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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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22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6
一百一十節 落魄的風塵二俠

布衣告別了婉兒,急急的順著紅衣女子消失的方向走著紅衣女人是誰,月光怎麼會在她手,月光及不情願的樣子他看著也不舒服,卻也無可奈何。

    如果說唯小人與女人難養之外還有難養的,那就是潑辣的女人更難養,他沒有說什麼,那女人就要惹來一堆人的樣子,堂堂東都,他倒也不想造次。

    翻船的事情對洛水行舟來講,不過是個插曲,眾人還不等聚在一起,見到無事,也就散了。可路上行人畢竟不少,巡視的兵士也多,他不敢放足狂奔,只怕找不到女人,反倒惹出了麻煩更是糟糕。

    洛水橫穿古都,將東都大城劃成兩半,他住在高升客棧,身在玉雞坊,是在河北。紅衣女子上岸騎馬卻是穿中橋而過,向東都的南面而去。

    蕭布衣過了寬廣長闊的中橋,舉目望過去,哪有紅衣女子的身影,不由沮喪莫名,暗想被翻船一耽誤,這樣一別,恐怕真的遙遙無期。

    河對岸就是尋善坊,蕭布衣緩步過去,抱著詢問的念頭。

    東都以坊為單位,每坊都和一個城鎮仿佛,自成一體,東都百來坊,古都之大可想而知。

    每坊都屬于獨立的單元,有高牆圍欄隔斷,小坊出口不多,各有官員兵士看管,出入都要有憑條才可。蕭布衣來到東都才知道這里戒備極嚴,遠非印象中隨意走動的松散,每坊的百姓白日倒可以在東都街巷隨意走動,只是到了晚上。都要回轉各自地住所。無事不能出大街走動,不然會被鞭笞,這就是所謂地宵禁。

    算計著回轉的路程。蕭布衣已到了尋善坊門前,旁邊坐著一個胖胖的兵士,懶洋洋地曬著太陽,見到蕭布衣走過來,伸出手來。

    黃舍人早把路引給蕭布衣,要去東都的紫微城。那還是遠遠不成,但是在尋常街坊倒可以通行無阻。

    兵士接過蕭布衣的路引,看了一眼,已經坐直了身子。

    其實每坊來來往往的百姓都是變化不大,這個關卡也是形同虛設。兵士看門,對常住的早就眼熟,一般不會詢問。看到蕭布衣是個布衣,還是生面孔。當然會過問下,只是一看到蕭布衣的路引竟然是宮中發出,忍不住端正了態度。

    “蕭公子什麼事?”

    雖然不認識蕭布衣到底何方人士,只怕此人是微服私訪。兵士不敢怠慢。路引上只寫著蕭布衣三個字,上面是宮里地花押。

    蕭布衣知道權位的好處。微笑道︰“我想向你打听個人。那個女人身著紅衣,應該是濕漉漉的渾身未干,騎著一匹白馬,不知道你看到沒有?”

    “你要找張雞婆?”兵士脫口就道,感覺有些失言,改口道︰“你是要找李靖的女人?”

    蕭布衣心口劇烈跳了兩下,已經證實了心中的猜想。虯髯客不惜去錫爾河找什麼汗血寶馬,卻是為了紅拂女?當初自己問他要去哪里,虯髯客只說要去東都,如此豪放之人,也有些扭捏,原來是要到東都去會夢中情人?難道說自己方才見到的紅衣潑辣女人就是傳說中,風塵三俠之一的紅拂女?蕭布衣有些難以置信。

    “是紅拂女嗎?”蕭布衣有些口干舌燥,心道見面不如聞名,這種雷人的人物只有听說地時候才覺得向往,見面後發現不如不見。

    只是這樣性格的女人竟然能讓虯髯客和李靖傾心,實在是出乎蕭布衣意料的事情。

    “好多年沒有人叫了,蕭公子倒記得。”兵士四下看了眼,“蕭公子,你找她做什麼,難道她佔了你的便宜?”

    蕭布衣咳嗽聲,“那倒不是,我只是剛才見到她救人,這才想過來結識一下。”

    兵士滿是好奇,“張雞婆這種人也會救人?”

    見到兵士對赫赫有名地紅拂女殊為不敬,蕭布衣好奇又好笑,“不知道兄台怎麼這麼說?”

    兵士見到蕭布衣是個布衣,而且態度隨和,嘴角撇了下,很詫異道︰“張雞婆在尋善坊出了名的潑辣,無便宜不佔。她不去殺人已經不錯,怎麼會去救人?”

    蕭布衣忍住笑道︰“不知道李靖住在哪里?”

    兵士伸手一指,“進門直走,第三個路口右拐,門前有顆大槐樹地就是員外郎住的地方。”

    蕭布衣舉步要走,兵士突然叫道︰“蕭公子。”

    “什麼事?”蕭布衣問。

    “我看你人生地不熟的,你去找人可以,切記不要拍門。”兵士說了一句,已去盤檢其他路人。

    蕭布衣有些疑惑,不知道這個員外郎做什麼的?更不知道為什麼不要拍門。還是依言走進坊內,到了第三個路口右拐,先看到一顆大樹,枝葉繁茂,雖是入冬,葉子都還長的精神,倒還遮蔽天日,枝干幾乎都要長到門里。

    蕭布衣這下不虞找不到李靖住在哪里,徑直向大槐樹走去,見到一個小孩子爬在樹上,扯著腦袋向大宅子里面看,不由奇怪。咳嗽一聲,孩子吃了一驚,竟然從樹上掉了下來,蕭布衣手快腳快,已經一把接住。

    小孩子看了他一眼,也不感謝,推開他,一溜煙的跑了,蕭布衣緩緩搖頭,整理下思路,想著怎麼樣的開場白才合適。

    虯髯客既然是大哥,他的義弟當然也和自己親近些,自己尋馬而來,倒沒有想到有幸見到李靖。不過這咋說也是李靖,以後大唐的衛國公。另外一個是紅拂女,雖然覺得雞婆這兩字形容紅拂女那是再貼切不過,可人家那可是風塵二俠,自己冒然拜訪,是否唐突了些?

    正考慮是否上附近不遠的南市買點水果糕點來登門造訪,身後   的腳步聲響起,急促非常。

    蕭布衣久在江湖游歷。警覺已生。不動聲色地側走一步,回頭

    。

    單刀他是早早地放到了客棧的包裹內,並不帶出。只怕惹了麻煩。這是天子腳下,不是鬧著玩。他只把可敦贈與的短劍藏在身上,以備不虞。

    身後那人徑直超越了蕭布衣,一直到了大槐樹下。蕭布衣沒有被他地身手嚇一跳,卻被他的裝束嚇一跳。這人灶王爺的打扮,好像才從灶坑中鑽出來一樣。火燒火燎。焦黑的衣服,滿是灰塵的臉,手腳也是一樣,捧著一個東西,圓滾滾的,也是焦黑一片,分辨不出什麼東西。

    那人到了大槐樹下,已經破口大罵。“直娘賊,李靖你給我出來!”

    蕭布衣差點暈了過去,暗想這種尋仇之人,坊外地兵士怎麼會放他進來?听聞李靖文武雙全。居然也有人敢上門挑釁?

    緩緩的走上前幾步,蕭布衣不動聲色。那人扭頭望了蕭布衣一眼,也不搭理,只是指著大門,破口大罵不已。他雖然是罵,卻不打門,倒也讓人奇怪。

    此人足足罵了一頓飯的功夫,估計也是感覺口干舌燥,突然做了一個讓人詫異的舉動,他放下了手上的那個東西,跪了下來,帶著哭腔道︰“直娘賊李靖,你是我爺爺還不行,我求你出來吧!”

    蕭布衣幾乎懷疑這家伙有病,不然怎麼一邊罵一邊哭個不停。又叫爺爺,又說直娘賊的,倒也難為了他。

    又過了盞茶的功夫,罵人求人的那個人看起來已經有氣無力,用手拍地,呼天搶地,聲音卻已嘶啞,“李靖,員外郎,大爺,我祖宗,我求你出來下好不好?”

    大門本是緊閉,銅環 亮,‘咯吱’一聲響,分到了兩邊,一人捧著飯碗,咽著青菜走了出來,見到跪地那人,退後了兩步,稍微矮下身子看了下,吃驚道︰“這不是樓外樓地掌櫃,何事如此大禮參拜?”

    —

    出來那人嘴角還有飯粒,吞咽飯菜口齒含糊不清。他人在中年,兩道重眉,鼻直口闊,身材魁梧,端是一表人才。只是眼楮雖大,卻是惺松難睜開的樣是缺乏睡眠。

    蕭布衣總覺得這個李靖就是李靖,可還是和自己想像中差距有些大,倒是不敢冒然相認。

    跪在地上的那個灶王爺本來要暈死過去的樣子,見到李靖出來,不知道哪里來地力氣,騰的一聲竄了起來,一把拽住了李靖地衣領,咬牙切齒道︰“好你個李靖,你燒了我的樓外樓,我不活了,你也不要活了。”

    李靖一口飯噎在喉嚨中,看起來就要噎死的樣子,還是舍不得放下飯碗去掰開灶王爺的手,只是翻著白眼。

    灶王爺見到李靖要咽氣,倒是松開了手,“李靖,你說怎麼辦吧?”

    李靖終于把飯菜咽下去,還要扒飯,灶王爺咕咚又跪了下來,“李大爺,我求你晚一會兒再吃飯好不好?”

    蕭布衣一旁看了簡直想要爬到大槐樹上再跳下來,搞不懂這個灶王爺到底怎麼回事。

    李靖終于放下了飯碗,皺著眉頭,“羅掌櫃到底要做什麼?你說我燒了你的酒樓實在是冤枉,我今天可是一天沒有出門半步。”

    “你倒是沒有燒了我的酒樓,可你做出的這東西卻是了不得。”羅掌櫃帶著哭腔,把那個焦炭一樣的東西捧了過來,“這是你做的鼓風機不是?”

    李靖看了眼,點點頭,“這個好像是我做的,不過不是已經賣給你了?既然這個鼓風機賣給你了,應該是你的東西才對。”

    “那就是了。”羅掌櫃鼻涕一把淚一把,不理會李靖的繞口令,“我在你這買了一個,結果鼓風機沒有鼓風,反倒冒出火來,把我的酒樓燒了一半,你說怎麼辦?”

    李靖嘆息一口氣,“定然是你把方向搞反了,我對你千叮萬囑,向前是鼓風,倒踩是吸火,你不听我的,我又有什麼辦法?”

    “我倒是听你的,可伙計他迷迷糊糊的使用,”羅掌櫃哭聲道︰“李靖呀,你可坑苦了我,你說我使用這個鼓風機,可以少用個火工。沒有想到如今變成這個樣子。你一定要賠我的損失。”

    李靖皺眉不語,又拿起了飯碗。

    羅掌櫃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李靖。你要是不賠我地損失……”

    “不賠你地損失怎麼辦?”紅衣女子竄了出來,伸手一指,已經到了羅掌櫃的鼻尖。蕭布衣知道眼下是李靖,那這女子多半就是紅拂女了。

    紅拂女指著羅掌櫃的鼻子道︰“李靖告訴不能倒踩你不听,怨得誰來?鼓風機買了就是你地,你使用錯誤。難道要算到我們的腦袋上,如果這樣,你要是在這買把菜刀不拿去砍肉,偏偏拿去殺人,官府是否要拿李靖去砍頭?李靖是個厚道人,不和你分辨,你欺負他就是欺負我,他是大丈夫。不和你分辨,我這個小女子倒要好好和你分辨下。”

    她手指點點,唾沫橫飛,雖沒有招式。卻逼的羅掌櫃連連的倒退,黑臉發紫。紫里帶青,只是說,“張雞婆,我不和你一般見識,我只找員外郎,你婦道人家,知道什麼?”

    “我婦道人家不懂什麼,卻知道你無非是想要敲詐我們一把。”紅拂女雙手掐腰,吐沫橫飛,“你酒樓燒了,我們很同情,可是你要把髒水潑到我們身上,門都沒有!你在這里大吵大鬧,壞了我夫君的名聲,這鼓風機以後賣不出去,難道你能賠我的損失?”

    紅拂女越說越興奮,羅掌櫃慌忙後退,“張雞婆,我什麼時候埋怨過員外郎,我來這里,我來這里不過是想讓他幫忙修修這個鼓風機而已。”

    蕭布衣好笑不語,紅拂女住了口,咽了下唾沫,“修是可以,不過拿錢來,你這個損壞地嚴重,最少也要二十文才好。”

    羅掌櫃一張臉和苦瓜一樣,“二十

    這不是要了我的命?”

    “那就三十文。”紅拂女咄咄逼人,講價講到了天上去。

    羅掌櫃嘆氣咬牙,終于連連擺手,“二十文就二十文,李靖,你快點給我搞好,我那面最近等著急用。”

    羅掌櫃說完,放下燒焦的鼓風機,一溜煙的走開,紅拂女反倒愣了下,罵的沒有盡興,又把手指頭指到了李靖的鼻子上,“我說你一個大男人,真的窩囊到家了,別人欺負到你頭上,你屁都不放一個。他酒樓燒個屁,不過是把鼓風機燒壞,我剛才路過的時候,他地酒樓興旺的不得了,他只是想讓你再給他免費做一個而已,你就是唯唯諾諾,我要是不出來,你多半早就說給他做個新的,是不是?”

    李靖哼了一聲,只是扒飯。蕭布衣听了又氣又樂,氣的是這個掌櫃可真所謂機關算盡,算計到了骨頭里面,為了個鼓風機如此低三下四,哭眼抹淚也是少見。這個紅拂女也不是省油地燈,一眼就看穿了羅掌櫃的心思。李靖扒飯地時候望了蕭布衣一眼,神情有些詫異,

    紅拂女訓斥完李靖,仿佛沒有見到蕭布衣一樣,拉著李靖嘮嘮叨叨的向大宅內走去。

    蕭布衣終于想起自己的來意,高聲道︰“兄台請留步。”

    大門‘ 當’一聲響,銅環迎客,李靖和紅拂女舉步倒快,轉眼不見。

    蕭布衣知道紅拂女的心意,只從她和羅掌櫃一番話來看,此人吃不得虧,而且極為精明。這里的兵士掌櫃都叫她雞婆,絕非無因,她躲避自己,想必是自知理虧,怕自己為婉兒算賬。

    快步走到門前,蕭布衣拿著門環一拍,高叫道︰“兄台,我來這里……”

    他話音未落,門已經開了,只是這次門開並非兩側分開,而是直直的倒了下去。

    蕭布衣這下可真嚇了一跳,搞不懂大門怎麼和紙糊的一樣倒下去,大門‘砰’的一聲砸在地面上,塵土飛揚,塵土散盡,李靖夫婦站在倒下的大門後一步,黑著臉望著蕭布衣,一言不發。

    蕭布衣來到這里後,感覺踫到的事情都是匪夷所思,見到二人的黑臉不善,訕訕道︰“這門怎麼壞了?”

    他敲了一下門環,力道不大,只怕連李靖手上的飯碗都打不破,沒有想到竟然敲倒了門。

    “你也知道門壞了?”紅拂女再次竄了上來,伸手指在蕭布衣的鼻尖上,“你緊跟我到底想怎麼樣。難道想佔我的便宜?我告訴你。老娘我可是嫁人了,從一而終,絕對不會勾三搭四。你要是抱著這個念頭,你信不信我割了你?你不要以為救人就了不起了,你救地是別人,和我沒有什麼關系,要找我算賬也是那個船娘,而不是你。你出頭算什麼?還有,這個大門後面地玉可是我夫君的傳家之寶,你要是損壞了,就要賠,知道不知道?”

    紅拂女口氣不小,力氣更大,陡然後退把一扇門翻過來,站起身來的時候。手上已經拿著兩塊碎玉,急怒道︰“這門後地玉竟然被你砸成兩半,你可知道這玉有多貴?”

    蕭布衣忍不住道︰“大嫂,好好的把玉放在門後干什麼?”

    想起兵衛讓他莫要拍門。羅掌櫃只是干嚎距離門板八百丈,蕭布衣已經恍然大悟。原來李靖家的門大有門道。別人都是怕了。估計是李靖做的東西質量很有問題,所以有人來找的多,紅拂女在門後放了兩塊碎玉,只要找茬的上門一拍,門板倒地,碎玉一拿出來,那就算有理地上門也變成沒理,只是門板怎麼莫名其妙的會倒,李靖夫婦出門為什麼沒事,蕭布衣倒是一無所知。

    紅拂女也顧不得蕭布衣的稱呼,只是冷冷的笑,“我家的玉,我願意放到哪里,就可以放到哪里!不要說放在門後,就算放到馬廄中你能如何?不過我放到門板後自然有我的道理,這玉闢邪,只要放在門後,任何妖魔鬼怪都是不敢上門。”

    蕭布衣苦著臉,不要說妖魔鬼怪,不用放玉,只要你在,就算大羅神仙也不想上門。你這玉要是放到門後闢邪,那放到馬廄里估計都是可以避孕的,“我的確不能如何,那現在怎麼辦?”

    “我今天心情不好,不過看你孺子可教。”紅拂女手指頭與唾沫星子齊飛,衣服和臉頰一色,悲天憫人道︰“這塊玉本來拿出賣最少要十幾吊錢,我今天對你開恩,只要給我四十九文錢即可。你不要講價,你要講價,我就把你告上衙門,讓官老爺先打你幾十大板子再說,然後再罰你個傾家蕩產。”

    本以為蕭布衣會據理力爭,沒有想到他竟然點點頭,“大嫂菩薩心腸,既然這樣,我陪四十九文就好。”

    他真拿出了錢褡褳,數了四十九文錢給了紅拂女。紅拂女怔怔接過,倒是拿不準蕭布衣地來意。

    蕭布衣拿出四十九文買了個耳根清淨,覺得讓紅拂女住口那簡直是天籟無聲般的美妙,“現在門板和玉的錢賠了,我可以問個事情嗎?”

    “你要問什麼?”紅拂女瞪大了眼楮,口氣不善。

    “我只想問問大嫂你今天騎的馬兒可是別人送地?”蕭布衣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紅拂女模稜兩可。

    “是的話倒還好說,若不是那可有天大地麻煩。”蕭布衣嘆息道。

    “你不要嚇我,老娘我可是嚇大的。”紅拂女嗤之以鼻。

    蕭布衣淡淡道︰“其實從剛才談吐來看,大嫂的確是講道理之人。”

    紅拂女咳嗽聲,“沒有想到你眼光倒是不差。”

    李靖一口飯吃到鼻子里面,連連咳嗽。

    “大嫂騎馬驚馬,把人家船娘的船弄翻了,而且撞的七零八落。馬兒是你的,無論你怎麼說畜生無知,想必告到

    是大嫂沒有道理。”蕭布衣微笑道︰“船娘本來不落,大嫂可以一走了之。不過現在在下識得船娘,又找到大嫂住哪里,船娘自然也就知道大嫂的家在何處。萬一船娘把大嫂告到官府,我只怕賠四十九文那是遠遠不夠的。”

    紅拂女臉上堆積出笑容,居然把四十九文錢又放到了蕭布衣手上,“大兄弟說的也是,很多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好。”

    蕭布衣把錢放回到褡褳,微笑道︰“可惜舉頭三尺有神明,在下不能昧了良心。”

    紅拂女大為皺眉,竟然又把那兩塊玉放到蕭布衣手上,“這可是我的家傳美玉,大兄弟帶在身上,想必也是可以闢邪的。”

    蕭布衣苦笑道︰“這個我倒不敢收,我只怕把大嫂的家傳美玉帶在身上,大嫂只要喊一聲捉賊。我都走不出這個尋善坊。搜出了兩塊碎玉。我只怕要賠個完整的出來。”

    紅拂女被他說穿了心事,倒是佩服蕭布衣地聰明,笑了起來。“大兄弟真地說笑了,我怎麼會是那種人。”

    二人機鋒相對,各不相讓,李靖本來沉吟不語,听到這里卻是皺了眉頭,“紅拂。你難道真的撞翻了別人的船?”

    紅拂女微微凝滯,“我撞翻了又怎麼樣?是你地馬兒發瘋,又不是我特意想撞。我今天要不是有急事,也不會騎那個祖宗出門,一路上和我鬧脾氣,也不知道它騎我還是我騎它,吼了它一句,它還和我玩跳水自殺。落水後差點淹死我,又撞翻了別人的船,下次打死我也不騎了。”

    “如果撞翻了別人的船那就要賠,告訴你要和月光多說好話才好。你偏偏和它怒吼,吃虧也怨不得別人。”李靖放下飯碗。向蕭布衣抱拳道︰“兄弟不說我倒真不知情。”臉色一扳,李靖正色道︰“娘子,人家船娘也是辛苦,你撞翻了人家吃飯的家伙,一走了之,怪不得人家找上門來。”

    紅拂女訓斥李靖雖然潑辣,可听到李靖正色說話,一時也是唯唯諾諾。蕭布衣本來覺得李靖多少怕老婆怕的太狠,听他說了這幾句話,才又覺得他是一個男人,小處糊涂,大處明白,還算不錯。

    “賠,賠,拿什麼來賠?”紅拂女
    李靖擰著眉頭,“一時賠不了,慢慢還給她也就是了,娘子,如今眼看寒冬,船家以船為生,你一走了之,可知道可能關系到人命?”

    蕭布衣見到紅拂女臉色通紅,並沒有覺得痛快,反倒有些過意不去。

    “李兄,其實賠是不用了,已經有人賠過。”

    “是誰?”李靖和紅拂女異口同聲的問,見到蕭布衣含笑不語,紅拂女詫異道︰“你不要說是你賠的?”

    紅拂女久在市井,只是一眼就能看出對方身價幾何。眼前這人身著布衣,腳穿布鞋,擠一擠上秤去稱,絕對也值不到一艘船錢。破家值萬貫,那條船怎麼說也是人家的家當,要賠起來,絕對不會便宜。紅拂女見到船娘去追的時候,慌忙溜走,只是希望洛水上船只不少,有好心的在下游能幫助攔一下,等听到木船已爛,心中也有不安。

    “不錯,正是在下。”蕭布衣道。

    “你為什麼要賠?”紅拂女睜大了眼楮,看白痴一樣的看待蕭布衣。

    “只因這匹馬兒的主人和在下也有點淵源,”蕭布衣含笑道︰“既然是馬兒闖禍,在下也有一些責任。”

    紅拂女本來覺得此人不錯,听到這里臉色一扳,“我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好心地人,原來你看重的不過是月光。你不要以為為月光賠了錢,月光就是你的……”

    她還要再說,李靖卻是有些動容道︰“還沒有請教閣下貴姓?”

    “在下蕭布衣。”蕭布衣拱手道。

    紅拂女驀然睜大了嘴巴,李靖本來平和沖淡,听到蕭布衣三個字的時候,失聲道︰“難道你就是大哥極為推崇地義弟蕭布衣?”

    蕭布衣心中一陣暖意,本以為冒昧,沒有想到虯髯客果然對李靖說及自己。李靖既然提及到虯髯客,他也不再避諱,“張大哥也說及到大哥和大嫂的事情,是以布衣見到月光,心中奇怪,這才尋到這里,不速之罪,還望見諒。”

    虯髯客倒沒有說李靖地名字,不過的確提及到了義弟,蕭布衣隨口一說,倒也不算撒謊。

    紅拂女有些訕訕,喃喃道︰“他說了我什麼?”

    蕭布衣不等回答,李靖卻是哈哈大笑起來,“原來是一家人,兄弟快請屋里坐。”

    他看起來窩窩囊囊,一切都是紅拂女做主,只是一笑之下,神采飛揚。就算蕭布衣見到他的神采,都是心中暗贊,若論功夫,李靖不見得比虯髯客高明,可若講氣度舉止,李靖的確是女人心目中的夢中情人,怪不得紅拂女當年選他,只是看到紅拂女目前的脾氣,蕭布衣卻又為虯髯客暗叫僥幸。女大十八變是讓男人欣慰的事情,只是女老了十八變那就是讓男人頭痛的事情。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6
一一一節 狗血詩人驚四座

靖和蕭布衣寒暄片刻,先把門板裝上,有些訕訕道︰家嫂子方才從門口見到你,對我說得罪了個無賴,現在找上門來,我這才在門上做了點門道,一拍即倒,希望你不要見怪。”

    蕭布衣見到他的大門的確有些特別,又見到滿院子的木匠活,有個東西好似羅掌櫃帶來的鼓風機,不由道︰“原來李大哥這般心靈手巧。”

    紅拂女哼了一聲,“心靈手巧有什麼用,可能養家糊口嗎?”她不理蕭布衣,徑直走入大堂,坐了下來,端起了飯碗,說了句,“布衣呀,真不好意思,家里只準備了兩人的飯菜。”

    李靖臉色微沉,不等說話,蕭布衣慌忙道︰“我正好吃完飯趕到,倒是不餓。”

    紅拂女只是管著自己在吃,不再言語,氣氛多少有些尷尬。

    李靖問道︰“兄弟你怎麼到了東都?”

    蕭布衣看了紅拂女一眼,心想她多半以為自己來混吃混喝,所以不喜。如此一來,反倒不想把奉旨來京的事情說出,“我只是想到東都看看有什麼出路。”

    “洛陽米貴,白居不易呀。”紅拂女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句。

    她不知道自己不經意的做了個大預言,扯出了白居易,只是盤算怎麼轟走這個蕭布衣。多個人多雙筷子,家里不寬裕,她又不大方,要是來個親戚都在這住上一段日子。那還不把她吃窮?

    蕭布衣微笑道︰“我現在居住在玉雞坊地高升客棧,今日出來本沒想遇到大哥大嫂,兩手空空過來拜訪,倒讓你們見笑。”

    “高升客棧?”李靖皺了下眉頭,“那個地方並不便宜,每天住客棧那也要不少錢的。如果兄弟準備在東都住的日子長的話,不妨先搬到這里住下,也能省上一筆開銷。”

    紅拂女有些黑臉,霍然站起,向門外走去,李靖不解道︰“紅拂,你去哪里?”

    “我吃飽了,出去走走。”紅拂女不冷不熱道。

    “那你先幫我和兄弟沽點酒回來。”李靖揚聲道。

    紅拂女快走到門口。逃命一樣,听到李靖的吩咐霍然折回,伸手到了李靖面前,“打酒的錢呢?”

    李靖用手搔頭,有些尷尬,不等回答,紅拂女已經連珠炮般地發問,“又是先賬是吧?你那點俸祿也就夠養家糊口,來個朋友你就接待,管吃管喝。就算咱家有座金山我怕也不夠的。如今家里早就入不敷出,要不是我精打細算,門口的那株大槐樹說不定都要砍了拿去賣了。本來家貧,又來了月光這個祖宗,只準看不能騎,天天讓我伺候的頭痛。還和你搶酒喝,又要吃上好的草料豆子,你再喝酒,再請朋友,再把這馬兒喂上個一段時間,我只怕過幾天我只有把自己賣了才夠你的大方!”

    她嘮嘮叨叨,看似訓斥李靖,實際上卻是說給蕭布衣听。只希望他臉皮稍薄,听了早早的走人。她一嫁就是十年,或者可以守著李靖,但是實在不想和他一塊守著他的朋友!

    陡然間紅拂女地手掌上放了塊碎銀。紅拂女扭頭望過去,發現蕭布衣微笑望著自己,

    紅拂女銀子在手,冷哼一聲,走出了大院,心道這小子光棍一根,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見到紅拂女遠走,李靖搖搖頭,緩緩坐了下來,苦笑道︰“家里閑事,倒讓兄弟見笑。”

    蕭布衣寬慰道︰“大哥,大嫂不過是顧家而已,性格直爽些也沒有什麼。”

    他因為虯髯客和風塵三俠的緣故,倒和李靖親近了很多,再加上李靖比他實在大了不少,說是他大叔都差不多,這聲大哥叫的倒是心甘情願。只是見證了這段千古傳誦的愛情故事,蕭布衣唯有苦笑。轉念一想,卻又釋然,什麼王子青蛙,灰姑娘白雪公主的故事,也就是講到婚前,等到婚後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一擺,再浪漫的故事也會被打回到原型,眼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都說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後總有個女人,李靖有紅拂女不停的敲打,看來想不成功都難。

    只是眼下看來,李靖離威風八面地衛國公還差的太遠,從他家里的擺設和穿著來看,日子也是過的拮據。只怕李靖尷尬,蕭布衣岔開話題,“大哥,大嫂說什麼月光搶酒喝又是怎麼回事?”

    李靖笑了起來,眼中很是溫暖,起身道︰“兄弟跟我來。”

    他這一笑讓人如沐春風,和在紅拂女面前表現截然不同,蕭布衣不解其意,只是跟著他走出了大堂。李靖帶他先到了柴房,拿出一個壇子道︰“這東西還是我省下來的。”他帶著蕭布衣到了後院的馬廄,不等近前,就听到月光長嘶不已,李靖微笑著倒了半壇子酒在馬槽里面。壇子開封,香氣四溢,里面裝地居然還是美酒。

    月光又是一聲輕嘶,不再理會蕭布衣,先去喝酒,轉瞬喝完了半壇子酒,長嘶不已,頗為愉悅。

    李靖馴馬倒也有一套,輕輕的撫著月光的鬃毛,嘆息道︰“我一生也算是閱馬無數,似月光如此神俊之馬,我是頭一回見到。如此看來,倒讓大哥和蕭兄弟你費心了。”

    蕭布衣見到月光竟然能喝酒,而且還像個酒鬼,已經很是詫異,听到李靖一番話後,有些愕然,“李大哥何出此言?”

    李靖嘿嘿笑道,“大哥把月光送過來之時,已經對我說過,說馬兒雖然算是他的,卻是蕭兄弟你擒得轉送給他,若論馬術,這點他不如你,也不知對也不對?”

    蕭布衣對虯髯客只有贊嘆。他來到這里,一直不說自己才是月光地主人,只怕折了虯髯客的面子,沒有想到虯髯客胸懷磊落,對此倒是直言不諱。

    “張大哥說的不錯,不過我也是僥幸為之。”

    “僥幸為之?”李靖又是笑笑。重重的拍了下蕭布衣地肩頭,“大哥他從榆林追到紫河,以他無上身手都是不能擒得月光,兄弟未免太過僥幸!”

    蕭布衣含笑不語。

    李靖嘆息道︰“其實我見兄弟第一眼,就知道兄弟絕非池中之物,風雲際會之日就是兄弟這種人杰的成龍之時。大丈夫若遇主逢時,必當立功立事,以取富貴。為兄等了多年,心卻慢慢淡了。當日我和紅拂成親之日,張大哥就說我能成大器,終有一日會以千里

    馳騁疆場,揚名天下。紅拂當時說要送千里馬可以,貨真價實地千里馬,可別用一般的糊弄。沒有想到過了將近十年,大哥對這一諾居然念念不忘,這次來到東都,不過是為了還當年地一個諾言。”

    蕭布衣心中激蕩。暗想豪杰千金一諾,虯髯客顯然就是這種豪杰,“張大哥現在何處?”

    “他把月光送給我後,就已經南下。”李靖若有失落,“我現在哪有什麼機會馳騁疆場,他把月光送給我實在是大大的錯事。他說去吉州寺尋訪道信高僧。現在估計已經遠在千里之外。”

    蕭布衣笑了起來,“大丈夫志在四方,我信張大哥識人之能,我也相信李大哥定能成就一番事業。”

    李靖微微苦笑,伸手一指四周,“我在官場起起伏伏,目前官不過六品,更是因為得罪朝廷貴人。如今降為駕部員外郎,只為從六品。你大嫂當初跟我,只以為我會有什麼出息,沒有想到我十年如一日。也是汗顏。”

    蕭布衣笑道︰“丈夫當求問心無愧,能忍能申方為英雄,李大哥莫要灰心,我賭你十年之內必定名揚天下,不知道你可否敢賭?”

    —

    李靖微愕,搖頭道︰“就算我那當家的對我都沒有了信心,兄弟倒是自信。”

    蕭布衣含笑道︰“在下相馬不錯,相人也準,李大哥只要記住兄弟這番話即可。”

    李靖精神一振,“什麼李大哥,李二哥的,兄弟見外,你既然和大哥結為兄弟,那就是我的兄弟,不如你我今日結拜,也不枉相識一場。”

    蕭布衣心中激蕩,大笑道︰“兄弟正有此意,不知是否要去買些香爐蠟燭來?”

    李靖笑著搖頭,“兄弟之交默契在心,搞那麼多形勢何用?大哥說他早就認了你這個兄弟,只是忘記和你說及結拜的事情,他也有這個心意,這次由我來補過。”

    蕭布衣拍掌大笑,“如此最好。”

    “只是這稱呼看起來早定。”李靖笑道︰“大哥最為年長,我是多活了幾歲……”

    “你是二哥,張大哥老大就好。”蕭布衣笑道︰“只望你們不嫌棄我這老三。”

    他說這話倒是事出有因,蕭布衣畢竟默默無聞,而虯髯客和李靖都是歷史響當當地人物。李靖卻是搖頭,“兄弟結交,何來嫌棄一說,只憑這句,就是該罰酒一碗。”

    二人對酒喝了一碗,李靖再晃晃酒壇子發現已經沒酒,苦笑和蕭布衣回了大堂,苦候紅拂女不至,不知道她是去買酒還是釀酒。

    蕭布衣對酒倒是可有可無,沉聲問道︰“一直听二哥說是什麼駕部員外郎,不知道是個什麼官?”

    李靖苦笑道︰“不過是個馬官,主要調度東都車乘,以及掌管天下之傳、驛、廄、牧官私馬、牛、維畜之簿籍,雜七雜八,不勝其煩。”

    見到蕭布衣目瞪口呆的樣子,李靖尷尬道︰“為兄官階不大,掌管的事情低卑,倒讓兄弟見笑。”

    蕭布衣連連搖頭,突然問,“那二哥可認識宇文化及?”

    “他是太僕少卿,和我所屬有些差別,但是聯系極大,可以算是我的上司,我如何不認得。”李靖笑了起來,突然有些奇怪問道︰“兄弟難道也認得宇文化及?”

