆退,卻被蕭布衣一劍自下到上劃開,小腹胸前鮮血淋淋,‘嗤’的一聲,手上又是一輕,單刀已經只剩下刀柄。

    陸安右一時大意,受傷不輕,心中勃然大怒,沒有想到陰溝翻船,才要拼命,突然臉色大變,伸手一指道︰“貝培你!”他身形一晃,不進反退,轉瞬出了洞口。蕭布衣愕然,不明白他為什麼不戰而退,方才的一劍他感覺到刺地不深,陸安右應該傷勢不重,應有可戰之力才對。

    身邊突然響起一聲低吼,“追。”貝培居然再次站起,也跟著陸安右穿出了洞口。

    蕭布衣不及多想,已經跟著出去,見到陸安右並未走出多遠,有如醉酒一樣蹣跚前行,不等二人追到,怒吼一聲,有如動物臨死前的哀鳴,翻身摔倒,臉色發灰,身子僵硬,只余手指微微顫抖,已然失去了知覺。

    貝培早就撿起了自己地弩箭圓筒,一扣按鈕,幾道光芒閃動,弩箭射入了陸安右的咽喉胸膛。確認他已死之後,這才緩緩轉過身來,見到蕭布衣臉色奇異,微笑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殺他也是沒有辦法。”

    見到蕭布衣臉上的凝霜,沉默不語,貝培笑容盡去,怒聲道︰“你這麼看我干什麼,難道我殺他不可以?你要知道我們不殺他,他就會殺了我們。蕭布衣,你婆婆媽媽,婦人之仁,難道要自鳴俠義,對我不滿不成?”

    蕭布衣手上青筋暴起,緩緩上前一步,凝聲道︰“他是該殺,可是我只想問你一句,當初毒殺我不成,反毒倒馬格巴茲的那人是否是你?!”

    陸安右雖被弩箭射殺,可是他中毒的情況和馬格巴茲一模一樣,蕭布衣一望之下,陡然心寒,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原來當初毒殺自己的不是劉文靜,不是哥勒,而極有可能是眼前的這個自己極為信任的貝培!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6
一百零七節 宇文化及也是同行

布衣臉上凝重,多少有些心痛,他心痛的不是貝培是心痛自己被朋友出賣。蕭布衣重情重義,他就是那種為了朋友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人,可是驀然發現,自己信任的朋友極有可能毒害自己,這讓他如何不傷心難過?

    他實在不想懷疑貝培,貝培可能孤傲一些,可能清高一些,但他直覺認為貝培不會是小人。高士清錦囊中讓他信任貝培,他選擇了信任,一路行來,二人隱有默契,雖然貝培對他不冷不熱,可蕭布衣心知,他一直都是站在自己的一邊。

    歷山飛一肘擊飛他的時候,貝培全力來救,貝培不說,蕭布衣卻是看在眼中,感動心頭。當初雨夜搏殺之時,貝培還是一言不發,但是陸安右想借真歷山飛之手殺他之時,貝培又選擇擋在他的前頭。

    有些人,做了不會說,蕭布衣不管貝培如何想法,卻對貝培已經真心感謝。只是如今陸安右已死,雖然是被貝培射殺,但是真正敗因卻是中毒,就算他還沒有想明白陸安右如何中毒,可他畢竟不是傻子,知道陸安右中毒一定和貝培有關!

    陸安右中毒癥狀和馬格巴茲一模一樣,發作極快,而且喪失一切知覺,任人魚肉,以前的蕭布衣只以為劉文靜和哥勒或許有這種毒藥,當發現第三人使出這種毒藥的時候,難免心驚。

    貝培瘦弱的身子似乎無能直起,皺了下眉頭,“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明白你的意思?”

    蕭布衣手握短劍。一字字道︰“你知道我去僕骨,商隊只有你才能自由行動,沒有別人的約束。你方才放弩射殺不能動彈地陸安右。不是非殺不可,而不過是掩飾自己下毒地真相。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當然不想讓我知道你也會下毒。”

    貝培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圓筒,喃喃道︰“蕭布衣,你真地很聰明。”

    蕭布衣愕然,“你承認了嗎?”

    “不錯。陸安右是我毒暈,然後射殺。”貝培突然抬起頭來,怒不可遏,“我跟隨你去了僕骨,然後下毒想要毒死你,可惜毒倒了馬格巴茲,我蛇蠍心腸,狠毒非常。這下你滿意了吧?”

    蕭布衣眼中有了疑惑,“你為什麼要毒我?”

    貝培連連冷笑,“你這麼聰明的人都想不明白?李志雄不惜勾引外賊歷山飛為了四科舉人,寧峰不惜背叛陸安右也是為了四科舉人。陸安右甘冒奇險,伙同假歷山飛一定要除我們而後快。目的還是為了四科舉人,我呢,特意跟在你身後要毒死你,當然也是為了四科舉人!”

    蕭布衣點頭,“貝兄說的也有道理,只是你如何毒倒陸安右,我怎不知?”

    “你打听這個干什麼?”貝培不解道。

    “貝兄下毒神鬼莫測,在下倒是有些畏懼。”蕭布衣見到貝培憤怒,反倒笑了起來。

    貝培臉上有了惱怒,“你遲遲不肯出手,原來只是畏懼我使毒的本事?”

    蕭布衣點點頭道︰“貝兄聰明如斯,在下佩服萬分。”

    貝培本是極為冷靜之人,這刻卻是憤怒非常,大聲道︰“那好,我告訴你,我特意撕爛衣角丟在洞外,就是想讓陸安右找來和他一絕死戰。陸安右用煙想要燻我們的時候,我卻把毒藥點燃,融到空氣中,只要進來地人,沒有不中毒的道理。我和你用計演戲說出逃,知道陸安右必定不信,可他人本多疑,肯定會進來看個究竟。若是平時,他聞到毒煙的氣味,早就有所察覺,可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偏偏放煙來燻我們,混淆了洞內的氣息,如此一來,他進來倒不能察覺空氣中有毒。他和我們打斗,自以為穩勝,等到內勁不濟時手足酸軟,發現中毒的時候,卻已經晚了。”

    蕭布衣心下凜然,嘆息道︰“原來下毒也有如此巧妙的門道,蕭某倒是孤陋寡聞。”

    貝培冷哼道︰“你現在知道也不晚,我下毒沒有你想像的高明,這里地勢開闊,就算有毒煙也很稀薄,你倒是不虞中毒。今日看來我們一定要分個你死我活,廢話不要再說,我趕著去做四科舉人,蕭布衣,你放馬過來,我倒想看看是你的劍快,還是我地弩箭厲害。”

    蕭布衣望著貝培手中的圓筒,苦笑道︰“恐怕還是你的弩箭厲害。”

    貝培怒道︰“你這點膽子都沒有,可是想要趁我不能動彈的時候逃走嗎?”

    “貝兄為什麼一定逼我出手。”蕭布衣已經把短劍收起,微笑道︰“你若是真想殺我,當初在洞中地時候,不給我解藥就好,到現在我才相信貝兄並非毒害我的人。我不懂為什麼貝兄總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地好心,特意把解藥說什麼固本培元的藥物。”

    貝培沒有釋然,反倒憤怒,“你說的大錯特錯,我給你解藥只是想要利用你,我無力對抗陸安右,只是想利用你來對付陸安右,等到陸安右一死,也就是我殺你之時。”

    他句句反駁,蕭布衣說他不是凶手,他偏偏要扯到自己身上,實在情理不通。蕭布衣卻已經緩步走了過來,“貝兄的脾氣實在古怪,我只知道一點,問心有愧之人怎麼會有如此的憤怒的表情?”

    貝培一愣,目光閃動,第一次沒有反駁蕭布衣所說。蕭布衣緩步走到他的身邊,無視他手中要人性命的弩箭,關懷道︰“你現在傷勢怎麼樣,我們要抓緊回商隊才好。”

    “死不了。”貝培終于還是沒有發射弩箭,手臂垂了下來,軟軟坐倒。

    蕭布衣心道這位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不知道自己是否和他命格相沖,不然怎麼每句話都要和自己作對。

    “在下身處險境。李志雄。寧峰,陸安右都是各懷心

    在不能不防。可若真有什麼得罪之處。還請看在布的份上,多加諒解。”蕭布衣向地上的貝培地深施一禮,倒是態度誠懇。

    貝培又是冷哼一聲,“經驗淺薄?你要是經驗淺薄,那些老謀深算之人怎麼會一個個地被你干掉?蕭布衣,你莫要扮豬吃虎。我不會上當,被你所騙。”

    蕭布衣哭笑不得,岔開話題,“貝兄能走嗎?”

    “當然能走。”貝培想要起身,可是方才性命相搏鼓起的精力被抽干了一樣,稍微用力,嘴角再次溢出鮮血。

    他傷的實在不輕,先是被陸安右砍了一刀。又讓假歷山飛擊了一拳,滾了下來,一直沒有多少時間調息,方才又讓陸安右拍了一掌。就算鋼鐵之身都是難捱,何況他很是瘦弱。

    蕭布衣嘆息一口氣。“貝兄傷勢很重,在下背你回去如何?”

    他說完這句話,已經蹲下身子,背對貝培。貝培在他身後......
    蕭布衣知道自己方才的懷疑讓他頗為不滿,到現在還是念念不忘,只能苦笑。貝培雖然埋怨,卻還是讓蕭布衣背了起來,然後再沒有了聲息。

    蕭布衣用背心感覺到了他的呼吸,心中稍定,辨別了一下方向,已經發足疾走起來。他走的極快,但是走的也穩當,為了避免加劇貝培的傷勢,上身很少晃動。這種姿勢對別人而言或許很累,他卻輕車熟路,當初他一劍刺中陸安右,就是得益于每日鍛煉古怪姿勢地身體。他的身子可以很軟,當然這個軟並非是說和稀泥一樣,而是身隨意動,筋骨拓展的意思。

    —

    行走了足足一個時辰,蕭布衣還是精神不錯,貝培卻是日益萎靡,幾乎處于半昏死的狀態,蕭布衣路過一條小溪,捧點溪水喂他喝下,見到他喉嚨動了幾下,突然有些發呆。

    貝培緊閉雙眼,眉間緊皺,顯然強忍著痛苦,就算昏迷中也是不能幸免。他皮膚黝黑,嘴唇一抹小胡子,對人橫眉立目,讓人看起來要多討厭有多討厭,很多人只是望了他第一眼,就很難仔細看下去,蕭布衣也是如此。

    雖然對貝培有些感謝,可蕭布衣也從來沒有認真看過貝培,他還沒有盯著一個大男人看的習慣,可是方才喂水之際,他無意中發現貝培竟然沒有喉結!

