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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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1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3
一五十節 神算天機

布衣辭別王世充後,才發覺自己就算想要低調都是不

雖然只是初次見面,可王世充的表現已經說明,現在的東都,他蕭布衣就是萬眾矚目,無論是遠在江都的王世充,還是從前算計他的宇文化及,甚至的兩朝元老李渾,李敏或者是宇文述,都對他不是正面交鋒,至於暗地裡是否費盡心思的想要算計他那就是誰都不清楚的事情。

想起出了裴宅的那次暗殺,蕭布衣有些無奈,他不是沒有考慮到是誰殺他,可是仔細的想想,要殺他的人的確不少,最少宇文家,李閥都是想要除他而後快,至於蘇威,張瑾,虞世基都是老奸巨猾之輩,也是不好相與,如今又來了個王世充,卑鄙無恥發揮到極致,宇文化及和他相比,那簡直是差了幾個數量級。

太僕少卿雖是個馬官,不掌實權,可也不好當,蕭布衣有些苦笑,可是太僕少卿這個位置又是大有前途,最少在旁人眼中,他蕭布衣短短的幾個月能坐到太僕少卿的位置上,那是件很恐怖的事情。至於幾年後蕭布衣到底能紅到什麼地步,那是所有人都在考慮的事情,蕭布衣覺得自己現在最應該考慮的事情不是向上爬,而是如何利用手上這個千載難逢的官職做出最大的成績。

前段時間他在皇家牧場立威後,馬行空到現在還沒有動靜,蕭布衣知道這老小子被自己踩上一腳難免不爽,不過他也顧不了許多。而且還準備再給馬行空施加點壓力才好,李玄霸的龜殼上記載地是李氏當為天子,那自己手上的兩塊上會記載什麼,蕭布衣很是好奇,只想早早的回轉敲開龜殼找找,或許上面寫的不過是他早就知道的預言,可是好奇心讓他還是想要看看。

四下望過去,才發現自己已經過了天津橋。蕭布衣哭笑不得。他的太僕府在履順坊。在洛水之南,本應該從東城出來最近,可他和李玄霸兄弟告別,走的卻是南面的太微城,這下過了天津橋,已經到了洛水以北,想要回太僕府那可要繞個大圈子才好。

好在他這人也不急躁。對於天書地神秘感遠比別人要弱了很多,信馬由韁順著洛水而行。望著東都地銀裝素裹,洛水有如冰龍般地盤旋,蕭布衣在福順殿的壓抑不免少了很多。

雖說李氏當為天子這六個字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可是整日對著楊廣,並不是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情。

東都各坊都是白雪皚皚,天仍是陰的,不見陽光。仿佛楊廣的那張臉。

看著天是陰的時候。蕭布衣心中突然想到了什麼,認真琢磨下,鎖起了眉頭。對於那個安伽陀。他有些半信半疑,開始按照他地想法,安伽陀無非是個神棍罷了,可現在寒風一吹,他的頭腦異常的清醒,不由想出了太多的疑點。首先這個安伽陀不過是個方士,他如果是在道訓坊居住,應該對東都的形勢比較瞭解,李氏當為天子六個字看似簡單,卻已經把李玄霸和李世民嚇的不輕,但是說句實話,從目前的形勢來看,李淵真的算不上什麼,最少在眾大臣眼中,李淵最多隻能算是李閥地編外人士,他削尖了腦袋想擠入李閥恐怕李敏也不認他這個親戚。

李氏當為天子六個字打擊面很廣,但要說目前在東都,因為這個謠言處於最不利地形勢的當然就是李渾和李敏,還有他們背後支撐的李閥!

想到這裡地蕭布衣心中一亮,安伽陀是宇文述帶過來的,安伽陀建議楊廣要殺光天下李姓者是不是就是宇文述的授意?

不過聽說李渾有個小妾就是宇文述的妹妹,二人關係應該不錯,宇文述這招卻是明顯的針對李渾,難道二人現在有了什麼過節?

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暗自搖頭,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這件事事關重大,盡誅天下李姓者豈是鬧著玩的,宇文述的兒子才被削職為民,現在又怎麼會再豎強敵?可安伽陀的確是他帶來的,這又如何解釋?

寒風一陣,蕭布衣心中微顫,陡然想到了一個可能,都說宇文述善解楊廣的心意,這才能常在楊廣的身邊,誅殺李姓者莫非就是楊廣的心思?

想到這裡的蕭布衣忍不住的寒心,獨孤機和董奇峰都在東都守衛,要是謠言真的傳開了,他們沒有理由不知道,他們不知道,是因為這個謠言是宇文述在楊廣的授意下散播,司馬長安知道謠言,那他和宇文述有沒有瓜葛?

想到這裡的蕭布衣心中苦笑,暗道自己旁觀者清,分析出這麼多事情,也不知道對也不對。不過楊廣要真的為了殺李渾李敏搞出這麼多名堂的話,估計卻做夢也想不到,他想出的幾個字竟然和天書吻合,這是巧合,或者是天意?

“這位公子,要算一卦嗎?”

一個低沉的聲音打斷了蕭布衣的思緒,蕭布衣馬上扭頭望過去,發現路邊一房檐下背風處擺著個卦攤,布幡上寫著個卜字。卦攤後坐著一道士,面色清臒,仙風道骨,雙目頗有神韻,桌子上鋪著一塊黑布,頗為神秘,桌子上一方硯臺,旁邊是竹筒竹簽一干算命的傢伙。

要是在平時,蕭布衣對這個都是一笑了之,只是今天多少有些不同。他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道訓坊附近,這個算卦的道人應該是從道訓坊出來的。

下馬走到卦攤對面,道人早早的起身,掃去了對面凳子上積雪,微笑道:“公子請坐。”

蕭布衣坐下來,有些好奇的望著這個道人,道人咳嗽聲,“我看公子骨格清奇,三停適中,這面相,等等。公子莫動。”

蕭布衣只好不動,道人一張臉湊了過來,文王研究八卦般的看著蕭布衣地臉。良久道人才直起身來,“這位公子的面相實乃貧道生平僅見。”

蕭布衣笑道:“在下並無兄弟姐妹,更無孿生兄弟,道長只見過一次也是正常的。”

“公子誤解了。”蕭布衣開著玩笑,道人倒是一本正經道:“貧道並非大言欺人,大凡觀人之相貌。是先觀骨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長短,察面部之盈虧。公子天庭飽滿,神氣十足,雙眸有神,陰陽均衡,真的是貧道這些年來都是少見之人。要知道人之面相總有盈虧,盛衰。粗疏,喜滯之分,公子卻是三停均衡,本來頜下小痣帶有煞氣和折

,卻被雙目沖和之光所抵,要說公子出生的時候或是可因為後天調理得當,如今面相可說是貴不可言。”

蕭布衣愣住。半晌才問道:“你說我會短命?”

道人又看了蕭布衣半晌。稍微猶豫下,“從面相上來講,的確是這樣。”

蕭布衣這才認真的看了道人一眼。“那敢問道長,我何時會死?”

道人啞然失笑道:“從你頜下小痣來看,公子去年應有一難的,甚至會有性命之憂。不過公子雙眸沖和,化解了不少戾氣,如今再看,絕非短命之人了,而且以後看來,貴不可言。”

蕭布衣暗道這個道人有點門道,如果說去年有一難,那是應該是自己附身土匪兒子之時,這人是真地有兩下子,還是碰巧誤中?他也知道很多算命之人含糊其辭,自己要是沒難質疑地時候也會有另一番托詞。至於貴不可言倒不用多說,這身官服只要有點見識地,都知道並不簡單。

“多謝道長吉言,不敢請教道長高姓?”蕭布衣問道。

“貧道袁天罡。”道長微笑道:“公子若是有意,不妨讓貧道好好的看上一卦,我看公子雖是福相,但眉梢額頭卻是黑雲籠罩,只怕有血光之災,若不好好應付的話,多半會有禍事。公子,你怎麼了?”

道人見到蕭布衣怔怔的站在那裡,有些出神,忍不住詢問。

“你說你叫袁天罡?”蕭布衣問道。

道人點頭,“的確如此,公子難道聽說貧道的名字?”

蕭布衣搖搖頭,“沒有。”

他說是的是違心之言,實際上他知道袁天罡,印象中這人好像是個很牛地人物,都說他擅長算命,不過有名也是在唐朝的時候,聽聞他擅長看相,累驗不爽,本來以為是傳說中的人物,沒有想到今日竟然真的見到。

“讓讓,讓讓。”身後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人從蕭布衣身邊閃過,見到了道人大叫一聲,“道長,我可找到你了。”

那人面色黝黑,年紀不算太大,身材稍微有些瘦弱,提著個籃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道長,你可真是的活神仙呀,你說我家娘子今日要生,還是個男孩,居然真是准的。這不,我四處出來尋找道長就是為了感謝,這一籃子雞蛋,你一定要收下才好。”

袁天罡臉色有點異樣,望了蕭布衣一眼,咳嗽聲道:“原來這樣,那恭喜你了。這籃子雞蛋你還是提回去地好,孩子更需要這些。”

“怎麼能提回去?這可不行?道長,你可別嫌少,這是我地一片心意。”那人有些著急,提著籃子只是送。

蕭布衣心道這大雪天的送雞蛋出來,畢竟是人的一片心意,這個道長看來算命真地有點門道,不但能算死,還能算生的,怎麼做人卻是如此死板?

袁天罡少了點瀟灑,多了點局促,“不是嫌少的問題,而是實在不能收,淳風,你把雞蛋收回去吧。”

叫淳風的堅持要送,袁天罡堅決不收,二人略微僵持下,籃子‘啪’的已經掉在了地上。

蕭布衣被叫淳風的擋在前面,饒是身手敏捷,也是來不及去接,聽到‘啪’的響聲的時候,暗叫可惜,心道這雞蛋不值幾個錢,全碎了倒也可惜。

出乎意料的是,籃子掉在地上,雞蛋竟然嘰裡咕嚕的滾了出來,叫淳風的和袁天罡都愣在當場,一時無語。蕭布衣見了卻差點暈了過來。

見到一個個雞蛋鐵蛋一樣的完好無損,還有一個滾到了自己地腳下,蕭布衣實在忍不住好奇,彎腰下來撿起來一個,心道按照這雞蛋的堅硬程度,估計只有鐵公雞才能下的出來。

雞蛋入手,沉甸甸的如同石頭般,蕭布衣手微用力。發現原來就是石頭。而且是白色的石頭。不由的哭笑不得。他從來沒有見到有人送石頭雞蛋過來,這個叫淳風的到底搞什麼名堂?

抬頭望過去,發現淳風滿臉通紅,一張臉皮和茄子般的紫,蕭布衣微生同情,只以為他拿不出手東西,這才用石頭雞蛋代替心意?緩緩把腳下地幾個雞蛋撿起來放到籃子裡面。蕭布衣拍拍手站起來笑,“好在雞蛋還沒有碎。”

叫淳風地驚訝地長大了嘴,好像愣生生的塞進去五六個雞蛋,醒悟過來的時候,快手快腳的把石頭雞蛋撿起來放了回去,只說了聲謝謝公子,然後一溜煙的不見了蹤影。袁天罡臉色這才好看了些,搖頭道:“他是我以前看過的一個百姓。家裡貧困。求母女平安,看相沒有付錢,只能用雞蛋代替心意……”

他能看生死。好像卻是看不透雞蛋的真偽,妙在蕭布衣也是點頭道:“原來如此,道長真地菩薩心腸。”

袁天罡微有臉紅,“還沒有請教公子大名?”

他話音才落,一個聲音又響了起來,“袁道長,我可找到你了。”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一老者顫巍巍的走過來,怒容滿面,有些不明所以,暗道自己倒是招人的,這個袁天罡算了一天的命,也不如這一刻熱鬧。那老者拄著拐杖,走到袁天罡面前冷笑道:“道長,我們又見面了。”

袁天罡臉上微有詫異,轉瞬露出微笑,“老人家原來還健在,可喜可賀。”

“當然還在,要是不在的話,如何揭穿你這個騙子的真實面目?”老者鬍子翹起,看起來揮拐杖要打,袁天罡卻是伸手過去,扶住了老者,含笑道:“老人家莫要動怒,就算我是個騙子,你也無需如此動怒,有話慢慢說就好。”

老者扭頭望向蕭布衣道:“這位公子,你千萬不要找他看相,他就是個騙子,說的天花亂墜般,一點不准。按照他的說法,我去年就應該死了,可你看看,我到現在還不是好好地活著?”

蕭布衣啼笑皆非,只想聽袁天罡如何作答。袁天罡微笑道:“老人家,我還記得你地生辰八字。”他隨口就把老人的生辰八字報了出來,老者目瞪口呆,只是說,“你這個騙子記性倒好,可就是算的不准。”

袁天罡掐指算了半晌,搖頭道:“老人家,我算地沒錯。”

“那你說我現在是死人嗎?”老者勃然大怒,蕭布衣扶住老者道:“老人家,且聽道長解釋也不遲的。”

袁天罡

異的望了蕭布衣一眼,微笑對老者道:“我記得才見時候,你是性格暴躁,聽不得任何人的說法,我記得當時說過,老人家若是不改,只怕活不過去年,卻沒有說老人家一定活不過去年的。”

老者雖然還是鬍子撅起,臉上卻少了點憤怒。

“老人家要知道,命由己作,福由心生。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袁天罡感慨的望著老者道:“行善之人,難從天定,更是由不得我來算了。我想老人家見了我之後,雖是表面不說,我走了後必定是多行善事,心思放寬,單說老人家額頭皺眉的紋路,都是淺了很多,想必這幾年老人家開心的時候多,惱怒的時候少。老人家五行缺水,去年命中為缺水的難關,這行善的事情一做,有如涓涓細流,早就無聲無息的化解了缺水的難關,自然不會死了。其實老人家早就心胸寬廣,到如今就算是找我,我想也是和我開個玩笑而已。”

老者怒容化去,欽佩之意漸濃,居然拄著拐杖,顫巍巍的施禮道:“袁道長,你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老朽無以為報,這點心意,你一定要收下才好。”

他從袖口掏出兩串錢來,堅持要遞給袁天罡,袁天罡這次並沒有推脫,只是笑著稽手道:“如此倒要謝謝老人家的善心。天寒地凍,還請一路走好。”

老者點點頭,拄著拐杖踟躕離去,袁天罡收回目光笑道:“貧道失算,倒讓公子見笑。”

蕭布衣微笑道:“袁道長勸人向善,何笑之有?如今天寒地凍,不如收拾了這攤子,我去道長家喝口酒暖暖身子如何?”

袁天罡目光一亮。“此言大善。”

二人相視而笑。蕭布衣幫袁天罡收拾了攤子。牽馬而行,走到一家酒鋪沽了點酒,又要點熟肉,蕭布衣見到袁天罡頗為清貧,想必生意也是不好,主動買酒買肉,袁天罡並不推搪。袁天罡雖是道人。不過酒肉不忌。

二人入了道訓坊,只見到四處霧氣彌漫,隱有詭異之意,袁天罡自嘲道:“他們是求神,我是相人,道不同地。”

蕭布衣跟隨袁天罡到了一個大院前,袁天罡推門進去,院門都沒有上鎖。蕭布衣本來以為袁天罡覺得錢財是身外之物。所以並不上鎖,進去之後才發現這個宅院一貧如洗般,請賊過來偷估計賊都覺得麻煩。不值得跑上一趟。

二人在庭院當中架起了爐子,烤起了酒肉,酒微溫,肉已熟的流油的時候,袁天罡微笑道:“還請公子等下,還有一人馬上會到。”

蕭布衣也不問誰,只是點頭。

“還沒有請教公子高姓大名,”袁天罡帶有欽佩問道,“初次相識只為公子面相吸引,如今卻覺得公子風度不俗,實非凡夫俗子可比。”

“敝人蕭布衣。”蕭布衣微笑道:“我看袁道長仙風道骨,才是真非常人可比的。”

袁天罡聽到蕭布衣三個字,大為錯愕,“難道公子就是名動京都的太僕少卿蕭布衣蕭大人嗎?”

蕭布衣知道自己現在很是有名,卻沒有想到連袁天罡都知道,拱手道:“敝人沗為太僕少卿已是汗顏,說什麼名動東都,更是慚愧。袁道長,你我萍水相逢,卻是一見如故,沒有什麼大人神相,只有布衣和道長如何?”

袁天罡目光閃動,緩緩點頭道:“如此也好,只是恕貧道不敬了。”

蕭布衣笑笑,“什麼敬不敬的,我幾個月前不過是個泥腿子而已,我來找道長,除了和道長意氣相投外,其實是想請道長個事情。”

袁天罡不等回答,院門‘砰’的一聲大響,一人風風火火的跑了起來,大聲道:“師父,烤肉也不叫我,你今日……”

他話未說完,見到了一旁坐著地蕭布衣,駭地差點跳了起來,“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赫然就是方才送雞蛋地叫淳風之人,手中還拎著籃子,籃子裡面當然就是石頭雞蛋了。

蕭布衣絲毫沒有意外,只是笑道:“這句話應該是我來問你才對。”

叫淳風的一拍腦門,做恍然狀,“你說的對,不好意思,我走錯地方了,你看我的記性,我師父家在隔壁,我總是跑到道長這裡來。”

“你的娘子今日才生兒子,你就東跑西跑的,不守候在她身邊,不怕她念叨嗎?”蕭布衣微笑道。

“我只是想讓師父給我兒子起個名字……”說到這裡的淳風望向了袁天罡,見到他遞過一塊烤肉來,咽了下口水,顧不得許多,先行接過道:“師父,這位公子都知道了?”