    蕭布衣臉色發苦,只能說巧。他一心販馬,卻從來沒有想過,聞名天下的李靖和宇文化及居然都是自己地同行。听說宇文化及是個弼馬溫的時候。他還好笑,可知道李靖也是如此,只能感慨造化弄人了。

    “我識得是識得,不過宇文化及恨不得要吃了我。”蕭布衣搖頭道︰“看來兄弟倒要和二哥劃清界限才好,不然連累了二哥,那是大大的不妙。”

    李靖嘆息道︰“我們既然是兄弟。你又是大哥極為贊賞之人,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兄弟之間,命都可以不要,官位算得了什麼。兄弟你先說說到底什麼事,我們看看能不能化解。”

    他說地平淡,但是口氣堅定不容置疑,當初怕老婆地形象早從蕭布衣腦海中抹去,蕭布衣感動莫名。于是把馬邑的事情大體說了下。

    “兄弟真的是土匪出身?”李靖問道。

    蕭布衣沉吟片刻,並不避諱道︰“的確如此。”他第一次就對李靖如此交心,只是信得著自己和虯髯客的判斷。

    李靖果然不以蕭布衣身份為異,也沒有大義滅親,微笑道︰“以三弟地性格,就算是土匪,也絕非宇文化及說的什麼奸殺擄掠的土匪,怎麼說也是替天行道才好。”

    二人都是笑,知道彼此胸中並沒有什麼身份地位之分,李靖又道︰“宇文化及這人。眥必報,極為量小,這下兄弟倒也麻煩。只是此人並無大才,迫不及待告你也算敗招。如果穩妥起見,你倒應該讓山寨換個地方。”

    蕭布衣點頭,“這個兄弟倒也考慮到。早讓人有了布置。”

    “如此最好,”李靖沉吟道︰“宇文化及現在不在東都,他和梁子玄梁師都交情甚好,他老子宇文述和裴閥一向不和,如今刻意害你,我想多半是因為閥門相斗地緣故?”

    蕭布衣搖頭道︰“我和他頭次見面,對此一無所知。”

    等听到蕭布衣被裴閥舉薦後接旨到的東都,而且有意開闢天下第一牧場的時候。李靖愕然半晌才道︰“兄弟怎不早說這些事情?”

    蕭布衣不解道︰“我知二哥雖不得志,絕非攀龍附鳳之輩,不然以你之才,何須到現在還不過是個員外郎的位置。既然如此。說與不說,又有什麼干系?”

    李靖眼中閃動睿智的光芒,微笑道︰“你若是早說,我們也早就喝到酒了。”

    蕭布衣隨即恍然,嘆息道︰“二哥氣量絕非等閑。”李靖是說紅拂女頗為勢利,要知道蕭布衣有裴閥罩著和皇帝地另眼相看,絕非眼下的這種態度。他們夫婦多年,對彼此如何不知根知底,別人或許覺得紅拂女不可理喻,李靖卻還和她一起,一方面固然是感情深厚,另一方面卻是因為大丈夫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的緣故。

    李靖沉吟道︰“酒不酒的暫且不說,不過你既然是裴閥舉薦到了東都,想必他們也有安排,你一切小心就好,為兄也盡力打探下消息,宇文化及如果到了東都,我立刻通知你小心

    蕭布衣突然想起一事,“二哥說得罪了貴人,可是得罪了宇文化及?”

    李靖苦笑,“不是他,為兄我掌管事雜,只知道秉公辦事,難免得罪他人,兄弟你顧及自己就好。”

    蕭布衣看天色不早,已然起身道︰“天色不早,我要早早地回去,避免麻煩。”

    李靖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兄弟得到聖上地召見,可聖上不知何時才到,說不準要過年才到。”

    蕭布衣瞠目,“現在不過入冬,難道要等那麼久?”

    “聖上隨心所欲,又有哪個能管到?只是他喜新都厭舊城,大多時候除了巡游就是居住東都,遲早會來,兄弟這點倒可放心,只是不知道他來的確切的時日,兄弟你盤纏可夠用?”李靖沉思道。

    蕭布衣听到李靖說的和黃舍人大同小異,心中稍定,“盤纏盡是夠用,二哥大可放心。”

    “我如今的衙署辦公的地方就在思恭坊。”李靖稍微指點了下路徑,壓低了聲音,“兄弟如果找我,只要去那里提我名字就好。”

    蕭布衣拱手微笑話別,走了幾步,回頭望見李靖還在望著自己,揮揮手後,大踏步離去。走出尋善坊出口地時候。忍不住扭頭望了眼,見到李靖寬厚的背影略帶寂寞,心中不知什麼滋味。陡然間一道紅影竄了過來,跟隨李靖進了大宅,蕭布衣眼尖,識得是紅拂女。啞然失笑。

    知道紅拂女多半不喜自己留宿,這才守在門外,遲遲不歸,見到自己離去,這才回轉大宅,好在自己識相,早早的出門,不然紅拂女多半要在外邊過夜才行。

    出了尋善坊。兵士倒還記得他,點頭微笑。蕭布衣還以微笑,見到天色已晚,大踏步的前行,自從得到虯髯客傳授的易筋經後,蕭布衣吃飯,走路,打坐,休息可以說是無處不在練功。易筋經在于意守,不強求姿勢。所以蕭布衣回轉馬邑的途中,南下到洛陽地時候,無一刻沒有練功,如今雖不過幾個月,卻是大有成效。

    他大步之下,體內氣息流暢。感覺輕飄飄的就要飛起來,壓住了勢頭,放緩了腳步,蕭布衣不想讓路人側目,心有喜意。

    過了中橋到了洛水北面,蕭布衣下意識地望了河面一眼,轉瞬曬然。他記得船娘船裂,這會兒不知道怎樣。想起她姐弟相依為命,蕭布衣暗自搖頭。如今東都雖然歌舞升平,可從馬邑到洛陽的一段路程可是饑民多多,任誰也管不了許多。相比之下,這姐弟寄身洛陽也算有個棲居之處,只能能安穩多久,那就是沒人知道的事情。

    到了玉雞坊的高升客棧,蕭布衣才進前堂,掌櫃地已經迎了上來道︰“蕭公子,有人找你?”

    掌櫃的識人無數,蕭布衣雖是布衣,可讓宮中舍人帶來地,絕非簡單的布衣,是以草民也就變成了公子。

    “是誰,在哪里?”蕭布衣問。

    掌櫃搖頭,“不知道,那人瘦瘦小小,兩撇小胡子。”

    蕭布衣一听就想起了貝培,自從賴三被毒死後,蕭布衣就沒有見過貝培,雖然高士清沒說,可蕭布衣對于是貝培毒死賴三一事確信不疑。一方面感謝高士清援手的同時,蕭布衣也凜然裴閥的算無遺策和消息靈通,鏟除事端未萌芽之時才是最高明的手段,宇文化及自以為聰明,這麼說他的舉動早落入高士清的眼中?

    “他說找你,我說你出去了。”掌櫃的嘮嘮叨叨,“然後他就走了,會不會是那面找你?”

    蕭布衣見到他指向西北,知道是說西北角坐落的紫微城,也就是指聖上召見,搖頭道︰“應該是我的一個朋友。”

    “那倒沒有看出,蕭公子這麼和氣,你地朋友可比你傲氣許多。”掌櫃搖頭道。

    蕭布衣知道掌櫃說的客氣,貝培這種人,拒人千里,掌櫃不說討厭已經是很給他面子。

    “他留話沒有?”蕭布衣問道。

    “沒有。”掌櫃搖頭,“他听說你不在,就走了,話都不願多說一句的樣子,我本來想問問他找你什麼事情……”

    蕭布衣哦了一聲,謝過掌櫃的嘮叨,回到了客房。隨意用了點飯菜,蕭布衣趁奔走的愜意盤膝打坐調息。

    不知過了多久,蕭布衣霍然睜開雙目,雙腿只是輕輕一蹬,人已高高躍起,虛掌做刀,一招向前劈出,不等手掌劈實,早早的手隱肋下,腳尖輕點,不等落下,右腿空中凌厲一掃,一道勁風橫出,熄滅了不遠處地燈火。

    蕭布衣落在地上,輕飄飄的無聲無息,只覺得體內精力充沛,事無不可為。

    他這一招使出,不但躍出的高度超乎了想像,完成了刀譜上的那招,而且稍作變化,就算手中沒有單刀也能以拳腳取勝,到這一刻他才明白尉遲恭臨走時的叮囑。尉遲恭讓他別出機杼,不為刀法約束,所以只教他刀法基本道理,只希望他就算無刀同樣可以克敵。如果按照正常的發展,他大約要數年才有所成,只是習練易筋經數月,看來進展神速非常,如果以今日的武功,當初就算踫到陸安右追殺,想必也不用躲的那麼狼狽。

    又把招式熟練地練習百遍之多,每多一次,蕭布衣就能體會到這招刀法中細節的深意,以前恍惚不明的地方雖有尉遲恭注釋,畢竟無法做到,感覺不出精妙,這下他力有能及,加上對敵百戰。已經領悟到更多地變化精要。

    這一招練下來,足足一兩個時辰,蕭布衣室內騰挪,變化無窮,也不感覺到乏累。等到招式熟練後,又開始習練易筋經。只是坐在床榻之上地時候。想起今日見到的李靖和紅拂女,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轉瞬又想到宇文化及和梁子玄,蕭布衣只能搖頭。盤膝靜坐,片刻之後,已由極動到了極靜,不多久的功夫,蕭布衣已經進入靈台清明。人我兩忘的境界……

    東都商家雲集,交易主要在三市進行,三市分布在東都的西,北,南三面,佔大同,通遠,豐都三坊之地,可謂異常地繁華。

    南市豐都很大,以一坊之名佔了兩坊之地。是東都城內最大的一市。通常古代的市都是主縱橫街道各二,呈‘井’字形,市井一說也是從這里流傳開來。而南市豐都卻是干道縱橫各三,每面三門,可見

    蕭布衣此刻正坐在一個酒樓喝茶賞景,盤算著一會兒到李靖那里要帶什麼東西過去。

    李靖當然無所謂禮物。讓蕭布衣對李家望而卻步的是紅拂女。蕭布衣自從踫到李靖後,這段日子他是專心習武,也沒有出門。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可他的衣服倒還單薄。自從習練易筋經以來,他發現自己雖然做不到寒暑不侵,卻也能適應天氣的變化,這和他那個時代的冬泳者一個道理,練的多了。身體地抵抗能力自然增加,可他如果走到街巷上還是穿著如此單薄,就如冬泳者光著身子在雪地跑一樣,雖然自得其樂。卻是讓外人詫異的事情。

    蕭布衣來到南市,就是想做兩身衣服,然後再買點禮物去找李靖聊聊天。

    他來到了東都轉瞬半月有余,皇帝楊廣還是沒有要來的跡象,這讓蕭布衣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去李靖那里轉轉,這里他是人生地不熟,李靖怎麼說也是他的二哥,可以去投奔。好在以他來看,李靖也實在很閑,所以他倒不虞打擾李靖的衛國大計。

    憑欄望下去,市內清渠縱橫,船馬如流,重樓延閣,榆柳輝映,景色秀美中帶著繁忙,只憑這市內的熱鬧,烽火硝煙好像並不存在。不過根據他住的客棧老板所言,如今各地烽煙四起,交通阻斷,市內繁華已是大不如從前,這讓蕭布衣無法想像以往的繁華到底是何種樣子。

    南豐市極大,里面的行業以蕭布衣的計算,最少有一百多行,只是他能數得上地就有宮粉,絲綢,麻行,首飾,竹木,米酒,鐵器各行,他不知道的行業更是不少,復雜分工就算是他都是有所感慨。

    這里行業極多極雜,貨物種類更是數不勝數,而且這里場地的利用率算是東都城最高的一個坊。蕭布衣知道,當初楊素在時,獨佔立德一坊,相比那個立德坊而言,這里可以稱的上寸土寸金,能在這里做生意的商家在中原各地也算得上有頭有臉地人物。

    蕭布衣要了一壺酒,兩碟菜,慢慢的飲著,愁緒卻如樓下的渠水,連綿不絕,更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頭。

    ‘   ’腳步聲響起的時候,蕭布衣並沒有意識到什麼,只是望著酒樓外的風景,想著心事。感覺到一股幽香伴隨腳步聲傳過來的時候,蕭布衣這才回過頭。

    看到了眼前兩人的時候,蕭布衣愣了下,卻不言語。

    眼前站著兩個公子哥打扮的人,可蕭布衣知道他們絕對不是什麼公子哥。二人頭戴文士冠,身著文士服,腳下高底布靴,服飾上怎麼看都是個文人騷客,但以蕭布衣老辣地目光來看,面前的兩個人不過是個雛兒。

    雛兒一方面是指對方沒有什麼行走江湖的經驗,另一方面也是指對方不過是個女人。

    右手那個也就罷了,人長的一般,大眼大嘴,膚色微黃,可左手那個卻是膚色玉潤,光嫩地一掐都會出水,頜下無須,喉間無結,年紀及左近。不過這個時代的女性嫁的早,發育的也早,所以更小一些也是說不準。

    左手那人眉目如畫,長的極為精致乖巧,可偏偏做出一種成熟穩重的樣子,見到蕭布衣轉過頭來,拱手道︰“這位兄台請了。”

    她聲音故作粗重。可是還是難免尖銳清脆,更讓蕭布衣好笑。

    易容看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地事情,像貝培那種裝作男人,混在一幫男人中不被人察覺,那才是真正的易容。眼前這位,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不是女人一樣。胡子都不肯貼上點,那實在是大大的失敗。

    見到那人執著的目光望著自己,蕭布衣咳嗽聲,四下又望了眼,這才說道︰“你是和我說話?”

    眉目如畫之人好奇道︰“這里只有你和一張桌子,難道我和桌子說話嗎?”

    說完這句後,那人似覺得好笑,咯咯的笑個不停。聲音脆嫩。她身邊的人捅了她一下,那人才止住了笑聲,只是笑聲雖斷,笑意不絕,纏纏綿綿地留戀在臉上,讓樓上的幾個真正的文人騷客咽了下口水。

    蕭布衣好笑道︰“我和那個,兄台素不相識,不知道找我何事?”

    “雖然素不相識,眼下不就相識了?”那人掩住嘴向旁邊的人低聲道︰“我就說這個土包子看不出我們女扮男裝。”

    右手那人也是壓低了聲音,“小姐說的極是。”

    “要叫公子。蠢丫頭,討打。”眉目如畫的人再次拱手,“不知道我們在此搭個位置,兄台可會介意?”

    她自以為說的低聲含糊,蕭布衣听不清楚,卻沒有想到蕭布衣直覺本強。修煉易筋經後,耳力眼力更強,現在不但听到她說的什麼話,還注意到她雖然摘了耳環,但耳垂有孔,不由好笑。

    以為這二人效仿什麼女扮男裝,過來拿自己當試金石,說兩句也就走了。蕭布衣又四下望了眼,指著一旁地空桌子道︰“兄台,那里也有空位的。”

    “大膽。”右手的看是丫環,上前一步。掐腰指道︰“我家小,公子是給你面子,你不要不識抬舉。”

    ‘啪’的一聲響,上前那人捂住腦袋,回頭道︰“小,公子,你為什麼打我?”

    “無知的蠢材,”眉目如畫那人雙眉一豎,看起來倒也可愛,“公子還有什麼大小之分?你不要以為家里有點臭錢就可以看低別人。這位仁兄,實不相瞞,只因為不才初到東都,這里只有這桌臨窗可以相望,所以才起了到此搭座的念頭。”

    隔座幾個文人騷客也是靠窗,一人綸巾羽帶,風流自賞,早就忍不住的站起,拱手道︰“這位兄台,這里也是靠窗,擠擠還有個空位,仁兄如不嫌棄,過來和我們拼酒作詩,豈不快哉?”

    “公子,那面有人請你。”丫環低聲道。

    “這里寬敞些。”眉目如畫那人卻是搖頭,似乎認準了非這桌不坐,只是向那桌拱拱手,“承蒙厚愛,我不喜人多。”

    蕭布衣咳嗽聲,“既然如此,公子請坐。”

    他一句公子,一句兄台,那人喜笑顏開,似乎極為滿意蕭布衣認不出自己的身份。蕭布衣見到她的得意,倒不好打消她的熱情,只是想,就算是瞎子,隔著十里長街,嗅一鼻子,也能聞出你是個香噴噴地大美女,這不知道是

    哪個富家子女,可能以捉弄旁人為樂?

    那人落座,見到身邊的丫環還站著,一瞪眼楮,“怎麼不坐?”

    “我不敢。”丫環有些膽怯道。

    “有什麼不敢,你雖然是書童,但我向來看你是兄弟,我坐著,你站著,不是讓外人看了笑話?”公子又是瞪眼。丫環無奈,挨了身子,貼著長凳邊坐下。

    假公子看下了桌上的酒菜,頷首道︰“還沒有請教兄台貴姓?”

    蕭布衣有些頭痛,“在下……”

    “不才譚余,不敢請教公子高姓大名?冒昧過來搭座,還請公子看在大家彼此斯文的份上,莫要見怪。”

    假公子雖然不喜人多,那面的騷人已經過來了兩個,都是端著酒杯,一步三搖,風度翩翩。

    蕭布衣見到有點惡寒,心道人家可能是女人,你們卻是人妖,有才是有才,有地都是蠢材。

    另外一人臉相單薄,瀟灑的風吹下都能飄走,卻是徑直錘子般坐了下來,抱拳道︰“在下馬,對兄台很是投緣,也想請教兄台地大名。”

    蕭布衣知道他們都已看出眼前這位是個雛兒。一口一個兄台的叫著,無非是想佔佔便宜。想起當初梁山伯看不出祝英台的女兒身,一種可能就是祝英台人長的不咋滴,實在讓男人不敢往女人身上去想,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梁山伯也和這痰盂馬桶一路貨色。

    “我家公子的大名豈是你們隨便問的。”丫環大聲道。

    假公子微微皺眉。“我們萍水相逢,轉瞬散開,這名字,不說也罷。”

    馬突然道,“既然都是文人,不如吟詩作對如何?若是才情一般,也就不用報名了?”

    “如此也好。”假公子勉強說道。

    馬桶和痰盂擠眉弄眼,洋洋得意。顯然都是有點墨水,卻都是假裝謙遜道︰“不才才疏學淺,還是公子和這位兄台先請。”

    假公子目光又盯到蕭布衣身上,“既然如此,你先來吧。”

    蕭布衣苦笑道︰“在下並非文人,這作詩地活兒還是免了吧。”

    馬和譚余都是大笑,“兄台看來種田出身,竟然把作詩比成苦力活,也是別致。”

    “不行,一定要作詩。不然罰酒一杯。”假公子見到馬侗和譚余嘲笑,居然不喜。

    她初始來找蕭布衣,不過是想試探下自己女扮男裝的效果,可是和蕭布衣打個對面的時候,已經有些詫異。蕭布衣說不上風流倜儻,但是面部極為有個性。說穿了就是極有男人味道。挺拔的鼻子,粗重地雙眉,刀削般的臉頰,厚重的雙唇,最讓人心動的就是他有一雙多情地雙眸,望向人的那一刻,只有坦誠寬容和友好,讓人興不起敵意。她是商家女兒。見多了市儈騷客,驀然見到蕭布衣這種男人,倒是陡升好感,見到馬桶和痰盂以才欺人。只是恨的牙關癢癢的,恨不得咬他們兩口才解氣,這衣飾可以去買,可這文采卻是買不來,所以只盼蕭布衣能力壓二人,為自己出口悶氣。

    蕭布衣想去端酒認罰,馬嘲笑道︰“原來兄台只能效仿牛耕馬飲,別的倒是一竅不通。這位兄台,既然他吟詩是不行了,你不如上那面一敘如何?”

    那面桌子上的騷客早就轉過來,狼遇上羊般的熱情。蕭布衣目光一掃,見到那些騷客的丑態,不由皺眉。目光閃動間,見到里座有兩人雖是同桌,可也連連搖頭,不由多看了一眼,那兩人一在而立之年,面白無須,另外一個臉色黑色,嘴唇緊閉,也和蕭布衣一樣厭惡的表情。

    蕭布衣收回目光,見到假公子滿臉通紅,蕭布衣倒是有些于心不忍,收回手微笑道︰“在下也不才,作詩那是不行,不如拋磚引玉的先來一首,萬請不要見笑。”

    馬和譚余眼中一抹驚詫,假公子卻是用力一拍桌子,大聲叫好道︰“好,好一個拋磚引玉,只是這四字說出,足見兄台地高明謙遜,不似某些人半瓶子醋,晃晃也沒有多少。”

    她這一番奉承,整個樓上人都轉過頭來盯著蕭布衣,蕭布衣哭笑不得,猶豫下說道︰“那?”

    “我們洗耳恭听。”馬侗和譚余都是帶著嘲弄,不信蕭布衣還能說出比拋磚引玉更高明的話來。

    蕭布衣略微沉吟念出了七個字,“一上,一上,又一上。”

    馬爆笑,“兄台好詩,果然高明,卻不知道要上到哪里?”

    假公子本來若有期待,听到蕭布衣作詩直白的驚人,大失所望,壓低了聲音對丫頭說,“趕快作首詩出來,不然今天不準吃飯。”

    丫頭苦著臉,“公子,你讓我作詩,只怕比讓我生孩子還難。”

    “你作詩不出,那我今天就讓你生孩子。”假公子怒聲一句,丫環已經面無人色。

    蕭布衣的第二句已經吟了出來,“一上上到,頂樓上。”

    譚余笑的打跌,那面桌旁的更有笑出眼淚來地,都是齊聲起哄道︰“好詩,果然好詩!”

    假公子用扇子遮住臉,只想裝作和蕭布衣並不認識,壓低聲音對丫環道︰“他上了樓,一會兒我們從樓上跳下去。”

    蕭布衣見到眾人的嘲笑,也不著惱,目光一轉,緩緩起身,憑欄遠眺,沉聲吟道︰“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頂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語調低沉穩健,隱有浩瀚,四句出口,憑欄一望,眾人齊驚,只覺得詩的前兩句淺顯,後兩句卻是氣勢廣博,境界全出,再加上他憑欄而立,氣度不凡,配合紅日白雲一映,讓人竟生出自愧不如之感。

    所有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此人大智若愚,氣勢逼人,做得出這等豪放的詩來,自己那些小兒女之作實在是大大的不如!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7
一一二節 天下

布衣見到眾人皆驚的樣子,微微好笑,暗想自己也終於偷竊古詩1把。

    這首詩當然不是他做的,他還沒有那種文采,只是記得根據資料記載,這是當初唐伯虎登山的時候,扮作乞丐戲弄眾騷客之作,原文是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直到高山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

    他略加改動,把登山的詩詞改成憑樓觀望,好在這里是頂樓,地勢不低,一上一上可以當作是樓梯,紅日白雲也有,四海五湖可以泛指中原,當然也可以說是下面的渠道,也算是幾分貼切。

    見到眾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蕭布衣微覺汗顏,一時興起,幾乎想要再來一首什麼之水天上來的,轉念一想,還是莫要弄巧成拙的好。詩詞在于意境和環境,氛圍不對,氣勢就弱了很多,畫虎不成反類犬的事情也是大有發生,拱拱手道︰“不才獻丑,若有不足之處,還望眾才子指正。”

    “好,真好,實在的好。”假公子用力的一拍桌子,桌碗也跟著他在喝彩,“好一句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只憑這兩句的氣勢,兄台絕非等閑之人。”

    眾騷客面面相覷,悶不做聲,也不喝彩,都是郁悶不已。

    馬和譚余本來都是準備好腹稿,什麼雲頭日,瀟瀟雨,燕子小樓听徘徊;你一馬,我一屁,馬桶痰盂齊喝彩。可他們吟詩作對只是消遣。如今四科舉人什麼地。都要求學業精通,才藝優洽,力驍壯,超絕等倫等,明經進士兩科讓他們這些文人有了出頭之日。進士重詩賦,明經重貼經。墨義,可畢竟詩賦還是要有點文學才能,明經只需死記硬背,所以大部分文人只是奔著一本明經而去,馬和譚余就是其中的二人。

    詩賦對馬和譚余而言,不過是個添頭,略顯自己與眾不同而已。本以為蕭布衣這個土包子還能有什麼文采,說不定會吟出老馬拉犁牛耕田。一年一年又一年的詩句來,到時候他們把小樓的風雨一奉上,那還不博得個滿堂彩,這個假公子女扮男裝,雖然是個雛兒,看起來也嬌滴滴的水嫩,到時候羨慕二人的文采,再來點酒意,灌醉一場,一夜歡娛。大家快活快活豈不風流?沒有想到蕭布衣只是一望,他們就知道自己再吟詩只是獻丑,只能悶聲不語。

    “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頂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假公子眼放異彩,看來被蕭布衣雷地不輕。搖頭晃腦道︰“這前兩句也就罷了,可是以平淡淺顯開頭,後面奇峰突轉,非胸襟開闊,奇思巧構之人難以做出如此詩句。紅日白雲,四海五湖,皆在一望,妙哉。妙哉,兩位仁兄,這位兄台吟詩一首,這玉已經出來了。就等著你們的磚呢。”

    她把拋磚引玉反過來一說,馬和譚余恨不得有個地縫可鑽。

    丫環一旁心想,我倒覺得有些一般,和打油賣菜的人做的仿佛,什麼紅日白雲,白雲是有了,可紅日明明是金晃晃的日頭呀,還有白雲低,白雲不是高高在上嗎?可是怕假公子打,只好做著悶葫蘆。

    沒有想到悶葫蘆也做不成,假公子又是一巴掌打到,“怎麼的,你覺得不精彩嗎?”

    “精彩,高作。”丫環裝作書童,連連點頭,“意境全出,意境全出呀,還不知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她後一句卻是替小姐問的。

    “我本布衣,大家萍水相聚,轉瞬散開,這名字,不說也罷。”蕭布衣不想多事,只怕後世唐伯虎會指著他脊梁骨跳腳的罵,把假公子方才應付馬和譚余地話借用一下。

    假公子突然一拍桌子,“你說什麼布衣?”

    蕭布衣嚇了一跳,不解道︰“怎麼了?”

    “我現在最恨布衣兩字。”假公子玉臉有了怒容。

    馬和譚余一喜,都是點頭,“布衣畢竟是布衣,怎麼能和我們文人相比!”

    “你們文人算個屁。”假公子一句話讓二人郁悶半晌,假公子不知道哪里來的怒火,丫環卻是捅了下,壓低了聲音,“公子,這個布衣非那個布衣,你莫名其妙的發火,恐怕人家不喜歡的。”

    她的聲音雖低,蕭布衣卻是听的清清楚楚,不知道這個布衣那個布衣什麼意思。

    假公子轉嗔為喜,也是低聲道︰“不錯,這個布衣可比那個蕭布衣強上太多。”

    假公子不等問話,蕭布衣已經問道,“還不敢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方才馬譚余詢問假公子名姓,撞了個釘子,別人都以為假公子開的釘子鋪,沒有想到他只是猶豫下就說道︰“不才袁熙。”

    蕭布衣听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不由的摸摸懷中的庚帖,這人說地蕭布衣難道是自己?袁嵐的女兒叫做袁巧兮,是否就是這個袁熙的親人,抑或就是袁巧兮她自己?此人年紀不大,不過及,說是個蘿莉好像又大了點,若非袁巧兮,自己和她素不相識,她怎麼好像要咬自己的樣子?

    “袁熙,袁熙,好名字。”馬侗一旁搖頭晃腦,顧左右言其他。沒有想到袁熙沒有忘記了方才說的,“兩位兄台,我還在等你們的磚呢。”

    馬和譚余灰溜溜地互望一眼,都是說,“不才不敢獻丑。”

    袁熙得意的笑笑,嘴角露出淺淺的酒窩,盈盈笑容就算是男裝,都讓人覺得明麗不俗,馬和譚余見了心癢難耐,卻不知如何才能得到此姝的歡心。

    蕭布衣一個腦袋有兩個大的時候,袁熙已經問道︰“雖說萍水相逢。可也有千里有緣一說,不敢請教兄台大名?”

    她說是不敢,一雙大眼楮卻是盯著蕭布衣不放,蕭布衣咳嗽聲道︰“在下貝培。”

    “貝培?”袁熙喃喃念了兩遍,牢記在心,“貝兄好名字。”

    蕭布衣把貝培地名字拿過來借用下。略微心安,只怕說出蕭布衣後,此姝拳頭刀子掄過來,正想說什麼山高水清,後會無期的話來,樓外突然馬聲長嘶,嘩然一片。

    眾人都扯個脖子向外去看,馬和痰盂借著吵雜撤到另外一桌。羞的無地自容,見到眾人被熱鬧吸引,沒有注意他們二人,略微心安。

    袁熙憑欄一望,突然握緊了拳頭,怒不可遏。樓上眾人也是唏噓一片,只看到遠遠處,寬廣地街

    匹馬兒橫沖直撞,數個攤位已被撞的七零八散,哭叫耳。

    一個老者腿腳不算利索。被馬兒踩了一腳,倒在地上捧著腿在叫,也不知道斷了沒有。幾個孩童被嚇的哇哇大哭,淒慘無比,遠遠地傳來‘噗通’‘噗通’地聲響,沿街的攤位不少掉到了渠中。一個老太伸手去抓自己的籃子,一不留神,跟著籃子掉了下去。

    一時間遠處慌亂一片,大呼小叫的呼喝救人,馬上的幾個人卻是哈哈大笑,不可一世。

    蕭布衣心中憤怒,離的太遠趕救不及。目光從樓上眾人掃了過去,見到袁熙握緊了拳頭。看起來想要沖下去,卻被那個丫環死死的拉住。隔座地幾個書生都是搖頭不已,居然又返回到桌位上,一個書生突然拍案而起。怒聲道︰“朗朗乾坤,天子腳下,這些人真的無法無天了嗎?”

    書生白面,年紀不小,身骨單薄,方才眾騷客起哄之際,也就兩人沉默不語,他就是一個。只是他雖默然不語,臉上雖有不以為然的表情,可還是任由眾人胡鬧,這刻眾人安靜下來,他卻義憤填膺的站起,舉步向樓下走去。

    一人死死的拉住那個書生,搖頭道︰“邵安兄,少安毋躁。”

    拉住白面書生那人正是臉皮黝黑那人,邵安兄面色微慍,不悅道︰“世南兄,你身為朝廷命官,見到這種場面居然也是無動于衷?你不阻攔我不怪你,可你阻擋我可曾心中有愧?”

    —

    世南兄有些尷尬,訕訕的放下手來,旁桌一人嘆息道︰“邵安兄,你多半有所不知,這搗亂的人我們惹不得。”

    “為什麼惹不得?古書有雲,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邵安兄臉色凝重,“任憑哪個,這樣欺壓百姓就是不對。”

    眾人面面相覷,旁桌那人搖頭道︰“邵安兄初到東都,很多事情並不明白,鬧事之人有一個是當朝柱國李大人之子,你說世南兄一個小小的秘書郎,能做些什麼?”

    世南兄臉色更紅,似有羞臊,卻只是沉默。邵安兄本來怒不可遏,听到柱國李大人幾個字的時候,愣了下,“就是有先皇御賜免死鐵卷的李柱國?”

    旁桌那人苦笑,“不是那個李柱國,還有哪個?”

    蕭布衣遠遠听了,不明所以,這人說話不稱姓名,含含糊糊地好不痛快。可是這個李柱國想必權勢極大,不然什麼秘書郎世南兄和這個義氣書生也不會駭然變色。

    遠遠見到那面已經接近尾聲,一個少女拿個竹竿,撲出來想要痛打馬上那人,沒有想到那人習練些武功,只是伸手抓住,連人帶竿的都被他抓住,大笑聲中揚長而去,其余幾個好似下人,也是呼嘯跟過去。只剩下百姓哭天喊地,眾人都是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蕭布衣心中痛恨,卻也知道這是東都,要是管這種事情,那他很可能見不到明天的太陽,只恨旁桌那人不說清楚,不然自己倒可看看是否想個法子。

    旁桌的邵安兄臉色本白,听到李柱國三個字的時候,臉色更白,頹然坐下,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再不說話。馬和譚余已經端起酒杯笑道︰“我們文弱書生,哪里管得了很喝酒,喝酒。”

    眾人都是唏噓點頭,見到那面熱鬧已散,都是轉過身來。

    蕭布衣感覺到假公子望著自己,扭過頭去,只是端酒喝了一杯。剛要拱手,袁熙重重地一拍桌子罵道︰“都是些無膽鼠輩。”

    馬回頭笑道︰“不才地確膽小,不過也沒有見到袁兄仗義出手。”

    袁熙鬧個大紅臉,卻不能說自己是女人,只是悶聲喝酒,不時的看蕭布衣一眼。

    蕭布衣被她看的發毛。感覺懷中的庚帖好像定時炸彈一般,只怕這個袁熙就是那個袁巧兮,那自己可有些吃不消,才要起身告辭,發現遠方又來了幾匹馬兒,到了散亂的攤子前已經停下。

    那幾人翻身下馬,卻是開始號召百姓救人。

    一些百姓自顧不暇,落水地老太也沒有人理會。這會兒被幾人號召,這才忙碌起來,散到一旁的小船竹筏也向這面靠攏,只是等到老太被撈上來的時候,早就挺挺地沒有了聲息。

    蕭布衣還是喝酒,只是心中怒火熊熊。下馬的幾人輕聲安撫,一人從懷中拿出幾吊錢來遞給被馬兒踩到腿的老者,老者看起來腿倒沒有大礙,急急的起身跪地感謝。旁桌地文人一個嘆息道︰“柴公子大仁大義,只是可惜晚來了。”

    “我看也是沽名釣譽之人。”袁熙低低地說了一句。旁桌或者沒有听清,或者是不屑和她一般見識,馬卻是搖頭晃腦道︰“柴公子先祖曾是北周驃騎大將軍,先父鹿郡公,柴公子出身將門,若是方才來到。遇到這等不平之事,多半早就和那子理論。”

    眾人都是點頭稱是,惋惜一片。

    馬又道︰“柴公子宅心仁厚,你看他出手就是幾吊錢,這些人雖有損失,也大可彌補,如此看來,也算是因禍得福。”

    蕭布衣心中暗罵這個馬讓人作嘔。譚余卻是連連點頭,“那也得踫到柴公子這樣的人才好,不然可真是得不償失。”

    眾文人都笑,只有那邵安兄怒哼一聲。一拍桌子,揚長而去。世南兄抱拳向眾人道歉道︰“世南先走一步。”

    眾人見到邵安兄走了都是沒有大動作,世南兄一起身,卻都是還禮。等到世南兄追邵安兄離去,馬侗又道︰“秘書郎絲毫沒有架子,倒是我等幸事。只是踫到這種事情,不要說是秘書郎,我想就算柴公子都是無能為力。”

    文人們又是點頭嘆息,只說莫談國事,莫談國事。眾人喝了一會酒,也就散了,袁熙遠遠望見柴紹走開,又是輕‘呸’了一口,“什麼鋤強扶弱的柴公子,我看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蕭布衣見到袁熙這等憤世嫉俗,搞不懂她的心思,不過對于袁熙最後一句話倒是心有戚戚。他和那些文人不同,見到柴公子是從李柱國兒子離去的方向趕過來,如果說不遇上,實在不太可能。既然如此,那人擄走了一個女人,柴公子沒有道理踫不到,如果有耽擱,他又怎能適時出現?