    貝培是個女人?蕭布衣見到他的臉,皮膚黝黑,脖頸的膚色也白不了多少,苦笑搖頭。陡然想到貝培曾經冷冷的對自己說,誰說女人不能出塞。當時他只以為貝培和自己頂嘴,原來卻是大有深意。

    只是呆立了片刻,蕭布衣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明白了貝培為什麼脾氣如此暴躁,多半是女人地緣故,她長的如此,也怪不得心情不好,這麼說什麼四科舉人的事情,她也是刻意激怒自己。自己想去她懷中取藥,她急聲喝止,當時沒有多想,現在才是恍然,不由有些臉紅。

    所有的疑惑片刻都有了解釋,蕭布衣也不揭破他地身份,暗道一個女人長成這樣,是男人的都應該擔待些,也不要對她過于刻薄。懷著這個心事回轉商隊,眾商人望眼欲穿地差點變成望夫石,見到二人回轉都是大喜,可是看到二人都是傷痕累累,尤其貝培死了一樣,又是大驚。

    驚喜之下,蕭布衣把發生的一切都說了一遍,本以為會有人質疑,沒有想到眾人都是異口同聲的罵陸安右該死。蕭布衣把功勞推了貝培的身上,眾商人當然不信,現在蕭布衣就算放個屁,大家不會說香的,也會說屁乃人身之氣,焉有不放之理。眾人按照蕭布衣說的地方去尋找毗迦,好在老人無事,還很精神,想必陸安右也是覺得這老人不值得殺害,留著更有作用。

    商隊出塞獸醫準備了一個,治病的醫生也有,給貝培把脈半晌,只說他脈相怪異,血氣失和,實在生平僅見的怪癥,所以不敢包治。

    蕭布衣見到神醫連男女都分不出,估計他的醫術也是有限。神醫拿出常見的傷藥熬成一碗給貝培服用,沒有想到貝培只喝了一口就吐了出去。藥湯滿是鮮血。眾人有些驚惶。對貝培沒有好感是因為他地脾氣,可是他畢竟對商隊兢兢業業,這次為商隊身受重傷已經讓人抹去了成見。貝培自己勉力取出點藥來。就水服下,沉沉睡去,商隊破天荒地等他一晚,沒有出發,貝培沉睡一晚,第二天終于醒來。雖然氣息微弱,但總算活轉過來。

    第二天商隊開拔,陸安右一死,他的手下群龍無首,眾人一致推舉蕭布衣為領隊,蕭布衣只能謙讓,謙是謙了,讓卻是別無可讓。陸安右。寧峰,李志雄,貝培或死或傷或消失,商隊能拿得出手的護衛也就他蕭布衣一人而已。

    好在陸安右地手下多數只是為裴閥賣命。換領隊也很尋常,再加上蕭布衣最近頗有威望。倒也都听他的命令。

    蕭布衣因循舊規,走的是老路,一路上小心行事,當初安營扎寨的時候因為多留心可敦和陸安右他們的方法,現在應用起來倒也有模有樣。

    自從他當上領隊,商人都覺得否極泰來,一路到了紫河,居然風平浪靜。他們經歷太多了意外,打劫和謀算,回來的行程順地出乎太多人的想像,當見到紫河明亮的河水,巍峨莊嚴長城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是激動萬分,歡呼雀躍。

    過了紫河長城,剩下的路程都和綢緞般的順滑,氈帳漸去,牧民遠離,土屋木房中原人士漸漸多了起來,一切看起來,熟悉而又親切。

    雖然中原很多地方是烽煙四起,可邊境看起來竟是平和一片,絲毫沒有戰亂的痕

    一人經歷,他們雖听到莫古德千軍逼婚,可多當故事來听,沒有經歷過其中地驚心動魄,本來雨夜殺戮之時,只恨親自出塞,如今想來,現在獲利不錯,明年交易也是大有希望。

    過紫河南下,途中有幾個村落小鎮,楊得志和周慕儒都已經熟悉,也不用特意回轉馬邑,和蕭布衣招呼一聲,取道西南帶著馬匹和貨物奔山寨的方向而去。

    蕭布衣沒有跟隨二人,還是留在商隊,畢竟他為副領隊,如今轉正,總要有始有終。

    貝培傷的雖重,卻是好的也快,她身上帶地傷藥不比虯髯客少了多少,不用神醫,天天服用自己的藥物,快到了馬邑之時,已無大礙。

    商人對楊得志周慕儒二人並不在意,因為楊得志不好說話,周慕儒能比木頭多說兩句話,在商人心目中自然不會有什麼深刻地印象。蕭布衣販馬販驢的他們不管,他們只在乎蕭布衣這個人!

    商隊沒進馬邑之時,高士清已經早早的出城相迎,他是一如既往的飄逸俊朗,不羈瀟灑,見到商隊歸來,先和帶頭的商人恭喜道賀,祝賀平安歸來。

    不等他提議,林士直就已經早早把蕭布衣拉過來,不住口的贊揚,其余的商人也是隨聲附和,當下決定,擺酒天香坊為蕭布衣慶功。

    蕭布衣無可推脫,倒真的身不由主,回頭望時,才發現貝培已經不見,不由若有所失。

    他並非以貌取人之人,出塞來回,大約兩個多月,怎麼說也和貝培出生入死,知道她是女人後,更是覺得此人的能力非同凡響,高士清讓她主持大局顯然經過老謀深算,這次一別,倒是不知道何日再見。

    踏入天香坊的那一刻,蕭布衣恍如昨日的感覺,掐指一算,卻過去足足兩個多月。自己百戰不死,變化不小,卻不知道夢蝶是否依舊明眸善睞?

    雖然有些牽掛夢蝶,蕭布衣不好當堂問出來。酒筵早早的擺上,高士清坐了主位,讓蕭布衣坐位,商人並沒有意見,分主次落座。

    高士清端起酒杯,微笑道︰“今日只是接風,且談風花雪月,放開一切。”

    眾商人齊聲稱好,蕭布衣也是微笑以對。對于出塞之事,高士清並不詢問,可是見過他們飛鴿傳訊後,蕭布衣知道高士清早對商隊的一切了若指掌。這一行中,李志雄,寧峰,陸安右死的死。逃的逃。他問也不問一句,其人溫文,其心似鐵。

    在可敦帳下。蕭布衣早就領略到權謀地冷酷無情,對高士清已經由伊始地真誠到多少帶有戒備。當然這種戒備並非敵對,而不過是保護自身而已。

    高士清雖是開懷痛飲,談笑風生,細心的蕭布衣卻看到他眉宇間的憂慮,不解他在發愁什麼。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眾商人都是微醺有了醉意,林士直一旁高聲調笑道︰“布衣醉否?”

    蕭布衣微笑道︰“林兄此言何意?”

    林士直用手一指身旁彩袖翩翩地舞女道︰“這些舞女舞技其實也是不弱,只是比起夢蝶姑娘還是差上很多。不知道高先生為何藏起夢蝶姑娘不讓我等見到,可是成了布衣的禁臠不成?”

    他和蕭布衣一路頗為熟識,口氣當然是諸多調侃,蕭布衣早有這個疑惑,卻被林士直搶先提出來。按照他現在在裴閥的地位。在天香坊擺酒,裴茗翠雖沒有說把夢蝶賞賜給他,可要是想拉攏他,絕對不應該把夢蝶送給他人。所以他對夢蝶的處境倒不算擔心,但在天香坊這麼久。夢蝶遲遲沒有出面,倒讓蕭布衣有些忐忑。

    含笑望著高士清,蕭布衣打趣道︰“林兄實在開小弟的玩笑,夢蝶姑娘豈是蕭某的禁臠,這一切還是要由高爺做主。”

    高士清面露難色,讓蕭布衣心中一沉,只是不等高士清開口,一個有些放浪地聲音從外邊傳過來,“說的不錯,看來這里的一切還是要由老高做主才對。”

    眾人一驚,扭頭向外看過去。

    高士清是裴閥的人物,更是裴茗翠手下的得力干將,能夠稱呼高士清為老高的人不多,就算是林士直等江南華族的代表,見到高士清雖然不稱呼聲爺,也要尊稱一聲高先生。裴茗翠叫高士清老高那是信任,這人稱呼老高卻並不親熱,听口氣倒是戲謔的成分多一些。

    高士清抬頭望去,緩緩起身,拱手道︰“原來是少卿大駕光臨,高士清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來人年紀不小,卻也不算太老,最少風度翩翩,氣度華貴,鼻高眉重,雙目炯炯,額頭寬廣,看起來也算是一表人才。

    眾商人都是紛紛起身拱手,蕭布衣不知道這個少卿哪里來地這麼大的架子,居然高士清都要施禮,只好也跟著站起。

    那人對旁人都是不理,目光掃過蕭布衣,微有不屑,徑直來到高士清的面前,重重的一拍他地肩頭,“老高,我是不請自到,你多半意料不到?”

    高士清含笑道︰“少卿來此,實在讓天香坊蓬蓽生輝。”

    那人搖頭道︰“其實不然,我倒覺得你巴不得我滾蛋,不然怎麼我來了三次,你高士清都是不在?”

    高士清笑道︰“我是的確有事,怎麼能天天守在天香坊?難道這里地主事接待不周,對少卿有了怠慢?那我倒要好好的責罰他們。”

    “不是不周,而是太周到。”那人哈哈大笑,眼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天香坊算不了什麼,不過是個小場面,還不值得我三顧茅廬。我千里迢迢的來到這里,不過是想見夢蝶姑娘一面。可偏偏這個夢蝶姑娘左說有病,右說有恙

    在我是影子都沒有見到一個,不知道可是夢蝶姑娘架算我宇文化及都是不能求見?”