“淳風,這下我們是有眼不識泰山了,”袁天罡滿酒敬了蕭布衣一杯,“這位公子就是你一直念叨地,聰明絕頂,玉樹臨風的太僕少卿蕭大人,我們的伎倆如何瞞得過蕭大人呢?”

淳風正在狠狠的吃肉,一口居然咬到了手指頭,“師父,你說什麼?”

“我說這位就是你一直敬仰的蕭布衣蕭大人,蕭大人,這是小徒李淳風,一時和大人玩了些花招,還請大人恕罪。”袁天罡臉色肅然,“不過蕭大人,劣徒雖然耍了花招,貧道和他卻是問心無愧……”

蕭布衣點點頭,“命由己作,福由心生。積善之家,必有餘慶。只憑這十六個字,已經值得布衣和道長喝杯酒的。”

現在一切都已經真相大白,原來袁天罡算命怕生意不好,主顧下不了決心,這才讓徒弟裝作送雞蛋來堅定袁天罡算的准。用個現代化來講,這個李淳風就是個托兒。不過袁天罡雖然和徒弟做戲,很多地方倒是算地不差,尤其是勸人向善這點更值得蕭布衣欽佩,他也不揭穿袁天罡地底牌,只是因為這些無傷大雅罷了。

“我說呢,蕭大人大人大量,怎麼會和我們斤斤計較。”李淳風一屁股坐了下來。喝酒吃肉。想必是拎著石頭雞蛋在雪天也是餓地狠了。口中含含糊糊道:“蕭大人,我這輩子只佩服兩個人,一個是我師父,另外一個就是你了。你看起來年紀和我仿佛,可是地位和我簡直是天壤之別,尤其我聽說你也是布衣出身,那就更是讓我這種小人物敬仰了。”

蕭布衣心道。你倒是和王世充一個口氣,只是見李淳風頗為活絡,倒不讓人反感。

袁天罡卻問道:

方才說要詢問我個事情,不知道是什麼?”

“道長除了相人外,可會查看天機什麼的?”蕭布衣問道。

“我最近倒是經常研究天相,可惜是陰天。”李淳風頭也不抬。

“淳風,不要胡鬧。”袁天罡遞過烤肉打李淳風的頭,李淳風伸手抓住。會心一笑。師徒二人倒是其樂融融。蕭布衣也是微笑。

“貧道向來只研風鑒,”袁天罡有些歉然道:“公子,相學一門博大精深。貧道鑽研下去,已經覺得無窮無盡,至於天機一事倒是從未涉及。”

“我師父現在除了風鑒之術,還研究稱骨之法。”李淳風抬頭笑道:“不過就算看人都是食不果腹,看天地話,只怕天天喝西北風的。”

蕭布衣啞然失笑,“淳風這幾天夜夜查看天相?”

李淳風點頭,“蕭大人,你問這個幹什麼?”

“你說這幾晚都是陰天,那可是無星無月?”蕭布衣又問。

“陰天當然是無星無月了,蕭大人問的也是好笑。”李淳風失笑道。

蕭布衣哦了一聲,卻是想到安伽陀說什麼這幾天夜觀天相,既然是陰天,又是看個鬼呢?

“安伽陀這個人不知道你們是否認識?”蕭布衣問道。

“你說那個胡扯地道人?”李淳風露出不屑之意,“蕭大人,他倒是說精通天機測算地,只是說地少有人聽。”

“他也住在道訓坊?”蕭布衣又問。

“離這裡不遠。”李淳風扭頭要指,突然臉色大變道:“誰家的房子著火了,怎麼那麼大的煙呢?”

蕭布衣心中微顫,已經預感到什麼,一把抓住了李淳風,“帶我去找安伽陀。”

李淳風哎了一聲,已經足不沾地的淩空飛起,不由駭的面無人色,等到鎮定過來,才發現人已經到了院外,蕭布衣看起來溫文爾雅,拎起他來居然毫不費力。好在李淳風還算活絡,伸手一指方向,蕭布衣已經如飛般向前奔去,李淳風只覺得疾風割面,前面景物撲面而來,只能緊閉雙眼,只怕撞到牆上,他被蕭布衣帶著奔走竟然比坐在馬上還要快急,不由駭然蕭布衣的力量速度。

蕭布衣不再多問,一直奔到冒煙的房子旁這才停下,那裡圍牆高聳,隱見閣樓一角,李淳風這才有空喘口氣道:“大,大,大人,這就是安伽陀住地地方。”

蕭布衣不再猶豫,鬆開李淳風後,只是足尖一點,已經輕飄飄的上了牆頭,淩空一躍,飛鳥般的撲向閣樓,等到李淳風再望的時候,發現蕭布衣已經隱入閣樓,不由駭然道:“我的媽呀,這是人嗎?”

蕭布衣人縱越到閣樓之上,已經看清楚形勢,閣樓一樓已經是騰騰火氣,寒雪消融,觸目驚心。

安伽陀住的閣樓是為兩層,都是木質結構,這一燒下來,只怕剩不下什麼。好在火勢雖猛,卻被積雪壓住,一時間上不了二樓。蕭布衣藝高膽大,直接上了二樓欄杆,推窗一望,忍不住的心寒。

房間內地板上躺著一人,胸口鮮血汨汨,赫然就是安伽陀。見到他胸口微微起伏,蕭布衣心中一喜,輕巧的躍了過去,伸手去探安伽陀地鼻息。

他如此緊張,只是心中又有了奇怪地感覺,覺得這個安伽陀定然和他想要知道的事情有關,他手才探到安伽陀的鼻息,安伽陀已經呻吟道:“是誰?”

蕭布衣大喜,“我救你出去。”他才要背安伽陀下樓,卻被安伽陀一把抓住了手腕,微弱地聲息道:“不用了,我要死了。”

蕭布衣一怔,不好抽開手腕,安伽陀勉強睜開雙眼,嘴角居然露出一絲微笑,“我算自己今天必死,看來果然不錯。”

蕭布衣不知道想笑還是要哭,現在才知道他算命的本事恐怕比袁天罡還要高明些,最少他可以算出自己的生死。

“你是蕭,布,衣?”安伽陀看清楚了蕭布衣,有了詫異。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能認出自己,只是點頭,“誰要殺你?”

“天機。”安伽陀吃力的說出這兩個字,斷斷續續道:“我洩露了天機,早就想到了今日。”

蕭布衣皺著眉頭看他的傷口,知道他是被一柄極為鋒利的寶劍刺穿了心臟,他現在還能說話,已經是個奇跡。

“你是被人殺死的,不是天機。”蕭布衣沉聲道。

安伽陀嘴角一絲苦澀的笑,“天機就是人,人就是天機,又有什麼區別?”蕭布衣隱約想到了什麼,來不及多想,只是道:“不要多說了,我先背你去看醫生。”

“沒用了。”安伽陀雙目變的無神,“我洩露了天機,一定要死,誰都不能救活我的。你和我相見,即是有緣,桌上幾本書拿去吧,可對你多半無用。”

他說的倒是冷靜,但是呼吸越來越弱,雙眸失神,看起來就要死了過去,只是片刻之後,手腕突然一緊,雙眸中神光爆射,蕭布衣駭然,覺得手腕如同鐵箍般扣住,才要用力掙脫,安伽陀胸口鮮血狂湧,目光卻是露出狂熱之色,一字字道:“原來你是個死人!”

蕭布衣愕然,不明所以。

安伽陀手指在蕭布衣手腕上扣著,微微顫動,片刻大笑起來,“你真的是個死人!”

蕭布衣見到他不是暗算自己,聽到火聲燃著,就要漫到閣樓之上,也不慌張,想到了什麼,沉聲問道:“我是死人又如何?”

安伽陀掙扎想要坐起,卻是無力,只是扣住蕭布衣的手卻是牢牢不放,眼中現出一種異常詭異的光芒,再次道:“你是死人,你就是天機!”

蕭布衣心中一凜,已經知道安伽陀一定和天書有關,只是可惜,他已經活不了多久!安伽陀說完你就是天機後,嘴角突然露出詭異的笑容,噴了口血後嗄聲道:“他們一定會找到你的,一定!”

安伽陀話一說完,眼眸直勾勾的盯著蕭布衣,再也沒有了聲息,火光熊熊,蕭布衣不知是驚是熱,渾身已經是大汗淋漓,望著安伽陀死魚一般的眼,腦海中只是轉著一個念頭,我是死人,我是天機,他們一定會找到我,可他們是誰?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一節 藏甲

伽陀雖死,閣樓中卻是仿佛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充斥籠衣無法呼吸動彈。安伽陀竟然說他是死人,說他是天機,這讓蕭布衣驚駭莫名,以袁天罡的相術,能看出他去年有難,難道以安伽陀的相術,居然能夠看出他這人已死?

自己是個死人?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雖被火焰包圍,只覺得不寒而慄,他自己從未如此想過自己算不上活人,或者他活的不過是靈魂?

蕭布衣明白,如果用古代的說法來講,他這種情況就是鬼上身,不然蕭大鵬也不會找道士給他驅鬼,逼他喝香灰符水,如果按照現代的說法,他現在算是記憶體殘存,或者是神經病,至於記憶體如何穿越時空是他那個年代都無法琢磨的事情,蕭布衣自然不會指望這個時代人能對這個有所瞭解,可安伽陀是個方士,經常窺視天機,捉鬼請神的,難道已經真的可以看出鬼上身的情況?

大火熊熊,眼看就要燒到蕭布衣的身旁,蕭布衣覺得周圍熱力難以抗拒的時候,終於驚醒過來。沒有忘記向書案看了一眼,記得安伽陀說送給自己幾本書的,恐怕裡面會有秘密,拂袖一卷,已經把幾本書全部收了起來,從視窗躍下樓來的時候,有些愕然。

他耳力極強,已經聽到院牆外腳步踢踏繁雜,很多人已經向這裡湧過來,喝令連連,這場大火好像已經驚動了官兵,身後轟然一聲巨響。整個閣樓已經坍塌下來,蕭布衣皺起眉頭,只是想了下,大踏步的向院門走了過去。

本來開始他還考慮跳牆走人,可想著安伽陀被人刺死,難免兇手不在暗中窺視動靜,他若是跳牆走人,說不準會被人抓住把柄。反倒顯得做賊心虛。既然如此。索性光明正大地走出去,反倒不會節外生枝。

才出了大門,長矛交錯刺到蕭布衣面前,有兵士喝令道:“站住,你是何人?”

“大膽,還不退下,竟然對蕭大人無禮。”不等蕭布衣回話。一人已經越眾而出,喝退了持矛的兵士,有些詫異的望著蕭布衣道:“蕭大人,你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身材頎長,人在中年,從容不迫的樣子,正是在福順殿見過的監門府中將司馬長安!

“我偶然路過這裡,見到火起。一時情急想要進去救人。”蕭布衣皺眉道:“沒有想到安伽陀已經被人殺死在閣樓!火勢兇猛。我已經來不及搶他的屍體。”

司馬長安詫異道:“安伽陀死了?”

蕭布衣見到他帶著兵衛不去救火,只是圍在外邊,忍不住道:“中將難道不需要去救火嗎?”

司馬長安苦笑道:“我不是不救。可是蕭大人,你看這火勢,救火還有什麼意義嗎?我現在能做的只是讓手下控制住火勢,不讓火勢蔓延殃及到別家。這裡的方士沒事就是燒香點火,煉丹求神之流,所以聖上特意劃分出了道訓坊讓他們居住。好在這裡地房子都是孤零零地彼此離地倒遠,也是考慮到萬一失火的情形,本來……”

“那安伽陀怎麼辦?”蕭布衣懶得聽他的防火措施,心中只是琢磨,誰殺的安伽陀?是李閥的人激于憤怒,還是宇文述想要殺人滅口,抑或是安伽陀洩露了天機,這才遭到了天譴?

司馬長安很奇怪的看著蕭布衣道:“死了個方士有什麼大不了的,反正他們不被人殺死,也是會吃藥吃死地。”

蕭布衣看了司馬長安一眼,垂下頭來望著司馬長安腰間的寶劍,微笑道:“中將說的極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中將救火,先走一步了。”見到司馬長安望著自己手上的書卷,蕭布衣揚揚道:“這是我從安伽陀桌案上取來的幾卷書,本想查查有沒有線索,看起來也是無關緊要了?”

司馬長安笑道:“的確沒有什麼要緊的,也難為大人看得懂他們看的書,你若不嫌麻煩,儘管拿去。”

蕭布衣不再客氣,收了書卷離開,走到巷頭地時候,回頭望了眼閣樓,發現大火更旺,一股濃煙直沖雲霄,仿佛妖氣上湧,張牙舞爪地凝望著自己!見到司馬長安也是望著自己,笑著揮手,火光一映,也有些猙獰。蕭布衣向司馬長安揮手示意,扭過身來的時候,心中琢磨,司馬長安是用劍的,他及時帶人趕過來,他對安伽陀地死漫不經心,他自己都沒有留意到他的腳尖帶有一點紫紅,那極有可能就是安伽陀的血。從各種跡象來講,這個司馬長安大有可能是殺了安伽陀之人,他一擊中心,只以為安伽陀必死,放火燒房後安然離開,然後帶兵趕過來查看情況,只是司馬長安要是兇手的話,他為什麼要殺安伽陀,難道是得到了宇文述的授意?宇文述為什麼要殺人滅口,可是怕安伽陀再說出什麼?

天機,人意?蕭布衣想到這裡緩緩的搖搖頭,只覺得這裡必然隱藏個驚天的陰謀,自己倒要小心應對才好。

才轉過了巷口,李淳風就膽怯的迎了過來,喏喏道:“蕭大人,我見到官兵太多,就躲了起來,你可別見怪。”

蕭布衣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我如果是你,只怕早跑的無影無蹤了。”

李淳風精神大振道:“蕭大人,你真會說話,安伽陀死了嗎?”

“你怎麼知道?”蕭布衣倒有些奇怪。

“師父說的。”李淳風有些自豪道:“師父看人面相極准,他說前幾日見到安伽陀印堂發黑,定有大難,安伽陀又一直對別人說,自己洩露了天機,定遭天譴,這不,老天要收他了。”

蕭布衣沉默半晌才道:“原來如此。”

二人回轉了袁天罡住的地方,發現袁天罡居然還在喝酒。蕭布衣失笑道:“袁道長,外邊如此熱鬧,你倒坐地安穩。”

“我算定你們沒事,別人我如何管得了許多。”袁天罡微笑道:“如果要在冰天雪地去看熱鬧,或者是在家喝暖酒的話,我寧願”

蕭布衣連連搖頭,“看來我是蠢人了。”

“蕭公子不同,我知道蕭布衣每次出手必有目的所在。”袁天罡望了眼蕭布衣手上的書卷。有些詫異道:“這是從安伽陀那裡取來的。難道安伽陀真的死了?”

蕭布衣點頭,把書卷丟給了袁天罡,“麻煩道長幫我看看,這裡有記載天機方面的內容

袁天罡展開翻了翻,眼中有些驚詫,翻看了半晌,這才合上了書卷。有些不舍的遞給了蕭布衣道:“沒有,是摸骨之法。”

“哦?”蕭布衣也不接書卷,只是問道:“道長並不詳細翻閱此書,是否覺得此書不堪一閱?摸骨之法也是相術地一種吧?”

袁天罡微笑道:“摸骨稱骨都是相術,貧道雖和安伽陀不熟,卻知道此人學究天人,每做高深地言論。我本來以為他只是研究天機,沒有想到他對相人也是大有研究。此書並非不堪一閱。貧道正在研究稱骨,只怕看了摸骨之書後,會捨不得還給蕭公子。索性不看了。”

蕭布衣長身而起,大笑道:“既然袁道長喜歡,反正我留著也沒用,那不如送給道長算了。天色將晚,我也要回轉了,道長和這位兄弟若是喜歡地話,有空可去太僕府轉轉,我是非常歡迎的。”

“蕭公子等一下。”袁天罡突然道。

“哦?”蕭布衣止住腳步,“道長何事?”

“你可記得我曾說你眉梢額頭有黑雲籠罩,近日只怕有血光之災?”袁天罡沉吟道:“貧道並非危言聳聽。”

蕭布衣雙眉一揚,“敢問道長如何破解?”

袁天罡苦笑道:“破解方法就是遠離東都是非之地,可我看蕭大人多半不會這麼做。”

蕭布衣緩緩點頭,“目前我是不想走,也是不能走。不知道道長可能具體看出我血光之災應在哪裡?”