    這些分析看起來復雜,說穿了只有一種可能,柴公子幾人或許只是等到李柱國兒

    才出面,避免和李柱國起了沖突,用心不言而喻。布衣也是苦笑,柴公子這樣做法,已經算是經驗老道,即可以拉攏人心,又不和李柱國起了沖突,至于犧牲的那個女人,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見到酒樓已經靜了下來,蕭布衣向袁熙問道︰“兄台,還不知道這柴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那個李柱國呢,又是朝中的哪個大員?”

    袁熙看白痴一樣的看待蕭布衣,“這你都不知道,難道你才到東都?”

    蕭布衣點頭道︰“地確如此,兄台方才不是說也才到東都?”

    袁熙不滿眾書生,對蕭布衣看起來很感興趣,看了眼身邊的丫環,吩咐道︰“去,再要點小菜和酒來。”

    “公子,你不能喝酒。”丫環怯怯道。

    “討打,你是公子還我是公子?”袁熙又揮起了巴掌。

    蕭布衣想問問她是否認識那個獸醫薛寅佳,不然怎麼動作如此的神似。丫環卻是不迭的跑走,有些委屈。袁熙壓低了聲音道︰“貝兄,實不相瞞,剛才去要酒菜的是我的內人。”

    蕭布衣喝了口酒差點噴到洛水去,咳嗽不止,半晌才停住,“袁兄說什麼?”

    袁熙臉上呈現出得意之色。“原來貝兄沒有看出來,她其實是個女人,士族千金,看重了不才地文采和學識,這才和我私奔到了東都。”

    蕭布衣已經不敢喝酒,只怕不醉死也會嗆死。喃喃自語道︰“怪不得,怪不得,兄台好福氣。”

    袁熙搖頭嘆息道︰“什麼好福氣,我現在苦不堪言。我本是一個窮困書生,家貧如洗,和她私奔到了東都,盤纏已經用的差不多。只希望年後開考,能得到個功名。這才能夠回轉家鄉,不然的話,多半只能埋骨外鄉了。”

    蕭布衣看著他繡著金邊的衣服,華麗非常,手上偌大的一個碧玉戒指,光澤可人,喃喃道︰“兄台真的很窮,真地很窮……”

    袁熙不知道自己錯漏百出,還要說什麼,蕭布衣只怕她向自己借錢。岔開了話題,“兄台好像認得那個柴公子和李柱國?”

    袁熙點頭,“當然,柴公子叫做柴紹,的確是出身將門,都說他力大無窮。而且武功卓絕。以前是元德太子地千牛備身……”見到蕭布衣有些詫異的樣子,袁熙不解問,“貝兄,你怎麼了?”

    蕭布衣最近已經被雷的不行,再次被雷多少有些抵抗能力,听到柴紹兩個字的時候,已經知道又一個印象中地大人物蒞臨,忍不住問道︰“千牛備身是個什麼官?”

    “看來貝兄真的是個布衣。什麼都不懂。”袁熙炫耀道︰“千牛備身就是太子地陪伴,有名無實,掛個虛名而已。元德太子死的早,他這個千牛備身也無處可陪了。不過柴紹家底不薄,也能經得起他假仁假義的折騰。”

    蕭布衣不知道她怎麼對柴紹印象如此之差,只是自己記憶中的大人物都是不過如此,隋唐第二條好漢的老子宇文化及是個弼馬溫,一心和自己搶生意,沒事還要陷害自己。大唐衛國公李靖不過是個員外郎,還在宇文化及下面,這個柴紹看起來赫赫有名,也不過是個陪太子讀書的,還是個死太子。這樣看來,他們比自己高明不了多少,不知道他們是生不逢時,還是自己穿越來的不是時候,自己看起來也不用妄自菲薄。

    “那李柱國是何許人也?”

    袁熙搖搖頭,“這世上還有人不知道李柱國嗎?”

    蕭布衣含笑道︰“不才恰好是一個。”

    袁熙雖然不解,卻還是給蕭布衣解釋,“李柱國就是李敏,當初他娶樂平公主的女兒為妻,樂平公主可是聖上的姐姐,當初樂平公主都把天下讓給了先帝,你說李敏功勞大不大?”

    蕭布衣被這里面的關系搞地頭痛,只是記下來,算了下關系,算不明白,只能含糊的說,“怪不得,怪不得。”

    他搞不懂李敏在這里有什麼功勞,但是既然李敏是樂平公主的女婿,想必這功勞也是樂平公主給他爭的。

    袁熙白了他一眼,“貝兄除了怪不得三個字外,好像不會說其他的。”

    蕭布衣一笑,“我只要听你說就好,李敏和聖上是親戚,怪不得他的兒子飛揚跋扈,無人敢管。”

    袁熙嗤之以鼻,“你以為他只憑這點關系就敢在東都天子腳下鬧事?”

    蕭布衣不解,“難道還有別地門道?”

    袁熙微微撅嘴,小鼻子微微皺起,看起來有著說不出的可愛,“李閥在東都根深蒂固,只有個李敏那也囂張不起來。李敏的堂叔叫做李渾,可是當朝的右驍衛大將軍,功勞直比宇文述,你說權力大不大?”

    蕭布衣直皺眉頭,感覺這里水實在很深,這些人的權勢之大自己一個草民怎麼能抗衡,最多不過是刺殺一兩人後,亡命天涯而已。

    “听說李渾有個小妾就是宇文述的妹妹。”袁熙又道︰“這麼說李渾又是宇文述的妹夫。他們一個右驍衛大將軍,一個左衛大將軍,權傾朝野,李渾更因為父輩功勞,手持先帝親發的免死鐵券,你說這樣地一個閥門,李敏的兒子不過搶了一個女人,不要說邵安兄一個文弱書生,虞世南秘書郎都是不行,就算柴紹是什麼所謂的抑強扶弱,千牛備身也是遠遠不行,不敢和人家爭執。”

    蕭布衣听到宇文述三個字地時候。又是皺了下眉頭,暗想李靖不過是個員外郎,現在朝廷上兩個大將軍聯手,雖說隋朝這幾年要倒,可是眼下真地不能正攖其鋒,實力不濟。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蕭布衣回轉客棧的時候,心中多少有些郁悶。

    和袁熙話別,她看起來還有些依依不舍,蕭布衣卻是恨不得早早的一刀兩斷。

    見到市井之亂,蕭布衣恨無能為力,也沒了去拜訪李靖的心情,只怕紅拂女再給自己添堵,回轉客棧後。徑直回到自己客房,開了房門,微微愣了下。

    房間整潔依舊,卻是有人來過地痕跡。只是衣物錢財一樣不少,反倒多了一大包東西。蕭布衣其實很懶,帶的東西什麼都是以最簡單為主,除了那兩片龜殼,刀譜和可敦賜予的寶劍,他每次出門錢都帶的不多,更不要說其他的東西。

    好在

    的不多。大部分都是硬通貨,銀豆子和金葉子從來候。這里是東都,不虞無法兌換五銖錢。

    床榻枕頭旁邊放著就是他的家當,也是眾商人感謝他地贈與,發現屋內有人來過的痕跡時,蕭布衣沒有急急的去看枕邊的錢財少了沒有。只是緩步走向床榻上多出的那包東西。

    他只覺得自己財運實在不錯,居然有人把東西送到了東都,只是好運總有用盡的時候,反復琢磨多出的這包是送的,送來是何用意的時候,蕭布衣拿起了案幾上的單刀,輕輕地挑開包袱上的活結。

    包袱抖開,沒有暗算。只是露出里面嶄新的衣物,蕭布衣放下單刀,楞楞的看著那包衣物,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送來這麼一包東西過來。想到這些東西雖不貴重。但是眼下自己的確比較需要,來東都很久,楊廣不知道在哪里逍遙快活,但是東都卻是一天冷似一天,他今日本想去采購衣服,可是被李柱國的事情攪亂了心思,無功而返,卻有哪個這般善解人意?

    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蕭布衣只好起身去問問店家,走到房門口地時候,蕭布衣卻是止住了腳步,凝神片刻,這才緩緩的推開房門。見到一人站在面前,蕭布衣有些驚喜道︰“貝兄,怎麼是你?”

    貝培黑著臉站在門口,小胡子一如既往的討厭,表情只有更冷,沒有最冷,可雙眸見到了蕭布衣臉上的欣喜,也有了一絲暖意,“怎麼,不歡迎我嗎?”

    貝培的聲音暗啞,蕭布衣卻知道他是刻意壓制聲調,發現這個貝兄也是女人後,蕭布衣倒沒有多少尷尬,貝培既然不願表明身份,他也不想揭破。

    “怎麼不歡迎,只是意外驚喜,請進。”蕭布衣讓道。

    貝培並不客氣,進了房間後,只是望了床榻上的衣物一眼,找個椅子坐了下來,有如進入自己房間一樣隨意。

    “貝兄傷勢好些了嗎?”蕭布衣關切問道︰“當初馬邑匆匆一別,無暇看望,一直以來都是頗為惦念。”

    他一方面是無暇,另外一方面卻是根本找不到貝培,可是說的誠懇,不讓人懷疑他的誠意。

    貝培冷著臉,望著蕭布衣忙著倒茶地身影,很有些溫柔之意,只是見到他轉身過來,移開了目光,四下張望道︰“沒事了,陸安右還沒有能力要我的命。”

    蕭布衣很是高興,放下茶水,見到貝培望向床榻上的衣物,苦笑道︰“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不知道誰送了一包衣物給我。”見到貝培嘴角揶揄的笑容,蕭布衣恍然道︰“莫非是貝兄送來地?”

    貝培起身走到床榻前,不讓蕭布衣見到自己的臉色,“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蕭布衣這下真的一頭霧水。

    “是裴小姐讓我送的。”貝培淡淡道。

    “裴小姐?”蕭布衣愣住,“她不是在張掖,現在到了東都嗎?”

    “沒有。”貝培搖頭,“她現在在張掖,而且看起來事情的進展並不順利。”

    蕭布衣沉吟半晌,只能道︰“可惜我是無能為力,裴小姐多次助我,我卻無以為報。”

    “你可以報答她的。”貝培轉過身來,目光灼灼。

    蕭布衣苦笑。“貝兄如果知道裴小姐願望地話,只需說一聲,蕭布衣要是力所能及,斷然沒有不應允的道理。”

    “這些衣物合身嗎?”貝培見到蕭布衣的目光灼灼,岔開了話題。

    蕭布衣微愕,“我只覺得衣物來的古怪。還沒有時間試穿。”

    貝培哦了一聲,淡淡道︰“你可是怕我在衣物中下毒嗎?”

    蕭布衣含笑道︰“如果貝兄要殺我,機會有很多,只是我想不到貝兄要殺我的理由。”

    “你是我的競爭對手,”貝培冷冷道︰“我武功不差你,四科舉人我不見得不想要。”

    蕭布衣知道他是女人,知道這個理由並不成立,“如果貝兄真地想要這個四科舉人的話。我是拱手相送。”

    貝培搖搖頭,“蕭布衣,你真的是個怪人,難道名利在你眼中真的如此不值一提?”

    蕭布衣沉吟半晌才道︰“貝兄來此只是為了裴小姐的托付,把這些衣物送給我?”

    “當然不是。”貝培突然問道,“你可知道裴小姐去張掖做什麼?”

    蕭布衣搖頭道︰“我如何知道?”

    “因為她听說張掖那面有個西域商賈高價出售一片龜殼。”貝培沉聲道。

    蕭布衣心中一沉,抑制自己想摸懷中龜殼的念頭,微笑道︰“一片龜殼再奇異,又有什麼天大的用處?”

    貝培一直盯著他的臉色,半晌移開目光。“都說龜殼有四,里面藏著天大地秘密。得到龜殼者,不但可以得到數不盡的錢財,最重要的一點卻是可得天下!”

    他說的有些大逆不道,蕭布衣不以為忤,搖頭道︰“我想多半是夸夸其談。言過其實。”

    “或許吧。可裴小姐想求那片龜殼當然不是要取天下。”貝培道。

    蕭布衣心中凜然,沉聲道︰“莫非裴小姐想毀了那片龜殼?”

    貝培笑了起來,“你果然聰明,龜殼有四,聚齊並不容易,但是毀了一片,也就滅了所有謀反之人的野心,裴小姐算計精準。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蕭布衣想起自己懷中的龜殼,唯有苦笑。

    貝培好似沒有注意到蕭布衣的詫異,淡淡道︰“你方才說了,只要你力所能及。裴小姐有什麼心願,你定當為她完成?”

    蕭布衣點頭,“的確如此。”

    “那好,我倒可以為她說出她的心願。”貝培道。

    蕭布衣拱手,“蕭某洗耳恭听。”

    “裴小姐自從見你第一面,就已經知道你絕非等閑。”貝培沉聲道︰“她稱你是宅心仁厚,必有作為。出塞一事你果然做出名堂,為大隋爭得了顏面,聖上最好面子,對于你這種人是大有興趣。裴小姐對你很有期望,一直都在長安等你音訊,在你從僕骨出發回馬邑之際,已經在長安奏請聖上封賞,是以聖旨才能在你一入馬邑恰恰趕到。”

    蕭布衣听的暗自心驚,知道貝培說地雖然平常,但是這里所有的舉動都是絲絲入扣,沒有半分差錯。若是等到他回了馬邑再奏請聖旨,只怕宇文化

    糾纏不清,這麼說裴茗翠自信他能立功,這才在長安擒得莫古德,救了塔克性命都是意外之事,裴茗翠不是神仙,又是如何推斷?心中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蕭布衣竭力去想,突然失聲道︰“原來下毒的真的是你!”

    貝培這次沒有憤怒,只有平靜,半晌才道︰“蕭布衣,你果然聰明。”

    蕭布衣這次也沒有了憤怒,平靜道︰“我不聰明,我若聰明,不會到現在才想到。你們原來早知道塔克中毒,也知道解毒之法,這才給我送上一杯茶水,我若中毒,可敦當然知道塔克也是中毒,所以也就破解了劉文靜的詭計?”

    貝培沒有反駁,點頭道︰“你想地絲毫不差。”

    “可是我還有兩點不明。”蕭布衣忍不住問道︰“你們要揭穿劉文靜下毒,大可以和可敦直說,可你們偏偏費了這麼多周折,難道是僅僅想讓我立功?可我若是喝了那杯毒茶斃命,我又有什麼功勞,豈不是白死?”

    貝培冷冷道︰“這你都想不明白?”

    他口氣揶揄。蕭布衣並不惱怒,只是認真沉思,他不怪貝培,人家既然都已經告訴你答案,你若是原因都是無法分析,那實在不用再混。

    “你們雖然知道塔克中毒。也懷疑劉文靜下毒,可是苦于沒有證據。”蕭布衣沉吟道︰“所以這才下毒毒我,想要不留痕跡地揭穿塔克中毒的真相。劉文靜自亂陣腳,這樣才被可敦揭穿底細?”

    貝培點點頭,“你能想到這點也算不差。不過有些地方你可能並不知道,劉文靜狼子野心,一心反隋,可是做事向來不留把柄。偏偏可敦對他極為信任。對裴閥總是不滿,我想你也能夠看出他們二人的關系。”

    想到可敦的黯然,蕭布衣已經明白貝培的意思。義成公主雖然貴為可敦,也嫁給兩個可汗,但是互相利用的關系更多,劉文靜風流倜儻,人在中年,對可敦這種女人大有吸引,是可敦地入幕之賓也說不定。可敦念及二人感情,這才不對他斬盡殺絕。只是劉文靜逃走,可敦是否傷心那就沒有誰能夠知道。

    “裴閥和可敦雖然都是忠心隋室,但是可敦對裴閥向來沒有好感,我們冒然說出原委,依照可敦對劉文靜地信任,只怕弄巧成拙。不能鏟除劉文靜,我們這招就叫做引蛇出洞。”貝培突然嘆息一口氣,“不過劉文靜這人狡猾非常,他逃走之時,我竟然沒有攔截住他,也算是失策。”

    蕭布衣暗自心寒,“那若非陰差陽錯,我喝茶中毒了呢?”

    貝培目光閃爍。“這個問題你還是不應該問。”

    蕭布衣苦笑道︰“的確如此,想必那個婢女是你的手下,她送來茶水,卻是故意留出點破綻。我若是看不出破綻。沒有警覺,死了也是活該對不對?”

    蕭布衣這時才想到貝培當初為什麼對亦魯說我知道一切,你給我小心點,不要掉了腦袋。當初他和楊得志都是猜測貝培說話的用意,總是不得要領。如今一看,事情已經明顯,亦魯多半和哥勒一路,阻礙商隊入僕骨地不見得是涅圖的意圖,卻是哥勒發號施令。哥勒貴為僕骨王子,這點能力總是有的。

    貝培扭頭望向窗外,冷冷道︰“這也是賭,你若是這點都看不出來,如何能適合宮內地勾心斗角?你宅心仁厚有什麼用,宮中需要的是有頭腦有心機之人!你若是被毒倒,不見得會死,但今日也到不了東都。可你過了這關,不等我送藥,你就奉上神藥,那就是讓我想不到的事情,至于後來你力擒莫古德,擊敗塔克,被封為可敦帳下第一勇士,被草原人尊為馬神,那更是裴小姐都想不到的事情。你做成了一件功勞,在聖上的心目中分量就重上一分,是以裴小姐才能順利為你求得覲見的機會。這些有裴閥的安排,也是你自身努力的結果,我來到東都,就是看看哪里可助你一臂之力。”

    蕭布衣這才知道裴閥擇人之嚴格,自己命大,九死一生實在是僥幸。

    “這麼說夢蝶姑娘也是裴小姐的考驗了?”

    貝培點點頭,“當然,後宮粉黛三千,宮內更是美女如雲,權錢頗重,你一個把持不住,死你一個無足輕重,但你是裴閥舉薦,你若出事,被牽連的還有裴閥。夢蝶依照裴小姐地吩咐,說出窮苦想要贖身,只是看你能不能舍卻錢財割斷美色,你那晚若是上了夢蝶的床,不舍得到手的幾十兩金子,雖是人之常情,畢竟還是平常之輩,不足以成事。你當然也就入不了裴小姐的法眼,她也不會放心讓你去見聖上。”

    蕭布衣苦笑,“裴小姐如此費盡心力的考驗我,讓我到東都做什麼?”

    “你多半以為,裴小姐對你選擇嚴格,傾盡心力,只是想為裴閥多培養一分勢力?”貝培轉過身來,目光凝望蕭布衣,一霎不霎。

    “難道不是如此?”蕭布衣苦笑道。

    貝培搖搖頭,輕輕嘆息一口氣,“聖上志向高遠,可惜生平沒有受過什麼挫折,前幾年實在太順,建東都,擊吐谷渾,開絲綢之路,溝通天下水利等常人難以想象的大事無一不成,這才養成他剛愎自用地性格。可三征高麗不成,民怨頗大,烽煙四起,他也沒有了信心,開始不理政事,性格暴躁,裴小姐憂心忡忡,只求以你的機變仁厚,入得宮中,有機會在聖上的身邊,竭盡全力的勸導聖上,讓他以天下為重,這才不負裴小姐的一番苦心。”

    貝培說到這里,雙手抱拳,深施一禮,“蕭布衣,裴小姐苦心造詣,只為天下著想,她讓貝培對你說出真相,說謀事在她,卻說選擇由你,貝培只請蕭先生念及裴小姐的用心良苦,以天下為重,莫要獨善其身,再行推搪。”

    蕭布衣這才真正的愣住,久久無言。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7
一一三節 誅殺

培說出天下為重的時候,只是凝望蕭布衣,不發一言一片,只能听到二人的心跳和呼吸,

    蕭布衣听到貝培轉達裴茗翠所說,心中卻是震撼莫名,他一直都以為裴茗翠粗中有細,考慮的不過是裴閥的利益,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裴茗翠心懷大志,用心良苦,以一女兒之身不讓須眉,那是讓他蕭布衣都是欽佩的事情。

    “蕭布衣,你現在還在想著淡泊明志?我只能對你說,你說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一點不假,你既然進入了江湖,想要退出並非容易的事情。”貝培見蕭布衣良久不語,神色有些不滿,卻是強自抑制。

    “裴小姐有這個為天下蒼生著想的心思,我是自愧不如。”蕭布衣終于說話,“只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蕭布衣只能答應裴小姐盡力而為。至于聖上能否听我的勸導,讓更多的人免卻受苦,那就非我能答應的事情。”

    他如此說話已經大違本意,只是有感裴茗翠的苦心,倒是想見見貝培說的志向高遠,剛愎自用的隋煬帝。他知道憑借自己之力,不可能挽救已經危機四起的大隋王朝,更不想去輔佐楊廣做無用之功,可若是如裴茗翠所言,憑借他蕭布衣之力,做些力所能及的勸導,讓蒼生少受點悲苦,他也算是不白來這里一場。想到這里,蕭布衣多少有些心動。

    貝培听到蕭布衣應承下來。眼中閃過一絲喜意,抱拳道︰“既然如此,我就住在隔壁,蕭兄有什麼事情,大可找我。”

    “我現在就有事情,你們消息靈通。可知聖上什麼時候會到?”蕭布衣無奈地問。

    貝培沉吟下,“聖上烹殺了斛斯政後,前幾日循舊歷在西京齋宮齋戒後,在西京南郊舉行祭祀。本來祭祀後就準備回轉東都,無奈太史令質勸說聖上,說什麼連年征伐遼東,民不聊生,建議聖上安撫關內。讓百姓盡力農桑,三五年後再建議聖上出游巡視。”

    蕭布衣嚇了一跳,“你不是說我要在這里等上個三五年?”

    貝培搖頭道︰“那倒不是,聖上不喜西京,在那里呆的時間向來不長,再說他向來很少有呆在哪里很久的時候。聖上心情不佳,太史令質說的建議雖好,可說及到高麗,卻是不討聖上喜歡,見到聖上執意要到東都。質托病不行。聖上一怒之下,把質投到監牢,我看他年事已高,生還的機會少了。”

    蕭布衣听到貝培說的隱有深意,知道伴君如伴虎地危險,也明白貝培點醒自己。以後真有機會和楊廣說話,那可要小心些。

    “目前聖上已經從西京起駕,不過從西京到東都八百多里的官道上有行宮十四,他最近任性偏執,心性不好,說不定在哪里就會逗留時日,我們也不知道他具體到東都的日子。”貝培緩緩道︰“不過蕭兄既然答應入宮盡力而為,聖上一到東都。我們必定會第一時間通知,這個你倒不用焦慮。”

    蕭布衣點頭,心想急也急不來,楊廣人雖未見。可是隨心所欲可見一斑,質的建議也是好的,可提的顯然不是時候,大隋人才是有,但是領導不行,枉有裴茗翠看重自己,苦心一片,自己也只能是盡盡人事而已。

    “對了,你去找了員外郎?”貝培突然問。見到蕭布衣微愕,貝培解釋道︰“我也找他有事,路過尋善坊的時候正好見到你,不過你當時好像有心事,沒有見到我而已。”

    蕭布衣見到他解釋,倒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貝培對人向來冷淡,當初她就算性命攸關,也絕不解釋理由,這次主動向自己說及事情地來由,那就是解釋她並沒有跟蹤他,撇清嫌疑。

    “我的確去找了他,不過起由卻是因為一匹馬兒。”蕭布衣笑道。

    “是因為月光嗎?”貝培笑問,“我還奇怪怎麼你回轉的時候,不見了月光。月光神俊非常,草原人看作是龍馬,原來是讓你送給了虯髯客,你可真舍得。”

    蕭布衣心中一凜,“你也知道虯髯客嗎?”

    貝培微笑道︰“我怎會不知,東都西京我都去的多了,武功智謀或許不及你了,可要說經驗掌故,還比你強上一些吧?不然裴小姐怎麼會讓我來到東都,當初我在草原見到那個大漢的時候,就有些奇怪和懷疑,可是畢竟不敢肯定是他。不過我到了員外郎那里看到月光,就可以確信那人就是虯髯客,試問若非虯髯客,又有誰能把你擲出如此之遠,又把馬兒送給李靖?只是他也幫你,倒是讓人詫異的事情。”

    蕭布衣微微臉熱,“原來當初在草原,你也看到是他援手?”

    “他援手是一回事,你生擒莫古德可是你的本事。”貝培好像听到蕭布衣允諾後,對他的態度好上很多,口氣也不再硬邦邦的,“虯髯客李靖紅拂女的事情當初轟動西京,不過好像是李靖錯手傷人,卻被虯髯客把罪名攬下,李靖因此在官場起起伏伏,終不得志。虯髯客卻是亡命天涯,再沒有明面出現。我想他來到東都,就算把馬兒送給李靖,多半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蕭布衣不想還有這種事情,“那你找員外郎做什麼?”

    貝培微微沉吟片刻就爽快道︰“那十個殺人地箱子就是李靖研制出來的,我來到這里就是想看看他最近做出了什麼新鮮的玩意。”

    蕭布衣愣住,想起那十個殺人的箱子,不寒而栗,李靖大材小用,不為隋室重用,倒是可惜。

    貝培已經起身告辭道︰“我就住在隔壁,你若有事。大可找我,我就不耽誤蕭兄行事。”

    他起身到了門前,蕭布衣也跟隨相送,突然門外嘈雜一片,店伙計只是叫,“客官慢行。貝客官真地不在房中,我……”

    貝培有了詫異,暗想自己行蹤極為隱秘,來到這里只有蕭布衣和高士清知道,又有誰會找到這里?蕭布衣推門出來,一人遠遠見到,大聲笑道︰“他不在房中,這人又是哪個?”

    那人一陣風樣的來到蕭布衣面前。含笑望著蕭布衣道︰“貝兄,你可讓我好找,這個伙計只說你不在,好在我沒信他說地話,不然多半失之交臂。”

    那人眉目如畫,書生打扮,正是和蕭布衣分手不久的袁熙。他身後還跟著一人,提著一個大包袱,愁眉苦臉,就是那個丫環打扮成的書童。也就是袁熙口中說私奔的士族千金小姐。

    伙計見到袁熙拉住蕭布衣地手一個勁的叫貝兄,驚詫的不明所以。貝培以為他是來找自己,見到他

    才知道自己表錯了情,只是他為什麼叫蕭布衣為貝兄人打破腦袋也想不到地事情。

    蕭布衣除了感慨造化弄人外,再沒有其他的念頭。他听到袁熙說痛恨蕭布衣的時候。已經第一時間想到這人就是袁巧兮,說不準自己南下東都的時候,袁嵐也是已經見到了這個蘿莉。而蘿莉自然不滿父親亂點鴛鴦,憤然離家出走,一個蘿莉帶一個丫頭也叫私奔那就是咄咄怪事。不過這個蘿莉看起來並不蘿莉,以蕭布衣地眼光來看,此人年紀應該在及左近,可古代女人發育的早。他倒也不敢肯定。籮莉私奔到東都,離家出走,女扮男裝,當然痛恨蕭布衣。所以蕭布衣下意識的說自己叫做貝培,只想早早的見到袁嵐後,說明一切,還是讓這個袁巧兮另擇夫婿的好。

    他在和袁熙話別後,倒是說自己就在玉雞坊的高升客棧,可是想自己報名貝培,袁熙就算來找,肯定也是無功而返。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貝培也在這里住下,店伙計查得有人叫做貝培,袁熙找了進來,這下巧的難以想象,是躲都躲不開。

    見到袁熙身後丫環的一個大包袱,蕭布衣只是皺眉,轉瞬換上笑容,“兄台拖家帶口到此,莫非想要在這里住下不成?”

    只想听到袁熙否認的聲音,沒有想到袁熙喜笑顏開,“貝兄說地正合我意。”見到蕭布衣一張苦瓜臉,袁熙問道︰“貝兄難道是歡喜的過頭了嗎?”

    蕭布衣咳嗽一聲,“正是如此。”

    袁熙目光一轉,落在貝培的身上,“貝兄,這位兄台可是你的朋友?”

    蕭布衣暗道,這位倒是貨真價實的貝培,不過其實也是假貨,“他的確是我地朋友。”

    “那不知道這位仁兄高姓大名?”貝培雖然又恢復到冷漠的神色,對袁熙視而不見。袁熙卻是愛屋及烏,不減熱情。

    “我叫貝培。”貝培冷冷道,他目光如矩,如何不一眼看出眼前這位是個女人,而且對蕭布衣看起來大有好感。

    —

    袁熙愣住,“你叫貝培,那貝兄你?”

    蕭布衣一個腦袋兩個大,“我叫貝沛,這位叫做貝培。沛是那個,那個……”

    “可是天油燃作雲,沛然下雨的沛?”袁熙搶先問道。

    蕭布衣暴汗,不知道他引自哪里,“袁兄博學多才,我當初沒有說清楚,倒讓袁兄誤會。”

    “那倒是我的大意,貝沛,貝培?”袁熙喃喃自語,“你們是兄弟?”

    他雖然想相信蕭布衣和貝培是兄弟,可見到落差太大,一時間不敢相信。

    蕭布衣哈哈大笑,掩飾尷尬,順便拉起了貝培的手臂,“不知道為什麼每人見到都是如此的說法,其實我們只是名字相若而已。”見到伙計幾乎要暈過去的表情,蕭布衣只想替他暈過去,也免了這麼多@ 耙 滴液捅磁嘈值背蹕嗍叮 梢彩且蛭 窒噯艫腦倒剩 庖彩俏耷剎懷墑榱恕!br />
    他說謊話不打草稿,貝培只是冷著臉,並不替他圓謊,不過也沒有揭穿他地謊言。

    “真的巧,真的巧,我們三個看起來真的有緣。”袁熙也跟著大笑起來。也想去拉蕭布衣地手臂,卻被他退步讓開。

    “無巧不成書?”貝培喃喃念了一句,甩開蕭布衣的手臂,已經回了自己的房間。

    蕭布衣望著貝培的背影,還是笑容不減,“袁兄不知道要住在哪里。只怕沒有空房了。”

    伙計應了一句,“客官,客棧的空房可還很多,你客房旁就是空的呢。”

    袁熙大喜,塞給伙計一串錢道︰“那就這個客房吧。”

    蕭布衣最後一點希望宣告破產,喃喃自語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袁熙雖然忙碌,卻還听地清楚,慌忙把丫環叫過來,“把筆墨拿過來。”

    丫環一愣,“公子,做什麼?”

    “把貝兄說的精彩記下來呀,傻書童。”袁熙很是不滿,念著加強記憶,“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貝兄,你想求什麼?”

    蕭布衣久久的望著袁熙,“我只想求這個客棧生意興隆,能把客人擠出去兩個才好。”

    “是呀,是呀。”袁熙連連點頭,喋喋不休。“這些閑人太是鼓噪,若是把他們都擠出去,就剩下我和貝兄的話,我每天聆听貝兄的絕代妙句,豈不妙哉。”

    蕭布衣差點暈倒,趁袁熙打量客房的時候,塞給伙計一串錢道︰“以後我叫貝沛,萬萬不可對這位客官說出我的本名。”

    伙計見到了錢。幾乎已經忘記的蕭布衣地本姓,連連點頭道︰“客官,我知道,我知道。”

    夜深人靜。蕭布衣打坐良久,只覺得體內變化越來越微妙,雖是閉眼,卻覺得感官的靈敏度數倍的提升。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體內氣血的流淌,庭院中樹葉無可挽留的下落,甚至听覺擴展開去,他都能察覺到遠遠前堂掌櫃的哈欠,伙計的嘟窗@庖豢唐婷罘淺# 岩孕穩蕁br />
    他的體力前所未有的充沛,只覺得事無不可為的時候,旁邊房門輕輕一響,他知道那是袁熙地房間。一個人輕手輕腳的靠近蕭布衣的房門,蕭布衣只憑感覺和人影已經分辨出袁熙,不明白他來自己這里做什麼,蕭布衣只是靜觀其變。

    感覺到袁熙在門前只是稍作停留,已經向院牆走了過去,蕭布衣輕步走到窗前望過去,見到袁熙腳尖輕點,只是借旁邊的老樹,連點三下,身形高竄,已經上了高牆。

    蕭布衣暗自敬佩,心道人家長的小巧,年紀也不大,沒有想到輕身功夫如此了得,準老丈人給介紹的蘿莉倒也不錯。

    見到袁熙已經翻過牆頭,蕭布衣緩步推門出來,走到牆下,一時間來了興趣。這一段時間他勤練易筋經,卻一時沒有對手比試看看境界地高下,只覺得體內精力一天充盈過一天,可身子也像輕飄飄的少了分量,好像一個充了氣的皮囊,見到袁熙都是輕巧的越過高牆,忍不住想要試試自己比她差了多少。稍微退後了兩步,蕭布衣一個健步已經來到了牆下,才想如袁熙一樣踩樹借力上牆,沒有想到他微微提氣之下,全力以赴,一步竄出的極遠,竟然差點撞到了牆上。

    只感覺高牆迎面撞了過來,蕭布衣驚喜交集,顧不得踩樹,一腳踩到牆上化解來勢,只覺得一股大力從腳下沖起,人在借力之下已經高高的飄起,竟然凌空躍到了牆頭。

    蕭布衣心

    ,伸掌一推牆頭,人已經輕飄飄的翻牆而過,無聲無外地巷子里面。凝立只是片刻,蕭布衣心中一動,豪情勃發,只見到前方影子一閃,消失在小巷的盡頭,知道那是袁熙,提氣跟隨。

    袁熙人長的小巧,看似文弱書生,奔跑起來卻是頗為急勁,只是這刻的他早就換了一身黑衣勁裝,顯然早有準備。蕭布衣卻是大步飄飄,看似隨意,只是輕松地跟在他的後面,不知道他所欲何為,難道這個白天的公子哥真的很窮,到了晚上也效仿盜賊的行徑?