    他說的客氣,神情卻是囂張無比,蕭布衣听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愣在當場。

    此人是宇文化及?我靠,不可能吧?

    蕭布衣歷史不好,宇文化及是哪個他倒知道,那可是隋唐第二條好漢宇文成都的老子!第二條好漢武功就算不蓋世,那也是不容小窺,可他老子怎麼是這種猴急飛揚跋扈加上精蟲上腦的德行?是大智若愚,還是扮豬吃虎蕭布衣並不清楚,可當下的第一眼看過去,此人深有士族子弟的浮華,卻無貴族子弟的凝練。

    貴族子弟當然有好有壞,可怎麼來看,這個宇文化及都是靠邊站的那種類型。

    爹是英雄兒好漢,蕭布衣心中琢磨,宇文化及,宇文成都這八個字千古流傳,畢竟有過人的本事,自己倒不能小瞧他們父子二人。

    這人也要見夢蝶,蕭布衣心中微沉。隱約覺察到不妙。自己在裴閥再是呼風喚雨,不過是個布衣草民,有什麼底氣去和隋唐第二條好漢的老子去叫板?宇文閥也是大閥。裴閥會為一個歌妓得罪宇文化及?

    緊鎖著眉頭的不但是蕭布衣,林士直也是如此,他站起來拱手施禮,宇文化及理都不理,不免心中不是滋味。他雖是個商人,可也是個大家。江南華族有一號,也算是個有頭有臉地人物,這個宇文化及不給他林士直面子,隱約就是看不起林家,那是他很難容忍地事情。

    “能得少卿垂愛,實乃夢蝶的三生有幸。”高士清微笑道︰“可是夢蝶姑娘眼下真的不能來見少卿。”

    宇文化及瞳孔微縮,“老高,我知道你今日在天香坊。搶先過來見你,只怕你跑了。就算這個土包子都知道所有地一切由你做主,夢蝶也不例外,難道你到現在還推三阻四不讓我見見夢蝶?我今天就和你說一句。我宇文化及想要的女人,憑你高士清。還沒有資格阻擋!我只要你一句話,你莫要讓我失望。”

    他口氣隱有威脅,眾商人都是有些忿忿然,可畢竟不會為了蕭布衣得罪宇文化及。蕭布衣微微變色,對于土包子一稱,他倒是並不介意,可現在他終于明白高士清一直不讓夢蝶出來彈琴歌舞的原因。

    高士清笑容不減,拱手道︰“少卿言重了,夢蝶不見少卿,實在有迫不得己的苦衷。”

    宇文化及仰天長笑,“那我倒要听听。”

    高士清不咸不淡道︰“少卿常在聖上身邊,當然知道聖上的心意。如今距離元宵燈會雖遠,可是各地都是早早的準備。上林苑十六院更是早早地籌備歌舞管弦以博得聖上喜悅。只是上林苑十六院歌舞管弦雖然不差,但是調教起來甚為吃力,裴小姐向來以聖上的心思為重,這才急調夢蝶前往東都。夢蝶姑娘琴舞雙絕,正是前去調教十六院之一明霞院的姑娘,少卿若是想見夢蝶姑娘,只怕要去東都一行!”

    宇文化及臉色微變,仰天打個哈哈,“好你個老高,神神秘秘,也不早說,倒讓我急怒一場,看來我要見夢蝶,真的要去東都一行。”

    高士清說的軟中帶硬,扯上了聖上,饒是宇文化及囂張如斯,也是不敢多話,只怕被高士清抓住了把柄。

    “只因裴小姐叮囑,這事能不說最好不說,”高士清苦著臉道︰“少卿,你也知道裴小姐的意思我也不敢違背,要非你逼的急迫,我倒真的還不會說。”

    “那這麼說都是我地錯了?”宇文化及淡淡道。

    “高某不敢。”高士清拱手道。

    “錯就是錯,有什麼敢不敢的。”宇文化及大笑了起來,“我既然錯了,就要賠罪,這樣如何,今日我打擾了你們飲酒的興致,明天我來宴請眾位,你,你,你們,哪個都不許缺席,否則就是不給我宇文化及的面子。”

    他伸手一指,略過林士直,袁嵐,還特意地指了下蕭布衣,倒讓蕭布衣微微錯愕。

    宇文化及說完,不等眾人應諾,已經大笑的走出了天香坊,高士清微微皺眉,沉吟不語。

    蕭布衣總感覺宇文化及今天不是為了夢蝶,倒是對自己頗有興趣,雖然自己和他頭次見面,他也很少望向自己。

    見到林士直已經湊了過來,蕭布衣忍不住問,“林兄,這個宇文化及是什麼來頭,怎麼不把高爺放在眼中?”

    林士直嘴角一絲不屑,壓低了聲音,“他還不是仗著老子地風光,他老子宇文述,如今是左衛大將軍,深得皇帝寵愛。他弟弟宇文士及,娶了南陽公主為妻。他年輕的時候,不守法度,總喜歡游蕩在女人中間,自命風流不羈,西京人都識得他,給他個外號叫做輕薄公子。本來他沒有什麼能耐,可是仗著老子和弟弟的緣故,也弄個太僕少卿的官做做。”

    “太僕少卿做什麼的?”蕭布衣問。

    林士直神色很是輕蔑,“都說我們商人地位不行,他貴為朝官,其實地位也是不高。太僕少卿不過是給聖上養馬而已,听說當年聖上放千匹良馬去草原求龍馬,讓人遺笑大方,就是他給出的餿主意。如今他本事沒有多少,可是他老子和兄弟都得皇上寵愛,倒沒有人敢得罪他。”

    蕭布衣愕然,從來沒有想到過威名遠播的宇文化及歷史上竟然是個這樣的人物,不但是個輕薄兒,狂傲不羈,還和自己是同行,他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森冷,難道是因為同行是冤家的緣故?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6
一百零八節 機關算盡聖旨到

文化及走出了天香坊,臉色已經陰沉的和鍋底一樣,一口濃痰在地上,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喃喃道︰“高士清,你居然敢讓我丟臉,我不會讓你好過。”

    一輛豪華馬車疾馳過來,裝潢華麗,香氣撲鼻,到了宇文化及身邊戛然而止,馬是好馬,馬夫也是不差。宇文化及上了馬車,已經迫不及待的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

    馬車上有兩個手下,一個黑面,一個白臉,看起來倒可和黑白無常攀上親家,“公子,我們得到確切的消息,陸安右的確死了。”

    宇文化及握的拳頭咯咯作響,怒聲道︰“沒用的東西,他是怎麼死的?”

    黑面的說道︰“公子,高士清把消息封鎖的很嚴,我們費勁心力才知道陸安右事敗,回轉紫河的前幾天被蕭布衣殺死。”

    “又是這個蕭布衣。”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恨聲道︰“他屢次壞我大事,老子不把他抽筋扒皮也就不姓宇文這個姓了。”

    宇文化及和蕭布衣初次見面,對他卻是恨之入骨的樣子,估計就算蕭布衣見到都是疑惑不解,不明所以。

    “梁子玄他們不是說蕭布衣武功差勁,不足一提。陸安右怎麼說也是個高手,我一心栽培他進入裴閥,只指望他能夠得到裴茗翠的舉薦到了皇上的身邊,他輕易就死,難道是高士清這個老鬼看穿了他的底細?”宇文化及緊皺眉頭,疑惑不解。

    “可梁子玄那幫人也是鎩羽而歸。”黑面苦笑道︰“梁子玄收買了李志雄,本來決定在出關的時候把蕭布衣干掉。听說他們派出個絕頂高手。卻還是不能奈何這個蕭布衣,我恐怕此人也不簡單。”

    宇文化及冷哼一聲,“他們讓那個絕頂高手扮作歷山飛嗎?”

    白臉地接道︰“不錯。誰都不知道歷山飛到底是誰,卻都知道他善用單刀,戴有青銅面具,既然如此,梁子玄他們也想渾水摸魚。最近歷山飛神出鬼沒,但我想大多數事情都非他所做。只是梁子玄他們不知道陸安右是我們地人。當初想把所有人一塊做掉,沒有想到高士清這個老鬼好像防到這招,居然帶了連環弩那種要命的東西,梁子玄他們本以為準備充足,可以將商隊一網打盡,卻沒想到折損大半,再無力阻擋他們出塞,也算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黑面苦笑說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我們卻是大大的損失,公子本來準備這次買賣大賺一筆,卻沒有想到會被蕭布衣破壞,只能暗中做點生意。我們真地不明白這個蕭布衣怎麼如此好命。本來梁子玄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收買僕骨的貴族,讓他們阻擋裴家商隊入僕骨,在拔也古收拾他們,沒有想到他們還是見到了可敦,滿載而歸。陸安右如此武功反被他殺,公子倒不能輕視此人。”

    宇文化及臉色鐵青,半晌道︰“他屢次破壞我的計劃,還上了老子喜歡的女人,我不殺他,只能說老天無眼。裴茗翠對他刻意栽培,用意無非是把他舉薦給皇上,加穩裴閥的根基,我們怎麼能讓她如意!蕭布衣的好運氣今天是最後一天,明日老子不用動手,也是他地死期,得罪我宇文化及的人,絕對不會有好日子過!”

    黑面白臉互望一眼,臉上都是浮出動人的微笑,“公子高招,我只怕蕭布衣做夢沒有想到得罪了公子,也更想不到他風光也就剩下最後一天。明日筵席上還有王大人和劉武周一干人等,想必定然精彩非常,蕭布衣難免牢獄之災,死期將至,到時候裴茗翠辛辛苦苦,只怕她終是空歡喜一場。”

    宇文化及放聲大笑,得意非常,“不錯,不錯,蕭布衣做夢也想不到我在對付他,今日筵席先給他點甜頭,明天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始。只是好戲要等到明天,今晚你們給我準備了沒有?”