袁天罡目露難色道:“蕭公子,非貧道故作神秘,而是貧道也不知道。你要知道命由己作,福由心生,同樣,這禍也是由心而生反應到面相。貧道觀人面相推測,卻也不過是由人而斷,蕭公子雖是豁達,不經意間卻是愁眉緊縮,殺機暗藏,這說明蕭公子已經處身一不得不應付的漩渦之中,貧道說是預言,其實不過是提醒而已。但我想善有善報總是不假,蕭公子對我們師徒都是平白施惠,不求回報,平日裡想必也是如此,如果這樣,善因得善果,關鍵時候有貴人出手幫忙化解難題也是說不準的。”

蕭布衣知道他說的其實和沒說一樣,但仔細想想,卻是平日做人的道理,看來袁天罡並非傳說中的那麼神,很多時候更多地是用智慧來推斷命理罷了,“多謝道長提醒,不過我想生死由命,富貴在天,蕭某不求害人,但求自保,唯有小心應對就好。”

“蕭公子勝在豁達,強在置身事外,”袁天罡微笑說道:“人一偏執,禍端必生,很多事情,公子順其自然就好。”

蕭布衣點頭謝過袁天罡,已經大踏步離去。

送走蕭布衣後,李淳風有些豔羨道:“師父,我總覺得蕭大人和我差不多的年紀,怎麼他就有如此的豪氣,我卻沒有?”

“不要說你沒有,這世上像蕭公子這樣的人,我只怕也是少之又少,萬中無一!”袁天罡眼中有了難以理解的含義,輕輕的歎息一聲,他歎息的很輕,李淳風只是心馳神往的望著蕭布衣遠走地方向,幻想自己有朝一日能有蕭布衣地威風八面,卻沒有發現師父表情的古怪。

蕭布衣回轉太僕府後,徑直回轉房間,只想拿出龜殼敲碎聽個響,才走到房門前的時候,有些發愣,他第一時間覺察到房間有人,想了想才推門進去,發現貝培居然坐在房間裡。

對於貝培地這種不請自來,蕭布衣早就司空見慣。他地龜殼寶劍都是隨手放到床頭的衣櫃裡面,在別人眼中看的很重的天下,在他眼中不過是彌天大謊而已。

貝培見到蕭布衣進來,抬起頭來道:“你回來了。”

蕭布衣知道這是廢話,只是今天又是死人又是天機的,說他不寒心也是假的,只是他比別人知道的多,膽子也比別人大些。還能鎮靜的回轉睡覺。見到貝培抬頭地那一刻。總覺得他眼中藏著什麼。他知道貝培是女人,卻是一直沒有拆穿,這個貝培也是一直留在他身邊,和出塞般,少有話說,這讓蕭布衣一直不明白他到底想著什麼。

“貝兄有事?”

“在出塞地時候,蕭兄救過我一命。”今天地貝培沒有咄咄逼人。扭過頭去,只是望著紅燭。

“若是沒有貝兄,出塞的時候我早就死在曆山飛之的救你?”蕭布衣緩步找個椅子坐下來,“我知道貝兄雖然脾氣差一些,可對於我來說,關愛之情絲毫不假。”

貝培沒有回頭,良久才站了起來。伸手到了蕭布衣的面前。托著黑黝黝的一件東西,“這個東西送給你。”沉吟了下才道:“這是為了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我出手向來都是有所目的。我知道你救我卻是發自內心,如此一來,我總覺得欠你人情,這東西給你後,我們以後彼此都不欠什麼了。”

“是什麼?”蕭布衣伸手接過那個東西,才發現入手極輕,柔軟如棉,抖開了一看,才發現好像是個背心。

貝培也不多話,拔出匕首在那個背心上劃了兩下,他地匕首鋒銳非常,竟然割不破背心,蕭布衣不由咋舌,“這是什麼東西做的?”

貝培收了匕首道:“這是外域進貢的一件護身甲,我也不知道什麼材料做的。他們總是搞些稀奇古怪的東西,這種護身甲可擋刀劍之傷,但是抵不住內勁,上次我被陸安右砍了一刀,幸得沒有外傷,就是因為穿了這件護身甲。只是他刀掌都帶有內勁,我雖然刀劍傷不了,卻還是難免受了內傷。今日就把它送給你,只希望你以後能平安無事。”

蕭布衣微愕,“這是你的護身甲,你送給我,你用什麼?”

“我自然有我的辦法。”貝培本有柔情,轉瞬又變的冷淡。

“我不要。”蕭布衣搖頭道,又把護甲遞了回去。

“為什麼?”貝培愕然。

“你要走了?”蕭布衣突然問。

貝培猶豫片刻這才點頭,“可能要走了。”

“你又有任務?”蕭布衣輕聲問。

“你怎麼知道?”貝培訝然,露出了一絲警惕之意。

“我知道你搬到太僕府,不是因為沒有地方住,而是一直想要保護我地。”蕭布衣感慨道:“我還沒有謝謝你。”

貝培眼中有了複雜之意,“你比那個胖子要聰明多了,

一直想要趕我走地。不過你說的有問題,不是我要裴小姐讓我到京城保護你,只是現在,你已經不需要我的保護了。”

他說到這裡有些黯然,蕭布衣要是不知道他是女人地話,多半不會發覺其中的傷感,“怎麼不需要,我覺得前所未有的需要你的保護。”

“真的?”貝培眼前一亮,轉瞬黯淡,搖頭道:“只是,只是就算再有人保護你,也不會是我了。蕭布衣,在東都的這段日子,我永遠不會忘記。”覺得感情多少有些流露,貝培嘶啞了聲音,“我是不會忘記在東都的悠閒,你不要誤會成別的。”

“你的任務可是有極大的危險,這才需要你向我告別?貝兄,我知道,你本來不是這麼沒有把握的人。”蕭布衣皺眉道。

“人生有沒有危險的時候嗎?”貝培淡淡說了一句後,轉身要走,卻被蕭布衣一把抓住手臂,貝培身子有些僵硬,冷冷道:“你還要問什麼?”

“你比我更需要這件護甲。”蕭布衣不容置疑的抓過貝培的手,把護甲塞到他的手裡。

“蕭布衣,你有時候能不能聰明一些,為什麼每次都要這麼笨?”貝培望著手上的護甲,霍然抬頭。雙眸閃亮,“你可知道這護甲千金難求?你可知道多少習武之人做夢都想擁有這種護甲?你可知道以你地武功,加上這件護甲後,以後就算碰到曆山飛都是無懼?你可知道我給你這件護甲,其實是,其實是因為裴小姐對你極為重視,可這樣的一件護甲你卻棄如敝履?”

“我知道。”蕭布衣認真點頭。

“你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你不過是個蠢貨。”貝培咬著牙。雙眸緊盯著蕭布衣。看起來有些哀傷。並沒有咄咄逼人的光芒。

“我知道這護甲的珍貴,我也知道這護甲其實是貝兄送給我的,我更知道這護甲在貝兄心目中的珍貴,你把護甲送給我,實在是因為在貝兄眼中,你我的情誼比這護甲還要珍貴。”蕭布衣握住了貝培的手道:“可是如果在護甲和貝兄安危中讓我選一個地話,我寧願貝兄。無論前途如何危險,我總希望以後還能見到你,而不是你地遺物!”

貝培愣在當場,垂下頭來,一跺腳,伸手抓過護甲轉身離去,說了一句,“蕭布衣。你是個不折不扣地大笨蛋。”

蕭布衣望著貝培閃身夜幕之中。無奈搖頭,才關上房門,身後又傳來敲門之聲。蕭布衣打開房門。見到貝培深沉如夜的眼眸,“貝兄還有什麼事?”

“我若是死了,你以後會不會想起我?”貝培低聲問道。

“你要是活著,我想忘記都難。”蕭布衣含笑道。

貝培幽幽歎息一口氣道:“有時候我不過是枚棋子,死活又怎麼會是我自己能夠控制?蕭布衣,謝謝你,謝謝你今天陪我說話,我走之前,能不能請求你做一件事情。”

貝培一直都是以冰冷示人,從不求人,從他口中說出個求字實在是極為罕見的事情。

蕭布衣毫不猶豫道:“你說,只要我力所能及就好。”

“我只請你以後,如果有那麼一點閒暇的話,翻來覆去想想我的名字就好。”貝培說完這句話後,一咬牙,轉身就走,再也沒有回頭。蕭布衣愣住,沒有想到貝培居然求他這麼個事情。

他以為貝培求人的話,那問題多半嚴重到不可解決的地步,翻來覆去想想他名字就好,這算是什麼請求?關上房門坐在床榻上,蕭布衣喃喃自語道:“貝培,翻來覆去?貝培,翻來覆去,培貝,裴蓓?”想到貝培是裴閥地人,難道他也是姓裴?他讓自己翻來覆去的念他的名字,難道就是提示她的真實名字?貝培叫做裴蓓?想到這裡的蕭布衣不解搖頭,只覺得女兒心思難以琢磨,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偏偏要搞的這麼複雜,智商稍微低點的這輩子都成疑團了。只是貝培好似訣別一樣,這次裴茗翠又會叫她去做什麼?

蕭布衣對於貝培地行蹤百思不得其解,卻沒有忘記自己要做什麼。上床頭地衣櫃中取出包裹,打開看看,龜殼竟然還在。

對於貝培是否翻過他的東西,或者知道他有龜殼,蕭布衣大為懷疑,可是貝培雖然任性,脾氣不小,又是個女人,但很多時候實在比君子還君子的。

掂量著兩塊龜殼,蕭布衣微微沉吟片刻,挑出一塊放在桌面上,凝氣在掌,一掌拍了下去,他多少有些緊張,想起李玄霸地舉重若輕,不知道自己到底和他相差多少。雖然和李玄霸一直沒有交過手,蕭布衣卻對此人大為忌憚,他一掌拍下,龜殼碎裂,果然彈出了一塊鋼板,只是他用力之下,鋼板連同龜殼都被他硬生生的拍到桌子裡面,鑲嵌一般。

蕭布衣有些難以置信自己掌力的隨心所欲,最近他習練易筋經從來沒有鬆懈,只因知道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武功不可或缺。可如今已經沒有了當初習練時的精氣彌漫,而變成氣血平和,但是感覺只有更加的敏銳,當初他記得虯髯客曾說過,易筋經要九起九落才有大成,虯髯客自己修煉四十餘年,不過是練到第七重,他說蕭布衣初始要由動化靜之時,才算練氣入門,只是以蕭布衣的根基,大約要三年才能第一重有成。蕭布衣感覺自己好像已經算是一起一落,可這又如何可能?

不再去想武功到底練到了什麼地步。蕭布衣伸掌一拍桌面,力隨意動,竟然又從桌子裡震出那塊鋼板,蕭布衣伸手抓住,發現鋼板上面只有一個字,其餘的都是畫著密密麻麻地紋路,饒是蕭布衣目光敏銳,也是看起來頗為吃力。鋼板上的字是個‘藏’字。也是簡體。蕭布衣看到那個藏字。又見到上面畫的密密麻麻的圖樣,無法不聯想到這其實是一張藏寶圖!

望著那張藏寶圖半晌,蕭布衣茫然沒有頭緒,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目光望向了另外一塊龜殼,又是一掌拍去。這次力道適中,波瀾不驚的拍碎了龜殼。取出裡面的鋼板,發現居然還是一字一圖。字是‘甲’字,圖也是複雜非常。

蕭布衣沉吟起來,這個甲字代表什麼意思,和藏字,李氏當為天子聯合起來又是什麼意思?聽說龜殼有四,最後那塊鋼板又會有著什麼?如果藏是

寶圖的話,甲難道是鎧甲器械的意思?這個大有可能地話。錢不能少,鎧甲器械當然也是必須,天書已出。居然有人為世人提供造反之物,這實在有些滑稽!天書當然不是老天留下來地,根據李玄霸所說,是有人刻意為之,可他要是有錢有甲,為什麼自己不去造反,卻把這好東東送給別人?難道他知道李氏必為天子,這才不想做無用之功?可若是不想做無用之功,為什麼費盡力氣地預言,還準備了藏寶圖和鎧甲器械送給別人?藏寶圖絕非一文兩文,那可是諾大的積累,怎麼會有人平白的送出去?

蕭布衣左思右想後得出了一個結論,此人有病!

想到這裡的蕭布衣當然知道結論並不正確,天書出現的詭異,光是看這兩塊鋼板紋路就知道此人比太多人要聰明,只是這中關鍵到底是什麼,他現在卻是打破頭都想不明白。

蕭布衣有個好處,想不明白的事情也就懶得去想,把兩塊或許關係到諾大財富的鋼板隨意丟到包袱中,稍微收拾下,上床榻繼續盤膝打坐,心中在想,革命無罪,造反有理,這天下老李老杏誰得到自己倒不算放在心上,自己還沒有偉大到救世地地步,也不想去費那個腦筋,只是百寮宴過幾天就要開始,不知道楊廣還會不會讓他去傳道授業解惑呢?

東都百寮宴算是東都的一大盛事。自從東都落成後,楊廣就是喜歡上這調調,每年都要在這時候宴請百寮。

以往的時候,百國之數只有過之,當然國家有大有小,有遠有近,說是一個國家,有時候只不過是千來人的一個族落,不過楊廣向來喜好熱鬧,不以為意,只要能來的都有厚重的打賞。如此一來,很多國家都被重利利誘,不遠萬里的趕來,撈上一筆回去,有的收穫甚至可以養活個國家半年地。

不過今年由於烽煙四起,倒少了很多國家,說是百寮,不過幾十個國家地使臣到了而已,可就算這些人的到來在蕭布衣眼中,也算是空前的盛況,突厥,新羅,靺鞨,琉球都是他比較熟悉地地方,龜茲、疏勒等國大多數是從西域而來,至於什麼曹國、何國、穆國、衣密、失范延等等,那就是蕭布衣都不清楚的國度,更不知道他們在地球的哪個角落。

百寮宴在四方館舉行,東都今夜取消宵禁,所有的百姓可以在外郭隨意出行,載歌載舞,向外使君主展現大國的歌舞昇平。只是很多外使一路行來,被打劫的赤條條的很是牽掛,對這種歌舞昇平多少抱有了懷疑的態度,只想著給大隋的天子說幾句好話,帶點金銀財帛回去,當然能夠被護送那是最好。

四方館在太微城,太微城到天津橋的一段篝火熊熊,照的四方有如白晝,不過太微城除了外使大臣外,百姓還是不能輕易進入。雖然少了很多百姓,可是居住在東都的外國人卻可以暢行無阻,可見崇洋之風自古盛行。

蕭布衣人在四方館,倒不用擔心再被人考什麼腦筋急轉彎,因為這次百寮宴除了吃喝外,就是以外使的表演節目為主,沒有他什麼事情。只是文武百官若是無事,都要出席,他太僕少卿一個從四品的官在百姓面前不小,可到了這裡才發現,原來排不上號的。

除了裴矩遠在張掖外,其餘的五貴悉數在場,他們之上當然還有李渾和李敏,李渾李敏之上當然就是皇帝楊廣和蕭皇后。

蕭布衣夾雜在一幫外使之間,聽他們嘰裡咕嚕好不囉,好在他為人隨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這幫外使雖然說不了什麼外國話,但是哼哼哈哈的微笑點頭,就讓一幫外使引為知己。

牧民老埃基居然也在,對蕭布衣頗為親熱,因為蕭布衣為他的馬駒找到了馬娘,自然讓他欽佩不已,拉著他的手給四周的人介紹,蕭布衣管他是人是鬼,統統的敬上一杯,雖沒有為那些人傳道授業,酒量卻讓那些人已經佩服不已。當初在四方館的外使在這裡也有不少,知道不知道蕭布衣的聽到介紹是蕭布衣的時候都是驚呼一片。不過那個雷薩克倒是不見蹤影,讓蕭布衣大為奇怪,楊笑佛也在,坐在對席,見到蕭布衣望過去,舉杯微笑示意。

蕭布衣對席還以一杯,卻聽到宮人高高的聲音喊道:“現在由波斯國為大隋國獻上歌舞表演。”

宮人聲音宏亮,四方館嘈雜聲微微停頓下,緊接著音樂四起,和中原迥乎不同。蕭布衣感覺倒和西洋樂有點類似,充滿了歡快的氛圍,扭頭向甬道的盡頭望過去,見到當前一個舞女扭動腰肢款款舞過來。

舞女身後又跟隨著四個伴舞的女子,雖然也是豔麗,可是任憑誰的目光都是望到當先那個女人的身上。當先的舞女黑髮碧眸,身材婀娜多姿,最妙是衣衫穿著奇特,露出修長雪白的大腿和盈盈一握的纖腰。她臉上帶有羅,讓人看不清真實的容顏,可就是這種霧裡看花的姿態讓人心生瘙癢,急不可耐,女人的身材好,渾身一扭,隨著音樂陀螺般的轉向行走,舞技高難讓人歎為觀止,自然博得了眾人的大聲喝彩。

就算是楊廣李渾二人都是捋髯點頭,為這異域的風情所打動。

舞女路過蕭布衣席案的時候望了蕭布衣一眼,轉瞬向前舞去,蕭布衣見到她的碧眼中好像隱藏著什麼,不由微微錯愕,目光隨著她的身形望過去的時候,突然心中狂震,他覺得自己好像認識此人,只是此人為波斯少女,遠在千里,他又怎麼會識得?