    袁熙對這里的路線頗為熟悉,渾然沒有發現身後的跟蹤,等再到了一面高牆的時候,這才停下了腳步,四下望了眼,伸手從背囊中掏出一個東西,只是一抖手,已經扒住牆頭。原來手中地竟然是個飛抓。

    他腳步交錯,扯著飛抓飛速上了牆頭,縱身躍下,不見了蹤跡。蕭布衣閃身出來,卻是有些遲疑。

    原來東都以坊為單位,戒備很有些嚴格。每坊之間通常都有高牆圍欄隔斷。只留出口,有兵衛把手,白天出入要靠憑條,到了晚上,每坊之人定要回歸到坊內,如果沒有官府指定的許可,出坊的路上被兵衛發現,抓起來都會鞭笞。這種情形看似嚴格。卻是極大的維護了東都的穩定,蕭布衣白天見到李柱國的公子橫行,強搶民女地時候,其實已經有了晚上去解救女子的念頭,奈何實力不行,只是這高牆對他而言就是個極大的難題,沒成想他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易筋經的效果,這下腳步輕盈,越牆如履平地。卻是無意中才發現,膽氣陡豪,可是違禁之事還是讓他稍微猶豫。

    不過猶豫只是片刻,蕭布衣已經發足急沖,到了高牆下,只是腳尖用力。陡然沖起,眼看離牆頭還有些距離,手臂急伸,搭住了牆頭,手腕用力,再次輕飄飄的翻過了牆頭。

    這一下輕身功夫高下立判,袁熙雖然能翻過客棧的圍牆,對于玉雞坊的高牆必須要動用飛抓才行。蕭布衣卻是只憑自身之力就可翻過,輕身功夫明顯比袁熙要高明很多。

    蕭布衣也是明白這點,倒來了底氣,黑暗中見到一道暗影沿著大街一側前行。不時的遮遮掩掩,當下跟了過去,他目力極強,黑暗中也是分辨地絲毫不差。

    天氣微寒,偶爾有兵士巡視,卻都是匆匆忙忙急走,東都城倒是內緊外松,坊內緊,坊外反倒松一些。

    蕭布衣跟著袁熙一路向東北,過溝渠,穿街巷,繞過景行坊,直接到了時泰坊這才止步。蕭布衣見到他直撲時泰坊,恍然而解,原來袁熙也是白天隱忍,到晚上是為了李柱國的公子而來!

    他們所住的玉雞坊臨近洛水,多是旅客閑雜人等居住的場所,臨洛水听起來很是詩意,蕭布衣卻知道住起來絕對不算好受。如今初冬還算好些,可等到了夏秋時節,洛水猛漲,受淹的就是沿洛水兩岸的居民,所以洛水旁除了一些高官大員的閑余宅第外,多數都是貧苦的百姓,也就是仿佛所謂的貧民窟。李靖和紅拂女居住的尋善坊宅子是不小,可也是靠近洛水,算是貧民窟地一部分。而這個時泰坊,臨近一旁的時坊,北方的立行坊還有臨b蝗匆蛭 蓖ㄎ髂牛  洗好牛 饔卸 牽 緋 獎悖 偌由系背踅 賈 弊鈐繽晟疲 猿  笤鋇褂瀉芏嗑幼≡謖飫鎩br />
    旁的坊市,兵士也就敷衍了事,這里的名坊,卻是戒備更嚴格了一些。

    只是外地雖然烽煙四起,東都倒還算太平,這里雖然戒備嚴格些,卻也是流于形式,不然也不會讓袁熙輕易的闖到這里。

    這里地門牆又比玉雞坊的高牆高上一些,袁熙腳步微停,飛抓出手,攀上高牆,越牆而入。

    蕭布衣謹慎非常,這次卻沒有直接翻牆進入,只是見到一旁有顆大樹,枝干已經探出牆來,幾步縱搭上牆,直接縱到了高樹上,留意查看四周的動靜。

    這幾下兔起鶻落,輕若飛鳥,靈似猴猿,蕭布衣心中也是莫名的激動,哪里想到過自己有一日也有這樣的身手?

    四下多數暗黑,東南一處還是燈火高燃,人影憧憧,喧雜一片,不時的有喝彩聲傳來,蕭布衣很快發現袁熙的行蹤,見他到了那個宅第不遠,飛快的上了一顆高樹,向下張望,沒有了動靜。

    蕭布衣知道那里多半就是李柱國兒子住地地方,見到燈火的規模已是暗驚。那里方圓極廣,大的難以想象,常人要是進了這里多半早已迷路。當初他在馬邑見到了裴宅一處,已經覺得世間奢華莫過如此,可裴宅和這里相比,無論氣勢規模,又是小了很多,倒有種小巫見大巫的感覺。

    見到宅邸寬宏,蕭布衣也是無可奈何,暗道要是入了宅第找下去,只怕到了天亮也是找不到李柱國地兒子,更不要說是救那個被搶的民女,微微沉吟下,蕭布衣脫了外身的布衣,露出緊身的青衣。撕下布衣一條,系在臉上。他雖然沒有做過刺殺地行當,卻知道李閥權勢滔天,只要被人認得出來,他蕭布衣這三個字,這幾年就不用在東都出現了。

    準備妥當後。蕭布衣下了樹,閃身又靠近宅邸一些,輕身上了袁熙身後的一株大樹上,見到袁熙也是不動,想必也是為難如何去尋找李公子。

    他又近了宅邸很多,居高臨下一望見的更清晰,陡然間又是一陣喝彩聲刺耳的傳過來,蕭布衣怒目圓睜。雙拳緊握,已經發現了李公子的行蹤。那一刻他怒不可遏,想躍下去掐死那個李公子!

    他這個角度正好看到大宅前方寬廣的庭院,只見到庭院四周紗燈高挑,密密麻麻,把庭院照地亮如白晝。一個人坐著大椅上,搖來晃去連連叫好,正是白日見到的那個為非作歹的李公子。

    庭院四周站著不少下人家丁,也是跟著齊聲叫好。庭院的正中卻是立著一根碗口粗細的柱子,上面吊著一個女人。長發下垂,一動不動,不知道死了沒有。她全身,身上滿是鞭痕,旁邊一個大漢正手持長鞭,一鞭揮過去。搏得眾人的轟然叫好。庭院中還燃著一堆大火,火光一耀,照著這幫人的大汗淋灕,還有丑惡猙獰的嘴臉。

    蕭布衣怒血翻涌,只是想下去一刀了結了這個李公子,可他跟出來地倉促,並沒有帶刀在身,雖然技藝高強。可是見到庭院人影憧憧,數十總有,自己如果不能一擊得手,讓他有了防備。那下次想要殺他,可是千難萬難。

    袁熙也不知道見

    人是膽怯還是猶豫,這會兒還是不動。蕭布衣也是轉。

    李公子不知道大難臨頭,卻是手端金樽,指指點點,笑不可抑。他身邊圍著五六個女人,都是披紅戴綠,花枝招展,一人跪地滿酒,另外兩人手執團扇為他煽風。初冬雖冷,篝火卻熊,李公子看來很熱,敞開了胸襟,依在他懷中美人伸出素手接過另外女子獻過的美酒,含在口中,仰頭送上紅唇。李公子哈哈大笑,手上並不老實,到處摸索,俯首咬上美女的紅唇,咽下了美酒。美女輕掩紅唇,有些痛楚,卻是不敢言語,反倒賠上笑臉。

    李公子的一舉一動都是浪蕩形骸,顯然早就習慣了這種場面。喝下美酒後,突然搖搖頭,伸手夾過了大漢的皮鞭,厲聲呵斥了一句,一皮鞭抽到了大漢的身上。眾人先是靜寂,後是喝彩,轟然的肆無忌憚。蕭布衣見到這里的人卑鄙無恥的齷齪,心中大恨,只想著如果去放火引起騷亂,自己趁機刺殺,倒有一些把握。

    蕭布衣正想溜下樹來去放火,陡然目光一凝,見到後院火光一耀,轉瞬沖起紅光烈焰。蕭布衣一愣,不知道易筋經還有這本事,竟然能隔空點火?李公子抽了大漢一皮鞭後,又是一皮鞭抽到吊著的女人地身上,正在得意的听著眾人的喝彩,見到火起,怒不可遏,吩咐眾人前去救火,一時間鑼聲響個不停,大部分下人護衛已經向後院涌過去。

    蕭布衣見到牆頭人影閃動,心中一喜,知道不止自己和袁熙想要宰了這個李公子,這個李公子天怒人怨,還有他人想要殺了他!

    李公子收了皮鞭,才要回轉椅子上歇息,牆頭突然縱下三人,三面掩殺過來。一人手中小弓,一挽一射,已經射中李公子的肩頭。

    李公子哇哇大叫,驚的亡魂皆冒,高聲叫道︰“有刺客。”

    三人中一人已經竄到李公子的身前,挺劍就刺,一人卻是去救高桿上地女人。李公子翻身倒滾,狼狽不堪的躲開來劍,拿起椅子擋在身前。不等他再次喊叫,四個黑衣人已經手持長劍擋在李公子的身前。

    持劍那人怒喝一聲,奮劍劈過去,那四人四劍齊出,‘當’的一聲響,擋開那人的長劍,兩劍斜刺過來,逼得行刺那人退後了兩步。

    手持小弓之人卻是一個滾身,從旁側殺到,再射了一箭,卻是中了李公子身前的木椅,只是耽擱了片刻,他身邊已經圍了五六個護衛,刀光霍霍的劈過來。

    三人驀然殺到,只是射中李公子一箭後,就已經落入重圍,手持長劍那人突然呼嘯一聲,去救民女那人愣了下,回頭望去,也是心驚。這刻的功夫,李公子身前已經站了十數人,密密麻麻,再難殺進。

    一個護衛見到手持長劍那人退卻,一矛刺了過來,那人伸手奪過,用力擲出,卻是取地木柱上的女人。

    這招實在出乎意料,眾人一驚,女人已經被釘死在木柱上,再無聲息。那人殺了女子,目光中卻是黯然,斜跨一步,一把抓住了手持小弓那人,低聲道︰“走。”

    手持小弓之人還要掙扎,見到眼前的陣勢也知道勢不可為,當機立斷合在一處,向門口殺過去。

    眾護衛又是錯愕,沒有想到這三人一擊失手,竟然不再留戀。他們都在保護公子,大門處正是空虛,被三人合力一沖,已經殺出了門去。

    李公子捂住肩頭,放聲大叫道︰“抓住他們,跑了一個就要了你們的腦袋!”

    他身前四人微微猶豫下,吩咐了一句,已經帶著眾護衛下人沖了出去,緊追三人不舍。李公子不顧肩頭小箭,跳腳大罵個不停。驀然間身邊寒光一道,一人一劍刺了過來,李公子嚇地媽呀一聲,咕咚坐在地上。這一下閃避的怪異,卻是躲開了必殺的一劍。

    袁熙得到機會,無聲無息的下了樹,越過高牆,從旁側刺出,本以為必中,沒有想到還是被李公子躲開,不由大恨跺腳。

    李公子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倒是一流,不知道是在追殺中成長還是怎的,坐在地上,又是翻滾退後幾步,幾個護衛手持兵刃,已經圍住了袁熙狠殺。

    李公子大罵蠢貨,一耳光打到身邊的下人臉上,指手畫腳,讓人去守住高牆,急聲厲喝,“你們把大門關起來,這個人要是跑了,誰都不能活!”

    眾護衛暈頭轉向,搞不懂哪來冒出的這麼多刺客,幾人一窩蜂的涌上大門,想要關門。陡然間看到一道青影沖了過來,兩名兵衛本來追趕三個刺客,落到後面,見到又有人來襲,厲喝一聲,長槍左右刺來,想要把來人阻擋在門外。

    蕭布衣終于出手,卻是取向兩名兵士。他目光敏銳,猿臂一探,已經分毫無誤的搭住矛頭之後,低聲沉喝,竟然把刺來一人凌空舉起,順勢甩出,那名兵士撞在了第二個兵士的身上,一人飛起,一人滾地。

    蕭布衣長矛在手,急吸一口氣,意行手臂,雙眸怒睜,沉吼一聲,長矛脫手而出,穿兩門板之間空隙而過。

    李公子只是盯著袁熙大叫,哪里想到門外有襲!長矛如電,氣勢磅礡,穿刺過來之時他念頭都來不及轉動,就被如電的長矛從左肋插入,右肋穿出,長矛帶血,余力不歇,竟然帶著李公子凌空飛起,‘砰’的一聲釘在了高牆之上。

    矛桿顫動,血噴似泉,李公子被釘在高牆上,雙目圓睜,滿眼都是不信之色,只是嘴角鮮血狂涌,腦袋一歪,沒有了聲息。

    大門‘ 當’一聲,這才合上,所有的人這一刻忘記了廝殺,都是驚惶誠恐的望著牆上的那個死人!

    李公子死了,李柱國的公子死了,堂堂權傾朝野李閥的公子竟然就這麼死了?!

    所有人都是難以置信,卻是不能不信,那一刻都是腦海中一片空白,只以為做夢,內心卻被巨大的恐懼籠罩,李公子一死,在場的眾人能活的恐怕沒有幾個!袁熙也是一怔,卻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奔向高牆,翻牆而過,人在高牆之時,發現一道青影閃過,奔勢如雷,速度之快,自己從未見過。不由心下駭然,只是在想,殺了李公子的這人,到底是誰?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7
一一四節 兩代君王

啪啪’的打門聲響個不停,蕭布衣揉著惺松的睡眼,打著哈欠去開門,見到拍門的是袁熙,張著大嘴打了個哈欠問道:“袁兄,離天亮還早,來此作甚?”

這時離天亮的確有些早,三更才過,蕭布衣望著眼前的袁熙,臉上滿是疑惑,卻是心知肚明。四周的客房也有的亮起燈光,見到這面打門不停,有的已經探頭出來查看,見到蕭布衣和袁熙在聊天,都是嘟囓暗罵,又關上了房門。

袁熙上下打量著蕭布衣,“蕭兄還沒有睡嗎?”

蕭布衣有些惱怒,看起來想一腳把他踢出去,“我本來睡了,你這麼拍門,我如何能睡的著?”

“哦,那是我的不對。”袁熙狐疑不定,“其實我來這裡,只想問問蕭兄,這個客棧的茅房在哪裡?”

蕭布衣打個哈欠,只能苦笑,“原來袁兄深更半夜擾人清夢,只想問問茅房在哪裡?”

袁熙有些臉紅,“在下不知道白天吃壞了什麼東西,肚子不算舒服。”

“茅房從這裡直走,左拐盡頭就是。”蕭布衣搖搖頭,不再理他,回轉身的時候,‘砰’的關上了房門,嘟囓一句,“真的是莫名其妙。”

門外的袁熙猶豫下,搖搖頭,嘴角卻浮出一絲笑容,往蕭布衣指的方向走過去。

蕭布衣走到床榻旁,微笑說道:“貝兄還不去睡?”

床榻旁赫然坐著貝培。仿佛是床榻地一個配件,紋絲不動。蕭布衣對於貝培在此並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只是袁熙來找他,倒是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矛刺殺了李公子後,再不耽擱,只怕夜長夢多。回樹上取了衣物。就以最快的速度折回到客棧。

李宅早就火光沖天,哭喊一片,蕭布衣這刻倒要多謝坊間的高牆隔斷,坊內除了李宅的家丁手下,並沒有兵士。兵士要想急援也要從坊外而入,若是尋常盜賊這種處理肯定會甕中捉鼈,可這裡地高牆如何難得住蕭布衣這樣的高手!

他翻牆而過,小心翼翼的循舊路而回。這段時間在東都閒逛不多。不過去時早把來路熟記,以最快的速度原路折回,回到了房間,本來以為神不知鬼不覺,蕭布衣打開房門的時候,一顆心還是大跳不停。

李閥權傾朝野,李公子是柱國的兒子,威風八面,這下驀然被殺,不問可知。東都絕對不能消停。只是不殺他不足以平民憤,蕭布衣由伊始出來跟蹤袁熙的念頭轉化為刺殺,他自己都是有些意料不到。

先一批的三人刺殺,還應該有一人放火,這麼說他們最少有四個人,一擊不中。馬上退卻也算是考慮周詳,要不是他們引開高手,自己能否殺了李公子還是不得而知。只是那拿劍地人一矛射殺了吊起來的那個女人,心狠是心狠,可也算給女人一個解脫,不知道是什麼人物?

蕭布衣猜想的時候,腦海中已經浮出那個輕裘緩帶的柴紹來,當初離的遠。也看不詳細,柴紹知道李公子作惡,難道會袖手旁觀?袁熙年紀不大,武功也是不差。可是看起來經驗還是欠缺,到底是不是袁巧兮?

帶著滿腦子疑問的蕭布衣推開房門的時候,已經凝結了全身的氣力,他雖恍惚,還是第一時間察覺房間有人。等到他看清楚房間坐的是貝培的時候,蕭布衣這才稍稍放鬆下來,無論貝培如何冷傲,目前他們最少是同一條船上地人。

不等他和貝培說上幾句,房門外已經傳來拍門聲,蕭布衣為求穩妥,還是把青衣褪去,外邊罩上一件白衫,弄的衣衫不整這才出來開門,貝培卻是瞪著蕭布衣換衣,倒讓蕭布衣暗汗。

送走袁熙後,蕭布衣這才有空問問貝培的目的,見到他睜著眼睛,沒有半分困意,無奈的聳聳肩頭,“這個袁熙真的很天真。”

“天真嗎?我倒不覺得。”貝培聽起來口氣不善,“你以為他只是想簡單地問問你茅房在哪裡?”

“哦?”蕭布衣唯有尷尬,“他難道還有別的用意?”

“他可能對你很好奇,想看看你是否在房間內,”貝培移開了目光,“也可能因為是喜歡你,想要過來和你聊聊,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看出他是個女人!”

“原來貝兄早就看出來了,果然經驗老道。”蕭布衣心中卻道,我不但看出他是女人,你是女人我也知道的。不過看情形貝培雖然精明,估計也不知道蕭布衣看穿了她的底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貝培緩緩道:“他特意驚醒你,而且驚醒了其餘的房客,只是想證明自己沒有出去,萬一有什麼事情發生,他也可以置身事外。”

蕭布衣這才愣住,“貝兄說的很有道理。”他這才發現,這個袁熙如果真的如同貝培所說,那也絕非魯莽之輩。只看他今天行刺的表現就知道,他也不是一味地送死,也在考慮一擊不身而退。

“如果為了一個民女,就值得你甘冒奇險的話,我想裴小姐是看錯你了。”貝培突然道。

蕭布衣心中凜然,卻若無其事道:“原來貝兄早跟在我的身後,我卻沒有察覺,實在汗顏。”

“你不要以為我是在保護你,也不要以為我在監視你。”貝培扭過頭去,低聲道:“裴小姐說了,你在見到聖上之前,不能有事,不然讓我提頭去見。我是為自己著想,也真的希望你莫要衝動,你要知道一點地是,你這種小打小鬧于事無補,李柱國的公子死了,李閥根本動搖不了什麼根基,而你殺了他。只有更多地人會送命

蕭布衣臉色微變,雖然不認同小打小鬧這個說法,卻知道貝培說的也有幾分道理。

他本來是個尋常人,對於不平之事也會憤慨,李公子做事囂張跋扈。喪盡天良,他出手殺李公子那一刻,問心無愧,回來之時除了為死去的民女無奈外,並沒有太多的想法,可他不能不承認貝培的說法和他的看法雖是不同,可考慮地更多。人選擇的道路不同,他蕭布衣走的路。本來就是和裴茗翠想讓他走的不同。

“蕭兄,你有能力,有武功,”貝培真誠道:“像你這樣的人物,做個俠客鋤強扶弱當然沒有問題。可問題在於,你只有一雙手!你就算和虯髯客一樣,武功蓋世又能如何?你胸中有不平之氣,你能力比常人遠遠要高明,你完全可以有另外的發展。這個發展不是說你花費心思上爬,如廟堂之官一樣。我知道你志向絕非如此。我只是想說,你若真的能讓聖上發憤圖強,哪怕只是改變少許的一點點,受惠之人就已經太多太多。裴小姐一再說及,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她說蕭兄你潛力無窮,若是任由放縱不理,國之損失,民之損失。”

望著蕭布衣地沉默,貝培站了起來,“蕭兄,不過今晚之事也難以說的清楚,李柱國的公子死了。說不定也是好事。”

“什麼好事?”蕭布衣忍不住問道。



貝培狡黠的笑,“現在當然看不出來,可是過一段時間,你就會發現今日之事也是命中註定。只是李敏。李渾,李善衡在東都都是飛揚跋扈,權勢極重之輩,你殺了李公子,東都這一段時間只會嚴查,還請蕭兄小心謹慎,無事盡少外行才好。我是言盡于此,還請蕭兄好自為之。”

貝培說完後,告辭出門,蕭布衣卻是坐到了天明,這才倒頭大睡。貝培若是還如以往的急聲厲喝,蕭布衣說不定會反感,可聽她柔聲勸解,反倒不好置辯,躺在床榻的蕭布衣想著裴茗翠說自己要不見楊廣,那可是國之損失,民之損失八個字的時候,雖有振奮,卻是自嘲,自己從未想過在裴茗翠心中地位如此之重,不過楊廣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可敦自己見過了,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楊廣呢,倒是不妨和他談談……

他睡著之前,伸手拿出一塊玉來,正面雕龍,背面刻鳳,精緻異常,這倒不是他的東西,而是刺殺李公子後,在地上撿得的玉佩,很像那三個殺手之一遺落!

接下來的日子裡,蕭布衣終於知道李閥勢力地恐怖,也知道殺了李公子的後果。洛水以北的各坊逐坊嚴查,搜尋兇手的下落。

玉雞坊離時泰坊間隔景行,銅駝二坊,可不過第二日午時就有兵士來尋查,蕭布衣雖是布衣,卻有宮中憑條路引,反倒沒有受到太多的刁難,其餘的百姓客商都是叫苦不迭,被無良兵士勒索敲詐在所難免。只是這些人明面都是痛駡殺死李公子之人,可暗地裡都是議論,直說李公子該殺,大快人心,卻不知道俠客是誰。

蕭布衣聽到心裡,稍微少了些內疚,幾日並不出門,只在客棧休息練氣。袁熙卻是不讓他休息,有事沒事地總來找他拼酒論詩,蕭布衣不勝頭疼,只是推說是粗人,能躲就躲,可偏偏城中戒備森嚴,不好借用出遊遁。可就怕是出遊,這個袁熙多半也會跟隨,倒讓蕭布衣打消了無用功的念頭,蕭布衣使了點小錢,吩咐掌櫃的和夥計稱呼自己貝沛,暗自頭大,不知道能瞞得了幾時。好在袁熙不虞有詐,倒也沒有看出破綻。

轉瞬半月過去,搜尋兇手一事慢慢淡了,可真淡假淡誰都不清楚,蕭布衣倒覺得多半李敏的兒子不少,死個一個兩個不多,就算死絕了,再生就是。

客棧都是龍蛇混雜之地,人雜消息也雜,蕭布衣沒事的時候聽聽,倒也知道了不少所謂的天下大事。

什麼離石郡的胡人劉苗王率眾造反,自封天子,現在部眾幾萬。離石郡蕭布衣也不知道,一打聽才嚇了一跳,原來離石郡就在他從馬邑南下地路途中。好在離地還有點距離,要不他和黃舍人能否到了東都都是不得而知。

而汲郡王德仁也是擁兵幾萬,如今在林慮山據守為盜,東海的彭孝才在水一帶燒殺擄掠,民不聊生。而孟讓從長白山起義,一路南下到了。如今依據淮水發展,擁兵又是十數萬。

這些人蕭布衣是一個都沒有聽過,知道不過都是當炮灰的命,成不了什麼氣候。可從眾客商的嘴中眼裡都能看出來,所有人都是憂心忡忡,感慨生意難做。盜賊現在到處都是,把道路割斷,今年到東都來地西域胡商。各國朝拜地國王使臣都是少了很多。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不過半月之後,總算又來個好消息,聖上已到東都之外,大赦天下,減免賦稅!

這個消息著實讓很多人都興奮了一下,減免賦稅倒還次要,可從這裡多少可以看出聖上的心意。聖上如今已經三征高麗,可聽說高麗雖然把叛臣斛斯政送回來,但聖上招高麗王覲見。他卻拒不來朝,都說聖上因此龍顏大怒,好沒有面子,開始考慮第四次征伐高麗,只是如今減免賦稅,是否說明聖上沒有了再征伐高麗的打算?

蕭布衣來了這久。也知道窮兵黷武的壞處,聖上楊廣即位幾年也做了點功績出來,他長城修的倒少,但是開通了運河,打通了絲綢之路,如此大的東都也是他一揮手就建立起來的,只是三征

過奢侈,把先帝積累多年的底子糟蹋地一乾二淨。惴惴和欣喜,蕭布衣也替他們高興,因為根據他的歷史功底知道,好像征伐高麗只有三次?不過具體如何。他也不敢保證。

聖上雖然到了東都附近,卻在城西上林苑休息,並沒有進城,蕭布衣終於有了盼頭,只以為這個楊廣在上林苑玩上兩天也就是了,沒有想到又等了半月還是音訊全無。

天氣一日冷過一日,蕭布衣倒是衣食無憂,穿上貝培給自己準備的衣物,當然還是布衣,但是妥帖非常,心中感謝。送衣物可能是裴小姐的吩咐,可是這衣物如此的貼身合體,那就是貝培的目光獨特,心細如發了。

自從那晚和蕭布衣談了一次後,貝培竟然又恢復了冷漠,沒事的情況下,也不找蕭布衣。貝培和袁熙一冷一熱,把蕭布衣夾雜在中間好不難受。

這一日終於用一首唐詩的兩句擺脫了袁熙後,蕭布衣出了客棧,呼吸下清冷的空氣,不知道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盡頭。轉瞬到東都閒居了一個多月,這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地事情,牧場那面不知道如何,可有了什麼進展,見到洛水冰封的那一刻,蕭布衣微愕,才知道嚴冬已至。望著光滑潔潤的冰面,一艘船隻都無,蕭布衣突然想到了婉兒,暗忖她和小弟不知道在寒冬如何過活?

左右無事,蕭布衣決定再去拜訪李靖一趟,只是要去李家,禮物不可或缺。都說衙門口,向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要見紅拂女就不但要要有錢,還要有禮才好。

本來到尋善坊過了洛水中橋就是,蕭布衣卻是過了洛水中橋,經富教坊到了豐都南市,買了匹布才折回尋善坊,也是兜了個大圈子。

他走路不急不緩,幾坊方圓都是不小,從清晨出發,到了李家大宅也到了午時。

蕭布衣倒也不傻,想著白白送禮,總要解決個午飯問題才好。拿著一匹布在手上,見紅拂女也是膽氣大壯,到了李家門前微微愣了下,因為門前幾匹高頭大馬輕嘶不已,看其鞍鐙鮮明,好像是大戶人家造訪。

蕭布衣自從見到李靖後,從來只是知道討債和鬧事的上門,上次羅掌櫃就是典型的訪客,這種排場造訪的倒是第一次見到。緩步走到李家大門前,拍打兩下門環。李宅地大門也不是一拍就倒,只是若有人上來尋事才會被紅拂女或李靖在大門上做上手腳。

等了盞茶的功夫,大門這才敞開,李靖面沉似水的出來,見到蕭布衣,臉色放晴,有些驚喜道:“三弟,你今日怎麼會來?來就來,還帶什麼禮物?”

蕭布衣微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你今日來地不巧。稍等我下,我先打發了客人再說。”李靖對客人的口氣並不恭敬。

蕭布衣不好多問,點點頭,李靖才要帶蕭布衣去偏房休息,大堂內已經走出幾人,當先一人氣度雍容華貴。只是氣度是氣度,相貌卻是不敢恭維。那人高顏面皺,說的通俗點就是有點像阿婆一樣。他氣度不凡,可是眼睛總是惺松朦朧,一副睡不醒的樣子。

蕭布衣不知道此人是誰,卻已經知趣的閃身一旁。那人身後是幾個護衛,倒是目光炯炯,見到蕭布衣。都是露出戒備之意。

紅拂女屁顛屁顛地跟著那人地身後,只是說,“李大人,事情好商量,我家李靖就是牛脾氣,等我開導開導他再說。”

李靖瞪了紅拂女一眼,扳著臉道:“此事沒有商量,李靖多謝李大人的好意。”

聽到這人也是姓李,又見到紅拂女對此人恭敬的樣子,蕭布衣心中凜然。只怕這人就是李敏李柱國,只是李敏來找李靖做什麼?李靖倒是牛脾氣,說話直通通地沒有迴旋,怪不得多年來還是個員外郎。

李大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賢伉儷可以好好商量下,我不會虧待你們。不過這是個私事。李靖應承也好,不願也罷,我們總不能因此傷了和氣。”

李大人嘴角雖笑,可蕭布衣卻望見他眼中一絲笑容也無,不由倒為李靖擔心起來。李柱國名頭實在響亮,李靖連他都敢得罪,能活到做衛國公也是不容易。

“好,那我們再商量下。”紅拂女扯了李靖衣袖下。連連使著眼色,讓李靖莫要頂嘴。她向來倨傲,如此奉承倒是少見的事情。

李大人目光卻已經望到蕭布衣身上,微笑道:“還不知這位是?”

蕭布衣和他目光一對。心下凜然,自己殺了他的兒子,他要是知道,如何會放過自己?不過他畢竟身經百戰,雖對大官,也是不卑不亢,拱手道:“草民蕭布衣。”

“蕭布衣?”李大人喃喃自語,上下看了蕭布衣一眼,微笑道:“好名字,不過名字很好,人卻更是精神,不錯不錯。”

他說完後,已經邁步走出了李宅,翻身上馬,和幾個手下揚長而去。

蕭布衣望著他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倒有些意外,無論李柱國都應該是個飛揚跋扈,囂張的不可一世地人物,可只是幾句話談來,蕭布衣就知道,這個李大人深藏不露,比起宇文化及那種人強上太多。

“二哥,這個李大人什麼來頭?”蕭布衣等到回轉李宅後問。

李靖‘哼’了一聲,勉強道:“他是個衛尉少卿,官階不小,這次來,也是想要拍別人的馬屁而已。”

紅拂女卻是皺眉道:“你就是這個脾氣,無論李淵想拍哪個的馬屁,人家畢竟是衛尉少卿,和聖上沾親帶故,他是聖上身邊都能說上話

得罪了他有什麼好處?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了,官場就諂媚,奉承溜須,你直通通的到處得罪人,又如何能夠升遷?”

她一邊說話,一邊已經拿起了蕭布衣送來的那匹布,有些驚喜道:“布衣,嫂子就說了一遍喜歡這布的顏色,你就記了下來,真的好心思。”

見到蕭布衣怔怔的站在那裡,紅拂女伸手在他眼前晃了兩下,不解問,“布衣,你怎麼了?”

蕭布衣咳嗽一聲,回過神來問,“那個李大人叫做李淵?”

“是呀,布衣你認識?”紅拂女面有喜色。

蕭布衣苦笑道:“我來到東都沒有多久,怎麼會認識他。”

紅拂女搖搖頭,有些失落,看在那匹布的面子上,說了句,“我去做飯,你們先談。”

見到紅拂女遠走,蕭布衣無數問題想問,卻是無從談起。他這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不經意地見了大唐高祖李淵一面,這個他一穿越到這個年代,就想抱大腿的人物不經意的讓自己錯過,他不知道什麼心情。

“三弟你怎麼了,有心事?”李靖問道。

“二哥,衛尉少卿是做什麼的?”蕭布衣終於想到個問題。他記得宇文化及也是個少卿。暗道事情不會這麼巧,又是一個馬官?

“我朝九寺五監,衛尉寺就是九寺其一,”李靖解釋道:“衛尉寺有卿一人,從三品地官階。少卿兩人,俸祿在從四品之上。李淵就是衛尉寺的少卿。衛尉寺主要掌管軍器儀仗之流,讓聖上出巡風光一些。”

蕭布衣聽到只想要去撞牆,心想李淵如果只是掌管軍器儀仗,自己抱他大腿能做什麼,難道去掌旗?

“那李淵有實權嗎?”

“實權?”李靖嘴角露出微笑,“李淵當然比我這個統管馬兒地員外郎要強上很多,不過兵權大多都在兵府大將軍手上,比如說李渾。宇文述之流,李淵和他們相比,還是差了太遠。不過他和聖上沾親,屢次升遷,也算穩中有升,如今也算不差。”

“那他來找二哥做什麼?”蕭布衣忍不住問道。

李靖不等回答,紅拂女已經拿了把菜刀沖了出來,蕭布衣嚇了一跳,“嫂子,你做什麼?”

紅拂女卻是拿著菜刀指著李靖的鼻子。高聲道:“李靖,我和你說,這次月光賣也好,送也罷,李大人既然開口,我們再也不能得罪。你整日兢兢業業有個屁用。上次你得罪了李敏的兒子,讓你去養馬,如果你這次得罪了李淵,我只怕你馬兒都養不成。”

她說到這裡,斜睨了一眼蕭布衣,顯然這話是說給蕭布衣聽的成分大一些。

李靖沉臉不語,蕭布衣奇道:“二哥,李淵想要你地月光?”

“不是我的月光。是你的。”李靖拍拍蕭布衣的肩頭,沉聲道:“我李靖不知何時才能出頭,大哥為一諾把馬兒送給我,實在是個錯誤地選擇。馬兒是兄弟擒的,就應該是你的,也只有兄弟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李淵想要馬兒,不過是想送給聖上,他自己好馬從不捨得送人,卻只想拿別人地送給聖上,他們又如何知道愛馬?月光給了他們,實在是浪費。”

蕭布衣感動莫名,沒有想到李靖為了給他留住月光,竟然不惜得罪李淵,他也沒有想到李淵其實也很吝嗇!