    黑面白臉都是奉上笑容,“女人早給公子準備好了,還請公子移步。”

    宇文化及哈哈大笑,重重拍拍二人的肩頭,“你們做的很好,很趁我心意,只要此間事了,我就帶你們去東都好好的耍耍。夢蝶不是很狂,對老子我避而不見?過幾天去了東都,那老子就要好好玩她,到時候看看裴茗翠和高士清會有什麼樣的臉色!”

    高士清筵席完畢,略微招待下眾商人和蕭布衣,已經離開眾人。

    宇文化及雖然沒有傳說中地那麼能打,更沒有傳說中的地位,而太僕少卿不過是個養馬的官,在蕭布衣的眼中,高到或許可以和孫猴子地弼馬溫相提並論。但太僕少卿畢竟算是個京官,宇文化及也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就算王仁恭都是不好得罪,所以當所有眾商人離開地時候,都在考慮明日赴宴到底要準備什麼樣的禮物。

    高士清離開眾人的時候,雖然沒有黑臉,卻是緊鎖著眉頭,走到一間房前推門進去,一人坐在桌邊,以手托腮,扭頭過來,見到高士清,霍然站起道︰“高爺。”

    那人赫然就是小胡子貝培,黑面瘦削,但是聲音並不刻意裝作,而是實在的女聲。她真實的女聲倒是婉轉溫柔,絲毫沒有小胡子時的那種僵硬,只是口氣冷漠並非做作,對待高士清也是如此。

    “坐,你的傷好了沒有?”高士清問道。

    “已無大礙。”貝培回道。

    高士清點點頭,“裴蓓,你這次做的很好,總算沒有折了裴閥的威風。”

    “還是高爺安排的妥當。”小胡子貝培的名字原來不過是裴蓓翻過來念,“高爺讓員外郎研制的連環弩殺傷奇大,只可惜成本太高,不能通用。”

    “員外郎也是個人才。”高士清點頭道︰“不過他是時運不濟。總受人排擠。他古靈精怪的發明這種東西,極為不易,成本高倒無妨

    做了這些,沒有想到還會有些用途。”

    —

    二人似乎都是知道員外郎是哪個,岔開了話題,高士清問,“裴蓓。你一路跟隨蕭布衣,覺得此人如何?”

    貝培凝思片刻,搖搖頭,“他這人雖然是副領隊,但很負責,對商隊盡心盡力。我看不出他地底細,只是他武功地進展可以用神速來形容,實在讓人非常詫異。”

    “武功無傷大雅。”高士清搖頭道︰“再好的武功也是抵不過心機。你要知道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的道理,我們看重他地並非武功!不過他武功有所進展,對我們來說應該算是個好事,你只要說說對他印象即可。我相信你的直覺。”

    “他正而不迂,不貪財好色。”說到這里的貝培頓了下,似乎想到了什麼,“那個韓雪原來是蒙陳族的塔格,倒讓我們意料不到。他們一路行來,蕭布衣能守之以禮,節制,遠非常人能比。我多方試探,發現他這人倒是清淨寡為,不好意氣之爭。”

    高士清點頭,“你說的不差,一個人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說穿了也就是難以戰勝自己地七情六欲,宇文化及雖然不差,但是畢竟肉欲難脫,就是死穴,成不了大事。”

    “可他雖然不強,但是感情豐富,對兄弟極為重義,就算對一匹死馬都是嘮嘮叨叨,很是婆婆媽媽。”貝培皺著眉頭道︰“高爺,蕭布衣這人這點是個極大的缺陷,他對敵人下手或許毫不留情,但是對自己的兄弟卻是難以割舍,如果想要擊敗他,倒可以從這點考慮。”

    高士清笑了起來,“他若對誰都是心狠,我們如何敢來扶植這種人?我們不怕他萬一上了高位,把我們一腳踢開或者拿我們開刀?朋友是相互的事情,就如感情一樣,沒有付出,就不要妄想收獲。我們就是因為知道他重義,寧可得罪宇文化及,也要把夢蝶送走,就是想讓他知道我們對他的器重,他這種人絕非池中之物,終有飛黃騰達的時候,我們這時拉攏本錢最少,要是像陸安右那種絕情寡義之人,只會浪費我們的心血。”

    “高爺說的也是。”貝培啞然失笑,“不過你讓我留意陸安右,說他多半會反,難道是早有警覺?”

    高士清冷笑道︰“雖然宇文化及不足成事,可如今裴閥高處不勝寒,各個舊閥新門都是虎視眈眈,只等著我們失勢地時候。我已經查的明白,陸安右和宇文化及有過交往,雖然短暫,難免不被宇文化及收買。至于這次宇文化及來找夢蝶不過是個托詞,他當然不止那麼膚淺。”

    “他還有什麼目的?”貝培好奇問道,和蕭布衣等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看起來無所不知,不過在高士清面前,她居然有些天真。

    “他地目的就是我要找你地用意。”高士清伸手掏出一個錦囊遞給了貝培,“照這個去做,務求干淨利落!”

    高士清走後,貝培從錦囊中掏出一張紙簽,看了一眼,臉上微微變色,半晌把紙簽放到紅燭之上。

    紙簽燃著,化為灰燼,貝培回到床前打坐半個時辰,听到窗外三更鑼響,已經推窗出去,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之中。

    弼馬溫請客,倒是稀罕,蕭布衣有這個念頭的時候,沒有太大的興趣。

    弼馬溫當然就是宇文化及,蕭布衣又見到了一個印象中的牛人。宇文化及在他印象中很牛,听說還是他親手殺的隋煬帝,這種人物應該不容小窺。可宇文化及看起來很衰,最少比他想像的要衰,和一般玩雞斗狗的紈褲子弟沒有太大的區別,他不知道宇文化及處心積慮的對付他,更不知道危機已經迫在眉睫,所以再次到了天香坊的時候,還是笑容滿面。

    可等見到王仁恭和劉武周悉數在場的時候,蕭布衣心中就已經‘咯 ’一下,他發現原來宇文化及隨口邀請竟是刻意而來。

    他把商人,太守。裴閥和劉武周一齊找來。難道有什麼更深用意?蕭布衣把詫異壓在心中,開始刻意的謙卑,留心的觀察動靜。不過他向來也不傲氣。所以態度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兩樣。

    眾人落座,蕭布衣不敢和王仁恭,劉武周一般人等搶風頭,到一幫商人中落座。

    宇文化及高居主位,舉止不端,倒和弼馬溫看起來一個性格。他雖然宴請了商人。可眼中明顯沒有商人地位置,只是和王仁恭和劉武周有說有笑。

    王仁恭還是一身紫袍,不知道穿上那天就沒有脫下來,還是留有多套備用,臉上並不嚴肅,只是詢問下宇文述地事情,無非是說什麼征遼平亂的事情。劉武周喝酒的時候多,說話地時候少。自斟自飲,並沒有當筵席是回事。

    眾商人都覺得來的不值,可是又不好折回,陪著笑容。臉部表情都有些僵硬。

    實際上除了商人,好像沒有哪個當作這是筵席。宇文化及擺譜完畢,見到高士清很少說話,放聲笑了起來,“老高,雖然我在這里宴請來客,可你怎麼說也是這里的主人,似乎應該找幾個歌妓讓我們欣賞一下。”

    高士清微笑點頭,“少卿說的極是,我這就去吩咐。”他不等起身,宇文化及已經高聲道︰“不急,不急,我先給老高你說個事情。”

    高士清點點頭,“悉听尊便。”

    “老高你可知我為什麼對這些菜肴並沒有動筷?”宇文化及問道。

    “多半不符合少卿的胃口?”高士清反問道。

    “這里的菜肴其實不錯,可是自從我在西京吃了道美味後,就對別地菜肴再也沒有了胃口。”宇文化及微笑道。

    “哦?”高士清沉聲道︰“不知道少卿吃的是何種美味,這里倒可

    準備一下?”

    “老高可知道斛斯政已被皇上處死?”宇文化及不經意的轉移了話題。

    眾人听到斛斯政被處死的時候都沉寂了片刻,就算商人都是有了一絲不安,蕭布衣不明白斛斯政是哪個,察覺到高士清臉色微變,不明所以。

    “斛斯政謀逆反叛,勾結外邦,聖上到現在才處死他,倒是寬宏大量。”高士清回答的不卑不亢。

    “不知道老高可知斛斯政是如何死的?”宇文化及不經意的望了蕭布衣一眼,嘴角一絲嘲笑。

    蕭布衣不動聲色,心下凜然,只覺得危機將近,偏偏想不到頭緒。

    高士清微笑道︰“在下只是為裴家商隊的主事,一心經商,倒是孤陋寡聞。”

    宇文化及大笑了起來,“諒你老高也猜不到,家父對聖上說,斛斯政之罪,天地所不容,人神所同忿。若同常刑,賊臣逆子何以懲肅?請變常法。聖上是明君,準許了家父地提議。于是聖上就命人把斯政綁在金光門的一個柱子上,眾大臣一人一箭射死了他。”

    眾人都是沉默不語,蕭布衣隔著桌案看到高士清握緊了拳頭,心中不解。因為高士清都說斯政叛逆勾結外邦,這種人不死那是天理不容,既然如此,高士清為什麼緊張,宇文化及吃喝的功夫突然說到斛斯政不知道又有什麼用意。

    高士清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原來斛斯政是被射死的。”

    “不然,不然。”宇文化及連連搖頭,“後面還有更精彩地內容。斯政被文武百官一人射上一箭,卻還沒死,聖上就讓人割了斛斯政的肉下來,然後開始烹煮,讓百官品嘗。我是有幸在場,多吃了幾口,味道鮮美,真是從未有過。”

    林士直見到沒有自己地事情,正夾了塊肉放在嘴里,听到宇文化及說什麼吃人肉,忍不住一口吐了出來。

    宇文化及目光一寒,“林掌櫃可是對聖上決定不滿?”