樂曲聲音漸急,舞女倏然進退,身形頗為靈巧,蕭布衣只是望著她的動作,皺眉苦想,突然想到一人,差點驚的跳了起來,他不認識此女的身段,卻認識此女的身法,只是因為他的直覺已非一般的敏銳。當初雨夜苦鬥曆山飛之時,就是這個身影毅然的擋在他的身前,義無反顧!

此女就是貝培!她居然如此美貌,只是她化身波斯女人,來這裡做什麼?!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二節 斗急

殿上波斯少女舞的正急,蕭布衣心中比她舞的更急!

貝培來到四方館當然不止是跳個豔舞那麼簡單,群臣和外使都是被波斯少女之舞所吸引,可蕭布衣想起貝培臨別時候決絕,已經知道她這個舞跳下來,總是要見血,或者是貝培的血,抑或是旁人的血。

只是貝培既然都沒有把握,那說明這次任務極為艱巨,她自己都感覺到凶多吉少?

她要殺誰?她是裴閥的人,裴閥以楊廣為根基,這說明她行刺的目的當然不是楊廣,因為裴閥絕對不會允許她如此的做法,她要不殺楊廣的話,唯一還有的可能的只有刺殺李閥中人!

誰都沒有見過貝培的真實面目,誰也不知道舞女是誰,她以真實身份來行刺,死了卻是默默無聞,怪不得不見了波斯的雷薩克,多半是雷薩克早被貝培制住,怪不得貝培想讓他記住她的名字,一個人死後,若是沒有一個人記得她的名字,那無疑是件悲哀的事情。她以波斯女的身份行刺,殺死李渾或者李敏,都和任何人無關!她以真實的身份來行刺,是否是想讓蕭布衣見她真實面目最初,也是最後一眼?或許蕭布衣不能認出是她,或許蕭布衣終於聰明瞭一回,可是她總是明白了她自己的心意!

想到貝培說什麼她不過是枚棋子,生死不由自己做主,蕭布衣忍不住的心酸,又是多少有一些憤怒!他以為自己不是棋子。可他現在眼睜睜的看著貝培去送死,卻連動地權利都沒有。

他絞盡腦汁也是無法阻擋這場刺殺的進行,他這時才悲哀的發現,有的時候,他連棋子都不如。

李渾看起來老眼昏花的看著歌舞,李敏捋著長髯欣賞著波斯舞,李善衡坐在後席卻只是喝酒,頭也不抬。好像在他的眼中。酒比女人要好看可靠了太多。

李閥中赫赫有名的三大人物都在當場。刺殺了哪個都算是轟動京都的大事,李渾曾是兩代將軍,戰功赫赫,雖是年老,身手如何會差?都說李敏美豐儀,善騎射,歌舞管弦無所不通解。這樣地人,想必也是有兩下子。李善衡更不用說,他身為左武衛府中將,統領武衛無數,這樣地人武技要是不行,如何能夠服眾?

蕭布衣心急之時,樂聲已經越來越是急勁,蕭布衣一顆心提到嗓子眼上。知道刺殺就在下一刻。才要霍然站起,大聲喝彩,一時失儀也是顧不了許多!

“蕭大人。這舞可真地好看,讓蕭大人都是看的目不轉睛?”一個聲音響起來,就在蕭布衣的身側。

蕭布衣心中一凜,才發現自己焦慮專心之下,楊笑佛不知道何時已經從對席繞過來,來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蕭布衣忍住了站起的,強笑道:“楊兄難道覺得不好看嗎?”

“好看是好看,不過更好看的應該在後面。”楊笑佛看起來是笑,雙眸卻是緊盯蕭布衣的表情,蕭布衣暗自戒備,笑容滿面,“看不出楊兄居然比我們還熟悉這裡地安排。”

楊笑佛才要說什麼,突然臉色巨變,失聲伸手一指,“蕭大人你看。”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雙拳緊握,波斯女果不出他的所料,轉到急勁之時,人借旋力,早早的高空躍起,手中明晃晃一根鋼絲般的東西,抖的筆直,她刺的是李渾!

所有的人那一刻都是茫然,有的甚至覺得這是舞女舞蹈中地一個動作而已,就算是李渾都是驚在當場,端著酒杯木然地愣在那裡,不知道躲閃。他顯然也沒有意識到,會有千里之外的波斯女公然在四方館前來行刺他!

誰都不認為波斯女有什麼危險,只是因為她穿的實在不多,眾人只注意到她地雪白的大腿,纖細的蠻腰,可是見到她手持鋼絲,淩空躍起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已意識到此人極度的危險!

等到見到波斯女手中的鋼絲從李渾右胸刺入,背後透出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是驚叫起來,難以置信。居然有人在天子眼皮底下,武衛環衛的四方館刺殺了申明公,右驍衛大將軍李渾?!

申明公李渾最後的關頭還是醒悟了過來,在波斯女刺來的一刻閃躲了下。

他雖然年邁,卻還是有點當年的底子,這一下閃躲避開了心臟要害,卻被波斯女手上的鋼絲刺中了右胸。一蓬鮮血透出李渾的後背,誰都認為他是必死無疑,李渾畢竟是老了,以往勇猛無敵,如今卻已經躲不開刺客的一擊!

波斯女一刺得手,才要抽出鋼絲,身側疾風急勁,躲避不及,只覺得手腕酸麻,被一物擊中手腕,鬆開了鋼絲。一個酒杯不偏不倚的擊中她的手腕,緊接著狂風大作,一桌案已經兜頭打到。

蕭布衣這才發覺李善衡武功之高,實屬罕見,應變之快也是駭人聽聞,四方館宴客,除了武衛外,文武百官不能帶兵刃入內,李善衡身為武官也是赤手空拳。只是他見到李渾遇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擲出手中的酒杯擊中貝培的手腕,轉瞬長身掀起桌案,輕若無物般的砸向貝培。

貝培武功也是不差,居然躲不開酒杯襲來,可見李善衡的高明。李善衡兜頭一案砸下,打擊範圍極廣,也讓貝培避無可避。

貝培低叱一聲,一掌拍在桌案處,借力使力,已經倒退了回去,她知道自己絕非李善衡的對手,知道如今逃命要緊,但她一掌雖然抵住桌案,卻覺得大力湧過來,全身有如雷擊般,哇的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心下驚凜萬分。

李善衡一招就是逼退了貝培,卻是不急於擒拿貝培,只是高喝了聲。“護衛聖上,封鎖殿門。”

等到他喊出一聲後,眾武衛這才反應過來,齊齊的一聲喊,一半聚在楊廣之前,持戟護衛,另外地卻是向殿門沖去,只要合上了殿門。貝培已經是插翅難飛。

蕭布衣大急。卻被楊笑佛一雙眼睛盯的死死的

裡又沒有旗杆,捉拿她武衛的人手已足夠,蕭大人想要出手,只怕勞而無功的。”

蕭布衣凜然,聽出了楊笑佛的話中有話。這人莫非也是和李閥一起,此次特來監視自己?只是他要監視自己,何必出言提醒,只要讓自己去救貝培,他蕭布衣就算今天不死,以後也只能亡命天涯!可最怪異的一點是,楊笑佛怎麼知道自己和貝培的關係,而且好像還知道刺客地真實身份?

蕭布衣被楊笑佛言語扣住。內心極為掙扎。貝培卻已沖不出殿門之外。

她淩空倒退,只覺得身後厲風一道,急轉身形。一劍擦身而過,寒氣逼人。司馬長安冷笑道:“大膽妖女,還不伏誅!”他說了八個字地功夫,卻是最少刺出了十劍,招招不離貝培地要害,司馬長安用意和李善衡仿佛,都是先困住貝培再行捉拿之事,刺客雖然詭秘,可是武功不算高強,既然如此,他犯不著捨命去拼。

司馬長安只想等李善衡過來援手,卻沒有想到貝培不躲不閃,合身沖了過來,司馬長安吃了一驚,卻是毫不手軟,手中長劍不停,直刺了過去,竟從貝培小腹刺穿了過去。

他一招得手,微微愕然,不知道以刺客的身手,為什麼如此輕易讓他刺傷一劍,貝培中劍,身子毫不停留,居然從長劍上穿了過來,一拳擊在司馬長安的臉上。

司馬長安臉上吃痛,卻發現眼前升起一股煙霧,吸到鼻中微微頭暈,心中駭然之下,鬆開長劍,閉氣倒滾急聲呼道:“小心煙霧有毒。”

李善衡這時也是倒退,狼狽不堪。他本來已經沖到了貝培的身後,一掌輕飄飄的拍過去,陡然發現一劍帶血從貝培身上穿出向他刺來,饒是他藝高人膽大,卻也心寒躲閃,不知道這個波斯女人耍什麼花招。

等到看清楚貝培已被司馬長安刺了一劍後,李善衡真的哭笑不得,才待上前,就發現一股濃煙平地生起,迅即擴散,聽聞司馬長安大呼煙霧有毒的時候,眼前寒光幾點射來,李善衡大喝一聲,沖天而起。

他人在空中,居高臨下,見到波斯女身邊地濃煙擴展極快,幾個兵衛這時候也是沖了過來,他們卻沒有司馬長安和李善衡的經驗,長吸一口氣後,搖搖晃晃的栽倒,其餘的兵衛見了心中大懼,被濃煙逼的連連後退。

李善衡見了不由心驚,才要閉氣沖進煙霧中殺了貝培,陡然間一道寒光從濃煙中射出,直奔他而來。李善衡一聲冷笑,伸手拿住了擲來的長劍,舉重若輕。貝培擲來的勢若奔雷的一劍在他眼中實在算不了什麼,只是讓他多了件兵刃。

見到殿門處一窩蜂地士兵,殿門居然還沒有關上,李善衡不由暗罵這幫武衛吃屎長大地貨。見到濃煙已經成團,分出一線向殿門快速沖了過去,李善衡知道波斯女要跑,心道這如果也讓你跑了,老子也不用混了。四方館此刻已經混做一團,鬼哭狼嚎,完全沒有了方才喜氣洋洋的情形,很多外使準備了節目和傢伙,就等著上演賺點封賞,這會兒一沖,混亂非常。李善衡提氣高呼道:“刺客只有一人,大家不要驚惶,隨意走動者,格殺勿論。”

他危機之時行權宜之計,這一聲喊後,大殿稍微安靜了些,卻見濃煙已經到了大殿出口處,所有兵士都是硬著頭皮沖上來攔截,突然哎呦媽呀,咕咚咕咚的摔倒一片。

“煙中有毒,煙裡有毒。”眾兵衛都是大聲喊,不由四散開去,李善衡大恨,持劍早早地攔截在殿門前,一夫當關。

濃煙迅即沖到,李善衡目光敏銳,發現波斯女隱約就在濃煙之中,神色凜然,大殿那面的李敏卻已經高聲道:“你們還站著做什麼,快煽走煙霧,莫要熏著了皇上。”

拿團扇的宮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聚到聖上面前,呼地煽了過去,濃煙才有蔓延過來的跡象,愣生生的全部給煽了回去。守衛的武衛大臣也是在找趁手的東西當扇子煽風,只怕一絲毒煙熏到了聖上。

楊廣高高在上,濃眉緊縮,漠視下方混亂一片,蕭皇后臉色蒼白。只是壓低聲音道:“聖上龍體要緊。不如先走?”

“想朕乃大國天子。眾外使面前一個刺客就嚇的朕惶惶而逃,成何體統。”楊廣皺眉望著殿下,歎息道:“若論忠心,看來還是以李家,司馬愛卿為忠。”

群臣見到刺客只有一人,倒都是反應過來,和衛士一樣守護在聖上身前。聽到楊廣歎息,都有些臉紅,又有些搖頭,刺客是殺李渾,李敏和李善衡都是善於混淆視線,這一反應過來搶先圍剿刺客,高喊保護聖上,反倒變成忠君之舉了。

煙霧中嗖嗖的穿出幾人。倏然從殿門穿過。李善衡揮劍不及,不由詫異,搞不懂刺客怎麼還會分身之術。才要拿劍刺去。突然覺得右手手掌有些麻木刺痛,手臂運轉不靈,不由大駭,來不及阻擋刺客,自己性命要緊,腳下用力,跳到一旁。

群臣或遠或近,都知道李善衡武功高強,雖然殿門處的兵衛守護不利,可有李善衡坐鎮,料刺客無處可逃。司馬長安並沒有追過來,只是指揮衛士守在聖上之前,怕萬一再來個刺客,傷及聖上,自己就算把波斯女斬個七段八段地也是功不抵過,眾人都對李善衡有著莫大地信心,卻沒有想到李善衡突然跳到一旁,甩了寶劍,都是大奇。

群臣不明所以,李善衡卻是苦不堪言,他右手不知何時已經起了一層層地大水泡,看起來都有些駭人,他這才明白波斯女的一舉一動都是大有深意,煙霧中擲出長劍不是為了要射殺他,而是想要讓他接住寶劍,她在拔劍擲劍的過程中早就下了極為厲害的毒藥在劍柄上,李善衡哪裡想到這點,恃技接過寶劍,一直沒有留

到毒性發作了才是苦不堪言。

只是藥性雖猛,卻只是外傷,倒讓李善衡放下點心事。

李善衡跳開,煙霧中又是飛出了七八個人影,連珠箭一般,李善衡甩手不及,卻知道跑了刺客的嚴重性,還想去撿地上的寶劍,醒悟過來暗罵自己的愚蠢,左手搶過一支長戟,已經躍出了殿門之外,外邊守衛兵士已經向這個方向奔過來,囂雜一片。

司馬長安是掌管宮中禁衛一事,所以可以持劍在四方館衛護,董奇峰掌晝夜巡察,獨孤機卻主要負責宮外地事宜,二人已經發現四方館的不好,早帶著兵衛沖過來,見到李善衡氣急敗壞的沖出來,右手連甩,左手持戟,都是高聲喝道:“李中將,你要做什麼?”

李善衡見到二人警惕的望著自己,長吸一口氣,平息了惱怒的情緒,“有刺客要害聖上,如今已經沖出了四方館,我是出來擒拿,兩位大人可見到可疑的人物沒有?”

薰奇峰和獨孤機望著殿外昏厥的衛士,眼中有了懷疑,李善衡這才知道波斯女狡猾異常,她用毒煙熏倒了多人,方才更是擲出了這些暈倒的衛士混淆視線。見到薰奇峰和獨孤機不語,李善衡怒聲道:“此事事關重大,你們可是不信?要知道跑了刺客,你們二人都有罪責。”

“李大人莫急。”薰奇峰問道:“現在聖上如何?”

“聖上平安無事。”李善衡回道。

“獨孤大人,你留人守衛聖上,老臣和李大人去追拿賊人。”董奇峰到底經驗老道。獨孤機點頭帶兵衛守住四方館地殿門,不要說人,蒼蠅都是飛不出來。李善衡心中大恨,若刺客真地殺了皇上倒讓他開心,只是刺客刺中了李渾,如今生死不明,若不抓住刺客,那李閥真的顏面無存。

“李大人,我和獨孤中將是從正面趕來救援,這一路並沒有見到可疑人物。”薰奇峰猶豫道:“這麼說賊人可能從兩翼逃走,不如你我分頭去追。還未請教大人刺客是什麼摸樣?”

李善衡皺起眉頭,向董奇峰解釋刺客的長相裝扮地同時,卻是查看地上留下地痕跡。這裡掃的乾乾淨淨,半點積雪都無,可是波斯女中了一劍,怎麼地上一絲血跡也沒有?

有感波斯女的變化多端,李善衡都有些懷疑她會幻術,司馬長安的一劍未刺中她也是說不定的。只怕波斯女走遠,李善衡無奈之下,只能說道:“不如董大人從左邊進行搜捕。我帶人向右方查看?”

薰奇峰連連點頭。“就依大人所言。”

二人分路追擊。李善衡沿著四方館向右行了數裡,詢問四周兵衛,都說人影不見,李善衡暗自皺眉,波斯女打扮特異,要是路過這裡,沒有理由不被別人發現。思索四方館內的波斯女的一舉一動。陡然想到了什麼,跌足道:“他奶奶的,中了這個狡猾妖女地奸計。”

他想通了什麼,不顧身邊兵衛地詫異,疾步回轉,可到了四方館後才發現,這裡已經風平浪靜,濃煙早就被清除。外使此刻正在魚貫而出。聖上和一幫大臣都是不見了蹤影。顯然楊廣被刺殺干擾了心情,不想再把百寮宴開下去,眾外使也是為自己地安危著想。早早的回轉。李善衡四下張望,臉色大變,見到李敏居然還在,顯然等候自己,快步上前壓低了聲音道:“叔父怎麼樣?”