紅拂女陰沉著臉,‘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蕭布衣有些過意不去,才要說什麼,卻被李靖揮手止住,“三弟,你不用再說。這個家,這些事情我還能做主。”

蕭布衣笑著搖頭,卻已經感覺到李靖的執著和脾氣。

“三弟你……”李靖好像還想說什麼,房門大響,李靖微微色變,沖到庭院打開房門。

一人大汗淋漓的沖進來,大聲道:“李大哥,聖上就要入城了。”

“怎麼這麼快?”饒是李靖沉穩非常,聽到這裡也是神色微變,轉身快步走到蕭布衣面前,“三弟,我有公事在身,不能陪你。”

“二哥儘管去辦。”蕭布衣點頭。

李靖也不多話,轉身和那個手下沖出了大宅,蕭布衣覺察到身後腳步聲響,扭頭望去,見到紅拂女羞羞答答的走了過來,“布衣……”

蕭布衣見慣了紅拂女的潑辣,見到如此,倒很不適應,“嫂子何事?”

“其實我也不是那麼唯利是圖,”紅拂女苦笑道:“可你二哥他總是認死理,不知道變通,十多年都是如此,我若不給他爭,我真不知何日是個盡頭。嫂子在你眼中可能是刻薄些,不過我對你二哥他……”

“布衣明白。”蕭布衣含笑道:“二哥能娶到嫂子,實在是他的福氣。”

“就說這次月光吧,”紅拂女歎息道:“他沒有見到你之前,對月光倒是可有可無的態度。你也知道,我們現在這種情況,養馬兒什麼用?月光和尋常的馬不一樣,挑食,又好喝酒,自從這馬兒到了我家,和養個祖宗一樣,如今李大人給面子,親自登門造訪求馬,偏偏你二哥他覺得你才配得這匹馬兒,執意不讓……”

紅拂女欲言又止,蕭布衣卻已經明白了她的用意,點頭道:“嫂子的意思我已經明白,我會和二哥談談月光地事情,不會讓他因此得罪李大人。”

紅拂女大喜道:“我就知道布衣兄弟是個明白人,通情達理!”

李靖出門公幹。蕭布衣不好多留,早早地告辭。出門後竟然是心境平和,不以再見到李淵為詫異。這段時間他遇到的雷人一個接著一個,可慢慢的發現

他們史書上赫赫有名,可在平日也是尋常。李淵後知,現在不過也是個衛尉少卿,掌管什麼軍器儀仗,雖不說默默無聞,可比起李渾李敏而言,都是差上太多,但最後青史留名的還是李淵,李渾李敏當然也可能留名了。不過如今顯赫一時,想必後世也就寥寥幾筆而已。這讓他不能不感慨機遇的重要。自己看來在這個朝代必定是默默無聞,不然何以不在史書留名?

至於馬兒,他也不想送給李淵,當初他把月光送給虯髯客之時,仰慕他是頂天立地地英雄,月光到了虯髯客地手上,不算埋沒,就算月光到了李靖的手上,蕭布衣也沒有說什麼。畢竟李靖也是響噹噹的漢子。可是當紅拂女說要把馬兒送給李淵當禮物的時候,蕭布衣表面敷衍,內心卻是大為惱火,只是想著兩全其美的方法,又能讓李靖不得罪李淵,又可以把月光要回來再說。

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抬頭望過去,發現眼前完全是陌生的環境,他隨意前行,這裡倒是很少來及,隨意找個百姓問一下,這裡已到道術坊。東都各坊有地雜居,有地都是一類人物,這個道術坊是名副其實。居住的大部分都是術士骨幹,整個坊內彌漫著有些神秘的氣息,百姓路過,都是遠遠地繞開。

蕭布衣一時來了興趣。想要去看看古代的術士到底什麼樣子,陡然間耳邊好像傳來天地間的一聲喊,整個東都都是為之一震。蕭布衣嚇了一跳,以為什麼天人感應或是地動山搖,卻見到無數百姓騷動片刻,然後嘈雜蜂擁向前跑去。蕭布衣不明所以,隨手拉個一個人問道:“兄台,這些人去做什麼?”

那人掙開蕭布衣的手掌,說了一句,“皇上來了。”

蕭布衣微微意動,見到眾人一窩蜂的向前湧過去,暫時放棄了去道術坊看看的念頭,隨著人群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遠,只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人頭,螞蟻一般地擠著,扯著脖子看去。

蕭布衣個雖不矮,可也看不到究竟,不過根據他的判斷,前方不遠向北就是聞名遐邇的天津橋,天津橋的那端就是百姓心目中神聖的宮城紫微城!

陡然間又是一聲喊,所有的人群都是跪了下來,黑壓壓地一片,蔚為壯觀。蕭布衣站在人後看不到什麼,可別人跪了下來,卻已經能看到不少東西。

只見到南方寬廣數十丈的街道上已經行來了人馬,旌旗招展,遮天蔽日。最前方是一隊騎兵組成的方陣,一律的鐵甲寒光,威嚴無邊。眾兵士持戟緩行,兩列持旗,神色凝重。

緊接著又是一列騎兵方陣,只是盔甲已經換成明光甲,光芒閃閃,煞是威嚴。

一隊隊方陣接連不窮,甲冑都是不同,但都是明亮光閃,讓人望了忍不住的敬畏。

明光甲,硃犀甲,玄犀甲,狻猊旗,貔貅旗,六駁旗讓人目不暇給,眼花繚亂,蕭布衣見到可敦的儀仗之時,已經覺得氣勢磅礴,可是見到這裡的兵甲層出,才知道自己不過是井底之蛙。

如此震撼之下,嘈雜的百姓早就鴉雀無聲,卻有不少人如蕭布衣般抬目觀望。

隊伍行地甚緩,不時有騎士分列道路兩旁,形成屏障,把百姓分開兩側。好在道路寬廣非常,騎兵人數雖多,卻不擁擠。

如此行進,不知過了多時,蕭布衣數羊一樣數的快要睡著,知道最少過了兩千騎之多,不由感慨皇帝的排場常人難以想像。

驀然間全數騎士下馬分列,跪拜高聲喊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聲呐喊過後,整個東都城的空氣好像都是凝結起來,街道地盡頭緩緩行進一輛金根車,規模盛大,奢華富麗。蕭布衣頭一次見到這種馬車,只覺得像一個大屋子從街道的那面緩緩移過來,陽光一耀,金身的車子上放出萬道的光芒,色彩斑斕,豪華壯麗,耀亮了半邊的天空!

整個馬車仿佛籠罩在金光之下,朦朦朧朧。

車前六匹白馬駕轅,或許不如月光的神俊,但是渾身上下沒有一根雜毛,蕭布衣望去,也是感歎不已,這種馬用來拉車,實在過於糟蹋和浪費。

他目光一閃,已經定在馬夫身上,如此威嚴的氛圍下差點想笑出來。不可一世的宇文化及正坐在馬夫的位置上,神情凝重,不敢旁望的策馬,小心翼翼,哪裡看得到半點囂張。

馬車旁邊也是兵士林立,一人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態度甚恭,手上執有一面大旗,那人高顏面皺,赫然就是蕭布衣才見不久的李淵!

金根車緩行凝重,只是無人能看到車內什麼情形,但單看如此氣勢,眾百姓已經敬畏的五體投地,不敢抬頭。

蕭布衣見到馬上的李淵,望到駕車的宇文化及,一時間感慨萬千,這裡再沒有任何一人比他有著更加深刻的觸動。

眼下的楊廣威嚴肅穆,無人能及萬一,可是他身邊執旗的李淵最終取代他的王位,開創盛唐,他前面的馬夫宇文化及如履薄冰,一個閃失就可能人頭落地,可誰又想到,就是這個馬夫親自發動兵變殺死了楊廣!

望著遠處兩人的畢恭畢敬,小心謹慎,馬車一過,萬道光芒劃過,映照在百姓的身上,蕭布衣透過光環,預見興衰,不由間百感交集,心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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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五節 好大一個官

人為區分天空星象,將天星劃分三垣星二十八宿,因處中天,所以古代多認為紫微垣內為天子居住的地方,是以歷代宮城通常又叫紫微城。

當年隋朝大匠宇文愷興建東都之時,重星氣天象,用天人合一理念。建都時引洛水貫都,以象天漢,橫橋南渡,以法牽牛。洛水當然就是寓意天漢銀河,橫橋指的就是天津橋。

宮城在東都西南角,紫微城卻在宮城正中。紫微城西有禁苑和谷水為遮罩,北有曜儀城和圓璧城護衛,南方的太微城,洛河和東都外郭都可以作為天然遮罩。

紫微城因為有天子居住,所以從地理位置來講,戒備森嚴,哪一個方向都有最少三道屏障,東側當然也不例外。紫微城東側有東宮,東城和外郭屏障,也是守衛的極為嚴密。尋常百姓只能在東都外郭居住,不要說紫微城,就算東城都是不能輕易就進。

蕭布衣是個百姓,現在卻身在皇宮週邊東城一處客館,微笑的坐在椅子上,如同個光鮮的雞蛋,已經等待了兩個時辰,而且還不知道要繼續等上多久。

初到東都之時,他已覺得東都之大,難以想像,更覺得東都厚重奢華遠非偏僻馬邑可比。東都主道寬廣非常,如果用他那個時代的眼光來衡量,那最少寬是百米以上。寬達百來米的大街,就算他那個時代都是很難見到。本來他還搞不懂這麼寬地大街有什麼作用,可是見到楊廣的金根車後,蕭布衣才知道,原來這種大街是專門為楊廣行走使用,他的金根車大的非常,沒有這種寬廣的道路。也是行走不易。他一人奢華,竟至如斯。

不但大街寬廣,街面兩側的建築也是要求極為嚴格,凡是臨主道地建築一律要是重簷格局,並且裝飾成丹粉,示以華貴氣象。這都是聖上下旨,只為讓外國使臣看我泱泱大國的興盛,說穿了也就是面子工程。在蕭布衣的印象中。沒有任何一個朝代的君王有如此好面子,而且讓百姓和他一塊好面子。

可是他看到的奢華不過是冰山一角,他到了東城之後,才發現這裡的豪奢更是讓人難以想像。此處客館就是專門迎接八方來客,地方官來此也是在這裡安歇,客館只是窗戶,壁帶以及懸楣等都是用沉木和檀木製成就讓人大吃一驚,可豪華不止如此,上面還用黃金、玉石或者珍珠、翡翠加以裝飾!

這裡的隨隨便便的一扇門,一張椅子拿出去。都可以在馬邑買個豪宅,裴茗翠給他地四十兩黃金相對這裡而言,實在是微不足道。可聽官員來說,這裡接待不過是小規模,若是去接待國外使臣的四方館,那才叫是隆重。

想起婉兒。對比這裡,蕭布衣暗自搖頭,什麼士農工商四民者,國之石民也的大道理他並不很清楚,他只知道,這裡的豪奢肯定是以百姓的貧苦為代價,楊廣帶頭鋪張浪費如此,手下競相效仿。民賦極重,那也怪不得百姓造反。

他見到楊廣入了東都後,雖然沒有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卻也有了希望。早早的回到高升客棧守候,沒成想這一等又是三四天過去。一日他期望到了絕望,在臥室高臥修習易筋經的時候,幾個兵士突然闖了進來。蕭布衣當時嚇了一跳,以為刺殺李公子一事敗露,等到看到黃舍人進來的時候,這才放下心事。黃舍人除了要錢之外,還會傳下聖旨,他帶來了蕭布衣期待兩個月的消息,聖上有旨,宣蕭布衣東城候駕。

蕭布衣現在對這個候駕都有些害怕,他感覺自己好像皇上地三宮六院七十二妃嬪旁邊的一個丫環,想等聖上寵倖那比中彩還要困難。不過這事不是他說了算,他要是不想抗旨,只能聽從黃舍人的吩咐。

他沒有見駕之前,先是沐浴更衣,當然沐浴不是他自己洗,而是有丫環伺候,豔光無限,他卻只能看不能摸。兩個丫環不知道是忠於職守還是太久沒有見過男人,幾乎把蕭布衣洗下一層皮來。

沐浴完的蕭布衣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從裡到外,見到丫鬟們有些渴望的眼神,蕭布衣只能心裡說抱歉。綢緞般光滑地麻衣穿在身上,簡直是人生最愜意的事情。只是如此的裝扮讓蕭布衣心中忐忑,有種做鴨的惶恐。

然後他就跟隨黃舍人到了東城的一處客館,黃舍人去內城回旨,他卻只能在這裡繼續等候。

好在他還可以練功消遣,只是兩個時辰下來,已過晌午,身體氣息通暢,肚子卻開始咕嚕咕嚕作響。

蕭布衣記得虯髯客說過,此法不用大成,小成之時就可辟谷,也就是吃飯極少,甚至不用吃,看起來他小成都算不上,最少還要餓肚子。

客館房間內只有他一個人,空空蕩蕩,蕭布衣想要出去找一個人問問吃飯在哪裡的時候,房門一響,一個形體微胖,臉圓耳大的男人已經走了進來。蕭布衣認得他是鴻臚寺的陳彥之,黃舍人帶他來地時候,已經給他介紹過。陳彥之身後跟著兩個下人,提著籃子。

陳彥之也是個少卿,這讓蕭布衣對於宇文化及的那個少卿的含金量產生了懷疑,因為這段時間他碰到了好幾個少卿,宇文化及是,李淵也是,這個陳彥之也是,這個少卿如果讓蕭布衣來判斷,那就是和他那個時代的副總差不多,一抓一把。

大隋九寺五監,管理日常事務,鴻臚寺就以接待外使賓客為主,陳彥之不知道接待人太多地緣故還是怎的,見人總是笑眯眯的如同見到情人一般。

“陳大人。”蕭布衣終於可以站起活動下筋骨。

“布衣。餓了嗎?”陳彥之倒是親切。

“有點。”蕭布衣實話實說。

“先用膳吧。”陳彥之微笑道。

兩個手下飛快地上前,在一案幾上鋪列籃子裡面的飯菜。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四菜一湯,色彩搭配極佳,讓人看了賞心悅目。

蕭布衣坐下,陳彥之竟然也坐到對面。含笑道:“布衣,因你在等待聖上召見,這酒就免了吧。”

“多謝陳大人厚愛。”蕭布衣也是餓了,告聲歉,提起筷子就吃。珍饈美味,味道可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吃什麼。

“這鹿唇味道還可嗎?”陳彥之見到蕭布衣大快朵頤,一旁問道。

蕭布衣差點把筷子扔出去。他面前的這盤菜分量不多,一塊塊切的方方正正,排列有如聖駕入東都的騎兵方陣,蕭布衣隨便夾了一筷子到嘴裡,只覺得滋味美妙,前所未有,就忍不住多吃了兩口,哪裡想到竟然是鹿唇。

“很好,很好。”蕭布衣點頭苦笑,“陳大人。布衣是個粗人,這個倒是沒有吃過。”這個他倒是說謊,鹿他在山寨也吃過,只是沒有吃的這麼講究和美味過。可一個布衣不是獵戶,吃鹿唇還是讓人疑惑地事情。

陳彥之不以粗人為意,“布衣要是得到聖

見。這些實在算不了什麼。”

他直呼其名,口氣倒是親熱,見到蕭布衣真的不識,並沒有鄙夷之意,反倒向他介紹其餘的菜肴。蕭布衣聽了又是嚇了一跳,他才見四菜一湯的時候,只見到花花綠綠,哪裡想到如此名貴。那個紅色的是天鵝肉燒出來的。微黃的卻是熊掌烹製,一根大骨棒模樣地東西,毫不起眼,原來竟是野駝蹄。剩下的那碗湯叫做玄玉漿,卻是用馬奶烹調而成。



蕭布衣吃著天鵝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癩蛤蟆,又吃了幾口,抬頭問道:“陳大人,布衣見識鄙陋,從未吃過如此美味,這次可算是大開眼界。”

陳彥之笑道:“一生下來就吃天鵝肉的畢竟不多,要經過自己努力吃得天鵝肉的才算是本事。布衣不用過謙,我想能得到可敦和裴閥兩方共同舉薦之人,絕非平庸之輩。”

蕭布衣微愕道:“可敦舉薦了我?”

陳彥之見到他不知,表情不似作偽,猶豫下才道:“我也是聽旁人所說,不知道真假。”

蕭布衣想起可敦,不知道是否應該謝謝她,可敦對他一直不冷不熱,沒有想到她倒舉薦了自己,此人識才用才,裴茗翠也是忠心一片,大隋卻還是亡了,倒讓人可惜這些人的忠心。

“這些菜肴是每個來客館的人必備的?”蕭布衣有些好奇問。

陳彥之緩緩道:“不同的來客,當然有不同的接待規格。布衣並無官位,又是個布衣,這些菜就似乎按照七品官的規格來準備。不過準備並非是我,因為我也不能破了規矩。”

他模棱兩可,蕭布衣不好多問,暗想既然準備了七品地飯菜,難道他就要坐上七品的職位?宇文化及少卿官從四品,李靖十來年一直都是從六品,不得升遷,自己要想從七品混到從四品,看來頭髮熬白了也不見得,可是大隋要亡,如何等得及自己去熬?如此看來,官路還是行不通的。

二人都是閒話,陳彥之和善近人,絲毫沒有官架子,倒讓蕭布衣大升好感。用完飯菜,陳彥之也是有些詫異,不明白旨意為什麼還沒有到來,於是讓蕭布衣去廂房休息。等到午後休息完畢後,蕭布衣又是在客館房間等待,百無聊賴。好在陳彥之主動陪他說話,蕭布衣心中稍安,一個從四品的大官陪你聊天,還不夠你臭屁的?以後回轉山寨,也是個炫耀的本錢。

門外腳步聲急促,陳彥之緩緩站起,微笑道:“想必黃舍人到了。”

房門一響,黃舍人推門進來,臉上唯有不安,蕭布衣見了不明所以,心道只是見個面,先是東都後是東城,一等就是兩個多月,這麼多周折,楊廣這個皇上地面子實在是大。

陳彥之問道:“可是聖上的旨意到了?”

黃舍人臉色有些異樣。高舉聖旨道:“蕭布衣接旨。”

蕭布衣只能跪下道:“蕭布衣接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黃舍人又把這兩句搬了上來,“有鑒蕭布衣僕骨功績,特封蕭布衣為校書郎一職,擇日上任。欽此。”

黃舍人收了聖旨遞給了蕭布衣,等到三人坐下,六隻眼倒有三對滿是疑惑。

陳彥之眼裡疑惑中帶有了詫異,甚至可以說是失望,半晌才微笑道:“恭喜布衣,以後你我一殿稱臣,還望彼此照料。”

蕭布衣怔怔問道:“黃大人,教書郎莫非是教書先生?”

黃舍人臉色很是古怪。沉聲道:“是校書郎,一會兒我再和你解釋,我先和陳大人說幾句話。”

蕭布衣見到二人都是見鬼地表情,不明所以。黃舍人早早和陳彥之出去,不知道嘀咕了多久,蕭布衣心中也是嘀咕,都是郎,自己這個狼和員外郎又有多少的差別?千里迢迢的跑過來教書,實在是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房門再開,黃舍人一人走了進來。他和蕭布衣倒也熟撚,不再客套,“布衣,明日上任,還是我帶你去秘書省,那裡自有人待見。布衣以一布衣。才到東都,就能榮升校書郎一職,實在可喜可賀。”

他說到可喜可賀的時候,臉上卻是一點喜賀的意思都沒有。

蕭布衣一直到出了客館和東城,到了外郭立德坊地時候,見到左右無人注意,這才掏出錠銀子塞過去,“黃大人。這校書郎一職到底是做什麼的?”

他其實最想問的不是校書郎做什麼,因為就算給他個大將軍做,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倒塌,他最關心地卻是為什麼楊廣說要見他。到現在只是封個小官了事。他自知之明倒是有的,只從陳彥之眼中的失望可知,這個校書郎官位絕對不大,自己上次在酒樓聽說那個虞世南是個秘書郎,不知道此狼彼狼哪個更狼?

蕭布衣是布衣,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眾商人送給他地盤纏頗為豐富,他也不是個小氣的人,覺得錢夠花就行,人脈最為重要,黃舍人得到錢,自己得到消息,實在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每次蕭布衣無聲無息的打點,黃舍人開始還是半推半就,後來和蕭布衣熟絡了,覺得蕭布衣的錢可能是搶來的,也不謙讓,這次卻是用手推開道:“布衣,你再給我錢,可是羞臊于我。其實,唉,我也想不明白怎麼回事,本以為你最少官從六品,沒有想到聖上只封你個校書郎,我是有心無力,實在慚愧。”

蕭布衣笑著把銀子放在黃舍人手上,“兄弟明白,黃大人對我的照顧,布衣銘感在內,這事情也非黃大人所定,大人無論如何,辛苦總是有的。”

黃舍人見到蕭布衣意誠,不再推辭的接過銀子,微微歎息一口氣,用力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布衣,你若是不嫌棄,不要大人大人地叫,叫我一聲大哥就好。”

蕭布衣也不推辭,微笑道:“如此最好,黃大哥也不用歎氣,人命天定,胡思亂想沒有太多的用處。”

黃舍人點點頭,“賢弟這種心境,不驕不躁,實乃大才之人。只是你得可敦和裴閥兩方舉薦,已經算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因為裴閥和可敦雖都對聖上忠心耿耿,可意見總是相左,這次都是舉薦一人,為兄都覺得賢弟前途不可限量。可不成想如今只有校書郎一職,實在讓人出乎意料。”

似乎看穿了蕭布衣的心事,黃舍人道:“本來聖上要見你一見,不過最近心情不好,所以今日沒有見你,不過我想兄弟總有機會,萬勿自暴自棄才好。”

“聖上為什麼心情不好?”蕭布衣心道,老子就沒有見到他心情好的時候。

黃舍人四下望了眼,見到無人注意,壓低了聲音道:“這事我和兄弟你說說即可,你千萬別說給旁人。”見到蕭布衣點頭,黃舍人這才道:“彭城留守董純本來勞苦功高,平定水的盜賊甚為努力,屢戰屢勝,只是如今盜賊卻是越來越多。有人誣陷董純平賊不利,說他怯懦,聖上

麗一事煩心,聽到這個,就把董純押到東都,今日方死!你不見聖上也是好事。不然真地碰到他心情不好,恐怕會有禍事。”

蕭布衣怔了半響,暗想這個楊廣不是一般的暴戾,有過之臣烹殺,有功之臣車裂,裴茗翠還讓自己勸他。那不是開天大的玩笑?!

二人邊走邊說,黃舍人又道:“校書郎一職官正九品,隸屬秘書省,秘書省現在長官為秘書監柳顧言大人,次官秘書丞,屬官秘書郎,校書郎,正字。錄事等職位。校書郎有十多人,這個校書郎的活兒,主要只校對典籍,要說輕鬆也還輕鬆。”

蕭布衣差點把腳趾頭搬上來算算,才知道自己這個狼還不如虞世南那個狼,並沒有失望,只有好笑,“黃大哥,布衣是個粗人,大字都不識得。如何做得了校書郎,不如辭了吧?”

黃舍人連連搖頭,“萬萬不可,聖上心情不好,才封你的官,你馬上辭了。恐怕更被人抓住把柄,到時候參你一本,兄弟可就有大禍上身。”

蕭布衣心中一動,“我是才到東都,又有誰會參我?”

黃舍人猶豫片刻,“賢弟,可敦雖然勢大,不過是在塞外。而且天高地遠,不能保你。不過你是裴閥舉薦,只要小心忍讓,總有出頭的一日。為兄還有他事,也不遠送了。”

蕭布衣知道他和自己地關係維繫在利益上,交代自己幾句也是看在銀子上,很多地方還是有所顧忌,也不追問,徑直回轉了客棧。

屁股還沒有坐熱,袁熙就已經推門進來,“貝兄,今日去了哪裡,我怎麼找你不到。”

蕭布衣沒有好氣,卻微笑道:“在下去哪裡,難道有和袁兄稟告的義務?”

袁熙沒有聽出蕭布衣地口氣不善,搖頭晃腦的走了過來,“貝兄當然不用向我稟告,可前幾日貝兄出口成章,說什麼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簡直是妙哉妙哉。比起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兩句而言,境界截然不同,卻都是絕妙。前者婉約,後者豪放,但出自貝兄之口,都是如此的妙絕天成,妙絕天成呀。”

蕭布衣看到袁熙的陶醉,想起自己地確和他說過這兩句,當初急於外出,偏偏他揪住自己不放要作詩,所以隨口借用白居易的兩句,沒有想到又把他鎮住,到現在還念念不忘。

“袁兄過獎了,其實我是個粗人,大字不識幾個……”

說到這裡地蕭布衣說不下去了,他大字不識幾個,卻去做校書郎,這已經不是量才使用,而有些故意為難的意思,黃舍人說自己要小心忍讓,這麼說自己做到這個九品芝麻官,一定是有人為難的結果!能和裴閥不對付的人不多,宇文化及當然是其中的一個,那日見到他這個弼馬溫駕轅,騾子一樣的盡心盡力,可卻能天天守在楊廣身邊,可是他在說自己的壞話?

見到蕭布衣不語,袁熙還是不識臉色,拱手道:“貝兄,不才昨日苦思冥想,卻覺得這兩句詩是好的,可時間卻是不對,貝兄早鶯暖樹,新燕春泥說的都是春天的景象,可如今已經到了冬天,莫非這兩句是貝兄早早做下了?”

蕭布衣頭大如鬥,想把教書先生搬出來救駕,可袁熙又搶著道:“不才想了很久,這才想出幾句詩來,還請貝兄指正。”無視蕭布衣地哈欠連天,袁熙已經吟道:“飛魂同夜鵲,惓寢憶晨雞。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貝兄,你覺得我這幾句如何?”

蕭布衣聽到了鼓掌大聲道:“好詩好詩,尤其這惓寢憶晨雞一句最妙,我聽到此句,只想馬上就睡。”

他說到這裡,轉身向床榻走去,卻被袁熙一把抓住,蕭布衣回頭的時候,見到袁熙眼中的狡黠,有些錯愕,並沒有多想。

袁熙卻道:“我這燕泥和你春泥截然不同,你的泥是新泥,我這可是老泥……”

蕭布衣哭笑不得,應酬道:“袁兄老樹新芽,可喜可賀。”

袁熙愣了下才道:“我想出了妙句,還請貝兄再說兩句才好。只是為什麼每次貝兄作詩,都是只有兩句?”

蕭布衣歎息道:“我才是真正的不才,說的無非是即興而發,做得了什麼詩,所以說了兩句後,無力後繼。”

“不行,今日貝兄一定要說兩句,我現在可是聽不到貝兄作詩,一天都是渾身不舒服。”

蕭布衣笑道:“那可麻煩大了,袁熙終有一日娶妻生子,恐怕到時候我就不能相陪了。”

袁熙大眼睛一瞪,突然又笑了起來,“我是不會娶妻,倒可以天天和貝兄一起,我只怕貝兄嫌棄。”

蕭布衣這才知道麻煩比想像地還要大,慌忙岔開了話題,“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作詩兩句。”

“不才洗耳恭聽。”袁熙喜道,看樣子只恨不能拿紙筆記下來。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擾。”蕭布衣吟了兩句,倒覺得這兩句比較符合自己的心境,見到袁熙目瞪口呆的樣子,只以為他被電的不輕,忍不住的問,“這兩句袁兄覺得如何?”

袁熙大搖其頭,“貝兄你這是做的什麼?也不工整,就和賣油郎吆喝的仿佛,這次貝兄的詩可是大失水準,大失水準呀!”

蕭布衣一怔,沒有想到得到這個評語,不等說話,扮作書童,後為人妻地丫環跑了進來,“小,小公子,大事不好啦。”

袁熙聽到大事不好,也顧不得説明蕭布衣糾正錯誤,只是和丫環耳語兩句,已經臉色大變,拱手道:“貝兄,我還有事,不能奉陪,改日再見。”

他說完話後,一溜煙的跑掉。蕭布衣長舒一口氣,搖搖頭向床榻走去,喃喃自語道:“無知小白,李白的大作都說大失水準,我扁視你。你還沒有聽到我抽刀斷水,舉杯消愁呢,不然絕對讓你驚為天人!”

轉念一想,自己也不明白這詩好在哪裡,都是生搬過來,人家千古傳誦,自然有高人欣賞。如今想想,不同的時代有著不同地標準,自己還沒有把當代詩歌搬出來,不然管保袁熙吐的不想來找自己,坐在床榻上的時候,蕭布衣莫名的歎息一口氣,“秘書郎,校書郎,賣油郎,九品大員,好大的一個芝麻官!”

倒頭睡去的時候,只是想著,弼馬溫,莫要得意,上竄下跳,就算老子不治你,你也蹦達不了幾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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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節 觀文殿的怪人

隋在中央建立了三省六部的制度,分化了丞相的權利權。三省是指尚書、內史省、門下三省。尚書省,事無不總,就是說尚書省在大隋權利極高,管理全國政務,總領吏部、禮部、兵部、刑部、民部、工部等六部。

當然這不是說尚書省包攬了一切,內史、門下兩省起了互相制約的作用。除三省外,還有秘書省和內侍省,內侍省就是做些內廷的侍奉工作,而秘書省卻是擔當著國家書籍的整理工作。這個官署通常比較悠閒,長官秘書監,下有秘書丞,秘書郎,校書郎人眾。當然還有更細的劃分,比如說掌國史修撰,掌天文曆法,掌明經顧問,掌撰錄文史諸如此類,蕭布衣做了幾天,還是記不得許多,因為他根本不想在這裡當難伯汪。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沒有本事的時候,做個土匪倒也逍遙快活。等到有了本事後,來到千年前,竟然做最苦悶的校對員工作。

他來到這裡適應言語交談很快,識字也不慢,畢竟這裡的文字對他來說,也還能識得七七八八,但是要看一堆文言文進行校對文字的錯誤,辨別語義的含混,那對他來說,簡直比殺了頭還要難受。

好在他來了幾天,校對的工作一項也無。他來秘書省報導的時候,是秘書監柳顧言親自帶他給眾人介紹,那威風不像是來當校書郎。而是來視察工作,別人又如何敢給他安排工作?

不過柳顧言不怒自威,只露面一次就不知道上哪裡鬼混,下屬都是竊竊私語,有說蕭布衣是柳顧言地親戚,有說蕭布衣是裴閥中人。可這種大官的親戚怎麼會來這裡做個校書郎的工作?有人解釋道,想必此人是實在沒有什麼本事,做什麼都不成,這才來到這裡只領俸祿,不用做事,眾人恍然,不由豔羨鄙夷一片。

既然蕭布衣一點本事沒有,也是為了不做事而來。所以也沒有人給他安排工作,蕭布衣也樂得清閒,他這會兒正捧著一卷書在修文殿消遣來看。他官階雖然不大,卻終於進了東城高一級別的辦公場所,李靖聽說他在東城辦公,倒是恭喜了他一陣,說什麼他員外郎官從六品,不過是在外郭思恭坊辦公,賢弟才到東都,就能進入東城級別辦公。實在是個異數。

蕭布衣不管異數不異數,只想撂挑子走人,問過貝培怎麼回事,貝培的臉又變得比洛河的水還要凝寒,只說裴小姐遠在張掖,不知近況如何。讓蕭布衣等一等,說聖上哪是說見就能見到?見到蕭布衣苦瓜一樣地表情,貝培的臉色又是冰雪初融,說讓他耐心等待,機會馬上就來,做大事的人怎麼能這麼沒有耐性?蕭布衣哭笑不得,知道貝培在軟硬兼施,他這人吃軟不吃硬。更是感謝裴茗翠的盛情,再加上還是終究要有用到裴閥之時,因為這天下總是不亂,這幾年山寨想要發展。李淵的大腿一時抱不上,還要指望裴閥的,也就等等再看看情形。

修文殿是秘書省眾人工作的地方,雖然沒有什麼實權,可也是裝飾華麗無比。窗戶,床褥,垂幔的奢華都是蕭布衣前所未見,在大殿裡面工作神清氣爽,沉木、檀木香飄數裡。因為天寒,殿前燃燒火焰山一座,焚燒地是檀香,熱度香氣都有,奢侈的程度讓蕭布衣咂舌。

雖然不做事,可蕭布衣也知道別人異常的繁忙。他就沒有見到修撰的工作停止過。忙碌的人員每天都是百來人,就他一個閒人。

那些人或是白髮蒼蒼,皓首窮經,或是博學之士,引經據典,從經術,地理,兵,農,醫,卜不一而足,釋,道學也有,甚至延伸到賭博,鷹狗等方面都會撰有新書,每一本讓蕭布衣來看,都是精深廣博。蕭布衣看著欽佩之余又有些心酸,從這點來看,楊廣的做法絕對值得讚賞,因為這些書如果流傳給後人,那是很大的一筆財富。可他偏偏知道,隋朝方面的書籍算不上最少,可也少的可憐,這麼說,所有人的辛苦終究還是白費?

每次想到這裡地時候,蕭布衣只想大喊,莫要做了,可他又如何能夠喊出。這些人已經不是工作,而是把自己全部的心血奉獻給文化的傳播上,雖然後世終不傳,但是這種精神永遠值得人們尊敬。

這些人除了編纂新書,還對以前的書籍進行選擇和整理,聽柳顧言講,只是西京的嘉則殿就有藏書三十七萬卷,這些人在修文殿做事,會把所有整理出來的書籍抄寫五十部副本,然後再選為三等,分別存放在西京,東都地宮內和官府中。當然最好的正本都是裝的豪華精美,以玉石為軸,錦緞為端,送到紫微城的觀文殿存放,供楊廣一個人翻閱使用。這次楊廣雖然還是奢侈依舊,可蕭布衣頭一次覺得他就算奢侈,這方面也是可以原諒。

蕭布衣手捧一本鷹狗之書,看的津津有味,雖然不過是副本,但是內容極全,當然不止包括鷹狗的培訓之法,還有各種動物的習性分佈和訓練的方法,蕭布衣正想著自己是否應該為後人做點貢獻,把馴馬地方法填上的時候,虞世南走了過來。

虞世南身為秘書郎,比蕭布衣官階要高上一些,平日沉默寡言,見到蕭布衣來到秘書省的時候也是有些詫異。當初在酒樓上,蕭布衣紅日白雲的雷眾人一把,虞世南雖知道,在修文殿並沒有宣揚,只是做自己應該做地事情,對待蕭布衣不算冷淡,也不熱情,公事公辦。

蕭布衣放下書來,見到別人都是埋頭查閱,動筆撰寫,倒有些慚愧道:“虞兄。可有事吩咐?”