    林士直嚇的筷子差點扔了出去,慌忙站起拱手,“在下從無此意,只是出塞偶感風寒,身體有些不適而已。”

    宇文化及微笑道︰“原來如此。我可是對聖上忠心耿耿,秉承聖上旨意做事。食得奸之人的肉湯,實在是天”

    蕭布衣心道無恥之人,以你為最,你口口聲聲說別人是奸佞之人。我看最奸佞的就是你這個宇文化及。當然還有你那個溜須拍馬的老子宇文述!不過楊廣任由這些人作惡為非作歹,看樣也是個暴君,小六子說地什麼明君。不過也是見人只說三分話罷了。眾人都是無語,心中惡心,卻是不敢反駁,宇文化及把聖上扯到一起,又有哪個敢和他辯解?

    “只可惜這里倒沒有奸佞之人。”高士清面色不變,“倒讓少卿掃興了。”

    “是嗎?”宇文化及臉色變冷。“我可不這麼認為。”

    眾人都是心中惴惴,就算王仁恭和劉武周都是皺起了眉頭,高士清微笑道︰“不知道少卿此言何意?”

    “若說出塞嘛,我倒听說裴家此次有一功臣?”宇文化及又是轉了話題。

    高士清望了蕭布衣一眼,頷首道︰“若說此次出塞第一功臣,當然非蕭布衣莫屬。”

    眾商人听到高士清親口承認地功勞,都是不由一陣興奮,甚至比自己受到贊美還要高興。實在是覺得蕭布衣的確是眾望所歸。

    “我還听說裴小姐有意將蕭布衣舉薦給聖上?”宇文化及問道。

    高士清還是微笑,“裴小姐的確有這個意思,少卿倒是消息靈通。”

    “可我不知道這個蕭布衣是個什麼樣地身份?”宇文化及問道。

    蕭布衣心中一寒,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他是馬匪的身份,比草民還不如。那是反叛的性質,宇文化及咄咄逼人,別的不提,單提反叛的斯政,難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可這怎麼可能?自己和他初次見面,他怎麼就對自己知根知底?

    高士清沉吟下才道︰“聖上唯才是用,我想蕭布衣就算是個布衣,聖上也能找出他長處,酌情使用。”

    “可他若連布衣都不是呢?”宇文化及一字字道。

    高士清啞然失笑,“少卿到底想要說什麼?”

    宇文化及向天拱手,示意尊敬,“聖上辛勞,我們既然食君俸祿,當然與君分憂。我最痛恨地就是叛逆欺君之人,恨不得食其骨肉,斛斯政大逆不道,暗助叛逆楊玄感,後又逃到高麗,里通外國,我宇文化及吃他的肉都是嫌太輕,恨不得將他骨髓吸吮,方不負聖上的厚待之意。”

    听到吃人肉沒有想吐的人,听到宇文化及的這番話不止拍了馬屁,簡直拍到馬髓中去,差點補吐了出來。各自垂頭忖度,不知道他到底什麼用意,就算林士直幾人都看出,宇文化及是針對蕭布衣而來。

    “少卿忠心,路人皆知。”高士清不咸不淡道︰“卻不知道想怎麼為聖上分憂?”

    “為聖上分憂當然是找出奸佞之臣!”宇文化及長吸了一口氣,霍然站起,用手一指,“我想說的是,這個蕭布衣不是士族子弟也就罷了,可他也不是草民,而是一個落草為寇的馬匪!殺人越貨,無所不作,奸殺擄掠,壞事做絕。試問這樣的人,天下稍微有良知之人如何能夠放過,我此番前來,就是想揭穿他地身份,還請王太守和劉校尉明察。”

    宇文化及身為太僕少卿,雖然不過是個馬官,若只輪官階,卻比王仁恭要高。太僕少卿大隋官為從四品,王仁恭的太守不過五品而已。但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在皇帝面前能說上話,若輪實權,比這二人差了太遠。他指責可以,但是要抓人,當然還要王仁恭,劉武周出手才好。他這一番話可以稱的上石破

    不但王仁恭和劉武周意動,就算高士清都像沒有想到道︰“少卿說笑了,蕭布衣為人寬厚,怎麼有你說的如此不堪?”

    眾商人竊竊私語,出面地卻是一個都無。就算是準老丈人袁嵐都是緊縮眉頭,知道宇文化及絕對不會無的放矢。他若真地是蕭布衣老丈人,當然會想辦法幫助蕭布衣,但是這會兒,只能靜觀其變。

    蕭布衣不知道宇文化及如何知道自己是馬匪,知道他卻是有備而來,心中暗驚,臉上倒還神色如常,拱手道︰“宇文公子,我本布衣,安分守己,不知道公子何出此言?”

    “你叫布衣就是布衣了嗎?”宇文化及神色有些猙獰,“蕭布衣,當著眾大人的面。你還不認罪。難道真是不見棺材不下淚嗎?”

    蕭布衣此刻只能硬著頭皮道︰“在下種田出身,真不知公子所言何指?”

    “種田出身?種田出身就有你這種本事,那天下種田的人也讓人不敢小看。”宇文化及轉怒為笑。輕輕拍了兩下巴掌,“賴三,出來吧,蕭布衣說自己是種田出身,看來需要你來認認。”

    蕭布衣听到賴三兩個字地時候,一股熱血沖上腦海。心中暗恨。賴三他當然知道是哪個,可是他沒有想到這人會出賣自己。自己不做他地生意,卻沒有想到他斷自己的後路,當初賴三一走,山寨意見不一,有的說殺,有地說沒有必要。他們畢竟是官兵出身,逼不得已殺人才會不留情面。後來蕭大鵬也說賴三畢竟是山寨之人,也有親戚在山寨,諒不會出賣山寨,事情也就放下了。卻沒有想到今日自己栽到他的手上。

    心中在為山寨和自己擔憂,蕭布衣卻是想著應對之策。一個人嬉皮笑臉的走到蕭布衣面前。山羊一般道︰“少當家,別來無恙。”

    蕭布衣不動聲色,冷冷的望著他,“兄台貴姓?”

    賴三一怔,本以為蕭布衣會嚇的屁滾尿流,或者勃然大怒的指責他,沒有想到蕭布衣竟會想出不認識自己這招。越想越開心,賴三大笑起來,指著蕭布衣道︰“你們看看多好笑,他叫蕭布衣,是這里不遠一處山寨地少當家,殺人越貨,無所不作。和我熟悉非常,現在竟然裝作不認識我。”

    蕭布衣皺著眉頭,“你說的沒錯,我是叫蕭布衣,可是我不是什麼少當家,只是種田出身,如今才開始經商,和你說的完全不對。你和那個馬匪蕭布衣熟悉非常,難道你也是個馬匪?”

    賴三見到眾人都是不笑,伊始的得意已經消失不見,蕭布衣沒有壓力,壓力那一刻全部轉移到他這里,吃吃道︰“我當然不是馬匪。”

    “你不是馬匪你怎麼知道有馬匪殺人越貨?”蕭布衣淡淡道︰“他們殺人如麻,難道會輕易放過你,還會好心的告訴你他們的姓名?你覺得你和馬匪沒有關系會有人會信你?你到現在句句謊話,難道還指望別人相信你的污蔑之詞?”

    蕭布衣幾句話扳回劣勢,眾商人一片嘩然。

    賴三怔住,他當然希望咬蕭布衣一口,可是卻不希望把自己牽連進去,“我,我……”

    蕭布衣向王仁恭一拱手道︰“大人,現在事情看起來很明顯,這個人叫做賴三吧,他認識一個馬匪叫做蕭布衣,正巧和草民同姓,或許草民和那個馬匪蕭布衣還有些相像,所以他異想天開的認為在下就是那個馬匪蕭布衣。只是這人和馬匪有關那是確實無疑,小民安分守己,還請王大人明鑒。”

    蕭布衣一番話下來,眾商人都是點頭,袁嵐終于站了起來,“王大人,布衣說地也有道理,有人艷羨布衣的風光,找人出來誣陷蕭布衣也是說不定的。”

    他雖然沒有明說是誰誣陷,可誰都知道矛頭指的是宇文化及,不由欽佩他地膽大。

    宇文化及冷冷的望了袁嵐一眼,袁嵐竟然鎮定自若,還以微笑。

    蕭布衣卻是心中焦急,他用言語扣住賴三,不過是拖得一時。賴三畢竟是知道山寨地所在,如果宇文化及叫板,一去山寨,那所有一切就會真相大白,更有甚者,官兵可能攻打山寨,那可是損失慘重。

    他拖得住賴三,不承認自己是馬匪,實在是無奈之舉,只盼緩上一緩,高士清眼下和自己一條船上,說不定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宇文化及卻是大笑起來,“好一個草民,草民也有如簧巧舌嗎?”

    蕭布衣微笑道︰“公子此言差矣,草民雖然大字不識一個,也知道諸葛孔明也是個布衣。”

    宇文化及微微一怔,沒有想到蕭布衣急變如斯,嘿然冷笑道︰“蕭布衣,我沒有想到你狡猾如斯,可我實在不用和你爭辯,只要賴三帶我們找到了山寨的所在,你的謊言不攻自破。”

    蕭布衣听到心下焦急,卻知道他們托大,只以為賴三一人就可以把自己定罪。倒沒有更深一步。這個宇文化及看起來能力有限。

    臉上笑容更濃,蕭布衣道︰“其實只要找到了山寨的所在,我想第一證明這個賴三和馬匪有密切的關系。第二呢,見到那個蕭布衣,我也可以沉冤得雪地。”

    宇文化及要不是听了賴三言語鑿鑿地保證,見到蕭布衣的沉穩,幾乎以為賴三在說謊。他都是這樣的念頭,別人不用說。更是半信半疑。

    賴三臉色陰晴不定,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駁,他可不想砍了蕭布衣後,自己也賠得上腦袋,這個宇文公子雖然信誓旦旦地為自己保證,可是自己也是有罪,他能來救?

    宇文化及嘆息一口氣,“既然如此。我們還等什麼。王大人,我懇請大人帶上精兵千人去圍剿山寨,順便證實下蕭布衣真正的身份。我是不會冤枉良民,可我也絕對不想放過一個叛逆!”