李敏皺眉道:“現在還是昏迷不醒,可能是驚嚇過度,聖上已經找御醫來看。善衡,難道以你之能,還是沒有抓住刺客?”

李善衡恨聲道:“我中了妖女的奸計,她沒有出了四方館,想必趁亂躲在館內,現在才走。”

李敏只是想了下,就恍然道:“不錯,當時場面極為混亂,我也因為叔父遇刺亂了分寸。波斯還有幾個表演魔術的箱子,莫非她用濃煙掩蓋的時候,躲到箱子裡面?她故意丟人出去,就是引你出去追蹤?”

“多半如此。”李善衡歎息道:“此人善變,一舉一動都是老謀深算,就連你我的應變都考慮在內,絕非等閒之輩,我這就去找箱子的下落,說不定能抓住妖女,可那些波斯人怎麼會被聖上輕易地放過?”

李敏輕歎一聲,“波斯雖遠,可在這裡人數眾多,影響廣大,聖上自詡聖明,那些波斯人都說不知道此事,他也就先放走了他們,只說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要是事後查明波斯女和他們有關,再嚴懲不貸。”

李善衡連連冷笑,啞著聲音道:“我只怕聖上高興還來不及,我先殺了妖女,再說其他。”

李敏低聲道:“善衡,你我心知肚明就好,你一切要小心。”

李善衡冷笑道:“你放心,那個妖女饒是變化萬千,也奈何不了我的。”李敏想要說些什麼,終於還是壓低了聲音,“那你先帶人去找,只是無論事成與否,都要第一時間回來找我,我有事和你商量。”

李善衡點點頭,心中氣惱,只想抓住那個波斯女,將她碎屍萬段。他久在東都,呼風喚雨,什麼時候吃癟如斯?可波斯女雖然武功不如他,卻在他眼皮底下傷了他叔父,還是大搖大擺的逃命,讓他如何不惱?

問明波斯人的去處後,李善衡帶幾個護衛快馬追過去,寒夜清冷,馬蹄急促,踩到人的心中一樣,眾外使陸續向天津橋的方向走去,聽到如此緊迫的追兵,都是自覺的躲到一旁,等到李善衡走後,指指點點,竊竊私語。

李善衡聽到外使地議論心中怒火更熾,眼看要追到太微城端門地時候,眼前一亮,幾個波斯人正趕著車子向城門趕去,雖然是不緊不慢,但車子上赫然排列幾個箱子,容人不是問題。

李善衡久在東都,知道在東都中,波斯人算是最多的外國人之一,南市豐都附近就都是波斯風情的廟祠宇觀,他們經常在百姓面前表演什麼雜耍魔術,自

和大變活人都是經常上演地節目。

這次波斯除了歌舞之外,還要在聖上面前表演大變活人,李善衡武功高強,人也不笨,知道箱子中定有暗格,只是這次事發突然,他的一舉一動簡直可以說是被人牽著行走,一時間倒忘記了這點。

李善衡離波斯人漸近,人在馬上,長嘯一聲,已經馬上躍起,撲到幾個波斯人的馬車前面。他這招也是先聲奪人,讓幾個波斯人興不起反抗之意。

幾個波斯人都是有了慌張,嘰裡咕嚕地大叫,當先的一個年長之人顫巍巍的走上前來問道:“尊敬的大隋將軍,你攔我們的路是為了什麼?”

老者碧眼卷髮,滿臉的皺紋,聲音暗啞,有些畏懼的望著李善衡。

“攔路為什麼。你們心知肚明。”李善衡冷眼望著幾個波斯人。心中有些失望。這幾人都是有些害怕。但是轉瞬鎮定了下來,看到他們有些淡漠的神色,李善衡開始懷疑起自己地判斷。

“大隋地天子已經開恩說,此事和我們無關。”老者咳了聲,辯解道:“我們和那女人真地沒有瓜葛的,我們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刺殺大隋的大臣,我們……”

李善衡聽到老者說話囉嗦。有些不耐,伸手從兵衛手中拿過把寶劍,連揮幾下,馬車上的箱子轉瞬四分五裂,幾個波斯人都是大怒的圍了上來,嘰裡咕嚕個不停。李善衡只是望著箱子,裡面果然是有暗格,可卻是沒人。李善衡大失所望。翻身上馬,不管波斯人的怒駡,揚長而去。

幾個波斯人望著李善衡遠走。又罵了幾句,這才不情願的收拾起散亂地箱子,趕車向端門走去。他們都是異域人,城兵並不為難,幾人過了天津橋,來到個僻靜的地方,一個波斯人用中原話向老者問道:“去哪裡?”

老者臉上皺紋更深,用手緊緊的按住小腹,輕聲道:“當然先是要去南市,我們要防備有人跟蹤。”

他聲音少了嘶啞,聽起來絕對不像是個老年人。

波斯人有些尊敬的望著老人,“你能不能挺得住?”

“沒有問題。”老者終於還是坐在馬車之上,淡淡道:“為了逃命,挺不住也要挺的。”

他鬆開了捂住小腹的手,手掌邊緣滿是血跡,嘴角抽搐幾下,卻是在想,好在蕭布衣沒有出手,看來裴小姐算准了他的性格!只是他奮不顧身的樣子,難道真地認出我來,在他地心目中,我的性命比他的前程還要重要嗎?

老者當然就是貝培!

李善衡當然不知道貝培玩了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地把戲。事實上貝培的確是誘使眾人都以為她逃出四方館,趁煙霧彌漫再加上混亂的功夫,躲入了箱子之中,箱子中早有衣物和止血藥物,她被司馬長安一劍刺穿腹部,要是常人多半斃命,可她並非常人。她自加入裴閥以後,接受的就是常人難以想像的艱苦訓練,懂得逆境求生,所以被刺了一劍後還能止血換衣,稍微化妝下,又將箱子裡的血跡擦的乾乾淨淨,不然早被李善衡看出了破綻。她在箱子中跟隨波斯人出了四方館,知道李善衡可能會想到這點,她不躺在箱子裡,卻採用障眼法出了箱子,搖身一變成了個老者。李善衡很多事情想得到,卻是差了一步,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箱子之上,卻做夢也沒有想到,和他侃侃而談的波斯老者居然就是他極力想要捉拿的波斯妖女!

李善衡一股怒氣無處發作,回到李宅的時候,卻已經鎮靜下來。他知道刺客能活,是因為她的計畫周密,而且有足夠的冷靜,自己現在需要的也是冷靜。

見到李敏的時候,李善衡還是無奈的搖搖頭,李敏見到他的神色已經知道了結果,安慰道:“善衡,你做的已經很好。”

“大哥,你說什麼?”李善衡有些不解。

“我說你很冷靜,就算失敗也不急躁,這已經做的很好。”李敏輕輕歎息聲,“你要知道,我們現在處於一個前所未有的危險之地,不冷靜的結果就是死!”

李善衡沉默下來,“叔父怎麼樣了?”

“應該是沒有性命之憂。”李敏歎息道:“可是聖上已經把他接到了宮裡,說是療傷。”

“是被昏君軟禁了?”李善衡皺眉道。

李敏半晌才道:“今日的事很是蹊蹺,善衡你難道不覺得?”

“我只覺得刺客是在那個昏君的授意下來刺殺叔父。”李善衡握緊了拳頭,“大哥,先是你被刺,然後最近又出來了什麼李氏當為天子的謠傳,雖然那個昏君表面上對所有人說他不信謠言,可誰都知道他內心猜忌極重,這次刺殺叔父我懷疑就是裴閥搞的鬼!他們已經準備開始對我們動手,大哥,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李敏緩緩點頭,“叔父老了,前幾日他竟然對我說,聖上說我洪字犯了當年先帝夢境的忌諱,希望我能自裁。”

李善衡瞠目道:“昏君真的這麼說,大哥,你不能死,你死了,李家在東都就不會存在!”

李敏微笑道:“我當然不會自裁,我們現在需要做的是,想個方法讓昏君自裁才好。”

李善衡精神一振,“大哥說的極是,只要希望大哥想出妙計來,大哥說一聲,我就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二人相視而笑,竊竊私語起來,燈光一照,拖了兩個長影在紗窗上,頗為詭異!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三節 送上門來

深人靜,無月無星。

裴宅的大廳上只亮著孤燈一盞,茫茫黑暗中看起來仿佛迷途的羔羊,又像是指路的明燈。

裴茗翠孤單的坐在大廳裡,大廳內並不寒冷,她面前卻只有冷茶一杯,看起來很久沒有添過茶了。

遠方不知何時也亮起了一盞孤燈,迂回的向大廳的方向走來,孤燈走近後,才發現是一老僕提著燈籠,身後跟著一人。

蕭布衣遠遠望見大廳中坐著的裴茗翠,心中不知是什麼感覺。他以為裴茗翠不過是個豪放女的時候,才發現她是粗中有細,諸事算計百無一失,他以為自己不了解這個人所作所為的時候,卻知道了她為了姨母陳宣華的一個承諾,為了一個所謂深情的男人,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對於楊廣,她比任何一個朝臣都要忠心。他以為她也是極為豐富的感情,就是不肯外露的時候,才發現她的鐵石心腸,為了一個目的,可以說是不擇手段,她是怎樣的一個人,蕭布衣不知道!

他靜靜的立在廳外,裴茗翠也是靜靜的望著他,沒有以往的熱情相迎,拉手入席。

二人看起來都在研究對方,可是彼此眼中只有寂寞,並沒有敵意。

“貝培現在怎麼樣?”蕭布衣終於打破了深夜的沉寂,緩步走到桌子旁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無論事情怎麼變化,現在貝培的安危是他最應該關心地事情,就算是質疑。也要留到後面再說。

“你知道是貝培?”裴茗翠淡淡道。

“我若是不知道貝培,怎麼會來?”蕭布衣抿口茶水放下茶杯,他發現自己居然少了憤怒。當初在四方館認出貝培的那一刻,他差點想去掐死裴茗翠。原因很簡單,貝培是裴閥的人,她的一舉一動都是聽命裴閥,更準確的一點說,是聽命裴茗翠。裴茗翠竟然讓貝培去做這種九死一生的事情?可是他走到裴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責問裴茗翠的權利。一點都沒有!

“她沒有死。”裴茗翠終於道。

“為什麼要她去?”蕭布衣松了一口氣。

“不讓她去,讓我去,還是讓你去?”裴茗翠譏笑中帶有漠然,“或者讓一個別地女人,但是你不認識地去送死?”

蕭布衣沉默下來,裴茗翠說地很尖銳,但是他不能不承認她說的很現實。也很諷刺。的確,刺客若不是貝培,他也不會如此憤怒,可刺客要是別人,同樣也是人命一條,但他卻會因為事不關己的緣故,而看戲一般。

蕭布衣來的時候有太多的問題想問,可是被裴茗翠幾句話反問過來居然無語。半晌才又想起一個問題。“楊笑佛是裴閥的人?”

“互相利用而已。”裴茗翠淡淡道,有些疲倦地樣子,“我知道以你的性格。前程可以不要,性命可以不要,但是義氣不能不要,只要是你的朋友在危險之中,你就少了分超然,多了分衝動,所以我讓楊笑佛提醒你一下。這場行刺安排了很久,任何人都不能阻擋。”

“可是卻失敗了,難道不是嗎?”蕭布衣冷笑道。

裴茗翠嘴角終於露出狡黠的笑,“如果你都認為是失敗了,看來事情已經成功了大半。”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你說什麼,我怎麼不懂?”

裴茗翠抿口茶,對這個問題不做回答。

“為什麼要殺李渾?”蕭布衣又問。

“這個問題,我不能回答你。”裴茗翠放下茶杯道:“蕭兄,有些事情你想出來是一回事,可是我告訴你是另外一回事。你做事有自己的原則,我也一樣。”

蕭布衣苦笑道:“看起來我不該來。”

“可是你還是來了,我也知道你會來,今天你不來,你就不是蕭布衣。”裴茗翠歎息一口氣道:“這就和我不安排貝培去刺殺,我就不是裴茗翠一樣。”

“原來我和貝培也不過是裴小姐手上的棋子而已。”蕭布衣自嘲的笑笑。

“你們當然是棋子,可我也是。”裴茗翠目光投到遠方的黑暗中,落寞道:“但如果一個人地死可以換來千萬人不用死地話,那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你也一樣?”蕭布衣帶有譏誚的問。

裴茗翠霍然轉頭,雙眸似海,“不錯,若是我裴茗翠的死能換來大隋江山安定地話,我去死又有何妨?做事總是要死人的,但要死得有所收穫!蕭兄,你讓我欽佩的就是義氣,可你讓我頭痛的也是義氣,你這種人,做朋友很好,可是要做大事,”裴茗翠歎息一口氣,緩緩道:“要做大事,恐怕還差了些。”

“這世上人若都是做大事的人,也實在有點寂寞。”蕭布衣聳聳肩頭,自嘲道。

裴茗翠也笑了起來,少了分感慨,“蕭兄說的不錯,人與人不同,蕭兄若是做大事的人,今夜你我話都不會多說一句,也是寂寞。”

蕭布衣望著裴茗翠,感覺她有時灑脫,有時羈絆,想起袁天罡說的,人一偏執,禍端必生,很多事情,順其自然的好。可裴茗翠都不是那種順其自然的人。

“你認為殺了李渾就能換得大隋江山的穩定?”

裴茗翠嘴角笑容有些生澀,“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要去做一些事情竭力讓大隋的江山穩定,是不是?”

蕭布衣漠然。

“荊軻知易水蕭蕭不還還是義無反顧,專諸明刺殺王僚必危機重重,還是血濺當場。要離為殺了慶忌斷臂舍妻,事成自刎而死,聶政刺殺俠累後挖眼毀容,只為不連累家姐。”裴茗翠輕聲道:“他們難道不知道會死?可是他們為什麼還要去做?我想就算讓他們重活一次重新選擇,他們還是會義無反顧的去做。只是因為他們本性如此,這就是命!就如蕭兄般,明知道出手就是舍卻前程,亡命天涯還是想要去救貝培。”

蕭布衣微微動容,想到這就是命地

忍不住想到了太多。

裴茗翠輕歎一聲,“古人有古人的原則,蕭兄有蕭兄的原則。我裴茗翠也有我裴茗翠的原則。有些事情。去做的時候,不會去考慮自身的生死利益,而只是因為想做而已。重新面對,亦是如此。古人有雲,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我裴茗翠只知道自己就算重活一次,還是會如此作為,絕無反悔。”

她說的聲音雖輕,蕭布衣卻聽出裡面的斬釘截鐵之意,不由有了欽佩之意,半晌才道:“對錯只存已心,只怕後人多有不解。裴小姐苦心孤詣,我只怕……”

裴茗翠笑了起來。“我何須別人理解。只蕭兄一人諒解,我已經覺得老天待我不薄。”

蕭布衣見到裴茗翠說何須別人理解地時候,儼然是楊廣地影子。只能心中歎息,長身而起道:“夜已深,多謝裴小姐解釋。”

“蕭兄等一下。”裴茗翠突然拿出一個木板,丟到蕭布衣桌案前,“蕭兄有空可以看看這個,以蕭兄地頭腦,想必會明白很多事情。”

蕭布衣見到木板上密密麻麻寫著文字,上書禮制凡品,不拘上智,法備小人,不防君子。太傅上柱國申明公器宇宏深,風猷雅曠……

有些不明白裴茗翠的意思,蕭布衣問道:“這是什麼?”

“這是先帝給李家丹書鐵券的副本,”裴茗翠揮揮手,“以蕭兄的頭腦,回轉的時候看一遍,仔細想想,我想今日也算不虛此行了。”

送走了蕭布衣,裴茗翠並沒有休息,沉思坐了良久,這才下定了決心般的離開大廳,來到了一間偏房前,又猶豫了片刻,徑直推門走了進去。見到床榻上盤膝打坐的一人睜開了眼睛望過來,輕輕歎息一口氣道:“裴蓓,你地傷勢如何?”

床榻上的赫然就是貝培,也就是女扮男裝的裴蓓。這時的她多少有些滑稽,胡服在外,嬌弱在內,除去了化妝的貝培臉色蒼白,鼻樑挺直,雙眉有如新月般彎彎,嘴唇卻因為失血過多有些乾裂。無論怎麼看來,她都是長的極為秀氣的女人,只是臉上有種天生的冷淡讓她少了分女性地柔弱。

蕭布衣如果見到多半會讚歎裴蓓易容地神鬼莫測,因為從她男裝的小鬍子貝培來看,誰都猜不到她本身居然如此美麗。

裴蓓見到裴茗翠進來,就要起身下榻,裴茗翠卻是伸手止住,輕聲道:“你多休息下吧。”

“小姐,裴蓓傷勢不算重。正常行走尚可,但是要打鬥的話恐怕還要過段時間。”裴蓓對裴茗翠很是尊敬。

“要打鬥地話?”裴茗翠喃喃自語,“你很喜歡打鬥嗎?”