虞世南點點頭道:“不知道你有沒有空?”

衣有些冒汗,連連點頭,“有空有空。”

“今日送書到觀文殿之人還差一個。”虞世南沉聲道:“如果你有空,算上你一個,不過你如有隨身地不妥之物,請取出放起。過城之時要嚴查。”

蕭布衣放下書籍,點頭稱是,把寶劍拔出,龜殼錢袋都放到私人存儲物品的地方。他大小也是個官,不虞有失。

本來以為有幾百本的書要送,到了修文殿的一個房間後才發現,要送的書不過十多卷而已,卷卷裝飾華美。玉石為軸,分量倒是不輕,蕭布衣暗道楊廣想必也有把子力氣,不然翻閱也是困難。

周圍都是陌生的臉孔,加上蕭布衣和虞世南一共五人。除虞世南外,四人捧著十多卷書籍,每人三卷,都是平端在胸前,捧聖旨一樣地出門。蕭布衣本來覺得這十多卷一兩人去送也就夠了,偏偏虞世南這麼大的排場。等到見到他們捧書的姿勢,這才明白這是個體力活,人少了還真的不行。



好在他別的不行,體力絕對一流,虞世南估計也是看重他這點,這才量才使用。

三個校書郎拿著書卷依次出門。蕭布衣照貓畫虎,也是有模有樣。虞世南人在最前,卻只捧了一卷,他畢竟是領導,拿一卷書也是意思而已。

五人出了修文殿,殿外早有馬車等候,雖比不上楊廣的金根車,可也絕對寬敞。五人在裡面打架也是綽綽有餘。

幾人上車後沒有打架,都是正襟危坐,不芶言笑,蕭布衣倒也不好搭腔。只覺得沒有進宮中,這裡規矩就是不少,學著都累。只是想到這次書是送往內城,也就是紫微城中的觀文殿,不由一陣興奮。

馬車走的平穩,一路向西,車內透氣雖好,卻是幔簾垂下,讓人看不清外邊地情形。蕭布衣在東城的時候,也曾仰望過紫微城。東城規模高度就已經氣勢宏偉,紫微城只有更高,照他遠遠的目測距離,紫微城的城牆大約在十五米以上。這裡建城,多半用厚土夯實,城高是高,可是城牆也是異常的厚,倒是不可能,只能是坍塌。紫微城的城牆卻是內用泥土,外用數層青磚包圍,堅固非常。

馬車輕快,行駛了小半個時辰,已經到了東城和紫微城的交接的城門。

蕭布衣感覺馬車停了下來,虞世南讓眾人捧著書卷下車接受檢查,蕭布衣這才有機會透口空氣,偷偷望了眼高大巍峨的城牆,饒是見多識廣,也是心生敬畏。

這種壓力不是身臨其境很難感受的到,守城兵士忠於職守,詳細地搜查五人的身上,校驗身份,檢查馬車上無誤後,這才打開城門旁的小門,讓馬車通過。蕭布衣驚凜紫微城的守衛嚴密,心想這種嚴查下,楊廣的安危倒是不虞出現問題。城牆如此之高,守衛森嚴,恐怕就算虯髯客來了,也很難神不知鬼不覺。

眾人上了馬車後,又是悶葫蘆般的前行,秘書郎虞世南也不多話,校書郎自然大氣都不喘一下。又行了大半個時辰,蕭布衣完全暈頭轉向地時候,馬車這才停下,眾人下車,其餘三人雖然不敢喊累,都是抿著嘴唇伸直了胳膊有如木偶。

蕭布衣這才明白虞世南為什麼說人手不夠,馬車行了一個多時辰,四人一個姿勢捧著書卷,那比功夫中練馬步還要辛苦。他雖是初次幹這個活,可畢竟內外兼修,反倒輕鬆自如,是這裡看似最悠閒的一個。

其餘三個校書郎本來想看蕭布衣出醜,見到他的怡然自得,心中都是琢磨,這小子估計上輩子專門運書的老牛,好在他們還不知道汗牛充棟的詞語,不然多半以為這小子就是這輩子投胎轉世的那頭流汗的牛。

眼前觀文殿高大壯闊,眾人依次上了九十九步臺階,又經過一番嚴格的檢查,這才允許從偏門而入,來到一個偏廳。外邊守衛是很多,觀文殿裡地人卻是極少,虞世南輕聲道:“我要往書室放書,這次只能一人跟隨,辛苦是一定的,不過規矩照舊,誰想跟隨?”

眾人都是嘴一瞥,目光已經望向了蕭布衣。心道雖然一個人捧著這多書卷有錢拿,但是累地要死,這小子屬牛的,倒要辛苦一下。

虞世南微笑對蕭布衣道:“看來你倒是眾望所歸,還請不要推脫。不過辛苦一趟,有額外地獎賞。”

“錢我是不嫌多的。”蕭布衣含笑道。

眾人把書卷交給蕭布衣。十幾卷堆的如山一般,幾乎要到了他的眼睛。蕭布衣緩緩運氣,雙臂一架,舉重若輕,並不吃力,眾人都是對望了眼,看出彼此地驚詫。這十幾卷加在一起,分量絕對不輕。這小子怎麼會有這大的力氣?

虞世南緩緩點頭,已經當先行過去,經過一條幽靜長廊,示意蕭布衣輕聲。蕭布衣也被眼前的肅穆所震懾,不敢多話。

“這裡十四間書室,分門別類,我要一卷卷的去放才好,你勿要隨意走動,不然會有殺身之禍。”虞世南拿起一卷書,走到一個書室的門前。跪叩三下,蕭布衣不知何意的時候,門前簾幔刷的卷上去,房門倏然而開,兩個人輕飄飄的飛了出來,站立兩側。手持長劍。蕭布衣嚇了一跳,定睛細看,才發現那兩個人臉部表情雖然豐富,目光呆滯,舉止如同木偶,赫然是假地木偶人!

蕭布衣吃驚的立在那裡,這才想到古人的機關名不虛傳,諸葛亮當初發明的木牛流馬想必也是不過如此。虞世南讓自己莫要隨處走動。莫非這裡到處都是機關?

想到這裡蕭布衣倒真的不敢亂動,只怕引發了機關吃不了兜著走。虞世南放書卷的速度不快,蕭布衣也不知道裡面到

少藏書,想必分類也很麻煩。安心的站立等待。

一炷香的功夫,蕭布衣手上只剩下最後一卷書的時候,長廊盡處房門一響,走出一個人來。蕭布衣以為是虞世南,卻轉瞬醒悟過來,那個房門從未有人進入,那此人是誰?

那人紗袍緩帶,頭戴通天冠,上面鑲嵌了十二個珠子,發著柔和的光芒,卻是映照著那人緊縮地眉頭。

那人年紀不小,最少在四十以上,神色不怒自威,他身著的紗袍隨他走動,波浪般的起伏,海水一般,蕭布衣從來沒有見過一件衣服有如此這般的特徵。他紗袍起伏,上面竹著日月星辰,仿佛也是活了一般的轉動,頗為精妙。

那人身材中等,容顏端正,不知想著什麼,緩步沉思走了過來,突然有了警覺,霍然抬頭,如鷹隼般的目光已經盯到蕭布衣地臉上。那人雙眸如海似淵,轉瞬閃過警惕,詫異,困惑不解的表情。

蕭布衣不知道此人是誰,只是能來到這裡的,自己官階當然最小,雙臂還是平舉,只能微笑面對那人。

見到蕭布衣臉上的微笑,那人微微怔了下,緊縮的眉頭舒展了些,目光從蕭布衣的臉上落到他的手臂上,終於開口道:“虞世南帶你來的?”

他聲音低沉,頗為威嚴,但是不能否認,他地聲音也是極為動聽,隱有磁性。

蕭布衣點頭,“秘書郎正在書室內放書。”

那人‘哦’了一聲,“你是何人?”

他的口氣中的詢問不容置疑,蕭布衣心中暗凜,陡然想到一個很可怕的問題,不敢露出詫異,只是道:“我是校書郎蕭布衣。”

那人雙眉微揚,嘴角居然浮出一絲微笑,喃喃道:“你就是校書郎蕭布衣?”

“嗯。”蕭布衣不敢多話,只怕言多必失,他那一刻只是懷疑眼前這人就是皇帝楊廣!這是觀文殿,都說是為楊廣一人準備,要不是他,還有別人?只是要是楊廣地話,他渾身上下怎麼沒有絲毫暴虐之氣,相反輕袍緩帶,倒像個翩翩公子!難道這人是楊廣的子侄親戚之流?蕭布衣不敢確定,慎言不語。

見到蕭布衣的態度,那人露出好奇的樣子,“你不識得我是誰?”

蕭布衣有絲苦笑,“布衣初到東都,倒真不知道閣下是誰。”

那人聽到閣下兩個字的時候,一絲惱怒閃過雙眸,轉瞬變得訝然,再是好玩的神情,“閣下?”

蕭布衣心道不是閣下,難道是閣上,虞世南現在多半在閣上放書,怎麼這久不出來?

“聽說你很聰明?”那人避而不談自己是誰。淡淡道:“既然如此,我考你個問題。”

蕭布衣一直被這人地身份困惑,只能道:“兄台,我是個粗人,規矩大部分不懂,聰明更是說不上的。”

“兄台?”那人念著這兩個字。竟然笑了起來,上下打量了蕭布衣一眼,“一根一樣粗細的木頭,表面並無任何特徵,如何分辨哪頭向根,哪頭是梢?”

蕭布衣微微錯愕,沒有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若說考個明經什麼的。他早早的就會繳械投降,偏偏這種問題對他來說,再簡單不過,這在他那個年代這種問題通常是給小學生做的,“那也容易分辨!”

那人雙眉一動,竟然一把抓住蕭布衣地手臂,神情激動,“你說如何分辨?”

蕭布衣不知道他為什麼緊張如斯,微笑道:“把木頭拋到水中,稍沉的根。稍輕的為梢。”

那人一怔,“為什麼?”

蕭布衣笑道:“密度,密度……”他想說一棵樹上下密度不同,重量自然不同,不過這個概念倒是很難和眼前這人解釋,靈機一動道:“都說清氣上升。濁氣下沉,清輕濁重,我想世間萬物莫不如此,大樹當然也是一樣。”

那人哈哈大笑,竟然極為歡欣,伸手用力拍了下蕭布衣的肩頭道:“蕭布衣,你不錯。”說完這句話後,那人大笑著走出長廊。再沒有回頭。

蕭布衣心下駭然,不知道此人怎麼在觀文殿如此放肆,又過了良久,虞世南才從書室走了出來。話都不說一句,拿起蕭布衣手上書卷進入了盡頭的那個書室,這次卻是片刻之後就走了出來。

蕭布衣見到他的默然,不知道天生冷漠還是後天養成,再加上觀文殿靜寂十分,說一句話都覺得不舒服,也就把詢問的念頭壓下來。

二人出了觀文殿,到了休息的偏廳會齊其餘地三個校書郎,出門坐上馬車,從原路折回,等回了修文殿,都是如釋重負的樣子。蕭布衣卻是取了寶劍和錢袋,見到修文殿還有在熬夜撰文之人,不由欽佩,可是他卻不想再奉陪,只想回轉客棧舒服自在一些。

他是柳顧言帶來之人,就算虞世南對他都是客客氣氣,旁人自然不會管他去了哪裡,蕭布衣就要離開修文殿之時,身後突然一人叫道:“蕭兄。”

蕭布衣回轉頭望去,見到是虞世南,有些不解。他和虞世南在酒樓就已經認識,知道他和那些浮誇炫耀的文人不同,咋一看是安分守己那種人,當初就是他拉住了邵安兄不讓惹事,蕭布衣來到秘書省後,虞世南沒有刻意認識,讓他送書一事也並非刻意為難,只是公事公辦的樣子,卻不知道他找自己做什麼?

“秘書郎,不知有何吩咐?”

虞世南微笑道:“我們辦公之時,以職位相稱,如今私下倒不用如此。”

“那虞兄找我何事?”蕭布衣換了個稱呼。

虞世南猶豫下,“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蕭布衣心想這位可夠謹慎,“虞兄

妨。”

虞世南咳嗽聲,“我知道蕭兄到了秘書省幾日,雖不做事,那是才高八斗,不屑為之的緣故。”

蕭布衣腳後跟都有些發燒,“虞兄說笑了,其實我是個粗人。”

“能夠做出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的人,怎麼會是粗人?”虞世南歎息道:“蕭兄實在過謙了。”

蕭布衣只怕唐伯虎忍不住穿越過來找自己的麻煩,岔開話題,“不知虞兄找我何事?”

“蕭兄有才是有才,可有才有時候不見得是好事。”虞世南含含糊糊道:“我知道蕭兄有時候低調,可還是想要提醒蕭兄一下,如果有朝一日那個,還是做個粗人的好一些。”

他說完這些話後,抱拳道:“我這也是隨口一說,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蕭兄莫怪。”

虞世南說完就走,不再停留,只留下一頭霧水的蕭布衣,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虞世南說有朝一日那個是什麼意思,有才不見得是好事又是什麼意思?搖了下頭,蕭布衣已經騎馬出了東城。回轉到高升客棧。

他現在算是京官,馬兒可以騎著進城,住房問題還沒有解決,只是呆在客棧。就算三省六部地官員,辦公在太微,東城和圓璧城三城。高官大員才有資格入駐紫微城辦公,可晚上都還是要回到自己外郭的宅邸。蕭布衣不打算常住,所以也沒有讓領導幫忙解決住房問題,住客棧還算舒服,也不用在宮城裡天天見到一列列的兵士,讓人提心吊膽。

蕭布衣回轉客棧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貝培。袁熙這幾天不知道怎麼的,總是不見蹤影。蕭布衣擺脫了這個狗皮膏藥,很是欣慰。敲了下貝培的房門,推門進入,發現貝培凳子一樣的坐在椅子上,知道他進來,頭也不抬,譏諷道:“蕭大人怎地有空過來找我?”

蕭布衣聽出他口氣的不滿和揶揄,微笑道:“大人不敢當的,只是有事想要詢問貝兄一下。”

見到貝培不語,蕭布衣知道他是在聽。搞不懂自己到底哪裡得罪了他,前一段時日還是蕭兄,天下為重的,這幾日又是小兒女姿態。

“虞世南是個什麼樣的人?”

貝培愣了下,“你問他做什麼?”

“我只是對他有些好奇而已。”蕭布衣含笑道。

“沒看出來你不但對女人有興趣,對男人也是一樣。”貝培口氣帶了嘲諷。

蕭布衣也不臉紅。只是道:“貝兄說笑了。”

“虞世南字伯施,父親虞荔,叔父虞寄,以前在朝上名重一時。因為虞寄無子,世南過繼于他,故字伯施。不過虞家最有名的還是虞世基,如今聖上身邊大大的紅人兩裴一虞中一虞就是虞世基,這個你應該認識吧?”

蕭布衣苦笑道:“聽說過。認識還說不上,還請貝兄詳解。”

貝培白了他一眼,卻還是解釋道:“虞世基如今是我朝的內史侍郎,內史省地頭兒。你說官兒大不大?”

“想必比我大了很多。”蕭布衣猶豫道。

貝培‘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轉瞬板起了臉,“豈止大了很多,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上。我朝三省六部,他是內史省的最高的大官,又因擅長迎逢,深得聖上寵愛,裴小姐說了,他是個大大的佞臣。”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我看虞世南倒也老實。”

貝培這次沒有反駁,點點頭道:“裴小姐說過,虞家中人,也就是這個虞世南讓人看著順眼。他世家根大,虞世南對人卻是一直恭敬謙卑,不以大哥地權勢欺人。以虞世基的權勢,虞世南卻安心做了近十年秘書郎,一直沒有升遷,實在讓人欽佩。”

蕭布衣點頭,“他人是不錯,就是說話古怪,讓我不明所以。”

“他對你說了什麼?”貝培好奇問道。聽到蕭布衣把虞世南的話說了一遍後,冷冷道:“這個有什麼難解?”

“還請貝兄指教。”蕭布衣心想自己畢竟在官場不久,看來這些暗語上的理解還是差上太多。

“蕭大人,他是警告你,別以為自己有才就不可一世,如果到了皇上面前可悠著點,弄不好會有殺身之禍的。”

蕭布衣不解,又是好笑,“我有什麼才?”

“蕭大人沒才?”貝培捧起茶碗喝了口茶水道:“你不知道袁熙已經把你的紅日白雲都寫到了他房間地牆上?我聽說蕭大人的一首紅日白雲,被一些人奉為才高八斗,引為奇才,如今不知道多少無知少女想和袁熙一樣見你一面呢。”

蕭布衣臉熱道:“也不一定是無知少女吧?難道大家閨秀就沒有想見我的?”

貝培正喝茶水,聞言‘撲’的一口噴了出來,忍住了笑意,“說不定也有,我到時候幫你打聽一下。”

蕭布衣見到他的笑容,心中溫馨,還是打趣道:“那有勞了。”

“不過你有才騙騙無知少女也就罷了,你這種才學千萬不要展現給聖上。”貝培終於正色道:“你一直說自己是粗人,我也覺得你是粗人,倒忘記告訴你,你的紅日白雲,一將功成萬骨枯之流千萬不要對聖上說。聖上擅長文辭,尤其不喜歡別人超過他,他沒有即位之前還對文人謙虛些。等到當了皇帝后,經常說,天下人都以為他繼承先帝地遺業這才君臨天下,其實就是讓他和士大夫比較才學,他也應該當天子。你要是文采超過他,那就極有可能是心存當天子的念頭。掉腦袋也是說不定的。”

蕭布衣聽了目瞪口呆,“那可如何是好,我的紅日白雲無知少女都知道了,我想總有會傳到聖上耳朵裡面的時候。

貝培白他一眼,“你不還有個雲遊四方的教書郎中?到時候可以拿他出來頂一下,不過你最好說他死了,不然他活著被砍頭可有點划不來。”

蕭布衣聽著他說什麼雲遊四方地教書郎中,簡直和不想當廚子的裁縫不是個好士兵一樣好笑。自己杜撰地教書先生身兼三職倒也辛苦。

“當年內史侍郎薛道衡就是文采斐然,”貝培又道:“他曾做出飛魂同夜鵲,惓寢憶晨雞。暗牖懸蛛網,空梁落燕泥一詩,被民間傳誦,後來他恃才放曠,為太常卿高穎鳴不平,得罪了聖上,被聖上賜死。身邊的人聽聖上賜死薛道衡後高興的說過,薛道衡還能寫‘空梁落燕泥’嗎?這麼看來。薛道衡的文采也是取死之道。”

見到蕭布衣地目瞪口呆,貝培倒是頭一回說出了興致,“因文采取死的薛道衡在我朝絕對不是第一個,朝散大夫王冑也是其中地一個,當初聖上做一首燕歌行,極為得意。讓大臣作和,別人都是做的尋常,偏偏王胄應了一句‘庭草無人隨意綠’,眾人喝彩,卻是惹惱了聖上。後來不久王冑上了斷頭臺,聖上就當面問他,還能做出‘庭草無人隨意綠’否?”

蕭布衣臉色有些發綠,記得薛道衡這四句袁熙盜用過去。說是袁熙做的,難道有什麼深意?

“現在袁熙天天找你作詩,你莫要自鳴得意,以為他是對你愛慕。”貝培冷笑道:“你愛在女人面前炫耀。整天給他作詩,哼哼,我只怕你多做了兩句,估計就奔閻王殿走近了兩步。”

蕭布衣雖然不覺得袁熙有貝培說的那麼不堪,卻也心中警惕,虞世南看起來特意提醒他,豈非無因?

“我言盡于此,你好自為之。”貝培喝了口茶水,把最近的不滿發洩完畢。他不滿蕭布衣在袁熙面前炫耀,卻是暗自惱怒他不在自己的面前炫耀,這下嚇嚇蕭布衣,倒是快事。

“我還有一事請教。”蕭布衣問道:“我今天見到了一個怪人。”

“女人?”

“我也能見到男人的。”蕭布衣忍不住道。

“你最近對男人很有興趣?”貝培奇怪道。

“他不是個一般的男人,”蕭布衣歎息道:“我在觀文殿見到的他。他帶著通天冠,冠上有十二顆明晃晃的珠子,說句實話,我活了這久,第一次見到如此美麗地珠子……”

等到他把觀文殿的怪人形容完後,貝培的一隻手居然有些發抖,蕭布衣忍不住道:“我記得王太守皮上有六顆珠子,不過遠遠不及他的華麗,貝兄見多識廣,可知道那人的來歷?”

“你說那人的衣服上畫地日月星辰?”貝培道:“應該是肩挑日月,背負星辰吧?”

蕭布衣回想下,喜道:“果真如此,這麼說貝兄知道他的來歷?”

“我當然知道,”貝培歎息一口氣,“我想這世上不知道那人來歷的也就是你這種粗人吧。通天冠上敢有十二顆珠子,衣服上敢畫星辰日月的只有兩種人。”

“哪兩種?”蕭布衣急聲問道。

“大隋衣飾慣例,太子和一品官帽上九琪,也就是九顆珠子,二品八顆,以此類推……”

“那往上推呢?”蕭布衣的聲音也有些發顫。

“沒有往上推的道理,只有天子帽子上才能鑲嵌十二琪。”貝培捧著茶杯的手有些發抖,“我想如果不是你說謊,那你見到的很可能是聖上。”

“怎麼可能。”蕭布衣搖頭道:“聖上身邊護衛極多,怎麼能讓我輕易見到?”

他等見楊廣等地要掛了蜘蛛網,早就從期望到了絕望,當然不相信自己隨隨便便就能見到楊廣。再說楊廣看起來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恐怖,自己叫了聲閣下和兄台,也沒有見到他惱怒。楊廣烹殺斛斯政,車裂薰純,性格暴戾,如果當初見的是他,還不被他當場打死?

“那就只剩下另外一種可能了。”貝培閉上了眼睛。

“什麼可能?”蕭布衣問。

“穿這種衣服的一種可能是天子,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死人。”貝培淡淡道:“只有死人才敢戴有十二顆珠子地通天冠,穿畫有星辰日月的服飾,所以我想你見到的是個死人也說不定。”

蕭布衣打了個寒顫,搖搖頭,“那我先回去清醒一下。”

“等一下。”貝培睜開眼道:“你見到的那人對你說什麼?”

“他說蕭布衣,你不錯。”蕭布衣回憶道。

貝培臉上死板一片,“那恭喜你,當初薛道衡和王冑也是得到了聖上的如此贊許。”他話一說完,閉上眼睛,再不言語。

蕭布衣卻是心亂如麻,回到房間只是想,自己碰到的到底是不是楊廣?薛道衡因為空梁落燕泥死了,王冑因為庭草無人隨意綠也死了,這兩首詩比起自己的舉頭紅日白雲低好像還差了點,這樣就難免讓楊廣不問一句,還能紅日白雲否?這詩詞也就罷了,偏偏自己見到楊廣,還賣弄的說什麼清氣上升,濁氣下降,大樹這才頭輕腳重,若說嗝乃清氣,所以上升,屁乃濁氣,所以下降為屁可能效果會好一些?

天妒英才,天妒英才呀,蕭布衣頭一次明白這個成語的真正含義,那就是說連天子都嫉妒像他這樣的英才!只是楊廣問的問題很古怪,他出了那個問題到底是什麼意思?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7
一一七節 賭命

布衣到東都後,頭一次沒有睡的安穩,第二天起床的滿耳朵的天籟之音,能紅日白雲否?能紅日白雲否!

推門出去,門外沒有紅日白雲,袁熙已經如門神般站到門旁,微笑的望著臉色鐵青的蕭布衣道:“貝兄起的倒早,這幾日每次早早的來尋,都是見到房門緊閉,這次總算堵到了貝兄,值得浮一大白呀。”

蕭布衣早起就想躲他,沒有想到他比門神還要積極,只能止住腳步,含笑道:“這幾日我不見袁兄,倒也很是想念,只是我還有要事在身,有空再聊,想必袁兄不會見怪,恕罪恕罪。”

“說一兩句詩又耽誤不了多久的時間,古人七步成詩,我看貝兄也就三步就成。吟詩一首用不了多久的,還請貝兄不要吝嗇,我現在一天聽不到你吟詩都是很難熬的。”袁熙一把拉住了蕭布衣,陪著笑臉,酒鬼犯了酒癮一樣。

蕭布衣想問問他這幾天熬過去了,依法照做就好。以前倒沒什麼,昨日聽到貝培一番話,蕭布衣也是謹慎起來,只懷疑袁熙是否知道了他就是蕭布衣,因為不願意嫁給他,暗中打了埋伏,把自己的詩一首首記下來,到時候呈給聖上,把有才的大帽子一扣,讓聖上砍了他蕭布衣的腦袋,然後她再去找如意郎君?

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越大,蕭布衣為求穩妥和脫身。只走了一步,見到面前地大樹眼睛一亮道:“有了,袁兄,我想出一首詩來。”

“貝兄一步就有詩做,才情實在不淺,我是自愧不如。”袁熙讚歎道。

蕭布衣搖頭晃腦道:“遠看大樹光禿禿……”見到袁熙有些發呆的樣子。蕭布衣心中好笑,繼續吟詩道:“遠看大樹光禿禿,上頭沒有下頭粗。”

袁熙眼前一亮,想起一上一上又一上來,不由若有期待,只等著蕭布衣石破天驚的一轉,讓人豁然開朗,拍案叫絕。

蕭布衣略微沉吟。已經繼續道:“遠看大樹光禿禿,上頭沒有下頭粗。要是把它倒過來,下頭沒有上頭粗。袁兄,完了,你說我這詩做的如何?”

“啊?”袁熙愣在當場,“就這麼完了?”

“完了完了。”蕭布衣見到他又被雷的不輕,顧不上憐憫可憐,趁他被雷的不能動彈之際沖出了客棧,他昨夜滿腦袋想地除了紅日白雲,就是木頭的粗細問題。早上倒憋出一首詩來,按照袁熙的說法倒真是才情不淺,想到這裡不由很是驕傲。騎馬到了東城門前,驗過身份,雄赳氣昂昂的在眾百姓豔羨的目光下進了東城。雖然是個校書郎,可東城也不是隨便一個人就可以進的。這點自豪感在進了修文殿后還是洋洋灑灑,不能抑制。見到虞世南正捧卷書默讀,蕭布衣視察官員般的問了聲,“虞秘書,早上好呀。”

虞世南抬起頭來,“虞秘書?蕭兄這個稱呼也很新鮮。”

蕭布衣微笑道:“那還是叫你秘書郎吧,秘書郎,今日還有書卷去送沒有?”

虞世南搖頭。“看來蕭兄真的對秘書省地工作一無所知,修文殿這裡百來人分工,日夜兼趕,五六天也不過才趕出來一兩卷而已。而聖上歷來務求書籍完美和豐富。正本出來後,要最少留出五十份來備用。這五十份書卷手抄起來也是大費功夫,務求沒有錯漏,完工也是極為困難。你看他們日夜兼趕,也很辛苦。不過雖然辛苦,聖上為國造福,也是功德無量的事情。大夥覺得值得,辛苦一些也是值得。”

他是蕭布衣上司的身份,稱呼蕭布衣蕭兄,實在是很看得起蕭布衣,旁邊幾個校書郎,正字,錄事見了,互望一眼,都很是敬畏。他們有兩個是和蕭布衣一塊送書,已經見識了蕭布衣的力大,只怕他是好闖禍打架,惹了麻煩,這才來到這裡,一時間都是不敢靠近。

蕭布衣笑了起來,“這種趕制倒也麻煩。”

虞世南眉頭一挑,“還不知道蕭兄有何高見?”

幾個一旁的校書郎,正字,錄事也是聚了過來,嘻嘻哈哈道:“是呀,蕭兄覺得麻煩,不知道蕭兄有何高見說給我們聽聽,我們也想加派人手,只是撰寫一事事關重大,出錯不得呀。”

他們口氣半開玩笑半是調侃,還帶著揶揄,顯然是譏諷蕭布衣不懂行充內行,不過是孔武有力之人還敢在這裡挑刺!

蕭布衣心道,老子說出活字印刷的創意嚇死你們這些無知之輩,轉念一想,還是裝作謙虛的說道:“其實我倒有個不成熟的想法。”

“哦?”虞世南有些詫異,“蕭兄不妨說出來聽聽。”

“我們把這錄好的正本刻到木頭上,塗抹上油墨,拿紙一印,這不就是一卷出來了?”蕭布衣笑道。

眾人微微一愣,轉瞬爆發一陣笑聲,一人道:“校書郎真的是高見,不過這種方法只怕比撰寫還要慢上太多地時間吧?沒有想到蕭兄的主意竟然是舍巧取拙,實在好笑。”

虞世南聽了蕭布衣的法子後卻是眼前一亮,不等說什麼,蕭布衣已經含笑道:“若說只是出一卷書,我的提議當然是個笨的不能再笨的法子。可我地法子適合一個正本卻有幾百卷幾千卷副本的時候,如果聖上真的有一天讓我們一卷書重複寫個幾千卷出來,難道我們要找幾千個人同時開工?”

眾人沉默下來,面面相覷。蕭布衣說的雖然極端,可誰都知道聖上天馬行空,這種現象也不是沒有可能。

“再說我們辛苦一場,一卷新書出來,不過手抄個幾十卷。到處藏一本,百姓根本看不到我們地功勞。”蕭布衣又道:“這樣一來,幾十卷和幾百卷印出來沒有多少區別,要說普及方面嘛,還是可以考慮下。”

虞世南有些激動道:“蕭兄果真高見。”

蕭布衣倒不激動,只是繼續道:“這種方法的優點很多。一個很主要的優點卻是,只要雕版無誤,就可以保證副本無誤,那印刷出來書卷連我們校書郎,正字什麼的都不用了,豈非天大地好事?”

眾人面面相覷,覺得校書郎正字都不用了,你也就沒有了事做。那有什麼好的?他們當然不知道蕭布衣不想做這個校書郎,當然覺得取消了好。

雖不明白蕭布衣地念頭,可眾人再

衣的眼神已經大大不同,這小子地點子異想天開,可想,實在是高妙的不得了,饒是秘書郎虞世南沉穩非常,這刻也是興奮的有些發抖。

蕭布衣心中好笑,這個方法在他眼中不足為奇,不過知道活字印刷是宋朝發明的。他就留了一手,只想試試水。任何一個新方法的推行,甚至變革,都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阻力,包含不適應,不習慣等等。一個校書郎就當先出來質疑。“我想蕭兄多半忘記了一個致命地問題。”

“哦?”蕭布衣不知道有什麼致命問題。

“我們刻上去的字是正的,如果印出來,我只怕是反的。”那個校書郎洋洋得意的說道:“這樣印出來的書卷有誰看的懂?可要是刻反的字在木板上,我只怕實在沒有幾個工匠有這種本事。”

蕭布衣歎息一聲,心想黑瞎子它媽和你一樣,都是笨死的,“這是個小問題,我們只要把書稿寫好了。字都是透紙的,我們把有字地一面貼到板上,讓工匠依葫蘆畫瓢,就可以反著來刻。印出來的不就是正的?這樣工匠不要說有什麼本事,就算不識字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那個校書郎一張苦瓜臉,只是發愁沒事做是否這個職位會取消,秘書郎虞世南卻是激動道:“此法大為可行,蕭兄果有大才。”



蕭布衣一聽到有才兩個字,心裡又‘咯噔’下,只好謙卑道:“我這不過是點不成熟的想法,算得上什麼有才,秘書郎太抬愛了。”

虞世南卻是搖頭,“蕭兄此言差矣,以我的判斷,蕭兄地這個想法如果能夠應用實踐,必定成為流芳千載的事情。這個方法一改手抄之弊端,定能造福世人,讀書也不再是少數士族子弟才有的權利。”

他興奮莫名,蕭布衣倒是有些奇怪他的反應。眾人見到秘書郎對這個方法極為推崇,都是不好說什麼。虞世南官雖不大,可兄長虞世基那可是權傾朝野,沒有哪個敢得罪。

蕭布衣被他大帽子扣過來,倒有些後悔,只想又把那個雲遊四方的教書郎中抬出來,可不等他有所托詞,一個聲音從身後傳過來道:“蕭校書,你在這裡最好。”

眾人扭頭望過去,見到的竟然是秘書監柳顧言,不由都是肅然施禮,柳顧言三縷長髯,面容清臒,本是沉穩大員,見到蕭布衣卻是有些興奮,他身邊跟著的正是通事舍人黃僕江。

蕭布衣見到黃舍人向自己眨眨眼睛,隱約興奮,不明所以。黃舍人卻是當先說道:“蕭布衣,虞世南接旨。”

這次他並沒有展開聖旨,只是口諭,見到蕭布衣和虞世南上前,宣道:“蕭布衣,虞世南四方館候駕,欽此。”

蕭布衣和虞世南對望一眼,見到彼此的詫異,卻都是應道:“臣遵旨。”

東都四方館,位於紫微城南地太微城內。如從城南主城門建國門進入,經東都天街,過天津橋後,從太微城端門進入不遠處就是四方館。四方館氣勢依舊恢宏,裝飾更是華麗。

蕭布衣慢慢發現,自己的確是井底之蛙,當初在山寨的時候,只為幾十吊為難,到了馬邑後,見了裴閥的奢華,四十兩金子已經讓他難以取捨。可是到了東都後他才發現,那一切實在算不了什麼。東都外郭大員地宅邸他雖沒有進入過,可是只是修文殿觀文殿兩殿就讓他見到了什麼是真正地奢侈。只是殿前為了取暖燃燒的火焰山燒的檀香。每天都可以換成相當數量的金子。

修文殿觀文殿不過是辦公之所,就已經富麗堂皇非常,而四方館顧名思義,接待四方來客,更是要著重裝點。四方館主要是為接待大隋周邊少數民族以及遠方的外邦使節,以楊廣好面子如斯。天街兩側建築都要塗抹丹粉以示華貴,讓蠻夷外邦一來就要心生畏懼敬仰和豔羨,四方館的修建裝飾那是絕對不會差到哪裡。

蕭布衣雖早有準備,可是不到四方館,就已經聞到檀木香漂,心曠神怡。到了四方館後,滿目地金粉白玉,珠光寶氣。所有的一切打造以黃金。玉石為表,沉木,檀木為基,珍珠翡翠為飾,所有的裝飾玩賞的東西務求瑰奇精美,晃的人眼花繚亂。

很多東西蕭布衣都是叫不出名堂,只覺得走入一座寶庫之中,摳塊地磚下來估計都可以是常人十數年的積蓄。不過他雖被華貴驚詫,卻還是安分守己,並不多望。讓他保持清醒的一個更重要原因卻是。他一直在想聖上讓自己和虞世南在四方館候駕做什麼?