    王

    吟不語。暗想你小子以為兵士和你的錢袋一樣,想邊境日緊。民亂四起,出去圍剿馬匪有個屁功勞,蕭布衣是否馬匪關我鳥事,你們門閥爭斗又沒有我的功勞,正想著如何推搪不去,突然發現周遭的異狀,霍然抬頭,也是愣在那里。

    蕭布衣一直不太搭理賴三,以輕蔑顯示不認識,不經意的瞥到賴三臉上地時候,眼中也是閃過驚詫!賴三臉色已經青的發紫,可是他自己竟然並不知覺。

    賴三患得患失的功夫,發現眾人都是望向自己,一時間不知所措,問道︰“你們……”

    眾人紛紛站起,膽大的上涌,膽小的後退,賴三心中驚惶,嘶聲道︰“我……”他話音未落,突然抓緊了喉嚨,臉色紫的暗黑。

    這一刻的功夫,他的臉色由青變紫,由紫變黑,恐怖非常,喉嚨咯咯作響,一只手卻是越掐越緊,好像要掐死自己一樣。

    蕭布衣饒是膽大,也是心驚,不知道賴三怎麼突然變成這種樣子,不由退後了兩步。

    陡然間賴三怒吼一聲,一口黑血噴了出來,人卻如同醉酒般晃了兩步,頹然倒地,手足抽搐兩下,竟然死了。

    見到賴三中毒,蕭布衣心中一動,飛快地向四周看了眼,發現貝培坐在最遠處,喝了口茶水,眾商人都是轟動嘩然之時,他已經轉身離去!

    蕭布衣恍然大悟,貝培見到賴三毒斃離去,看來毒是貝培所下!貝培用毒神出鬼沒,但他何時下的毒,又怎麼知道賴三要揭穿自己的底細?

    蕭布衣微微恍惚,宇文化及卻是厲聲喝道︰“蕭布衣,你毒死了賴三。”

    宇文化及一聲厲喝,蕭布衣鎮靜下來。他不怕狗的狂叫,只怕狼地陰狠,宇文化及越是惱怒,他反倒能靜下心來。

    “宇文公子何出此言?”

    “你離賴三最近,他突然毒斃,難道不是你心虛殺人滅口?”宇文化及心中暗恨,他蓄謀已久,只以為這次會把蕭布衣打入萬劫不復的十八層地獄。沒有想到蕭布衣地頭腦甚為聰明,混淆了眾人的視線。他口口聲聲說賴三是馬匪,讓眾人只注意思考賴三是否說謊,就輕避重,卻把自己的身份提也不提,這下賴三已死,他宇文化及托大,卻不知道山寨所在!

    “宇文公子離賴三也近,而且他一直都是你的人,我只怕……”蕭布衣欲言又止,可是言下含義誰都清楚,他說宇文化及毒死了賴三!

    稍微咳嗽聲,蕭布衣又道︰“如果我真有毒殺賴三于無形的手段,我想也沒有人敢站在離我幾尺的距離。”

    宇文化及真的嚇了一跳,不由退後兩步,見到蕭布衣臉上的笑意,恨不得去掐死他。

    蕭布衣心中嘆息,暗道宇文化及看起來也是一般,遠沒有自己千年後听說過的強大,不知道犬父是否有虎子,他兒子宇文成都又會是個什麼樣的人?不過眼下小心使得萬年船,賴三一死,山寨真的要好好的整治下才好,不然讓人端了老窩,還談什麼發展。

    “聖旨到。”外邊突然傳來一聲喊。眾人一時轟動,暫時忘記了賴三的死,搞不懂聖旨怎麼會下到天香坊。轉念一想,聖上隨心所欲,做什麼事情都是出人意表,又是釋然。

    門外走來三人,兩個護衛,一個通事舍人高捧聖旨走進來,宇文化及急走幾步,“黃舍人……”

    姓黃的通事舍人見到宇文化及有些意外道︰“原來少卿也在這里。”

    宇文化及暫時忘記了蕭布衣,或者說也不知道眼下如何去對付蕭布衣。本以為聖上頒旨給自己,听到這話心里涼了半截,也搞不懂聖上為什麼會頒旨到天香坊。

    黃舍人望見了高士清,擺擺手讓他過來,“我听說這里有個叫蕭布衣的?”

    高士清點頭,宇文化及雙目噴火,一顆心卻如在冰中一樣,難道聖上傳旨給蕭布衣,裴茗翠怎麼會有如此快的動作?

    “蕭布衣接旨。”黃舍人高喊道。

    蕭布衣听到黃舍人詢問的時候也是駭了一跳,听到他高聲喊自己的名字,見到眾人艷羨,嫉妒,興奮,喜悅的神色不一而足,就算王仁恭和劉武周都是神情異樣,看他的眼神大不相同,不由有些恍惚。

    楊廣要和他對話,這實在是難以想象!

    眾人退後,分立兩旁,蕭布衣幾步走到黃舍人面前,依照看過的鏡頭下跪叩首,沉聲道︰“蕭布衣接旨。”

    這是一種無名的力量,也是一種讓人心悸的力量,推動他不由自主的前行。

    黃舍人卻已經高聲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蕭布衣僕骨揚名,宣我大國國威,特許東都候駕,即刻起行,不得有誤,欽此。”

    蕭布衣愣了下,沒有想到楊廣的旨意倒是言簡意賅,見到黃舍人望著自己,點頭示意,起身接旨,沉聲道︰“蕭布衣接旨。”

    拿著聖旨在手,饒是蕭布衣沉穩過人,一時間也是膽氣豪發,心中暗道,無論楊廣如何,自己終于一見,瞥見宇文化及忌恨的目光,蕭布衣心中沒有畏懼,只是想,東都,我還是來了,宇文化及,梁子玄,不用著急,看來我們終有再次見面算賬的一天!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6
一百零九節 初到東都

都洛陽,千古名都。洛水流逝,不舍晝夜。

    蕭布衣面對洛水,听人聲往來,水流不息。他望著洛水,少了分凝慮,多了分隨和,只是眼中凝思,嘴角浮出若有若無的笑容。

    他比以前改變了很多,如果說出塞磨礪讓他多了更多生存經驗的話,那易筋經已經在無聲無息的改變他的氣質和神采。

    他本來是個馬術師,日進斗金,出入的場所也算是高檔,很多場合司空見慣,來到千年前並不大驚小怪。後來附身到少當家的身上,雖然所處的檔次下來了,畢竟見識只有更多。幸運的是,他附身之人長的的確不錯,甚至可以說是個美男子,不過自古紅顏多薄命,他雖是男人,長的太過俊朗,幸也不幸,倒也難說。

    他臨洛水一立,雖著布衣,可干淨整潔,衣袂飄飄,神采飛揚,也不知道吸引了多少目光。包含好奇的游客,卷發高鼻的異域胡商,撐筏的美貌船娘,情竇初開的純情少女,還有不少豪情勃發的文士,擊劍任俠的俠客。

    蕭布衣並不理會那些目光,只是想著最近的事情,想著以後如何去做。

    出塞可以說是出生入死,回來之後他雖不明白全盤的經過,卻知道梁子玄,劉文靜是兩大關鍵,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居然無形中得罪了弼馬溫宇文化及。當然這個弼馬溫的稱呼是蕭布衣送給宇文化及的,並無第二人得知。

    好在宇文化及要置他于死地之時,他保持了冷靜。拖延了時間。賴三被貝培毒死,山寨轉危為安。雖然世上沒有絕對的安全,蕭布衣也知道以宇文化及地性格。不會西去挨個山頭去尋找馬匪來指控他,可蕭布衣還是心有戚戚然,慢慢地覺察到明哲保身有時候並非最好的選擇,除非他真的出家當了和尚,歸隱山林,不然只要做生意。就要提防無窮無盡,匪夷所思地暗算。他當初只是想著依托裴閥,做出一番事業,可是他依托了裴閥之後才發現,更多的閥門莫名的變成了他的敵人!

    聖旨一到,讓他即刻起程,蕭布衣不能不從。雖然他無意四科舉人,更不想抱楊廣的大腿。只怕到時候陪他一塊去死,可是天王老子讓你去見駕,你要還想販馬的話,還是乖乖地去見一面的好。聖上讓他馬上啟程。弼馬溫也是不敢阻攔,望見宇文化及忌恨的目光。蕭布衣微笑以對,內心警惕。

    眾商人卻是祝賀聲一片,不敢阻擋蕭布衣的行程,卻早早的為他準備上盤纏路費。本來按照他們的計劃,出塞事成後,就邀請蕭布衣四處走走,加深下感情,袁嵐更是早早的定下要蕭布衣先去汝南,表面是游覽江山,骨子里卻是希望他能欣賞下女兒袁巧兮的美色。

    只是計劃遠不如變化快捷,就像當初在僕骨一樣,聖上來找,那是誰都不敢耽擱,好在眾商人在東都都有自己地產業,只請到時再聚。

    蕭布衣知道有錢的好處,卻沒有想到自己也有不缺錢的那一天。

    眾商人備上的盤纏厚足十分,蕭布衣想要周游世界都是綽綽有余。眾商人給蕭布衣盤纏地同時,倒沒有忘記了替蕭布衣打點下黃舍人。

    黃舍人叫做黃僕江,本以為這趟差事沒有什麼油水,哪里想到會有偌大的甜頭,雖不說對蕭布衣另眼相看,卻也對他態度好上很多。

    黃僕江不過是個通事舍人,朝廷中地位並不算高。大隋三省六部,三省是指尚書、內史省、門下三省,統管大隋地萬千事務。通事舍人歸屬內史省,人數不少,主要就是掌管宣奏事宜,權利不大,小道消息不少。

    蕭布衣和他一路南下,並不刻意奉承,可是花錢卻是大方,黃僕江知道蕭布衣是裴閥提攜,又有眾商人高看,本來覺得他是個布衣,不值得結交,見他倒也豪爽,尋思說不定他也有成龍的那天,慢慢的竟和他稱兄道弟起來。

    二人和兩個護衛在途並非一日,從馬邑出發,順汾水南下,過樓煩,太原,晉陽,穿雀鼠谷,一路趕到了黃河。在途山清水秀,風景秀麗,夾雜著交戰兵士義軍的骸骨,殘存的箭簇,還有鐵甲藤衣的風侵雨淋的痕跡,讓人不由感慨萬千。

    蕭布衣小錢使出去,大道理涌上來。黃僕江覺得蕭布衣孺子可教,倒跟他說一些宮中的規矩,讓他注意,蕭布衣自然唯唯諾諾,謹記在心,知道說不定什麼時候用到。黃僕江說的盡興,一路行來,風光無限,倒覺得此次宣奏卻是近年來最為愜意的一次。

    只是黃僕江愜意是愜意,卻也不敢怠慢,路途驛站不過是稍作歇息,趕路極為乏累,黃僕江是老馬硬抗,蕭布衣修習易筋經後體質漸壯,都是不覺得辛苦。

    過黃河後,快馬加鞭只是行了一日,二人就已到了洛陽。

    洛陽的恢宏氣勢讓蕭布衣這種見過世面之人也是贊嘆,那種厚重沉凝遠非他在當代可以見到。

    西面強山,缺門山連綿不絕,洛水從西南而來,貫穿古都。首陽,山等山屏蔽東側,巍峨壯闊,南面是伊闕山和香山壁立對峙,望之如闕,伊水中出,徘徊入都。群山秀水環拱出一座壯闊厚樸的大城,是為東都洛陽!