裴蓓目光有了不解,想了下,終於說道:“不喜歡。”

“哦,”裴茗翠微笑道:“那看來我讓你做個殺手,倒是違背了你的本意。”

裴蓓搖頭道:“裴小姐,裴蓓沒有什麼本意。我只知道,若非沒有裴家的收留,裴蓓早在十數年前已經死了,對於裴家的恩情,裴蓓沒齒難忘。”

裴茗翠笑笑,“難忘不難忘的倒無所謂,只是現在有人因為你找我來抱打不平了。”

“誰?”裴蓓豁然抬頭,轉瞬明白了什麼,“裴小姐,他什麼都不知道,如果有得罪你的地方,請你原諒。”

“他做的事情他自有擔待,何須你來道歉。”裴茗翠淡淡道:“裴蓓,你可以走了。”

“走,走到哪裡?”裴蓓變了臉色,有了惶恐。她一向都是天不怕地不怕,只是對裴茗翠除了恭敬外,多少還是帶了點畏懼。

“你難道不記得我們之間的契約?”裴茗翠笑道:“影子盟之人,雖然是如影隨形,不死不休,可是我當初就對你說,這場任務極為險惡,十死無生,你此次任務後,就和裴閥影子盟再無瓜葛。你既然選擇了,就是說。你活過來是你的命,你死了也是你地命,我讓你去執行任務,已經當你是個死人,現在你已經死了,自然算不上影子盟之人。你如果不是影子盟之人,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她說的繞口令一般,裴蓓先是詫異。後是惶恐。再有的卻是驚喜和不舍。

“裴小姐。我……”

“你什麼你,如今你是個新人,新生的人,和影子盟沒有任何瓜葛。”裴茗翠正色道:“不過你要記得,該說的可以說,不該說的,就算死人也是不能說。”

裴蓓目光露出感動。咬著嘴唇,半晌才道:“謝謝裴小姐。”

“不用謝我,要謝的話,也謝謝那個為你抱不平的人吧。”裴茗翠轉身走到房門處,停下腳步,“裴蓓,現在估計整個東都城都在通緝你,你自己千萬要小心。你現在就可以去別地地方。但是我這裡,隨時都是歡迎你住地。”

她說了最後一句後,再沒有停留。關上房門,隔斷落寞,裴蓓卻是眼角湧出了淚花,是喜悅,也是感激……

蕭布衣回轉太僕府地時候,已經把木板上丹書鐵券內容看個完。他發現自己目光已經極為敏銳,黑夜中視物纖毫畢現,可是看清的不見得看懂,看完丹書鐵券後,他並不明白裴茗翠給自己這個什麼目的。

“社稷佐命,公為稱首,位極帥臣,才為人傑,萬頃不測,百煉精鋼……”蕭布衣喃喃自語,心道看來就算皇帝也會拍馬屁的,皇上也會拍大臣的馬屁,隋文帝對申明公這個馬屁拍的,梆梆作響!可這個馬屁對自己又有什麼作用?裴茗翠總不會讓自己學習馬屁之法吧?

“然王者作教,惟旌善人,去法宏道,示崇年德。自今以後,雖有罪,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蕭布衣念到這裡的時候,已經進了太僕府。

見到丫環下人見自己詫異地眼神,蕭布衣有些奇怪,轉念一想,多半是因為自己回來的太晚,又是念念有詞好像

的緣故,並沒有多想。

走到庭院的時候,發現一人影迎了上來,“蕭公子,你回來了。”

蕭布衣見到是婉兒,寒夜中帶了些溫馨,婉兒和小弟在太僕府也算住了一段時間,可她向來知道自強和規矩,除了居住外,從來不到處亂走。白天出去做事,晚上回來做布鞋,也是頗為辛苦。

“婉兒,什麼事?”蕭布衣問。

婉兒黑夜中微微臉紅,站著凍的有些發抖,“沒什麼,我晚上睡不著,就出來走走,見到是你,就打個招呼。”

蕭布衣心道,要只是出來走走,怎麼會凍成這個樣子?

“沒有別的事情嗎?沒有的話,那我就走了。”蕭布衣作勢要走。

婉兒慌忙叫道:“蕭公子,等等。”

蕭布衣含笑道:“有婉兒,只要我能做倒的,不會有什麼問題。”

“我們總是麻煩你,”婉兒有些臉紅道:“我,我……”

蕭布衣耐心道:“婉兒,這不叫麻煩,這叫幫忙,我們是朋友,是不是?”婉兒紅著臉道:“我和小弟怎麼好說是蕭公子地朋友。”

“反正我是把你們當作是朋友。”蕭布衣假裝不滿道:“莫非你不把我當作是朋友?”

婉兒慌忙擺手道:“不是,不是,我,我們只是怕高攀了。”

“有什麼高攀不高攀地,”蕭布衣假裝生氣道:“我只怕你們是嫌棄我的,我知道當初在洛水之旁,你還念念不忘我也是穿的布衣,落水後如同落湯雞一樣地場景,所以一直鄙視我!”

婉兒知道蕭布衣在開玩笑,‘噗嗤’一笑,想起當初洛水翻船的那一幕,恍若隔世,當初只以為是場災難,現在才知道是一生難忘的溫馨。

“我當蕭公子是朋友的,”婉兒終於拿出個錢口袋道:“蕭公子,我這攢了點錢,有兩個銀豆子,還有一吊多的錢,不知道夠不夠?”

“什麼夠不夠?”蕭布衣一愣。

“小弟成天說要和蕭公子一樣有出息,又好動,”婉兒臉紅道:“我想蕭公子既然當的是馬官,你地地位我們不敢奢望。我只想給小弟買匹小馬兒,以後他若是學會了蕭公子的半成本事,能有蕭公子的百分之一的成就,我就覺得對的起爹娘了。可是我不會買馬,我就想,我就想……”

“你想讓我幫忙買一匹小馬駒?”蕭布衣總算明白了婉兒的心事,暗道女人心真的難以琢磨,就這麼個小事說了半天。比天書還要難猜。

婉兒重重的點頭。欣喜道:“是這樣。蕭公子,麻煩不麻煩?”

蕭布衣心想,這有什麼麻煩地,明天我叫四署令給你們選十來匹馬駒都不是問題,還要什麼錢,見到她居然攢了兩個銀豆子,不由大為奇怪。打趣道:“沒看出來婉兒還是十分有錢。”

“這銀豆子是袁先生打賞地,”婉兒垂頭道:“我本來不要,可是他一定要給。”

蕭布衣知道袁嵐做事地周到,“既然給錢,有什麼不要的,難道是他給你下的聘禮嗎?”

婉兒有些緊張,發誓道:“不是,絕對不是。婉兒不會嫁人的。”

“傻丫頭。你怎麼不會嫁?”蕭布衣彈了她腦門下,順手拿過了錢袋,只取了個銀豆子。“其餘的錢你先收著,我看看這個銀豆子是否夠用。若是不夠的話,我再向你要好了。”

他手指輕觸婉兒額頭的時候,婉兒好像觸電一般,無法動彈,等到蕭布衣走遠地時候,這才回過神來,拿著錢袋想要追過去,蕭布衣已經不見。婉兒臉紅的火一般,伸手摸了下額頭,覺得耳根子發燙。

蕭布衣到了自己房門前,只見到燈火輝煌,不由搖頭,心道肯定是胖槐在搞鬼。

這傢伙,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到了太僕府好像這點燈不要油一般,走到屋門前,聽到屋內有水聲,蕭布衣有些奇怪,心想胖槐難道跑到自己房間洗腳?他什麼時候這麼勤快過?

沒有什麼猶豫的推開了房門,蕭布衣徑直走了進去,因為這是他的房間!隨手帶上了房門,饒是蕭布衣見過了太多光怪陸離的場面,也幾乎忍不住以為自己是眼花,愣在當場。

滿屋香氣襲人,他竟然看到有女人在他房間洗澡!

蕭布衣幾乎以為波斯人的大變活人跑到了自己房間來變,不然怎麼可能有女人在自己的房間洗澡?

用了片刻的功夫,蕭布衣確認自己不是幻覺,又用了片刻地功夫,蕭布衣透過濛濛地水氣確認這人不是袁巧兮,更非袁若兮。要說到他房間洗澡的最大可能倒是袁巧兮,這個乖乖女只要她父親袁嵐說一聲,感覺去死都沒有問題的,可要說這麼膽大地女人估計也就是袁若兮,那個女人要說有一天在大街上裸奔蕭布衣也不會懷疑,可浴桶中的女人臉孔有些陌生,看著又有些眼熟,她到底是誰?

“蕭少卿回來了?”女人銀鈴般的笑聲,“我才發現原來蕭少卿表面上是謙謙公子,卻也是如此急色,不然何以看我看的目不轉睛?”

蕭布衣聽到她的聲音,霍然驚醒,差點跳了起來,吃吃道:“你是無憂公主?”

他見過無憂公主,可是一次是隔著轎子,第二次卻是隔著她臉上的羅,霧裡看花般,並沒有真正見到過無憂公主的臉,所以這次陡然見到,難免陌生,可是無憂的聲音他倒是記得,這下知道是無憂公主在他房間洗澡,怎會不大吃一驚?!

無憂公主淺笑凝眸,額頭光潔的有如月光灑落,略尖的下頜,光潔玉潤,櫻桃小嘴,笑露珍珠般的玉齒,一張臉精緻潔白,吹彈可破。

她人在浴桶,不問可知,整個人肯定是光著的,不知是熱氣還是羞意,無憂公主臉上慢慢湧上紅意,一時間紅白粉嫩,花團錦簇般,誘人眼目。

蕭布衣過

後,馬上聯想到了董奇峰當初所言,不由心下歎息,奈。

很顯然,無憂公主已經開始準備破釜沉舟的押寶在他身上,她雖是個公主,可是唯一的外公不得寵,唯一的老子不喜歡她,能夠值得信賴的人一個沒有,能幫她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她一個女人,要嫁到恐怖不可知的突厥去,被男人視為玩物和貨物。結局慘不忍睹,難免心懷恐懼。畢竟能混到可敦那樣地女人大隋只有一個,女人像無憂公主這樣的,唯一能拿得出的就是身份和身子,對男人有吸引力的也是她的身份和身子,她跑到自己房間洗澡說是誘惑自己,不如說是交換更好一些。

蕭布衣想清楚了來由始末,只是微笑道:“回公主。我雖然不是什麼小人。可從來也不自詡為君子。公主驀然向我敝開心胸,下官有些誠惶誠恐,難免不目瞪口呆。”

無憂公主聽到蕭布衣一語雙關,臉上‘騰’的紅暈上竄,她的確如蕭布衣所想,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出此下策。她也知道女人要拿得住身份才貴重。主動送上門地女人向來不為男人所重視,可是她拿得住架子,蕭布衣更是穩如泰山,這讓她實在無計可施。

今晚她在四方館,得知外公因為緝拿刺客不利而被皇上爹爹訓斥地時候,更是心中涼了半截。聽宮人四下議論,因為最近外公和獨孤機辦事不利,已經讓皇上爹爹大為不滿。準備撤職查辦。外公如果被撤職。無憂覺得自己徹底斷了生計,四方館內散了後沒有回轉宮內,卻是直接來到了太僕府。她畢竟是公主。要到蕭布衣地房間,也沒有哪個敢攔,所以蕭布衣回轉的時候,一幫下人和婢女都是古怪的望著他,心中嘀咕公主的心思,暗自欽佩少卿的魅力。

無憂見不到蕭布衣回轉,一狠心之下,讓婢女準備熱水洗澡,說是洗澡,卻是逼自己痛下決心罷了,只是她雖痛下決心,見到蕭布衣進來的時候也主動調侃,見到他也不回避,目光灼灼的望著水中地自己,饒是隔著木桶,知道他看不到什麼,卻也是忍不住的渾身發軟。

她貴為公主,平常和別人軟語都不說過一句,這次當個男人面赤身洗澡,實在是前所未有的荒唐事情。

“只是宮中難道伺候不周,熱水不夠,竟然需要公主到太僕府來洗浴?”蕭布衣搖頭道:“看樣下官雖為太僕少卿,也要向內侍省反映下他們的失職之罪。”

蕭布衣鎮靜了下來,公主反倒慌亂了起來,半晌才道:“蕭布衣,你如此聰明之人,難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蕭布衣釘子一樣的站在門口,“下官蠢笨如牛。”

無憂見到蕭布衣雖是鎮靜自若,人卻一動不動,轉瞬醒悟過來,微笑道:“那是因為你離的太遠,所以並不明白。”

“下官眼力不錯,倒不知道距離有什麼玄妙。”蕭布衣大為頭痛,不知道為什麼主動送上門來的女人身後都帶著一堆麻煩,上次夢蝶如此,這次公主也是一樣,老天不會平白送你餡餅倒是一點不錯。

他要是碰了公主,固然爽快一時,只是以後恐怕要拿一輩子去還債。更何況現在和李閥關係不明,公主和他上床後讓他去殺了李敏怎麼辦?他現在都有點害怕公主搞個玉石俱焚,喊上一嗓子,如果讓聖上知道,估計也是天大地麻煩。

“我已經洗完了,少卿,麻煩你將浴巾遞給我。”無憂白了蕭布衣一眼,似笑非笑。

“哦?”蕭布衣皺眉道:“不如我去給公主找隨行來地宮女如何?”

“她們已經回去了。”公主雖然還是笑,多少有些勉強。

“太僕府還是有婢女的。”蕭布衣又道。

“她們粗手粗腳,我不滿意。”公主不滿道:“少卿,你若真的是個君子,心懷坦蕩,難道遞個浴巾也怕嗎?”

蕭布衣緩步上前,找到浴巾遞過去,無憂霍然站起,面對蕭布衣道:“少卿,請扶我出來。”

蕭布衣只覺得眼前白晃晃地耀眼,顫巍巍的動心,一咬牙,伸出手來,無憂帶著水珠出了浴桶,用浴巾裹住了身子,白了蕭布衣一眼,顫聲道:“少卿,還不扶我上床嗎……”

蕭布衣只能歎息道:“下官只怕床榻簡陋,怠慢了公主。”

無憂臉紅耳赤,呢聲道:“有少卿在的地方,哪裡都是金碧輝煌,無憂一個女子都是這麼主動,少卿難道還是不解風情嗎?”

她吐氣如蘭,雙手緊緊的抓住浴巾,卻已經依在蕭布衣的胸前,抬眼望去,雙眸帶有霧氣朦朧,讓人忍不住的憐惜,蕭布衣果真按捺不住,伸手一把抱起了無憂,快步的走到床榻前,放下了無憂。

無憂羞的想要閉眼,卻又不肯,人倒在床上,察覺蕭布衣臉龐湊過來的時候,忍不住的羞意,顫聲道:“布衣……”

蕭布衣卻是低聲說道:“公主稍等。”他說完這句話後,退離床榻,放下布簾,無憂愣住,卻發現蕭布衣已經竄到門前,霍然打開房門,凝神以待,只是看清楚眼前之人忍不住吃吃道:“原來是貝兄?!”

他耳力甚強,雖在意亂情迷之下卻是不失心智,聽到門外有人,驚凜之下只以為有人埋伏,想到了門外是胖槐,門外是婉兒,門外是伏兵,門外或者是無憂這鬼丫頭設下的仙人跳,哪裡想到門外站著的竟是裴蓓化妝的貝培!

貝培只是冷冷的望著蕭布衣,目光如冰!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四節 風雨欲來

布衣看到貝培的時候先是詫異,後是驚喜,望見她的移到自己臉上的時候,微微覺得尷尬。

“貝兄找我有事?”

“本來我想找你說句話。”貝培終於開口。

“要說什麼?”蕭布衣忐忑問。

“現在不用說了。”貝培轉身就走,雖然行動略微有些不便,但還是走的很快。

蕭布衣顧不得床上的公主,幾步追了過去道:“貝兄!”

“什麼事?”貝培止住腳步,沒有回頭,只是低聲問道。

“其實你看到的並非你想到的,你想到的也不是你看到的……”蕭布衣覺得自己很有哲人的潛質,孔子莊孫子也是比不上他的。

“你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想的是什麼?”貝培冷著臉反問。

蕭布衣啞然,半晌才道:“貝兄準備去哪裡?”

“我當然是回房間休息,我還能去哪裡?”貝培搖頭道:“雖然我的房間沒人在床上等,可睡覺還是需要的。”

蕭布衣舒了口氣,又覺得自己緊張的有點莫名其妙,才聽了裴茗翠說什麼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現在自己問心無愧,怎麼才來了一個人,就踟躕不前了?不過想想,自己也是男人,也動心過,說問心有愧多少有問題,自己還沒有付諸行動,不過是考慮的太多而已。

“一刻,千金難得。”貝培也不回頭,淡淡道:“蕭大人莫要耽誤了。那可是我的罪過。”

他說完這句話後,再不停留,看他地背影,倒是的確回轉住所,因為遠方傳來胖槐的一聲淒厲非常的慘叫,‘鬼呀!’

蕭布衣目送貝培離開,想起一刻的時候,不知道貝培是鼓勵呢。還是刻意打消他的熱情。只是如何送走無憂公主倒是讓他大費周折的事情。是曉之以理還是動之以情那是個艱難的選擇。

緩步回轉到房間地時候。發現無憂公主裹地和粽子般,好像要遠遊地樣子,蕭布衣見她如此,實在比見到她脫光了洗澡還要詫異,“公主,你做什麼?”