這本來是接待外邦之地,他一個校書郎,虞世南一個秘書郎,來到這裡又能做些什麼?

蕭布衣疑惑未去的時候,已經見到一個好大地廳堂,廳堂之大。就算楊廣進城之時的幾千騎兵沖進來,都是不會讓人覺得擁擠。高高在上坐著一人,頭戴通天冠,明晃晃的珠子發出柔和的光芒,身上服飾正是肩挑日月,至於背負星辰與否蕭布衣並不能看到。可是蕭布衣此時已經是目光敏銳非常,再加上廳堂內光線極佳,顯然經過巧工大匠設計。一眼就已經認出,高高在上之人正是觀文殿那人。

他竟然已和楊廣說了幾句話,還稱呼楊廣為閣下兄台?蕭布衣頭皮有些發麻,又有些納悶。根據他多方面的總結判斷,這個楊廣暴戾十分,烹殺斛斯政,車裂董純,三征高麗,搞的民不聊生,遠的不說,只是這個四方館的奢侈就能猜出多少人為此傾家蕩產,可自己叫他閣下兄台,大為不敬,砍腦袋都是大有可能,他卻不惱,到現在還是若無其事?

蕭布衣雖然被高坐的楊廣所震驚,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落在一個四方水臺上。

廳堂地正中搭著一個四方水台,白玉為邊,高有三尺有餘,長卻有數丈,內注清水,四角燃著四座香氣繚繞的火焰山,如今雖是嚴冬,水道結冰停運,這裡卻是溫暖如春。

水台四角立著兵士,手持長戟,威風凜凜。蕭布衣搞不懂這個四方館裡建這個不倫不類的水台做什麼,難道是請四方來客來此共浴,然後讓旁人欣賞,這個想法的確有創意,而這個楊廣可真所謂作風大膽,夠淫蕩。

突然感覺到有人注視著自己,蕭布衣斜眼望過去,見到一雙

毒的眼眸,有些訝然,心道宇文化及這小子從馬邑跟自己還是怨恨不已,倒也是個麻煩。寧可得罪十個君子,不能得罪一個小人,不然蒼蠅般唧唧歪歪的鼓噪使壞實在讓人不勝其煩。只是宇文化及地老子是宇文述,宇文述的妹夫卻是當朝李柱國的堂叔,自己殺了李柱國的兒子已經是僥倖為之,不知道現在事態如何,想要收拾宇文化及並非那麼容易的事情。

蕭布衣雖然腹誹,卻還是跟著虞世南身邊走到楊廣台下,依虞世南的禮節參拜。很多方面他不會並沒有關係,依照別人的樣子仿學就是。楊廣只是淡淡說了一聲,“平身。”

虞世南躬身倒退,退到一側而立,蕭布衣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邊,虞世南想笑卻又不敢,好在楊廣沒有說什麼。

蕭布衣他這才有空看了眼四下地環境,發現還有幾個熟悉的臉孔兩旁肅立,大多數卻是分兩班坐下,自己這邊能坐著的個個帽子上都是七八顆珠子以上,看起來地位遠遠要高過王仁恭,宇文化及遠遠的坐在最末,李淵居然也在,卻在宇文化及地上手。李靖不在,當然是因為官階太低,這種場合不能出面的緣故,卻不知道李柱國和宇文述是否在列,蕭布衣暗自凜然,不敢越雷池一步。只怕惹上殺身之禍。

熟悉地面孔除了宇文化及和李淵外,還有幾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蕭布衣認識他們,只是因為他在修文殿也見過這幾位皓首窮經的人物。

其中一個老者眉發皆白,老態龍鍾,是為儒林郎最長。叫做曹翰,在秘書省主要是掌明經顧問,另外一人也是年紀不小,鬍子半黑不白,是文林郎之首,名叫馮潛,在秘書省掌管撰寫文史的工作。

兩列席位的一列是朝中大臣,另外一列卻是古裡古怪。有的金髮碧眼,有地濃眉大眼,還有的沒眉歪眼,可猛一看,都非中原人物,蕭布衣有些詫異,不明所以。

他不知道自己詫異,旁人望著他的眼神更是古怪,要知道他既非博學之士,更是個小小的校書郎。九品芝麻官,又沒有實權,竟然和朝中重臣同殿,那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蕭布衣正觀察中,古裡古怪之中站起一人,身材高大。金髮碧眼高鼻樑,大咧咧的走到堂中,施了個古怪的禮節道:“大隋的天子你好。”

他說地口音古怪,不倫不類,而且態度很不恭敬,蕭布衣以為楊廣會勃然大怒,直接把這人拖出去斬了,沒有想到楊廣高臺微笑道:“雷克薩。你好。我們賭約今天可以一分高下了。”

雷克薩臉上滿是倨傲道:“我給大隋的天子三天思考的時間,我想你們自詡大國,聰明絕頂,如今三天的時間絕對夠你們商量結果的了。”

楊廣臉色微滯。一絲惱怒一閃而過,坐席第一人霍然站起喝道:“大膽雷克薩,聖上見你遠道而來,向我國請教,百忙之中還為你排憂解難,你如此不恭實為不該,你是波斯的使臣,莫非貴國沒有教你禮數嗎?”

蕭布衣不知道此人是誰,可知道此人拍馬的境界實在爐火純青,不著痕跡。

那人身材極高,霍然站起,竟然比大塊頭的雷克薩還要高出一些,可年紀看起來卻比曹翰還老,但是老當益壯,雙眸一瞪,威風凜凜,讓人敬畏。雷克薩卻是撇撇嘴道:“那為什麼當初沒有馬上回答我?”

“宇文愛卿坐下說話。”楊廣怒容閃過,微笑浮了上來,目光望向儒林郎曹翰。

曹翰咳嗽一聲,顫巍巍的站出來,“我朝向來對外邦以禮相待,隨便哪個來訪,都不會怠慢。只是天子日理萬機,無暇逐個回復,正趕上外邦使臣紛紛造訪,這才等了三天,只想為你們集中排憂解難。雷克薩,天子睿智大度,不會和你計較這些瑣事,可我身為人臣,卻還是要說上幾句。”

他這番話說的殊為得體,群臣聽了都是點頭,宇文化及遠遠聽了,大聲喝彩道:“儒林郎說地好,我堂堂大國,天子大量,不會和你們這些無知外邦計較。”

楊廣微笑不語,手捋長髯,顯然頗為滿意這番言辭。

蕭布衣聽到宇文愛卿四個字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想到這個高大的老人就是宇文述,不由多看一眼,見到他雙眸似矩,也是打量自己,並不馬上轉頭,蕭布衣對他微笑下,這才垂首琢磨。暗道宇文化及這番拍馬,卻比老子差了很多,不過這裡也的確需要他這樣一個人物捧哏。只是沒有想到宇文述竟然如此威猛,看來都說他戰功赫赫,倒也遠非宇文化及那麼膚淺。

“你們大隋人偏偏有這麼多託辭。”曹翰解釋的頗有道理,雷克薩雖然不滿,卻也不想墜了自己國的威風,“那大隋地天子,一根一樣粗細的木頭,表面並無任何特徵,如何分辨哪頭向根,哪頭是梢,現在你可以給我答案了嗎?”

楊廣還沒有給答案,蕭布衣差點噴出飯來,垂頭不敢發聲,卻已經恍然大悟。

原來楊廣好面子,總說自己是大國,喜好各地的君王使者前來參拜,當初打通絲綢之路後,西域二十七國使臣來參拜就是一例,如今各地雖然烽煙四起,楊廣的這個癬好卻是絲毫不減,那面席位古裡古怪的人想必就是外邦的使者,而楊廣在這裡接見他們,就是炫耀國威來了。大國既然是大國,那肯定什麼都懂,這個雷克薩問出個問題,楊廣無法解得,這才推遲了三天。可想必眾大臣也是沒轍,楊廣這才親歷而為,去觀文殿查找答案。只是觀文殿固然書籍極多,諸子百家,天文地理都有,但這種生僻地問題想必也是沒有人提及。楊廣發愁不為了國家大事,卻是愁在波斯使者面前丟了面子。他無意嘗試,向蕭布衣詢問,得到了答案,這才欣喜若狂,開始為外邦使者解決問題。

只是他既然已經沒有了難題,為什麼還要找自己過來?看了一眼對面的外邦使者人頭攢湧,蕭布衣暗自歎息。他奶奶個熊,原來什麼儒林郎,文林郎來此都是為了給別人答疑來了。只有這個雷克薩地問題,別人的問題還沒有問,楊廣自然沒有太大的把握,這才招秘書郎和他校書郎蕭布衣過來。本來集思廣益,人多力量大,可楊廣自詡大國明辨,

肯多找人過來,蕭布衣本來小小的一個校書郎。不能到這裡露面實在是因為他輕易能解答波斯使者問題地緣故。

自己苦守了兩個月,總是不能見楊廣一面,沒有想到不經意的解答了雷薩克的問題,就能得見楊廣,暴戾不暴戾的說不準。可是楊廣的任性為之可見一斑。

前因後果蕭布衣轉瞬想的明白,卻知道安分守己的重要,楊廣愛出風頭,就讓他出風頭好了,有薛道衡,王冑的前車之鑒,這個時候要是搶了楊廣地風頭,或者說出這個問題是自己想出的答案。那就等著楊廣問你一句能紅日白雲否吧。蕭布衣沉默不語,只是希望這棵一般粗細的大樹能夠擋得住紅日白雲,那他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曹翰望向聖上,見到楊廣點頭。搖頭晃腦道:“其實這個問題並不難解,來人。”

他話音一落,早有兵士嘿呦嘿呦的抬著一根刨過的粗細一樣的木頭,見到曹翰示意,已經丟到了水台裡面,水花四濺,火焰山一照,倒也絢麗多彩。

眾人不解其意,都是扯著脖子向水台望過去,見到木頭浮在水面,都是茫然不解,又回過頭來望向曹翰。

曹翰微笑道:“天子聰穎絕倫,文采天下第一,這等小問題早就想出解決的方法。世上萬物莫不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清輕濁重,這大樹亦是如此,根部稍重,樹梢為輕。把木頭投在水中,只看哪個稍沉入水當然就是根部!”

他解釋一完,眾人都是忍不住站起來聚集到水台觀看,見到木頭沉浮已定,果然一頭浸水稍深,都是大為嘆服,宇文化及卻是大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雷薩克,這下你可心服口服了吧,你還有什麼問題要問?”

蕭布衣心中歎息,才明白這個水台臨時搭建不是為了共浴,而不過是為了驗證大樹哪邊輕重的作用。可就是這個水台,已經夠幾百口人幾年的花費,這個楊廣真的不是一般地鋪張浪費。

雷薩克有些錯愕,倒沒有想到楊廣真的解決了這個難題,眼珠一轉,大搖其頭,“什麼世上萬物莫不清氣上升,濁氣下降,我是不懂的,這個方法也不知對也不對!”

楊廣本來得意非常,聽到雷薩克之意,微愕下望向曹翰。曹翰有了怒色,“雷薩克,世間萬物都是如此,你不知道這博大精深的道理也就罷了,怎麼能質疑聖上的方法。”

雷薩克臉上滿是無賴的神色,“我是不懂,可你隨意說了幾句話,你問在場地外邦使節哪個能懂?”

外邦使節有的不語,有的默然,有的疑惑,當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曹翰額頭有了汗水,他掌明經顧問,學識淵博,可偏偏對這個無賴的質疑無可奈何。眾人都是皺眉,只是想著我泱泱大國的學問博大精深,可這種道理對雷薩克一幫蠻夷外邦來說,倒的確有點對牛彈琴的味道。

楊廣眉頭微皺,輕聲道:“校書郎出列。”

蕭布衣四下看了眼,見到眾人都是望向自己,想必只有自己一個校書郎,緩步走出,“聖上可是叫我嗎?”

眾人想笑又是不敢,楊廣本來惱怒,見到他地憨態也是忍俊不住,“這裡難道還有別的校書郎嗎?”

眾人笑容收斂,詫異都濃,蕭布衣不懂禮節,懵懵懂懂,這下在外邦使臣面前失了禮節,本以為會龍顏大怒,沒有想到聖上對他倒還客氣。

蕭布衣學曹翰施禮,沉聲道:“臣是粗人,不知禮節,還請聖上恕罪。”

楊廣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朕准你戴罪立功,你若向雷薩克解釋清楚我方法中的道理,朕赦你無罪。”

楊廣把方法據為己有,臉皮不紅一下,卻沒有說蕭布衣要是解釋不清楚怎麼懲罰,可眾人都為這個校書郎捏把冷汗,曹翰更是暗自搖頭,只怕這個校書郎解釋不清,會當場被楊廣杖殺在四方館向外邦使者立威。

蕭布衣不急不躁,應了聲遵旨後轉過身來道:“雷薩克,我是個粗人,不懂禮數,沗為校書郎已是慚愧,遠不敢和聖上比較,也不如曹先生博學,不過我看你也是粗人,倒是可以一賭。”

“賭什麼?”雷薩克一愣。

“我是相信聖上的方法絕對不會錯地。”蕭布衣微笑道:“你卻不相信?”

雷薩克點頭,“我當然不相信,你們要說服我才好,什麼清氣上升,我可不懂。”

蕭布衣也不惱怒,只是笑,“你見識有限,不懂我大國學識的博大精深我們也不會怪你。既然我們意見不一,其實有個好的解決方法。雷薩克你可以在東都任意找一顆大樹,然後砍下來刨成一般粗細,讓眾人作證記下哪個是根,哪個是梢。然後按照聖上的方法把木頭丟在水中,要是根會下沉,你只需要願賭服輸,向聖上下跪施禮,說一聲聖上英明,萬歲萬萬歲即可。”

眾人都是大悔,暗道這個蕭布衣想的方法雖然簡單,證明直接,可自己為什麼想不出來。

雷薩克臉色微變,“要是你輸了呢?”

“我是認定聖上聖明,敢賭聖上的方法絕對不會錯。”蕭布衣淡淡道:“我若輸了,就願拿項上人頭抵錯,不知道你可否敢和我賭上一賭?”

蕭布衣說的平淡,群臣動容,外邦使者明白蕭布衣的意思後,都是譁然一片,難以相信的望著蕭布衣,臉上表情含義萬千。宇文述也是臉色微變,第一次正式打量起蕭布衣。

蕭布衣或許不過是個校書郎,也許是個粗人,更是不懂禮數,可是他立在那裡,口氣中的自信滿滿,膽識之豪,四方館之內,已是讓人心驚不已。

雷薩克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一時間也是臉色微變,目光閃動,終於有了欽佩的神情!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8
一一八節 揚威四方

方館人雖眾多,蕭布衣立在那裡,以命搏賭注,儼然看起來比楊廣還風光,只是風眼之下的蕭布衣保持微笑,不卑不亢。別人只以為他一個小小的校書郎,對聖上忠心耿耿,或者可以說是死忠,楊廣放個屁他都認為是香的那種,卻不知道他早知道結論,知道自己絕對不會輸而已。

“雷薩克,你若是肯賭的話,我這就去奏請聖上恩准。”蕭布衣見到雷薩克猶豫起來,知道雷薩克是故作糊塗,他既然出了考題,顯然已經知道結果,現在就看他是衝動還是隱忍,雷薩克必輸無疑,他若是受不了激將賭了,反倒不過是個莽夫,他若放棄,不言而喻,這人還是很聰明。

雷薩克聽到蕭布衣催促,哈哈大笑了起來,“校書郎如此肯定,想必你們說的是對的,既然如此,這場賭注不比也罷。”

這場賭局他看似沒有什麼損失,卻是放棄不賭,實在是出乎眾人的意料。宇文化及暗自罵他愚蠢,只想代替他賭上一賭,可蕭布衣是他這面的人,聖上最恨的就是在外邦面前表現的窩裡反,饒是他有這個心思,也是不敢造次。

蕭布衣聽說他不比,臉上沒有什麼驚喜,也不強求,回身走了幾步,施禮向楊廣道:“聖上聖明,校書郎已經向他解釋明白聖上的方法,波斯的雷薩克深以聖上的方法為然。”

眾大臣目瞪口呆。彼此相望地眼神都是詫異,顯然沒有想到蕭布衣以這種極為粗人的方法來解釋。儒林郎曹翰博學多才,用清濁的理論說,這個波斯人怎麼都是不信,這個蕭布衣一放粗,他反倒信服了蕭布衣的方法。如此看來,對牛彈琴是需要老牛來彈才行。

楊廣高坐在上,臉上竟然露出罕見的笑容,“校書郎解釋的不差,暫且退到一旁。”

蕭布衣退下,儒林郎曹翰上前道:“雷薩克,你既然明瞭了一切,那就下去休息。再由他人再來求解疑惑吧?”

雷薩克並不後退,屹立當場道:“大隋地天子,多謝你為我們排憂解難。我國君主向來覺得中原不錯,可是路途迢迢,不能親自前來,特讓雷薩克帶來我國的皇冠一頂,奉與大隋的天子,以表敬意。”

楊廣緩緩點頭,並不多話,可臉上多少有了得意的神色。

雷薩克拍了兩下巴掌。一個同樣金髮碧眼高鼻樑的波斯下人捧了個匣子上來。雷薩克掀開匣蓋,匣子裡面金光閃耀。眾臣見慣了珠光寶氣,倒是無所謂,外邦使者中很多人卻發出一聲驚歎。等到雷薩克取出皇冠,雙手奉上的時候,眾臣才看清楚皇冠製作極為精美和細緻。處處體現出巧匠的心思,都是點頭稱許,覺得這個雷薩克或許無禮,可只憑這個皇冠,倒可以顯出真心和彌補誠意。

群臣和蕭布衣不同,都明白楊廣的性格。聖上對於叛逆向來不留情面,可是對這些外邦使者一直都以寬厚和高高在上地態度,只是為了炫耀我泱泱大國的顏面。要說什麼純金的皇冠,在聖上的眼中看來實在沒有什麼,皇冠代表的含義才是楊廣最注重的地方。

一個內侍郎走上前去,伸手去接。雷薩克卻是擺手道:“大隋的天子呀,這個皇冠是我國的君王誠心誠意的想要獻給你的,可現在卻有一個很嚴重地問題困惑著我們。”

眾人都是一愣,這才明白雷薩克不懷好意,想要這個皇冠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楊廣微皺下眉頭,“你們被什麼問題所困擾,不妨說來聽聽?”

雷薩克嘴角一絲詭異的笑容,看了蕭布衣一眼,帶有挑釁的口氣道:“我國的君王讓工匠做了這頂皇冠奉給大隋的天子,誠心誠意地希望波斯商人能和大隋一如既往的交好。”

楊廣緩緩點頭,“我也希望如此。”

“可我國君王卻沒有大隋天子那麼威嚴,工匠也雖然手巧,卻很貪財。我國君王讓工匠做好了這頂皇冠後,只怕工匠會偷工減料,放了點別的東西進去,如果那樣,可是對大隋天子的極大的不敬。”

楊廣頷首不語,卻向曹翰使了個眼色。

曹翰心領神會,上前道:“雷薩克,禮物在乎心意,聖上寬宏大量,怎麼會和你們計較這些瑣事。皇冠無論真假,聖上都是知道了你們的心意,你們也不用為此自責。”

宇文述也是站了起來,大聲道:“不錯,雷薩克,你也辛苦了,下去歇息吧。這個真假對我們來說,不是個問題。”

二人看似客氣,卻都已經猜到了雷薩克的用意,只是想著要分辨這個皇冠是否純金實屬不容易,是以不等雷薩克向聖上求教,就把他的主意扼殺在萌芽之中。

雷薩克刻意而來,怎麼會退卻,搖頭詭異笑道:“大隋地天子雖然不會介意皇冠的真假,可是我們波斯也是大國,也重顏面,怎麼會把劣質的東西送給你們做禮物?我現在只請大隋的天子想個辦法證明這皇冠是不是純金,若是皇冠不純地話,我們也不敢把皇冠獻給大隋的天子,回去之後,更要重重的嚴懲那個工匠才好。我波斯國的君王對此束手無策,只希望大隋的天子能有個妥善的方法。”

他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覷,都知道再推搪痕跡過於明顯,感覺這個問題比木頭哪頭粗細更難判斷。

當然任何問題的解決方法都是說出來就簡單非常,可若是沒有蕭布衣,他們只會覺得兩個問題都是稀奇古怪,無法作答。

“這個嘛,應該不難解決。”楊廣沉吟片刻道:“宣大匠廖軒來見。”

蕭布衣只是想笑。心道你這小子拿老阿地問題來問,那可真是班門弄斧,和我玩科技方面的東西,就算我不精通,不過是半瓶子醋,你也

的太遠。雷薩克才問的時候。他已經知道了答案,宣別人來解答,倒也不主動上前,只怕搶了別人的風頭,惹人忌恨。

大匠廖軒進來的時候,看起來方方正正,敦厚沉穩,聽到楊廣詢問地時候。目露難色道:“聖上,分辨之法當然有,但只怕對皇冠有損!”

宇文述急聲問道:“具體何法?不妨說出來一聽。”



大匠廖軒施禮道:“黃金入火,若生五色氣者則內有銅也,若有其餘的成分斑雜也是火焰不同。如果聖上讓我分辨純度,需用火灼,可只怕……”

他欲言又止,當然是說這個方法會損壞皇冠。楊廣皺了下眉頭,心道要是這個方法,我找你何用?

雷薩克哈哈笑了起來。“大隋的天子呀,實不相瞞,我們要分辨皇冠的真偽,也是用這個方法,可若是損了皇冠,那總是不美的。我聽聞大隋人傑地靈。只盼大隋的天子能給我們想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楊廣不悅,揮手讓廖軒退下,緊鎖著眉頭,可不好再說推遲三天去查資料。望了一眼群臣,見到眾人都是束手無策的樣子,微微著惱,宇文化及更是把腦袋埋在褲襠下,生怕皇上詢問。楊廣瞥了蕭布衣一眼。見到他還是神色自若,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心中不喜,暗想大家都在絞盡腦汁地為國家掙面子。你偏偏沒事人一樣,“校書郎出列。”

蕭布衣這次沒有東看西看,徑直出列道:“吾皇萬歲萬萬歲。”

楊廣好氣又好笑,“校書郎,你給雷薩克解釋下,怎麼分辨這皇冠的真假。”

他口氣不容置疑,硬性的扣在蕭布衣身上,只盼他還用舊法,能用腦袋來賭,把這個雷薩克嚇退就好。蕭布衣微笑道:“臣遵旨。”

他側過身來,面向雷薩克道:“雷薩克,我是個粗人。”

雷薩克只怕他又拿腦袋來賭,鬥不過這個拼命三郎,只是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不過這下我們不是意見相左,你們大隋的天子好像也沒有方法,所以閣下也不用賭命來堅信方法的。”

他上次放棄和蕭布衣來賭,只是因為知道蕭布衣的方法極為正確,不想自取其辱罷了,他說不懂,其實倒是比很多人還要懂上很多。這次用皇冠的問題發問,實在是蓄謀已久,可哪裡想到蕭布衣也是個大行家,這種問題對不懂科學的人來講或許很難,但是對千年後穿越過來的蕭布衣,那實在是小巫見大巫。古人多實踐,很多東西就算做出來,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此,雷薩克波斯那面,卻是更勝於邏輯。

“我當然不賭命。”蕭布衣微笑道:“其實你方才說錯了一點。”

“我說錯了什麼?”雷薩克奇怪道。

蕭布衣向楊廣方向拱手道:“聖上不是想不出方法,而是給我們這些做臣子的一個立功地機會。這種分辨皇冠真偽的事情,對聖上來講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眾大臣都是好笑,心想你難道要把問題再推給聖上,那只怕是砍頭的罪名。楊廣也是惴惴,只怕蕭布衣真的不顧死活,殺個回馬槍,那他顏面無存,實在是大大糟糕的事情。

雷薩克搖頭道:“校書郎,我只怕……”

蕭布衣不等他質疑,已經笑道:“你不用怕,分辨出來皇冠地真偽對我大隋來講,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我只想再和你賭賭,我若是分辨出真偽,你只需要願賭服輸,向聖上下跪,說一聲聖上聖明,萬歲萬萬歲即可。”

雷薩克差點暈了過去,沒有想到蕭布衣又繞了過來,苦笑道:“你若輸了,是否就是用項上人頭做抵?”

蕭布衣含笑道:“你真聰明,我正是此意。”

四方館內一陣譁然,都是難以置信,宇文化及興奮的身子都有些發抖,只怕雷薩克又是不賭。沒有人知道蕭布衣用什麼方法,只是他若非十拿九穩,怎敢如此做賭?

雷薩克碧眼凝望著蕭布衣。沉聲道:“校書郎,你地腦袋好像很不值錢?”

蕭布衣笑容不減,“雷薩克,我想你又說錯了,我的腦袋不是不值錢,只是我有信心而已。”

雷薩克搖搖頭道:“校書郎。上次我只是憐惜你的性命,這次我只怕……”

“你不用怕。”蕭布衣含笑道:“你只說賭不賭即可,你若是不賭,聖上英明,只是不想計較這皇冠的真偽落人話柄而已,因為這世上哪有挑送禮的道理?可你要是賭了,自然可以當作一個賭注來進行,和送禮無關。”

楊廣眉頭微舒。覺得這個蕭布衣雖然是個粗人,卻處處為自己著想,是個大大地忠臣!

雷薩克長吸一口氣,“那好,你莫要後悔,我和你賭了。”

他話音一落,四方館內一片沉寂,所有地目光望向了蕭布衣,複雜非常。不解的有之,羡慕的有之。佩服地有之,當然也有懷疑和忌恨的目光!

蕭布衣不急不緩,回身對楊廣道:“聖上,請讓人取一塊和此皇冠一樣分量的金子過來。”

楊廣點頭,轉瞬同樣分量的金子取了過來,蕭布衣看了下皇冠又道:“還需要兩盆滿水。再要兩個接水的杯子。”

他現在說地和聖旨一樣,內侍郎不用吩咐,如數照辦。見到蕭布衣要取兩個接水的杯子時,雷薩克已經臉色微變。

蕭布衣不急不緩的把皇冠放到一盆水裡面,又讓人把同等分量的純金放進了另外一個盆裡,盆中本是滿水,純金和皇冠放入,自然溢出水來。蕭布衣讓人接水。只是看了眼溢出水的多少,已經含笑道:“聖上,此皇冠並非純金。”

他做完一切,除了雷薩克臉上失色。虞世南凝眉苦想外,其餘的人都是不



楊廣目光望向曹翰,曹翰如何不明白聖上的心意。蕭布衣既然說了聖上知曉一切,那就應該由他來問疑惑,不然豈非穿幫,“校書郎,我們大多明白這個道理,倒需要你向雷薩克解釋一下。”

蕭布衣也不說你既然知道你來解釋好了,轉身道:“金銀銅鐵錫分量相同的,大小不同,大小相同的,卻又分量不同,雷薩克,我想這個你應該很清楚。”他詢問雷薩克的時候,其實是向群臣解釋,“既然如此,金子如若摻假,就算分量相同,大小就和純金已經不同。只是皇冠精緻,大小難測,但是這裡可以轉換下,我把同重量地金子和皇冠放到水中,用水來檢測兩者的大小,排出的水既然不同,結果我想已經不言而喻。”

“高,果然是高。古有曹沖以水稱象,今有校書郎用水辨金,方法類似,卻有異曲同工之妙。”曹翰忘記了自己也知道,興奮的搖頭晃腦。

眾大臣有的明瞭後,歎息讚賞不已,心想這個蕭布衣的方法說出來簡單,卻是巧妙非常,要有極大地智慧才行。宇文化及之流還是莫名其妙,不算明白。只是他明白一點的是,蕭布衣無形之中又出了把風頭,解決了一個使臣的問題。他雖然暗恨,只可惜心智有限,雷薩克出的問題他是想不明白,讓人鬱悶。

蕭布衣知道方法雖容易,解釋起來讓古代人明白卻不容易,方才看似沉默,卻一直想著找一些直白的話語。別人都是極力的炫耀自己的博學,可他知道什麼密度,體積,品質這些概念說出去只能讓人迷糊,阿基米德雖然是在西元前就搞出了浮力定律,而且這個驗證皇冠的方法他早就知道,可要說什麼物體在液體中所獲得地浮力,等於它所排出液體的重量還是不倫不類。拋開這些不說,更主要的一點卻是,他想做個粗人而已!聖上既然好面子,他就給足聖上面子,這不是無恥,這在蕭布衣眼中,算是策略。

見到雷薩克還是沉默,蕭布衣微笑道:“雷薩克,你可是不相信這個法子?”

雷薩克哼了一聲,臉色陰晴不定,可是眼中卻是大為詫異,他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聰明如斯,輕易地找到最正確的方法,要知道,這在他的國度,這都是很高深的學問!

“你要是不相信,驗證起來就是簡單了。我們可以找大匠廖軒熔了皇冠……”蕭布衣神情平靜,可是自信不容質疑,“只是那樣地話……”

雷薩克搖搖頭,“不用再測了。”他上前兩步跪倒,以額觸地高聲道:“雷薩克祝大隋的天子,萬歲萬歲萬萬歲。”

群臣都是松了一口氣。知道雷薩克已經認輸,蕭布衣這次以頭搏賭,看似冒險,卻給聖上搏了極大的面子,此人是粗人,可也是個人才!只是這小子大智若愚,看似懵懂,膽量。智慧,心機,手段無一不精,裴茗翠的眼光果然很毒!

四方館之內的群臣都是高位,如何不知道廟堂之爭,蕭布衣是裴閥舉薦,再加上可敦提名,本來氣勢洶洶,但是莫名的去做個校書郎,誰都知道是勢力打壓地結果。可誰又料想這個蕭布衣如錐立囊中。鋒芒仍現,這次立了大功,給聖上掙了最不能失去的面子,已是在這場勢力之爭中占了上風。裴茗翠不出手則已,出手驚人,這下裴閥可要大大的風光一番了。

楊廣見到雷薩克跪倒。龍顏大悅,居然伸手道:“愛卿平身。”

雷薩克又是叩首兩次,這才起身倒退了下來,回到座位上,垂首不語,沉思著什麼。

曹翰回過神來,大聲道:“不知道各位使者還有什麼疑難讓聖上排解,如若沒有的話……”

他話音才落。使者座位上已經有一人站起走了出來,他衣衫左衽,赫然是草原的打扮,“大隋的天子呀。契骨的老埃基也有一事請教。”

那人年紀頗大,頭髮斑白,走路顫顫巍巍,禮節卻是恭敬,比起雷薩克的飛揚跋扈大為不同。

楊廣對他地態度很是滿意,和聲道:“老埃基,你有何事不明。”

蕭布衣見到楊廣的和顏悅色,倒是打破了他原來的印象,也覺得此人或許好面子,或者暴躁,可你若是給他了面子,他估計也不會對你如何。契骨?那不是和僕骨和拔也古一樣,都屬於北方草原的大部落?

“大隋的天子呀。”埃基皺眉道:“我們契骨本來為天子精心挑選了五百匹良馬,五百匹母馬,五百匹馬駒,可今早要奉獻給天子的時候,卻混亂了這些馬兒,到現在就算我們的牧民都無法分辨哪個馬駒的母親是誰,不知道如何是好。”

群臣都是皺眉,心道這種事情一件件問出來,累也累死個人,偏偏聖上說過,對這些外使要以德服人,四方館接四方來客,讓人家知道我們大隋的人才是最聰明,也是最文明的。當年第一次征伐高麗,就是浩浩湯湯地帶著文明的大軍,示文明之威,結果鎩羽而歸。眼下聖上還是不吸取教訓,也無人再敢提及,只因為提及當年之事的人,多半都已經死了!

楊廣微皺眉頭,喚了聲,“太僕少卿出列。”

宇文化及正在咬牙切齒的想蕭布衣怎麼會有這麼好的運氣,聽到天王老子召喚,慌忙出列道:“臣在。”

“少卿,你來給老埃基解決這個難題。”楊廣對宇文化及倒是和顏悅色。

楊廣找宇文化及出來並非無因,太僕少卿一職正是掌管輿馬畜牧之事,以楊廣看來,讓他來解釋這個問題實在是再合適不過。可宇文化及心思都用在勾心鬥角,獲取利益之上,業務本來就不過關,問題也不對口,哪裡會解決這個問題,猶豫半晌支支吾吾道:“老埃基

馬兒一塊送過來,我們自會妥善看管,別的事情,你多。”

群臣都是想笑,看到宇文化及老子宇文述一張鐵青地臉兒,都是低下頭來。老埃基眼中閃過狡黠的笑意,卻是歎息道:“可失去母親的馬駒異常可憐,我想大隋的天子肯定能給我們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

他和雷薩克態度不同,可考驗的目的是一樣,宇文化及的一張臉憋地和茄子一樣,恨不得拿腰帶勒死這個老不死的。

楊廣有些不悅,心道方才驗金,將作監的大匠出來不行,如今分馬,你這個太僕少卿掌管輿馬畜牧也不行,那我要你們這些人做什麼?他心高氣盛,大為不悅,並不知道大匠廖軒和宇文化及卻是有些冤枉。急智並非每人都有,為官掌管地都是實際地事情,只求兢兢業業,安守本分就好,這些外使刻意為難,沒有兩下子的人急促之間怎能作答?

“校書郎。你來作答。”楊廣又把問題推給了蕭布衣。

蕭布衣嘴唇有些發苦,還是保持著笑容,心想自己不是校書郎,而是教書郎,如今負責給人傳道授業解惑來了。這個問題對旁人來講或許很難,不過對蕭布衣來說,實在是小菜一碟,拿馬兒的問題來問蕭布衣。就和問魚兒你是否會游泳一樣。

“老埃基,其實這個問題你不用過於憂心。”蕭布衣善聲道。

宇文化及恨恨退到一旁,聽到他這麼安慰,差點笑出聲來,只求九天十地的神魔保佑蕭布衣和自己一樣的回答。

老埃基歎息一口氣,“校書郎,不是馬駒,又怎麼知道失去母親地痛苦?”