    蕭布衣和黃僕江南下到東都北門,從西寧門而入,在洛水沿岸的玉雞坊找了家客棧住下。客棧叫做高升客棧,討個吉利的意思,蕭布衣不知道在玉雞坊中高升會變成什麼雞,難道是鳳凰,心中好笑。

    黃僕江和他已經交情不錯,最少表面上如此。回宮傳旨,沒有多久已經返回,告訴了蕭布衣一個意外的消息,聖上還沒有到東都。

    蕭布衣听到差點暈了過去。這才明白什麼叫皇上不急。急死太監的道理,不過黃僕江不是太監

    太監。當然這些只是腹誹。蕭布衣當下要問原因。

    黃僕江卻是司空見慣,安慰蕭布衣道,聖上遲早會到,讓他安心等待。蕭布衣這時候才知道,原來聖上征伐高麗後,本來一直都是在東都。後來為了以斯政祭告太廟,這才去了西京。可是聖上畢竟喜歡在東都處理事務,遲早都要回轉。聖上既然讓蕭布衣在東都候見,自然在西京呆不了多久地時間,他明白聖上地心意,所以蕭布衣大可放心。

    黃僕江說的和繞口令一樣,蕭布衣多少明白,除了等字。別無他法。好在他的人脈終于有點作用,等是可以,不過不用始終在客棧等待,黃舍人告訴他。只要聖上來到了東都,他會第一時間通知蕭布衣。到時候再在客棧等聖上宣召即可,所以這段等待地日子,他可以在東都四下逛逛。

    —

    蕭布衣于是就是天天習練易筋經,沒事就出來轉轉。斛斯政已死,可沒有想到居然和他扯上了關系。蕭布衣已經知道,斛斯政本是兵部侍郎,在楊廣二次征伐高麗的時候勾結楊玄感叛變,導致楊廣本來將成的討伐高麗大業功敗垂成,怎讓楊廣不惱怒。

    楊玄感被斬,就連已死的權臣楊素都被挫骨揚灰,偏偏這個斛斯政逃到了高麗,今年聖上又去攻打高麗,高麗國雖然沒敗,卻是狡猾異常,主動請降,把斛斯政送了回來,楊廣把斛斯政綁在金光門外讓群臣射殺,又讓大臣食之肉骨,一方面可能是殘忍,另外一方面卻是對他極為痛恨的緣故。

    就是這個斛斯政生前不消停,死後也是波折百出,受他牽連的大臣不少,蕭布衣沒有想到自己也因為他也受到了牽連,暗自搖頭。

    站在洛水旁,看到船來船往,倒也熱鬧。陡然一個清脆地聲音響在不遠,“客官可要坐船嗎?”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一船娘凝眸淺笑的望著自己,不由一呆。

    船娘不大,十五六歲的年紀,輕挽褲管,露出白白的兩截小腿,如藕似玉,赤著腳,縴足秀美。如今已到了初冬時節,今年雖是暖冬,可東都還是有了寒意,可她看起來還是熱氣騰騰的渾身上下充滿健美的氣息,絲毫不覺得寒冷。

    “客官,要乘船嗎?”船娘美目流盼,又問了一句,或許覺得蕭布衣呆呆的樣子可愛,笑容更濃。

    蕭布衣這才回過神來,搖搖頭道︰“不需要。”

    他知道東都水利便利,有洛水,谷水和伊水三大自然水系注入城中,加上朝廷又以洛水為基修建了許多渠道,無論交通運輸都是有著極大的方便,城中有坊,坊中過河,河渠相通,縱橫陌。河水渠道運貨是一個方面,有地人到了東都,不會騎馬,也會乘船游歷城中的美景,船娘也就應運而生,為客商引路,賺些生活所需的費用。

    船娘是不少,像眼前這種美貌的船娘蕭布衣倒是少見,見到她眼中一抹失望之意,于心不忍,想自己左右無事,又揮手道︰“我正想游歷下東都,不知道這里有哪些景色可供觀賞?”

    船娘開心地笑起來,“客官難道是頭次來到東都?”

    “頭次算不上。”蕭布衣心道千年後來過,不知道算不算,也不知道還是原址嗎?

    “船資幾何?”

    船娘愣了下,蕭布衣暗想他們說的市井俚語,自己這個現代人對古人說地古文太文了,“我是問,坐船多少錢?”

    船娘微笑道︰“看路程遠近,也可以算時辰,不過最貴半天也就三十文。”

    蕭布衣點點頭,感覺價格適中,搭個跳板上去,發現船不算大,船上一個小紅泥爐上一個小鍋,煮著什麼東西,噴香撲鼻。船上還有個小孩子,坐在船艙里,臉還干淨,不過一身衣服倒是髒兮兮的。小孩子目光從蕭布衣身上略過,又盯到鍋上,垂涎欲滴。

    見到蕭布衣略微疑惑的目光,船娘有些歉然道︰“客官,這是小弟,我一直帶著他出船,如果客官不喜,我可以讓他上岸等候……”

    見到船艙不大。還有被褥。蕭布衣已經明白,這姐弟二人相依為命,以船為生。對他們倒有一絲同情。

    “沒有關系。”蕭布衣微笑道︰“我就是隨處走走,多一人也熱鬧。”

    船娘大喜,謝過蕭布衣,已經扳漿前行,只是幾下,船走順水。離開了岸邊。

    “姐姐,可以吃飯了嗎?”小孩子並不畏懼蕭布衣,只是盯著那個鍋。

    船娘點頭,“可以了,小弟,你自己拿吧,別燙著。”轉首望向蕭布衣道︰“客官,你餓了嗎?這里有幾個紅薯。倒可以充饑,不算錢的。”

    蕭布衣見到小弟已經迫不及待掀開鍋蓋,鍋上蒸的紅薯有如小弟一樣瘦弱,微笑搖頭。“我不餓,你們吃就好。姑娘貴姓?”

    他是無話找話,隨口一問,沒有注意到船娘神情猶豫下,“客官可以叫我小婉。”

    “哦。”蕭布衣也不追問,瀏覽兩岸地美景問道︰“我們要去哪里?”

    “我們可以從這里順水到了通遠市,那里商賈雲集,頗為熱鬧。”船娘建議道︰“然後我們再順水道經過臨德和時坊,那里高官雲集,宅第也是頗美,算是東都名人坊,客官可以看看。”

    蕭布衣只是點頭,“如此最好。”

    貧困女子自然羨慕高官地地位和宅院,看起來小婉也是一樣,蕭布衣隨遇而安,並不介意。

    小婉扳漿雖不有力,但是小船順水而下,頗為快捷。水面上這種小船和游魚一樣繁多,來往穿梭,頗為壯觀。

    蕭布衣早和客棧的老板打听明白,知道通遠市是個市集性質的地方,東都三市,南北西各佔其一,通遠市就是東都地北市,貿易之

    勝數,雲集天下客商,正想有暇去參觀下,船娘說的意。

    船行不遠,蕭布衣只是看著兩岸的美景,心曠神怡。突然間一聲馬嘶傳來,有如龍吟,蕭布衣心口大跳,霍然站起,喝道︰“停一下。”

    小婉嚇了一跳,用力扳漿,止住小船下游,“客官什麼事?”

    蕭布衣不語,卻已經霍然轉頭,向來路望去,只見一馬絕塵,白潔勝雪,奔若龍騰,正向這個方向沖過來。

    蕭布衣臉上變色,失聲道︰“怎麼是月光?”

    來馬絕對是月光無疑,蕭布衣雖在船上,只听到一聲馬嘶就已經有了五成懷疑,一見到馬兒的奔勢,就已經肯定是月光,因為全天下再無第二匹馬能跑出如此的美態。

    月光就算全力飛奔,也是如水如光般的漫過來,馬上卻坐著一個如火如荼之人。

    蕭布衣本以為來人是虯髯客無疑,可是只看了一眼就發現不對,馬上是個女人,而且是個如同烈火般地女人。

    蕭布衣心下駭然,他將月光贈給虯髯客,以虯髯客的本事,這馬兒怎麼會落到別人的手上?

    不等他再多思考,月光已經奔到岸邊,所有的行人紛紛躲閃,好在這里所處幽靜,倒沒有傷到他人。

    蕭布衣這麼想的時候,月光奔勢不停,好像要投水自殺一樣,蕭布衣啜唇做哨,聲脆徹響,正是他的拿手絕活控馬的哨聲。他是月光的主人,馬雖送給了虯髯客,可是自信還是能夠控制住月光。

    可沒有想到月光听到他地哨聲後,居然凌空躍起,四蹄騰空,向小船上竄了過來。

    婉兒大驚失色,知道讓馬兒竄到小船上,這船要是不翻,絕對沒有天理。顧不上蕭布衣的命令,婉兒運力扳漿,力圖劃的遠一些。

    蕭布衣暗叫糟糕,搞不懂月光為什麼瘋了一樣,難道也如當初青霄一樣,被人喂了藥?