“很晚了,再留在這裡我只怕會有流言蜚語。”無憂公主正色道:“少卿。雖然你我問心無愧,只是怕小人作梗使壞,既然這樣,我還是早早的回轉宮裡為好。”

蕭布衣看怪物一樣的看著公主,半晌才道:“公主深思熟慮,下官自愧不如,只是公主帶的下人都回轉到了宮裡……”

“誰說他們都回轉宮裡?”無憂詫異的說道:“他們就在前廳等候我回轉,少卿難道沒有見到?”

蕭布衣只好道:“原來如此。只是最近東都不算太平。那要不要我找兩個護衛護送公主回宮呢?”

無憂似笑非笑的望了眼蕭布衣,“若是真的碰上曆山飛那種賊人,我怕只有少卿這樣地身手才能保護住我的。”

蕭布衣點頭道:“公主吉人天相。宅心仁厚,曆山飛見到公主只能躲避,不會刺殺的。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用多此一舉了。”

無憂白了他一眼,“你好像很怕別人的流言蜚語?”

蕭布衣笑道:“公主,雖然你我問心無愧,只是怕小人作梗使壞。我倒無所謂,但毀了公主的清譽那是大大的不美,如若那樣,就算這桶水也是洗不清的。”

公主‘噗嗤’一笑,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少卿多半覺得浪費了一桶熱水,可若是有朝一日,少卿有機會到宮裡的話,我也可以為少卿準備一桶水洗浴地。”

她說到這裡,臉有些發紅,若有深意,卻是徑直出了蕭布衣地房間,蕭布衣只能跟隨在她的身後,走到前廳的時候,才發現丫環和轎夫居然都在。蕭布衣要不是十分相信自己地眼睛,幾乎以為方才不過是自己自作多情的幻覺。

丫環還是那個丫環小月,可臉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張臉,見到蕭布衣的時候,居然還施捨了點笑容,蕭布衣也是還之以禮,恭敬的送公主出了太僕府,回來後不等考慮是否去找貝培,胖槐幽靈的一樣的鑽了出來,有些緊張的說道:“他又回來了。”

“他是誰?”蕭布衣問道。

“當然是那個小鬍子。”胖槐歎息道:“他不是走了嗎,怎麼沒幾天又回轉?幽靈一樣的總在別人面前出現,還讓不讓人活的?”

蕭布衣心道,你遭罪的日子在後面呢,“要不我在客棧給你租間房間?”

胖槐搔搔頭,“那多不好意思,我現在只能犧牲小我成全大我,少當家要是覺得我辛苦,多給點零用錢就好。少當家,你怎麼這麼快就解決了戰鬥?比起以前差了點吧?”

蕭布衣這次真的不明白,“什麼比起以前差了點?”

“以前少當家和少夫人那個的時候,少夫人一叫都要一個時辰的,山寨的兄弟又是嫉妒,又是羡慕。”胖槐露出神往之色,滿是齷齪,“可我聽到你回來,再見你送公主回來,也就一炷香的功夫。這還不包括你回來的雜七雜八,和公主的前戲,少當家,最近你的體力好像大不如前,要不我出去買點補品回來?”

蕭布衣含笑望著他,“你倒是挺關心我的,沒事的時候就算計這個時間了。”

胖槐也不臉紅,滿是熱切,“少當家,山寨在東都的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了,二當家都說了,一定要我照顧好你,我不關心你,誰來關心你?”

“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解釋下。”蕭布衣壓低了聲音正色道:“其實公主來到這裡,不過是洗個澡的。”

“少當家,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你不能侮辱我地智商。”胖槐大義凜然的義憤填膺。“公主從宮中深夜趕來,只是為在你這裡洗個澡,你說你說的話,可以說服自己嗎?”

蕭布衣摸摸下巴,有些慚愧道:“我是低估了你的智商,的確,我說的這個謊言我都不信的。不過胖槐,我不能不鄭重的告訴你一句。有地時候。有些人做得。有些人卻是說不得地。”

“瞭解,”胖槐被蕭布衣一句低估了智商所鼓舞,很是激動,“這就是少當家常說地什麼只需公主洗澡,不許百姓偷窺一個道理吧?”

蕭布衣真的覺得這個胖槐現在有幾層樓那麼高,他把自己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話改了下。更是通俗易懂。

“你知道就好。”蕭布衣舉步要走,卻被胖槐一把抓住,無奈問,“你還有什麼問題?”

“少當家,我問你一件事情,你認識的女人多,經驗也豐富。”胖槐有些扭捏,“那請你告訴我。如何知道一個女人喜歡你?”

蕭布衣詫異道:“你喜歡上哪個女人了?”

胖槐搓著手。“少當家,你覺得婉兒怎麼樣?”

“不錯,不錯。”蕭布衣點頭。

“你也覺得不錯?”胖槐有些驚喜道:“

麼認為的。”

蕭布衣歎息道:“你覺得人家不錯。也要人家看好你才行的。”

“婉兒其實也很看好我的。”胖槐滿是陶醉,“她今天見到我笑了笑呢。”

蕭布衣潑冷水道:“她見到白癡地時候也會笑的。”

“可根據我的觀察,她見到少當家你,可是從來沒有笑過,難道說少當家你比白癡還不如?”胖槐振振有詞道。

蕭布衣無語,心道名人名言說的好,甯和秀才打一架,不和腦殘說句話。因為後者總喜歡把你拉低到和他一樣的水準上,然後以他豐富的經驗擊敗你,現在自己就是被胖槐的經驗打擊的潰不成軍。

“少當家你怎麼不說話?”胖槐問道。

“話都讓你說了,我聽著就好。”蕭布衣只能謙虛道。

“其實我今天已經向婉兒表白心跡了。”胖槐有些苦惱道:“少當家你幫我分析下,她說地話是什麼意思?”

“賣糕地,搞牧場的時候就不見你這麼積極過。”蕭布衣喃喃自語道:“她對你說了什麼?”

“她說小弟不得無禮。”胖槐接道。

蕭布衣愣了下才道:“難道她一直把你當作是弟弟嗎?胖槐,我知道女人在說這句話的時候……”

“少當家你怎麼這麼笨呢?”胖槐歎息道:“這句話她是和小弟說地。”

蕭布衣想掐住胖槐槐樹般粗細的脖子,然後把他的話擠出來,“胖槐,我有點累,你能不能說幾句讓我明白的話。”

“我明白,少當家現在累是正常的,畢竟才送走公主。”胖槐關心的讓蕭布衣鬧心,“事情說來話長,我也就長話短說。今日我對婉兒透漏了點心意,可不等婉兒回答,她的弟弟就替他姐姐回答了,婉兒就說小弟不得無禮。”

“小弟說什麼了?”蕭布衣截取了有用的資訊。

“他捂住自己胸口,說了一個‘呸’字。”胖槐一本正經的說。

蕭布衣有些同情的望著胖槐,“以你的智商,對這個字應該是不難理解的。”

“少當家你怎麼這麼笨呢。”胖槐大搖其頭,“這個字絕非表面上那麼簡單。”

蕭布衣瞋目結舌,“難道還有內在的含義?”

“當然,”胖槐自我陶醉道:“我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一般。她說是的時候就是在鼓勵你,她說否的時候有時候也可能是相反的意思。”

“那她說呸呢?”蕭布衣皺眉問道,心道碰到這種自作多情的男人只能算是女人的不幸。

“她讓小弟捂著胸口說呸,其實是很矛盾的意思。”胖槐認真解釋道:“少當家,你想呀,呸字怎麼寫,那是口不一三字的組合呀。小弟捂著心口說呸字,那就是說他姐姐儘管表面拒絕,其實也是心口不一的。”

蕭布衣大為佩服道:“高見,高見,依照胖槐你這麼解釋的話。那如果小弟捂著心口說個滾字,是否就是真心想要給相公你做三件衣呢?”

胖槐拆了半天才明白怎麼拆分這個滾字,不由大為嘆服,“少當家舉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那我現在能不能對你說一句話?”蕭布衣認真道。

“少當家請說。”

“山寨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見過無恥地,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呸!”蕭布衣說完這句話後頭也不回的離去。胖槐撇撇嘴。卻是滿不在乎,嘟囓道:“我知道你這是嫉妒,很強烈的嫉妒!”

-

蕭布衣聽到胖槐的最後一句話,覺得胖槐已經中毒不淺,女人自我迷戀和男人自我陶醉一樣的不可理喻。

路過貝培房門的時候,蕭布衣放輕了腳步,想要去敲門。聽到房間裡悄無聲息,貝培好像已經熟睡,猶豫下,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

徘徊了片刻,蕭布衣輕手輕腳的離開,卻不知道從屋內望過去,自己地影子顯得有些鬼鬼樂樂。

貝培盤膝坐在床頭,早就睜開了雙眼望過去。落在窗上那遠去地影子上。嘴角浮出絲微笑,喃喃道:“笨……”

李渾醒過來地時候,只覺得輕飄飄的沒有著落。鼻端滿是香氣繚繞,仿佛遊蕩在天上仙境一樣。

他此刻的心中有種強烈的恐懼,他不喜歡仙境,他寧願留在人間,他覺得人間比仙境要舒服很多,對於不可知的事物,他總有莫名的恐懼。

他畢竟老了,當年疆場鏖戰,以一擋百都是不在話下,向來都是別人畏懼他的份,他怎麼會想到居然有人敢在四方館眾目睽睽之下對他行刺!

胸口還是劇烈地痛,痛的讓他回到了現實的冷酷無情中。李渾並不急於睜開雙眼,只是想著自己身在何處,刺客淩厲刺來的一幕還是讓他心有餘悸,他當時不明白刺客為什麼要殺他,他一個老頭子,看起來動都有些困難,就算要殺,也是要殺洪兒才對。洪兒就是柱國李敏,做皇帝的其實也不是那麼舒心,尤其是大隋的皇帝,從別人手上奪來的皇位,總是擔心別人也是如樣奪回去。當年文帝的時候,就做夢洪水滔天淹了西京,以為李敏小名叫洪兒,應了這語,當初就想讓洪兒自盡。洪兒好不容易躲過了文帝那劫,沒有想到聖上這段時間又是舊事重提,希望洪兒自盡,自己老了,也保不了那麼多,只求自己安穩地渡過殘年就好,洪兒地生死畢竟不如自己的重要,可他怎麼會想到還有人想要除自己而後快?

閉著眼睛,李渾的心中卻如明鏡般,他躲閃地那一刻,瞥到了聖上的表情,沒有驚詫和震怒,反倒有了那麼點興奮之意,難道聖上想要自己死了,或者是?想到這裡的李渾,不寒而慄。

“申明公醒了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從天際傳過來,打斷了李渾的沉思。李渾還是沒有睜眼,卻知道那是聖上的聲音。他怎麼會來見自己,莫非自己是在宮中?想當年就算尚書令楊素病危的時候,聖上都沒有去看望,雖然聖上每次都是給楊素遣名醫賜藥,可私下傳說,他總是問楊素能不能死,聖上比先帝還要多疑,更忌憚重臣奪他的皇位,或許在聖上的心目中,不希望自己醒過來吧?李渾想到這裡,只是閉著眼睛。

“回聖上,申明公血脈通暢,呼吸沉穩,應無性命之憂。”一御醫回道。

“哦。”那個聲音平淡不起波折,好像有點失望之意,“申明公勞苦功高,你們勿要盡心盡力的救治申明公,不得有誤。”

“臣遵旨。”

聲音沒有再起,腳步聲遠去,李渾輕輕的睜開眼睛,模糊的望見一個威嚴的背影快步離去,心中舒了一口氣,又是閉上了眼睛。楊廣並沒有走遠,因為他暴怒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了過來,滿是威嚴,李渾心中輕歎,知道每次這個時候,又要有人倒楣了。

董奇峰,我要你何用!”楊廣高高在上,怒拍桌案道明公的刺客抓到沒有?”

薰奇峰臉上皺眉更深,跪倒在地道:“回聖上,末將已經竭盡全力,可還是捉不到狡猾的刺客。這次刺客算計極為精明……”

“她算計精明就是你辦事不利地藉口?”楊廣霍然站起,怒不可遏,“你是不是說要是刺客再精明一些,就算她殺了我,你也無可奈何?這一段時間刺客頻繁在東都出沒,你卻一件案子都破不了,你身為武侯府的中將,負責晝夜巡察。執捕奸匪。委以重責。卻是昏庸無用,你這武侯府的中將,不當也罷。”

薰奇峰額頭已經現出汗水,卻是不敢多言。

“司馬長安,獨孤機,董奇峰老了,以後就歇著了。你們二人接管他手上的事情。聽到沒有?”

“微臣遵旨。”獨孤機戰戰兢兢應道,司馬長安卻是豬頭的一張臉,很是滑稽。

“司馬愛卿,你臉上傷勢如何?”楊廣望向司馬長安的時候,臉上的憤怒換成了欣賞,雖然都是沒有抓住賊人,可司馬長安最近的所作所為可圈可點。

“回聖上,妖女擅長下毒。”司馬長安半邊臉是腫地。這讓他說話都有些不流暢,可是並不妨礙他表達忠心,“末將一時不察。被她傷了臉頰,中毒臉腫,但是並無大礙。只是末將沒有當場抓到妖女,也算是無能之極,還請聖上責罰。”

楊廣擺擺手,歎口氣道:“司馬愛卿忠君為國,何罪之有?只是你說放走波斯人,放長線吊大魚又是如何?”

司馬長安道:“回聖上,末將建議聖上顯仁慈之德,故意放了波斯人回轉。末將一直跟蹤其後,並沒有發現波斯人有什麼異常,想必這妖女只是孤身一身,借蒙面之際混入了波斯表演隊伍之中,不足為患。波斯人在東都人數眾多,這次都對聖上地英明讚不絕口地。”

楊廣捋髯微笑,大為得意,“司馬愛卿,過幾日元宵燈會,朕要和四方館有功之臣在上林苑賞月賞燈,這禁衛一職就全權交給你了,你莫要讓朕失望。”

司馬長安躬身施禮道:“臣遵旨。”

楊廣才待讓眾人退下,一舍人上前道:“啟稟聖上,李柱國求見。”

“宣。”楊廣雙眉一軒,嘴角露出笑容。見到李敏上前叩拜的時候,楊廣居然起身上前幾步扶起了李敏,歎息道:“李愛卿辛苦了。”

“四方館讓聖上受驚,微臣實在誠惶誠恐。”李敏受寵若驚道。

楊廣歎息一聲,回轉到座位上道:“可若非四方館這場刺殺,朕又怎知道要論忠心耿耿,實乃李愛卿幾人為最。”

李敏臉露感激之色,轉瞬有些著急道:“回聖上,微臣和善衡只是盡心為聖上的安危,死而後己,可微臣查到最近彌陀教有死灰復燃之勢,如今隱身東都之南伊闕山附近,人數不少,這次刺客極有可能是彌陀教派出之人,還請聖上定奪。”

楊廣微微變色,“彌陀教?當年難道還沒有斬盡殺絕嗎?”

“回聖上,彌陀教當年反亂東都,人心惶惶,雖被齊王圍剿,可畢竟沒有殺盡,還請聖上小心為上。”李敏建議道:“我聽說聖上要在上林苑賞燈賞月,這可關係到聖上的安危,還請聖上取消元宵燈會,或是不去上林苑,只在紫微城御花園賞燈就好。微臣只怕上林苑地域實在廣博,禁衛照顧不周,驚了聖駕可是做臣下的百死莫贖。”

“一幫盜匪就能讓朕取消元宵燈會?”楊廣冷笑道:“那豈非滑天下之大稽,來人,召李善衡見朕。”

李善衡一到,右手纏著紗布累累,楊廣微愕,“李中將傷的可重?”

李善衡苦笑道:“回聖上,傷的倒不算重,只是妖女擅長使毒,微臣一時不察,中了她地暗算。”

楊廣有些猶豫,“朕本來準備讓你帶兵剿殺伊闕山附近的彌陀教,可你受了傷……”

“回聖上,微臣誓死效忠聖上,這點小傷算得了什麼。”李善衡伸手扯下了紗布,上面紅腫一片,隱有血絲。

楊廣歎息道:“李愛卿如此忠心,朕心下感動,只是如今新年伊始,元宵未過,朕就讓你出征,未免於心不忍。”

李善衡抱拳施禮,“回聖上,想疆場眾將軍浴血廝殺,何曾過了個好年,善衡每念于此,都是恨不得和眾將軍一樣,征戰沙場,這征討彌陀教一事,既然事關重大,臣下願往。”

楊廣大為高興,拍案而起,“既然如此,朕就讓你統率左武衛府之兵前去圍剿彌陀教,征討細節由李愛卿全權做主!”