“失去不過是暫時的。”蕭布衣微笑道:“你把馬駒餓上一天,然後讓母馬吃飽了草料,到時候母馬心痛馬駒挨餓。只要一呼喚,馬駒自然會回到自己母親的身邊吃奶,這樣問題不就是迎刃而解?”

老埃基目光閃動,頗為滿意,向蕭布衣深施一禮道:“校書郎睿智非常,契骨的老埃基心悅誠服。”他拜完蕭布衣後。又走到楊廣的天子台下,屈膝跪倒道:“教民歸順真主了,契骨的牧民永遠感謝愛戴大隋天子的厚愛。”

楊廣心中大喜,卻還能保持天子之威,“老埃基請起。”

老埃基緩步退到使者的坐席,喃喃自語,不知道說著什麼,蕭布衣才待退下。又覺得進進退退地好不麻煩,正猶豫的時候,一個人霍然站起道:“校書郎,我來問你。此番我從西域遠來,在這裡養了一百隻母雞,生了一百個蛋,孵出一百隻小雞,可今天我出來,才發現它們混在一起,無法分辨出哪個小雞是哪個母雞的孩子,還請校書郎教我如何分辨!”

那人眼眸黑漆,極為精神,鼻樑高崇,顴骨凸出,長相融合胡漢,看起來雖然文雅,骨子裡面卻有著彪悍。

不過他這問題明顯有些挑釁的性質,人家老埃基分馬還有情可原,他拿出母雞小雞的事情來說,問的問題可算是雞毛蒜皮。

宇文化及不知道問題中有著圈套,只怕蕭布衣再搶了風頭,哈哈大笑道:“這有何難。”

那人目光一閃,略顯狡詐,“不知道少卿有何高解?”

“既然少卿知道,笑佛的這個問題就由少卿來回答。”楊廣很給宇文化及面子。

宇文化及上前一步,依葫蘆畫瓢道:“他們分開不過是暫時的,你把小雞餓上一天然後讓母雞吃飽了草料,嗯,是吃飽了食,然後母雞見到小雞挨餓,只要叫一聲,我想小雞多半會回到母雞的身邊吃奶了……”

說到這裡的宇文化及終於覺得有點不對,問了一句,“母雞有奶嗎?”

見到眾人想笑不能笑地表情,宇文化及終於發現自己太過著急炫耀,犯下了大錯,只能改正,“就算不吃奶,我想小雞也會自動回到母雞的身邊的。”

笑佛歎息道:“少卿的方法只怕不行……”

宇文化及弄個大紅臉,本想出風頭,沒有想到出了個洋相,把這個笑佛和蕭布衣一塊恨上。這個笑佛他其實認識,這小子是胡漢混血,本來是西域貴族,不過因為先祖有功于先帝,故被賜姓為楊,又叫楊笑佛。他只是埋怨楊笑佛,卻不知道人家本來是難為蕭布衣,他卻主動搶過去墊背,那也怨不得別人。

蕭布衣沉吟不語,只是想著這次得罪了宇文化及,要提防他使陰招,本來不想作答,可楊廣今天盯上了蕭布衣,沉聲道:“校書郎,你給楊笑佛想個方法。”

“臣遵旨。”蕭布衣沉吟片刻,想起了自己這幾天看的書卷,涉及到鷹犬之術,倒有相關,“笑佛或許可以取只老鷹或者模仿鷂子的聲音,這兩樣是為雞兒地天敵,小雞害怕,自然會躲到母雞的羽翼下。”

楊笑佛凝望蕭布衣良久,這才轉身向楊廣施禮道:“笑佛對校書郎的解答心悅誠服,再無問題。”

四方館內齊呼萬歲,就算外使也是搖頭不語,顯然覺得蕭布衣的急智頗為罕見,那幾個難題都對蕭布衣無可奈何,再提問題估計也是無功而返,依次上前參拜讚頌大隋天子英明,手下聰明。

蕭布衣聽著眾人的頌揚,一時間風光無限。心中卻是琢磨,這次風光倒是風光,可風光背後,只怕有更多的麻煩。目光一轉,蕭布衣的目光已經落在宇文述身上,發現他也是目光灼灼的望著自己,看不穿心意,不由心下凜然。
bib 發表於 2010-9-12 18:58
一一九節 大禍臨頭

布衣從四方館回轉高升客棧後,倒頭就睡,袁熙過來詩,毒癮發作般的叫喚,他只做沒有听見。

    爾虞我詐的事情這段時間他見的太多,而且越來越泥足深陷,難以自拔,這次宇文化及無形中又丟了個面子,對自己更是不會善罷甘休。他苦于有心無力,只覺得這種對抗並非一對一的那種廝殺,他怎能以自己之力對抗李閥和宇文家族?

    他在四方館大出風頭後,沒有哪個外使再出問題考問,外使心服口服,依次奉上進貢的物品,高呼萬歲很是來勁。

    楊廣听到外使高呼萬歲,在蕭布衣眼中,也和吸毒一樣的飄飄欲仙,龍顏大悅,把禮物一一收下,所有外使都有賞賜,而且賞金不輕。蕭布衣這才覺得楊廣這個冤大頭病的實在不輕,他給外使的賞金就算蕭布衣這個外行來看,都知道遠比禮物要貴重太多,這里還只是一般的使臣叫聲萬歲,就已經大把的錢財使出去,要是真如小六子所說,西域二十七國的君王使臣來朝拜,那一座金山都不夠送的!

    雷薩克的皇冠最終還是沒有送出去,因為那個不純,他許諾以後回國後,一定要稟告君主,嚴懲那個工匠,再帶一頂純金的皇冠過來。楊廣不以為忤,寬容大量的說可以。蕭布衣才知道雷薩克早有算計,無論如何這頂皇冠不過是個幌子而已,就是從來沒有打算送出去過。這才是標準地商人的作風。雷薩克的皇冠沒有送出去,卻收獲一堆賞賜,就算那個楊笑佛,也是得到了不少的賞賜,蕭布衣見到他半胡半漢也是頗讓楊廣重視,只能嘆息出國鍍金一風。自古就有,楊廣對于臣民和對待外邦的使臣完全是不同的態度。

    賞賜完使者後,楊廣倒沒有忘記功臣蕭布衣,賞賜黃金十兩。這十兩黃金要是以前,蕭布衣多半還能高興片刻,不過現在見識廣了,也不算缺錢了,對十兩黃金沒有太多地概念。覺得這十兩金子遠不如給他帶來的麻煩多。他接過黃金謝恩,退出四方館後出了東城,回轉客棧一覺睡到天亮,卻感覺就算睡夢中,都是氣息綿綿,體內氣血好像悄無聲息的改變。

    第二天早早的起床,蕭布衣出了客棧慶幸避開了袁熙,沿著街道沒走幾步卻踫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物。

    見到袁嵐笑眯眯的望著自己,蕭布衣只能感覺這個世界實在有點太小。袁嵐卻是微笑走了過來,“布衣。起的倒早。”

    “袁兄,怎麼這麼巧?你什麼時候到的東都?”蕭布衣多少有些詫異,突然想到袁熙這段時間地遮遮掩掩,難道她知道了袁嵐到了這里,才開始對自己躲避?

    “不是巧,我是專程來找你的。”袁嵐嘆息道︰“我們都以為布衣你來到了東都。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我們,怎奈我們問遍了幾大家的所有鋪面,你卻沒有蹤影,我真不知道你是否將我們當作是朋友,不然為什麼不來找我們?我若不是見到黃舍人,我還真不知道你就住在這家客棧。布衣出塞的時候為我們出生入死,難道這多朋友人在東都,你卻一直住在客棧。這讓我們情何以堪?”

    他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說著,蕭布衣感動中有些慚愧,這段時間他是有些閑,可知道眾商人多半沒有到東都。所以看到林家,王家,袁家,殷家在東都的鋪面,也沒有去自討沒趣,免得那些下人白眼。都說無奸不商,可這幫商人對自己倒是推心置腹,尤其是袁嵐,當初宇文化及要害他的時候,更是挺身而出為他說話,這次來找,那也是花費了太多的心思,無論他是否嫁女,只是憑借這份熱忱,已經值得他蕭布衣結交。

    “你們贈與的盤纏還沒有用光,我倒不好意思馬上去要。”蕭布衣開玩笑道。

    袁嵐笑了起來,“盤纏不用光也是可以去要的,布衣,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可能不好,方才不過是開開玩笑。”見到蕭布衣地錯愕,袁嵐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布衣,黃舍人把一切都和我說了,校書郎沒什麼,誰都知道,這里面並非能力的問題,而是勢力爭斗的結果。”

    蕭布衣有些詫異的問道︰“還不知道袁兄對廟堂的事情倒也熟悉。”

    袁嵐狡猾道︰“布衣,我們商家能在中原行走無礙,消息最為重要,任何事情你做不到十全十美,可只要有八成把握盈利,就可以值得一試,就像是出塞。有地時候孤注一擲不可取,有的時候,卻值得你全力押寶。”

    蕭布衣對袁嵐這種經商策略很是欽佩,又覺得他說的好像有深意。想起裴茗翠期冀自己做的事情,不要說有八成把握,恐怕半成都沒有,因為他知道裴茗翠苦心孤詣固然讓人欽佩,但和諸葛亮一樣,輔助的卻是扶不起的阿斗。

    “不知道袁兄對我身為校書郎一職有何高見?”蕭布衣真心問道。

    “在我看來,置身事外,及早抽身方為良策。”袁嵐緩緩道︰“布衣,朝廷的泥水很深,你得到的遠比失去地要多。”

    蕭布衣問道︰“袁兄此言何解?”

    “我們邊走邊談。”袁嵐說道︰“我知道你還要趕著去修文殿。”

    蕭布衣點點頭,和袁嵐並轡向東城的方向馳去,一路上行人匆匆,天寒地凍,蕭布衣覺得臉上微涼,伸手摸去,才發現雪花飄飄,這是他到東都的第一場雪。雪下的有點晚,可在一些人心中,還是下地太早,蕭布衣不知不覺想起了那些以水為生的百姓。

    袁嵐不知道蕭布衣的心思,馬鞭一指路人道︰“世人熙熙。皆為名利,縱是高位,又能如何?一朝天子一朝臣,聖上身邊地大臣饒是權勢遮天,最多不過是十數年的光景。”

    他說此大逆不道之言,一方面是對蕭布衣極為信任。一方面卻是在表達著對蕭布衣的信任。

    蕭布衣緩緩點頭,“袁兄說的不錯。”

    —

    袁嵐微笑道︰“布衣聰穎非常,為人卻是低調,事無不成,在可敦眼中已是棟梁之才。你得可敦和裴閥的賞識和推薦,都以為你一到東都,多半加官進爵,一馬平川。其實我早知道不然。”

    蕭布衣沒有想到袁嵐談吐不俗,想起他對宇文化及都不畏懼,倒頭一回想要了解汝南七家,尤其是這個袁家的背景,“願听袁兄高見。”

    袁嵐並沒有什麼得意神情,臉上現出少有地凝重,“聖上身邊紅人如碧海潮水,起起伏伏,都道花無百日紅,人也是如此。兩裴一虞布衣想必已經知道。一個是黃門侍郎裴矩,也就是裴茗翠的親生父親,另外一裴就是御史大夫裴蘊,而一虞指的就是內史侍郎虞世基。”

    蕭布衣點頭,“裴閥兩人身居高位,怪不得勢力滔天。我想能和他們抗衡的勢力並不太多吧?”

    “布衣你若是這麼想,那可是大錯特錯了。”袁嵐搖頭道︰“裴閥是新閥,高處不勝寒,實為聖上專門提攜出來對抗舊閥士族大家之用。”

    見到蕭布衣的愕然,袁嵐沉聲道︰“裴閥雖有兩人在朝中佔有高位,得到聖上的寵幸,裴矩更是奇才中奇才,張掖西域方面搞的有聲有色。這些年,朝中的地位根深蒂固,隱約有凌越李閥之上地趨勢,可你莫要小瞧了舊閥的勢力。”

    “我對這些倒是不懂的。”蕭布衣自嘲道︰“不過我倒知道李閥中。李敏,李渾都算是了不起的人物吧?”

    他說道李敏李渾的時候,想起了唐高祖李淵執大旗的窩囊相,不知道心中什麼滋味。他還想去抱李淵的大腿,可是眼下看來,李淵還不知道要抱誰的大腿!

    袁嵐點頭,“這些年來,李敏,李渾,李善衡這些人都是李閥的中流柱,不過他們權勢太大,更有先帝御賜的免死鐵券,一直都是惹當今聖上地忌諱。所以要說權利他們或許很大,但是紅人卻是說不上,聖上親力扶植起裴閥,就是為了抑制他們的勢力,聖上開科取士,不但是為了抑制李閥的勢力,更是為了打破舊閥在官場的壟斷。朝中七貴負責選拔官吏,其中除了兩裴一虞外,還有納言甦威,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左驍衛大將軍張瑾三人,可都算是迎合之輩,也算得上聖上的親信。”

    蕭布衣暗自數了下,不解問道︰“袁兄,說是七貴,怎麼只有六人。”

    袁嵐‘哦’了一聲,笑了起來,“布衣果然細心,其實本來還有吏部尚書牛弘,吏部本來就是掌管官員升遷任免,不過牛弘已死,聖上一來傷感牛弘病逝,又怕別人權勢太重,這位置也就一直空了下來。說是朝中七貴,負責任免官員的只有六人,可這六人中,權傾朝野地李閥一個都無,可見聖上對李閥的忌諱。”

    蕭布衣不解道︰“我只知道天子已是一國的絕對權威,還不知道他也怕別人?”

    袁嵐搖頭道︰“看起來布衣你對廟堂之爭的事情真的一點不知,從漢末開始,門閥之亂一直都是各朝天子的心腹大患,你沒有門閥的支持得不到天下,可你得到了門閥支持,卻要防備他們隨時顛覆你的權利,另立他人。當年文帝取得天下,宇文閥可以說是有極大地功勞,可是他一登上天子寶位,就以各種借口誅殺宇文閥,不過幾年,宇文閥已經被他殺的一干二淨。可饒是如此,先帝和聖上對付舊閥也只是找借口而已,卻不能輕易動李閥一根毫毛。當初楊玄感叛亂,糾結的都是舊閥子弟,聖上雖然誅殺無數,可最後怕牽扯太廣,很多還是不了了之。他忌憚李閥,卻不能動,只是怕動了李閥,惹天下舊閥畏懼反叛,那就是一發不可收拾了。”

    “袁兄說宇文閥被先帝殺的一干二淨,那宇文述呢?”蕭布衣問,也為楊廣感覺有點悲哀,都說天子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他卻是受制于人。

    “宇文述本姓破野頭,蠻夷之輩,”袁嵐搖頭道︰“後來入了宇文閥,隨主人改姓宇文氏。他是個家奴,算不上宇文閥地人。對宇文閥也沒有什麼感情,再加上當初開國之際,戰功赫赫,對先帝和聖上都是忠心耿耿,所以免卻了被滅族的命運。宇文閥現在早就名存實亡,只能算個家族罷了,本來還有個宇文愷,東都城和西京都是他一手所建。是個大才,官至工部尚書,不過也是死了幾年。宇文家族現在只有宇文述獨立支撐,宇文述的三個兒子都不成器,宇文士及仗著長的不錯,白面書生,花言巧語騙得了聖上的女兒南陽公主,倒還算有點本事。宇文化及卻是整日走狗斗鷹,成天在女人間轉悠,卻沒有他弟弟的本事。討地老婆也不行。他官至太僕少卿,給聖上養馬,還是聖上看在他老子的份上賞賜給他的。”

    蕭布衣有些好笑,又好奇問道︰“不知道宇文化及的兒子可有能人?”

    他這一問是大有深意,袁嵐搖頭道︰“哪有什麼能人!宇文化及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做宇文承基。另外一個是宇文承趾,活脫脫就是他老子二十年前的輕薄放蕩,前一段時間和李柱國的兒子交好……”袁嵐說到這里,四下望了眼,“可李柱國的兒子被殺,那兩個小子听說也在場,被殺手嚇的屁滾尿流,好在殺手專門為李柱國地兒子。沒有傷及他們。布衣,幸好你一直安穩的在客棧,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受到牽連,無辜送死!”

    蕭布衣確信了根本沒有宇文成都這個人物。不由若有所失,听到宇文化及的兒子當初也

    不由心頭大跳。轉念一想,自己當初驚鴻一現,一停留,回轉客棧也是小心翼翼,應該不虞被二人見到。再說二人當初屁滾尿流,能否記得袁熙都是未知,更是不可能認出自己,听到有人受到牽連,蕭布衣目光一凝,“袁兄說有人受到牽連,此言何解?”

    袁嵐搖頭道︰“那死去的女子好在沒有什麼親人,唯一的一個奶奶還被淹死,算是死絕,倒也是好事。只是她的街坊卻被衙役一一捉回到衙門打,屈死的也是有的。”

    蕭布衣心中大恨,只想再一矛插死李敏,袁嵐嘆息道︰“那人逞一時之勇,殺死李柱國的兒子,卻不知道更多的人受害。”

    蕭布衣不知道袁嵐是否提醒自己,搖頭道︰“這次我卻不敢同袁兄,我覺得那人殺地好,李柱國的兒子不死,更不知會有多少無辜之人受害。既然如此,長痛不如短痛,警醒世人也是好的。”

    “長痛不如短痛,”袁嵐喃喃自語,半晌微笑道︰“或許布衣說的也對,我今日和你說及這些,也是大逆不道,還請布衣不要外傳。”

    蕭布衣笑了起來,“袁兄要是以為蕭布衣會說,大可不必對我說及這些。袁兄抬愛,布衣感激在心。”

    袁嵐欣慰點點頭,“我和你說及這些,其實不過是想勸你,新閥舊閥之爭由來已久,誰都不知道結果如何。裴矩裴蘊固然不差,李閥,薛家,劉家,梁家哪個也不好惹。宇文述雖然也以聖上為基,可宇文化及卻恨你破壞他和梁子玄的出塞,多半不會放過你。李敏李渾忌憚裴閥之人,對你肯定也會打壓,至于甦威,張瑾等人也是要均衡勢力,你若是平淡無奇也就罷了,可你要是得到聖上的賞識,他們如何會甘心你來爭寵?你入朝廷,根基甚淺,舉步維艱,一不小心甚至都是有掉腦袋地危險,權利難道真的有如此的誘惑,就算以布衣你這種灑脫之人都無法放下?”

    袁嵐目光真誠,見到蕭布衣不語,繼續道︰“其實以布衣的聰穎,不在廟堂,也是大有可為,如今天下之事,就算你能得聖上賞識,也不見得是好事。”他說的已經十分大膽,目光灼灼的望向蕭布衣,“你若是到了袁家,我想遠比在廟堂之爭要強了很多。”

    蕭布衣並不躲避他的目光,沉聲道︰“袁兄今日所言,布衣謹記在心,只請袁兄讓我好好想想再做決定。”

    袁嵐笑了起來。“我不是勉強你,只是怕你風光之下,失去了冷靜,如今這個校書郎倒可以讓你好好想想。今晚袁家設宴,布衣你若無事,不知能否前來一敘?”

    蕭布衣點頭道︰“沒有問題。”

    袁嵐臉上有點喜意。眼中卻有點特別地含義,蕭布衣沒有留意,只是問,“袁宅在哪個坊,不知何時能去。”

    袁嵐微笑道︰“布衣只要應承,等你修文殿回轉之時,我會讓下人在客棧等候,到時領你前去。”

    蕭布衣點頭。見快到了東城,和袁嵐話別。只是這一番談話下來,他對于眼下地形式更是明朗些。他雖然當了幾天校書郎,可朋友不多,他覺得這活兒不適合他,別人覺得他無能做好這個事情,對于這種靠關系上位的校書郎,別的文人可以說從骨子里面看不起,也就很少和他說話。他也是一直都是表現的安分守己地樣子,只是閑著。話不多問,用耳朵地時候多。這種內幕也就袁嵐對他推心置腹,這才敢說,旁人又是如何會在修文殿說這種敏感的話題?

    這一路上,蕭布衣了解比任何時候都要多。袁嵐說的復雜,說穿了倒也簡單。眼下就是楊廣怕手下反他,所以扶持出來了裴閥對抗其余的舊閥,裴閥選的人,當然就是聖上要信任的人,布衣起家的如他,如果真的是個草民,多半感激涕零,肝腦涂地。可惜他早知結果,沒有感激,只有煩惱,他還當著這個校書郎。不想得罪裴閥是一方面,可更是感謝裴茗翠地信任尤其是個主因,無論如何,裴茗翠這個女人,巾幗不讓須眉,總是讓他值得尊敬。可他莫名的做了個校書郎,很可能就是李閥或者宇文化及在搗鬼!

    聖上要的是均衡,而不是一家獨大,裴閥現在如日中天,只怕裴閥真的壓倒李閥之時,也是楊廣忌憚裴閥之時,想到這里蕭布衣有些苦笑,這些人斗來斗去,也不過幾年的光景。大隋要倒,李唐取而代之,那又是他們怎能想到的事情。因為眼下看來,李淵在東都都是排不上號,誰又能想像李淵那個舉大旗的最終能夠君臨天下?

    來到修文殿,眾人望著他的目光都是有些敬畏,蕭布衣有些疑惑,虞世南卻是早早的迎了上來,大聲道︰“蕭兄,恭喜了。”

    “何喜之有?”蕭布衣不解問道。

    虞世南老實忠厚的臉上也現出了狡黠,“聖上昨日听及那個雕版印刷地方法,大有興趣,決定讓蕭兄為主,世南為輔,大匠廖軒親自監工,擇日完成!”

    蕭布衣這才記得昨日不經意的說了個點子,難道雕版印刷就被自己發明了?感慨自己也為後人做點有用之事的時候,蕭布衣又有些感慨虞世南行動的神速,“秘書郎說笑了,我一個小小的校書郎,又是個不成熟的想法,你們一個秘書郎,一個大匠,我如何敢做主?”

    虞世南卻是搖頭,“蕭兄實在過謙,只憑四方館地急智,蕭兄絕對是個絕頂聰明之人。”

    蕭布衣沒有飄飄然,心想我無非是炒冷飯,有什麼急智,現在最想的就是做個粗人而已,“秘書郎過獎了,我實在是不堪大任。”

    “蕭布衣,虞世南接旨。”門外腳步聲到,聲音也到,黃舍

    帶著兩個護衛一臉肅穆的站到大殿前。

    蕭布衣虞世南上前接旨,黃舍人已經宣昭道︰“朕聞蕭布衣奇思妙想雕版之法,特許校書郎蕭布衣全力研制,秘書郎虞世南及大匠廖軒為輔,即日開工,不得有誤。”

    這個聖旨更有點像便條,想必這是小事,楊廣只是隨口一說而已,黃舍人讓蕭布衣接了聖旨後笑道︰“校書郎,恭喜恭喜,昨日四方館揚名,今日又得聖上器重,想必不日必有大成。”

    他是一語雙關,蕭布衣含笑謝過,第一次對于這種旨意並不反感,無論楊廣以前如何,現在這種旨意對後人還是大有好處,他也樂于照做,至于雕版還是活版,路總要一步步的走,看看形式再說其他。

    蕭布衣虞世南接旨後,徑直去找大匠廖軒。蕭布衣這才知道大匠廖軒是做什麼的,原來大隋有九寺五監,都是在東都掌管具體地日常事務。所以專門都是挑選懂得該方面事務或有專長的人來擔任,像宇文化及那種業務不精,卻是擔任太僕少卿一職的畢竟很少,兼掌土木工程地就是五監之一將作監,長官和九寺卿和少卿的稱呼不同,主稱為大匠。

    五監地位比九寺稍低。可廖軒是大匠,身份也比虞世南和蕭布衣要高,這次居然做輔,也可以看出楊廣對于雕版印刷的重視。

    廖軒人長地四四方方,師從宇文愷,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可沉默寡言,絲毫不以輔助蕭布衣為意。見到蕭布衣和虞世南二人也不廢話,當下先問清楚二人地來意,只是因為聖旨讓他輔助二人,具體做什麼,他還是一無所知。

    等到听到蕭布衣的主意後,饒是廖軒沉穩非常,也是贊嘆道︰“校書郎,你這個主意初看異想天開,可仔細考慮,才發現影響深遠。實在是造福後代的事情。”

    蕭布衣有些汗顏,只能道︰“其實我就喜歡瞎想,不切實際。”

    “不是瞎想,是遐想。”虞世南一旁笑道。

    “可有分別?”蕭布衣笑問。

    “瞎想不需要動腦,遐想卻需要睿智之人。”虞世南贊嘆道︰“只憑校書郎在四方館為外使解決問題一事,就能看出校書郎不但喜歡想。還很能有實干的精神。”

    廖軒拿把尺子比比劃劃,聞言抬頭道︰“不錯,校書郎,我服你。”他說的就是幾個字,可是口氣真誠,任誰都听得出。

    蕭布衣終于覺得現代見識有點用武之地,倒是盡心盡力的把自己記憶中的雕版,糅合了他地意見提供給廖軒。他雖然對雕版印刷的具體情況不算了解。可畢竟這方面見識比二人已經勝過太多,雕版印刷說穿了就是復印的方法,唯一的區別就是後者使用現代科技,前者要利用眼下的技術。廖軒頭腦也活。心靈手巧,不到半天的時間已經做出方案,選材,用墨,刻字方面都有了解決的辦法,畢竟這個難在創意,實施起來雖然也有問題,可那只是時間的問題。如果按照廖軒的本意,材料直接用銅板,一來華貴,二來經久耐用,雕刻起來雖有難度,不過對將作監的工匠而言,並非難事。蕭布衣倒是可有可無,只覺得這個方法能流傳下去已經是萬幸。

    蕭布衣坦誠,虞世南熱心,廖軒忠厚實干,三人一拍即合,一邊討論,一邊議論,倒是進展極為高效。

    等到蕭布衣和虞世南從將作監出來地時候,虞世南輕聲道︰“蕭兄,你這個主意造福後世,世南代天下讀書人謝謝你。”

    蕭布衣微怔的功夫,虞世南又道︰“布衣,不過我听說你的一上一上又一上,一上上到頂樓上。舉頭紅日白雲低,四海五湖皆一望這四句已經傳到了聖上那里。”

    蕭布衣心下凜然,“不知道秘書郎何意?”

    虞世南搖搖頭,“我當時在聖上面前說蕭兄不過隨口一說,這詩的文采也是差的。不過詩本無意,若落到別有用心之人手上,恐怕要曲解出別意。聖上那個本來……”虞世南咳嗽一聲,“這雕版印刷若是做好,蕭兄可能將功抵過,蕭兄造福後人,忠厚聰穎,世南實在不希望你毀在廟堂之上,還請蕭兄自己留意,世南能力淺薄,有些事也是有心無力。”

    他話一說完,已經飄然離去,只剩下蕭布衣雙眉緊鎖,心里罵娘。

    蕭布衣知道廟堂爭斗的殘酷,可沒有想到別人早就開始暗算于他,表面上雖然風平浪靜,可是內里卻是波濤洶涌,誰會把這四句傳到楊廣那里?蕭布衣第一個想地當然就是宇文化及,只是這詩怎麼到了宇文化及的耳朵里面,那還是個奇怪的事情。當時在場之人很多,人多耳雜,說不定有哪個窮酸為了上位,說與宇文化及听也是大有可能,只是自己對袁熙報的是假名,旁人又如何知道是他蕭布衣做的?左思右想不得要領,蕭布衣騎馬已經出了東城。

    此刻天寒地凍,雪花飄飄,洋洋灑灑,好似鵝毛,北風一吹,頗有寒意。

    蕭布衣不虞寒冷,凝眉前行,想著怎麼渡過眼下的這個難關。他突然發現自己把一些事情想地太簡單些。自己這首詩版權是唐寅的,本來覺得登樓一望很是貼切,後兩句文采斐然,大有超越庭草無人隨意綠地氣勢,這就是忌諱。可詩的前兩句雖然直白,卻也有問題。一上一上又一上,這要是落在宇文化及的嘴里,定然詢問他是否想要造反,這一上一上的是否想要謀權篡位?

    蕭布衣越想越頭痛,把宇文化及地祖宗問候個遍,轉念一想,宇文述本來就是個家奴,估計也不知道祖宗是誰。自己談何問候?听說宇文述的妹妹是李渾的小妾,宇文述怎麼說也有七十多了,他妹妹想必也是

    像樣子,李渾這麼說年紀也不小了,這些人的祖宗老有心情去問候。

    胡思亂想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撲到蕭布衣的馬前。蕭布衣人雖亂想,身手還在,馬兒一驚,他已經趁勢壓住馬勢,定楮前望。眼前立著一人,黑乎乎的好像爐灶里面鑽出來地一樣,本以為是羅掌櫃不敢找李靖,找上了自己,轉瞬發現不對,這人身材和羅掌櫃不像。手上也捧著一包東西。

    見到馬驚,那人哎呦了一聲,卻是想要去勒馬,蕭布衣听到他聲音嬌脆,身手矯健,又是有些疑惑。

    見到馬上的蕭布衣定楮望著自己,那人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露出潔白的貝齒。低聲道︰“客官,要坐船嗎?”

    蕭布衣轉瞬醒悟過來,躍下馬來,奇怪道︰“婉兒。是你?”

    他一听問話已經認出婉兒,婉兒滿是驚喜,“客官,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蕭布衣微笑道︰“不記得你的聲音,也記得你的船的,小弟還好嗎?”

    婉兒笑的十分開心,雙眼一眨仿佛月牙,“小弟還好,有勞客官掛記。”

    “你在這里做什麼?”蕭布衣牽馬走到一旁,見到她衣衫單薄,雙手凍的紅腫,有些奇怪問。

    婉兒臉上雖然抹的和灶王爺一樣,卻還是微紅,半晌才道︰“我只是隨意路過這里,見到客官恰巧路過,這才過來見見地。”

    蕭布衣目光從她肩頭上的白雪掠過,心知她絕非隨意路過,看她的樣子,好像在這里等了很久,不過她既然不說,自己也不好逼問,只是道︰“婉兒,我還有事,你的臉怎麼回事……”

    “哦。”婉兒微有失望,退後兩步,“那客官,我不打擾你做事,我的臉,是成天做些粗活兒,也沒有功夫收拾。”

    蕭布衣才要上馬,婉兒又叫了一聲,“客官。”蕭布衣止步,含笑問,“什麼事?”

    婉兒猶豫了片刻,這才伸手把手上的包裹遞過來,“客官,這是我做地幾雙布鞋,本來準備賣的,不過踫到了你,上次的事情,我一直沒有謝謝你,這幾雙鞋反正也賣不出去,就送給你吧,希望你不要嫌棄。”

    蕭布衣望著那個包袱,半晌才道︰“這怎麼行。”

    “你不要嗎?”婉兒急的要哭了起來。

    蕭布衣笑道︰“我不是不要,我正巧缺了布鞋,還準備去買,不知道你如此的心靈手巧。我說不行是,你一天才能做幾雙鞋,送給我,你和小弟吃什麼?”

    婉兒欣喜道︰“我和小弟沒事的,我現在在樓外樓洗碗打雜,和小弟有個住的地方,吃也不愁呢。”

    蕭布衣听到這個樓外樓比較耳熟,暗想難道是羅掌櫃那個樓外樓?看到她滿臉灰塵,莫非又是李靖的鼓風機出了問題,這才燒她個灰頭土臉,這樣一來,那這個世界也實在有點太巧了吧?

    “無論如何,這鞋我不能白要。”蕭布衣搖頭道︰“婉兒,你這一雙鞋如果拿出去賣,要賣多少錢?”

    “一串錢。”婉兒怔怔道,突然改口,“不,只要幾文錢就可以買一雙了,買鞋地總要還價呢。”

    蕭布衣見到婉兒猜出了自己的用意,微微一笑,伸手接過了包袱,解開看了眼道︰“三雙布鞋,那就是三串錢。”

    他從褡褳上取出三串錢,也不多給,只怕婉兒更是不肯收,拉過婉兒凍的有些冰涼的小手過來,放到她手上,含笑道︰“你莫要推脫,不然鞋子我也不要了。”

    婉兒被他拉住了手,臉上雖滿是灰塵,卻是黑地發紫,被蕭布衣握住手,話都說不出來。

    等到見到蕭布衣翻身上馬遠去,婉兒這才醒悟過來,高聲道︰“客官,我……”

    蕭布衣勒馬回頭,“婉兒,還有什麼事?”

    “客官,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婉兒鼓起勇氣,“我知道我不配知道你的名字,可我……”

    蕭布衣嘴角善意的笑容,“問個名字這有什麼配不配的,我叫蕭布衣。蕭瑟的蕭,布衣呢,就是和布鞋一樣。”

    蕭布衣哈哈離去,策馬揚鞭前行,並沒有注意到,大雪紛飛下,婉兒目綻異彩,只是喃喃的念著,“蕭布衣,蕭布衣,蕭……”

    把包袱放好,蕭布衣策馬前行的時候,只是想著,“這個傻丫頭,難道是特意等在這里給我送鞋的?可她怎麼會湊巧在這里踫到我,她怎麼知道我要經過這里?可要是賣鞋,不去集市,怎麼會跑到這里來?可惜如今我是自身難保,大難臨頭,也管不了許多。宇文化及,你不要總是盯著老子,找老子的過錯,如果有朝一日老子有機會踩你,定把你踩到十八層地獄,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雪下的越來越大,給整個東都蒙上了銀白的亮色,路的那頭,是一馬快行,義無反顧,另外一頭卻是一個女子佇立雪中,凝望著那這些時日來,一直偷偷才敢去望的背影,飛雪之中,滿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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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說明一下,我把宋朝干部(松贊干布)娶妻的典故化用過來用,還真不知道別人也用過,很慚愧,我看的書不多,惹來一些粉絲大加指責說我侵權,不過我想你們把版權搞錯了,找也應該是干部找我才對。那上次俺的抽刀斷水用了,看來我要去幾十萬的書挨個翻翻看,誰用了我就不能用了,以免一些人把抽刀斷水的使用版權早早的注冊下來和我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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