    不等他有什麼反應,馬背上的女人已經連滾帶爬地向水面跌去,嘴上不住的問候月光地女性親屬,還說什麼你大爺的沒屁眼。

    蕭布衣沒有想到哪個女人還能罵出這種粗話,驚詫的時候又有好笑,月光撲過來,他已經半絲方法都無,如果是敵人撲來,他或許會毫不猶豫的當場格殺,可這是他的朋友,這是他十分喜歡的馬兒,他沒有千斤的力氣,想接都是無能為力。

    ‘咕咚’一聲響,紅衣女人已經落到水中,大呼小叫。顧不得問候月光的母親。先喊起救命來。月光隨後也是落在水中,它縱然神俊非常,這一躍也是遠遠超過常馬縱越的距離。不過船到河心,又是順水下流,再加上婉兒地幾漿,距離驀然拉遠,它前蹄堪堪落在船舷之上,卻只差幾尺地落在水中。

    它若是跳到船上反倒是好事。可它偌大個塊頭落在水中,激起滔天的波浪。婉兒只是想要劃的越遠越好,手上用力,沒提防一股波浪側拍了過來,只來得及叫了聲‘哎呦’,船兒倏然倒轉,竟然翻了。

    婉兒只覺得眼前一黑,心膽俱裂。駭然驚呼道︰“小弟!”

    她水面上生活,船翻了當然不怕,可是弟弟幼小,如何能擋得住東流地洛水?

    蕭布衣在月光落水的一刻。已經知道不妙。不等船翻,已經凌空躍起去抓小弟。婉兒專心劃槳,他卻知道小孩子極容易落水,伸手一抓,船身一傾,蕭布衣抓了個空,小弟已經落入水中,轉瞬就要被河水沖到下游。蕭布衣應變疾快,右手抓空,左手一探,已經抓住小船的纜繩,運力揮過去。

    ‘噗通’一聲響,蕭布衣也是落入水中,只覺得河水冰涼,侵人骨髓。‘砰’的一身大響,船舷已經重重的擊在他的後背,蕭布衣運勁頂住,只覺得手上一沉,心中一喜,知道套住了小弟。借著船舷地一砸之力,他已經魚兒一樣沖過去,用力帶繩,右手一攬,已經把小弟抱在懷中。

    這幾下兔起鶻落,等到婉兒游過來看到小弟獲救,不由喜極而泣。

    蕭布衣水中扭頭望過去,發現那面的女子沉沉浮浮,看起來也支持不了多久,不由微微皺眉。

    他不知道這個時代是否男女授受不親,可知道若是冒然去救,只怕惹人非議。才猶豫片刻,蕭布衣已經向那個方向游過去,婉兒卻像看出了蕭布衣的心思,水中道︰“客官,你照顧小弟,我去救她。”

    婉兒話音未落,已經潛入水下,再浮出水面的時候,已經到了那女人的身邊。她一把拎著那女人的頭發向岸邊劃過去,只怕那女人失去理智抱住自己那就是大為不妙。

    蕭布衣見到她水性嫻熟,略微放心,一手抱著小弟,也是奮力向岸邊劃過去。陡然听到一聲馬嘶,蕭布衣扭頭望過去,才發現月光在水里得意長嘶,也不下沉,這才醒悟過來,月光也會浮水,而且看起來還不弱。見到月光目光如電,有神非常,蕭布衣這才明白過來,神馬認主,靈性非常,多半它早早的看到自己,這才趕過來相會,只是如此一來,倒惹出禍來。

    馬兒無知,只是得意,游到蕭布衣身邊,擠擠擦擦,親熱非常。

    蕭布衣好氣好笑,把小弟放到它背上,訓斥道︰“你惹禍了知道不知道?去把小弟帶到岸邊。”

    月光輕嘶一聲,扭頭不理蕭布衣,卻還是听懂蕭布衣說話一樣,向岸邊游過去。

    等到幾人到了岸上,個個都如落湯雞一樣,蕭布衣體質極強,易筋之法護體,倒還好受些,婉兒,小弟和紅衣女人卻已經凍的臉色鐵青,嘴唇發紫。

    紅衣女人上岸後就開始吐水,吐了半晌後,見到月光上岸,大罵著沖過來,“你這死馬,看老娘不打死你。”

    蕭布衣心

    ,仔細看了下女人,發現她長發縷縷,狼狽不堪,身在初冬衣厚,不然更是不堪。她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身上不知沾了什麼。容顏說得上姣好,可是態度潑辣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月光靠在蕭布衣身邊,長嘶一聲,前蹄揚起,紅衣女人嚇了一跳,不敢上前,指指點點地罵,“你個畜生,還敢踢我不成?”

    婉兒突然想起什麼,扭頭向河中一望,突然叫了聲糟糕。蕭布衣順著她的目光望下去,發現船兒早就順水流出好遠,只能見到暗影一點,也是微愕。婉兒急的眼圈都紅了起來,這條船也是她姐弟的家,家沒了如何了得?

    “客官,麻煩你幫我照看下小弟。”婉兒顧不得紅衣女人,已經順著岸邊跑下去,只盼有人能幫忙攔住小船。

    婉兒不見了蹤影,蕭布衣抱著小弟哭笑不得。見到女人鬼鬼返厴杴啊H灘蛔 實潰骸按笊└笮眨俊br />
    他心中有個疑惑,只是不能肯定。紅衣女人一捋長發,怒望蕭布衣道︰“是馬兒受驚惹禍。和我無關。”

    蕭布衣心道這位倒知道推卸責任,“雖然和你無關,可人家畢竟救你一命。”

    “救我一命又怎麼樣?”紅衣女人向婉兒跑去的方向望了眼,大聲道︰“我可沒有讓她救我。”

    蕭布衣哭笑不得,只能問,“大嫂……”

    “等等。你叫我什麼?”紅衣女子怒目圓睜。

    蕭布衣猶豫下,心想難道叫你大娘不成?

    “大嫂……”

    “我還是你大娘呢。”紅衣女子怒道︰“我還沒老。”

    蕭布衣咳嗽一聲,覺得這女人看起來三十多歲,嫁不出去也算是個悲哀,“那姑娘,這馬兒怎麼到了你手?”

    紅衣女人對姑娘這個稱呼沒有反對,對問題卻是大為不滿,“這是別人送我地。難道不行?”

    “是誰送你地?”蕭布衣急聲問道。

    “你管的倒寬。”紅衣女人怒哼一聲,擼起袖子指著月光道︰“畜生,你過不過來?”

    她聲到人到,一把挽住了韁繩。這次月光並沒有仰蹄,只是輕嘶一聲。卻是扭頭望向蕭布衣。

    蕭布衣緩緩搖頭,紅衣女人挽住月光,大喜過望,翻身上馬嘟N潰骸盎遙 搖!br />
    听到回家兩個字,月光舉蹄前行,對蕭布衣有些不舍,架不住女人的催促,漸漸行遠。蕭布衣見識了女人地暴躁,知道一時問不出什麼名堂,只因為問什麼女人都覺得他另有目的,望著她遠走,有些焦急,可是抱著小弟,又不能離開。

    等了足足半個時辰,婉兒才小跑的從洛水下游跑過來,一臉的沮喪,眼圈通紅,不知道強忍著哭意還是方才已經大哭了一場。

    見到蕭布衣還在等候,婉兒眼中有了感激,“客官,多謝你了。”

    蕭布衣雖然急于去找紅衣女人,還是問了一句,“船找到沒有?”

    婉兒咬著嘴唇,雖是寒天,卻是香汗淋灕,“找到了,可是,可是已經撞爛了。”

    “姐姐,那我們以後睡哪里?”不等姐姐哭泣,小弟已經‘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婉兒強忍住淚水,“小弟乖,小弟不哭,我們,我們會買條新船的。客官,我還沒有謝謝你救了小弟。”

    她說到這里,自己淚水卻是流淌下來,船就是她們地家,唯一的一點家當也在船上,如今打了水漂,要想買船重來談何容易。再加上寒冬要到,河水一凍,他們如何熬得過?想到這里,婉兒心中越發酸楚,雖然忍住沒有哭出聲來,眼淚卻和斷線珠子般,再也無法抑制。

    蕭布衣倒是有愧在心,畢竟月光惹禍,他也不能推托,從懷中掏出還帶水的一錠銀子遞了過去,“婉兒,我這有點錢,你先拿著。”

    婉兒怔住,不解道︰“客官你,你都沒有乘船,不用付賬,再說我也找不開的……”

    “給你買船,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蕭布衣把錢和小弟硬塞到婉兒手上,知道也解釋不明白,轉頭大步離去,奔著紅衣女子消失的方向離去。

    婉兒錯愕片刻,心中驚喜,這一錠銀子足有五兩,如今銀貴,再買艘小船足夠,可客官是個布衣,看起來也不富裕,這些想必是他的全部家當,自己怎好要他的銀兩。更何況他落水救人,埋怨都沒有一句,婉兒清醒過來,急急的喊道︰“客官,我不能要你地銀子。”

    只是蕭布衣健步如飛,早就沒有了蹤影,婉兒立在當地,心中感激莫名,小弟怯怯的問道︰“姐姐,我們這下有錢買船了吧?”

    婉兒蹲下身來,擦了下小弟臉上的污垢淚水,也是淚流滿面,“是呀,小弟,我們不用露宿街頭了。”

    “那大哥哥為什麼給我們錢?他真厲害,只是一揮繩子,就能套住我不放。”小弟听說有船,早忘記了剛才的苦難,“姐姐,我也要快快長大,以後和大哥哥一樣厲害。”

    婉兒哭中帶笑,柔聲道︰“是呀,小弟也要快快地長大,以後和大哥哥一樣厲害,做個好人,報答那些曾經幫助過我們的人!”

    緩緩扭過頭去,望著蕭布衣消失地方向,婉兒輕咬紅唇,痴痴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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