李善衡和李敏退下之時,互望了一眼,李善衡微笑道:“大哥,小弟就要去伊闕山征討彌陀教,還請大哥自己保重。”

李敏也是微笑道:“賢弟一去,只怕彌陀教妖言蠱惑,人數眾多,諸多艱險,還請賢弟多多小心。”

“不知兩位大人何事如此開心?”司馬長安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二人的身後,三人目光交錯,轉瞬分開。

“開心是因為我終於可為大隋盡力,”李善衡笑容漸漸變的冷淡起來,“司馬大人最近屢立功勳,看起來前途不可限量。”

“李中將過獎。”司馬長安咧嘴笑起來,很是詭異,“聽聞李大人這次去征伐彌陀教,等到功成回來,想必加官進爵,指日可待的。”

李善衡冷哼了一聲,“當初四方館之日,司馬大人一劍殺傷妖女刺客,武功實在高強,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後來再不出手,想必是想讓我出醜的。”

“李大人何出此言?”司馬長安驚詫道:“我只以為有李大人出手,定能擒獲妖女,我是不敢搶大人的功勞,再加上我有護衛聖上一職責,怎能輕離?大人捉不住妖女,難道要怪在下官的頭上不成?”

“你說什麼?”李善衡勃然大怒,上前一步。

“善衡,莫要失禮。”李敏拉住李善衡,斜睨了司馬長安一眼,淡淡道:“善衡,狗咬了你,有時候殺了它就好,總不能去咬它地。有些人,不見得得意太久地。”

他說到這裡拉著李善衡離去,司馬長安當然不敢得罪李柱國,恨恨的跺腳,眾宮人見到三大朝臣鬥嘴,都是面面相覷,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楊廣還是殿裡坐著,嘴角有些古怪的笑。納言蘇威過來求見,楊廣漫不經心地問,“蘇納言,上林苑的燈會準備的如何?”

蘇威畢恭畢敬道:“回聖上,一切早早的準備妥當。”

楊廣高高在上,手拍桌案,臉上閃過一絲陰狠的笑,喃喃道:“準備好就好,今年的燈會,想必會很熱鬧!”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五節 酉時

月十五,晴。

    中午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人身上,讓人對新的一年滿是憧憬和幻想。

    東都豐都市內,來往的行人熙熙攘攘,正逢元宵佳節,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

    李淳風卻是笑不起來,這幾天他和師父又是清茶淡飯的過活,隱有揭不開鍋的架勢。如今趁元宵佳節出來算命,只想討個彩頭,見到師父含笑坐在那里,仿佛桌子的配件般,李淳風壓低了聲音道︰“師父,你算的準是準,可是你能不能對主顧撿點好听的說?”

    “哦?”袁天罡臉色如常。

    “比如說你前幾日預測王木匠必有所傷,可準是準了,王木匠不听你言,斷了小指,惹的他婆娘對你破口大罵,說你是烏鴉嘴,錢是一文都沒有,反倒落了一身埋怨。”李淳風苦笑道︰“有的時候,有的人,听不進不利之話,只想听些好的,你只想幫人逢凶化吉,卻不知道……”

    “閣下可要算命?”袁天罡不理李淳風的嘮叨,抬頭望向桌案前的一人。

    那人年過而立,國字臉龐,雙目中神光炯炯,頜下胡茬刮的鐵青,一看就是威猛彪悍之輩。

    見到袁天罡詢問,那人微笑坐下,“人命天定,算出來的命可有改嗎?”

    “人命易算,天命難測,自求多福,趨吉遠禍!”袁天罡微笑道︰“改或不改,有時候只在閣下的一念之間。”

    那人微愕,上下打量了袁天罡一眼。“難道先生已經看出了什麼?”

    “閣下氣度不凡,當有遠志,只是雙眉緊鎖,應有為難之事。”袁天罡笑笑,“閣下在攤前猶豫不決,想必是自信躊躇,不想求人,卻只怕事關重大。難免想要找人問問。若是閣下不嫌貧道粗鄙。我倒可為閣下測上一測。”

    那人曬然一笑。“不知道長如何來測呢?”

    “請閣下書寫一字。”袁天罡伸手一指桌面上地紙筆。

    那人提筆蘸墨,沉吟下,用右手寫了個利字,推到袁天罡的面前,“道長請測。”

    袁天罡看了良久才道︰“不知道閣下所求哪個方面?”

    “俗人熙熙,皆為名利,我既然也是個俗人。當問前程。”那人目光灼灼,有些研究的望著袁天罡。算命的道人他見的也不少,卻覺得袁天罡從容自若,波瀾不驚,倒是少見。

    “利字左禾右刀,左木右金,”袁天罡毫不猶豫道︰“閣下若問前程,貧道算春木旺不畏金克。前程當應在金戈之上。若是秋季嘛……”袁天罡略微沉吟。搖頭道︰“我說出來只怕閣下不喜。”

    “前程當應在金戈之上?”那人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道長盡管明言,我斷然沒有責怪之意。”

    “五行相生相克。春起林木繁榮,象征閣下前程大好,入秋金旺,木必受傷,更何況閣下這個利字收筆有如利箭穿心,煞氣頗重,只怕成于春木,毀于金戈,若不妥善應對,只怕會有血光之災的。”

    “血光之災?”那人嘴角露出譏誚之意,“道長可是說我秋季會死嗎?”

    “貧道不敢妄言。”袁天罡搖頭道︰“常言道,自求多福,趨吉遠禍,閣下若是記得貧道今日之言,不動金戈,長命百歲也是說不定的。”

    李淳風暗道師父這個脾氣還是改不了,你總是危言聳听,無論成事與否,你都是沒有半點好處,看來今日想吃肉的念頭又要泡湯。

    那人哈哈一笑,“道長說地也是有趣。”他伸手掏出十幾文來丟在桌案上道︰“敝人囊空羞澀,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卦資?”

    袁天罡微笑道︰“足矣。”

    那人站起身來,起步要走,突然停下腳步,“道長可否為敝人地朋友算上一卦?”

    袁天罡點頭,那人又坐了下來,左手執筆,寫了個酉字。

    袁天罡只是望著那個酉字,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閣下要為朋友問什麼?”

    “問朋友能否事成。”那人沉聲說道。

    袁天罡輕嘆一口氣,“貧道測字也不見得準地,但依卦象推測而已。”

    那人微微色變,“你可是說事不能成嗎?”

    袁天罡點頭道︰“閣下說的不錯。”

    “何以見得?”那人問道。

    “左手為尊,閣下左手執筆為朋友求事成,可見那人地位尊崇,當在閣下之上。”袁天罡沉吟道。

    那人有些意動,“道長說的倒準。”

    袁天罡並沒有得意之色,只是望著那個酉字道︰“閣下為朋友問事,貴友地位尊崇,可這酉字卻截尊字之中,缺頭少腳,若問事成,只怕貴友會有砍頭之禍事。”

    那人長吸了一口氣,雙拳緊握,手上青筋暴起,袁天罡又道,“酉字西字有橫,事應在西方,一橫象征必有橫亙,如果閣下為朋友著想的話,應勸他……”

    “不用說了。”那人沉聲道,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凝重,“敢問道長高姓大名?”

    “貧道袁天罡。”袁天罡倒是波瀾不驚。

    “袁天罡,好的,我記住了你。”那人嘴角笑容浮起,霍然站起,大踏步的走去,轉瞬不見了蹤影。袁天罡只是皺眉望著那人地背影,沉吟不語,李淳風撿起桌上的銅錢,搖頭道︰“師父,你若說他事成大利,我想絕對不止這十幾文錢的。反正你算定他是秋後有難,我們看起來在京都也呆不了幾天,先賺點錢來,以後天各一方,他知道你是哪個?”
袁天罡拍拍桌子,對徒弟的囉也沒有什麼惱怒,“不要說了,反正錢已到手。趕快去買幾個包子來,我們早飯還沒吃呢。”
    李淳風口水差點流出來,站起來的時候突然道︰

    ,我跟你這麼多年,有個疑惑一直想要問你。”

    “你說。”

    李淳風四下望了眼,“我見師父看相甚少不準,只想問師父可曾給自己看過?”見到袁天罡點頭,李淳風興奮道︰“那師父算自己最終如何。可會大富大貴?”

    袁天罡微笑道︰“為師不會大富大貴。算命一生而已。”

    李淳風臉上有些發苦。“師父,那我呢?你算徒兒這輩子到底有何造化?”

    袁天罡看了他一眼,“你比師父要強。”

    李淳風大為振奮,“那徒兒能有何種造化?”

    “當然也是算命一生,但你會比為師多點富貴而已。”袁天罡笑道。

    李淳風斗敗地公雞一樣,喃喃道︰“那也強的有限。”拿著錢到不遠處包子鋪買了幾個包子,用油紙包著過來。卻不急于先吃。他雖然心思活絡,油嘴滑舌,對于袁天罡卻是發自內心的敬重,不先吃包子當然也是尊師地表現。

    回到卦攤上,見到座位上又來了一個人,李淳風比較欣喜,暗道果然是元宵節,好彩頭。以往地時候半天等不來一個主顧。這一會的功夫竟然來了兩個。

    見到來人正臉的時候,李淳風又驚又喜,大聲道︰“蕭大人。你怎麼會來這里?”

    蕭布衣含笑道︰“我到集市拜訪個朋友,回轉地時候見到袁道長在此,就過來說上兩句。道長,你說我現在還是面帶煞氣,恐有血光之災,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要說破解還是一句老話,遠離此地。”袁天罡搖頭道︰“只是看蕭公子眉煞更重,想必難題難解,都說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蕭公子性格沖和,忍當然不會有問題。只是這退一步說來簡單,高位之人卻是極難選擇。”

    蕭布衣點頭道︰“道長說地絲毫不錯,在下對勾心斗角也有了厭倦,只是眼下牽掛太多,看來若有機會地話,當向聖上請求出京最好。”

    今日元宵燈會,他要在天黑之前趕到上林苑陪聖上賞燈。如今楊廣對蕭布衣甚為器重,賞燈當然也少不了他這個貼己之人,他見白日沒事,就來找袁嵐籌備些事情,回轉地時候見到袁天罡擺攤,就停下來一敘。

    袁天罡目光中露出欣慰的喜意,“蕭公子能屈能伸,進退自如,怪不得能有今日的成就。”

    “師父,你總是勸別人能屈能伸,進退自如,為什麼不改改自己的風格?”李淳風把包子遞給了師父,“師父,以你的本事,只要稍微知道變通下,我們早就大魚大肉,何至于三餐不繼?”

    “淳風,你說的怎麼回事?”蕭布衣問。

    李淳風把師父算命的耿直說了下,蕭布衣笑道︰“其實袁道長算命其次,借算命勸人積善倒是他地本意,只是世人多被浮利蒙蔽,這才不解道長而已。淳風,要想大魚大肉又有何難,道長若想名揚東都,我倒願效綿薄之力。”

    袁天罡不等說什麼,李淳風已經霍然站起,“蕭大人有什麼妙計?”袁天罡見到徒兒滿是熱切,無奈的搖頭,也不多說什麼。

    蕭布衣看了下時間,知道燈會還早,長身而起道︰“道長和淳風在這等上半個時辰,我去去就回。”

    蕭布衣走後,袁天罡鎮靜自若,李淳風卻是坐立不安,只是問,“師父,蕭大人有什麼妙策可以改變我們的境況,你不妨算一下。”

    袁天罡慢慢的吃著包子,微笑道︰“你何苦這一刻都是等不得?一會兒蕭大人回來了,你不就知道了?”

    蕭布衣不到半個時辰已經回來了,可饒是袁天罡神機妙算,也沒有想到蕭布衣居然騎著高頭大馬,身著官服,身披紅綢,敲鑼打鼓的向這個方向走來。

    遠遠見到蕭布衣在馬上的神采飛揚,李淳風差點把包裹包子的油紙都吃了進去。

    “師父,他做什麼,炫耀嗎?”

    袁天罡微笑道︰“炫耀給別人看了。”

    “廢話,難道還是炫耀給自己,那不是很自戀?”李淳風見蕭布衣身邊都是下人腳夫。抬著帛綢之物,咽下口水道︰“師父,他難道是听說徒兒我吃不飽飯,這才準備了些東西送給我吧?”

    袁天罡微笑不語。

    蕭布衣人在馬上,遠遠的見到袁天罡師徒二人,早早地下馬,快步迎了過來,大聲道︰“貴師徒原來就在此處。可讓我好找。”

    袁天罡以不變應萬變。李淳風知道蕭布衣不會害自己。見到蕭布衣走過來,腦筋轉過來,有些恍然,迎上去大聲道︰“這位是,怎麼這麼眼熟?”見到眾百姓地目光都是望過來,李淳風一拍腦門道︰“你不就是前幾個月來看相的布衣公子嗎?怎麼的,真和師父說地一樣。升官發財了不成?”

    方才卦攤前冷落非常,三人竊竊私語,路人望都不望一眼,這次鳴鑼擊鼓的煞是熱鬧,早早有百姓聚了過來瞧看熱鬧。

    蕭布衣不能不說李淳風頭腦極為活絡,居然看穿了自己的心意,而且和自己配合的天衣無縫。算命算命,看似神秘。除要知道周易卦辭外。還要知機,這個知機當然並非知曉天機,而是要善于通曉人情世故。懂得察言觀色,可以說一個聰明地算命之人,口才不能少,最少可以自圓其說,邏輯能力也是要遠遠地強過別人。至于別地方面,蕭布衣倒是一知半解,這個李淳風或許看相還是不行,但是應變能力實在不弱。蕭布衣如此這般是因為見到師徒二人的窘迫,想到了自己那個時代的名人效應,這才去找袁嵐。有錢人辦什麼事情都快,蕭布衣說明來意,袁嵐只是好笑,卻任由他胡鬧,很快為他準備妥帖。

    “原來李

    是認識我的,想我當初,唉,一言難盡。”蕭布衣的交給李淳風處理。

    李淳風果然不失所望,滿是詫異道︰“想當初大人衣衫敝舊,和我不相上下,窮困潦倒,還要隔壁的大嫂接濟了幾個包子,沒有想到今日成名,簡直是貴不可言,貴不可言呀。”

    李淳風說的哈喇子都流了下來,旁邊地百姓都是嘩然,議論紛紛。

    不理會百姓的指指點點,蕭布衣上前向袁天罡深施一禮,大聲道︰“當初若非道長鼓勵指點,布衣早就回轉鄉下,如何能有今日的風光?今日布衣說不上衣錦還鄉,只是當初道長的一番指點之功勞,布衣沒齒難忘,這點禮物不成敬意,還請道長一定要收下。”

    幾個下人早早的送上禮盒,帛綢,雖然蕭布衣說是一點,可是在百姓的眼中,已經是極大的厚禮,不由更是艷羨,還有了畏懼,只是不知道這位貴公子到底是怎麼發達,如今做了什麼大官?

    “這不是太僕少卿蕭大人嗎?”人群中突然有人高聲喊道。

    “蕭大人是誰?”另外有人接道。

    “蕭大人你都不知道?”那人大搖其頭,很為問話人感覺到可恥的樣子,“蕭大人就是以布衣出身,揚名僕骨,四方館舌戰外使,讓蠻夷無不欽佩地太僕少卿蕭大人呀。蕭大人以布衣之身,如今官至四品,難道真地是得到了袁道長的指點?”

    這下交代的清清楚楚,百姓中有不少听過蕭布衣地威名,只是倒從沒有見到過蕭布衣,听到眼前這個就是蕭布衣的時候,嘩然一片,對這個平時過而不顧的算命道人產生了敬畏之情。

    蕭布衣暗自好笑,心道袁嵐做事做的周到,自己是托兒,場外兩個一問一答的托兒,當然也是袁嵐安排的。

    李淳風大為佩服,心道同樣是托兒,人家蕭大人可比自己做的要高明的太多,這效果更是自己的石頭雞蛋比不上的。知道蕭布衣立在那里不好自吹自擂,剩下的全要靠自己來捧場,眼珠子一轉,見到一個大嫂也擠在人群中看,上前拉出來道︰“大嫂,你忘記了這個蕭大人嗎?想當初他就是窮困潦倒,你還接濟蕭大人幾個包子呢,這下倒好,蕭大人謝完我師父後,肯定要謝謝你當初的幾個包子的恩情。”

    大嫂不明所以,見到李淳風抽風一樣擠眉弄眼,也不是笨人,大聲道︰“原來是大兄弟呀,你穿上了衣服,我說咋就不認識你了呢?”

    眾人一片嘩然。大嫂雖然長的五大三粗,卻都不知道原來當初不但給蕭布衣布舍了包子,還布舍了肉身。大嫂地男人听了勃然大怒,沖上來要打。李淳風慌忙拉住,大聲解釋道︰“大嫂子說的是,蕭大人脫了粗布麻衣,穿上這身官服變化實在太大,就讓人不敢認的。大哥你不要誤會。”

    大嫂知道失言。也有些臉紅。瞪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幾個包子算什麼,蕭大人若是喜歡,給我題幾個字就好。”伸手拍打下男人,“你就那點花花心思,還不快去給大人準備筆墨?”

    這是的百姓越聚越多,禮物也擺的桌案都放不下。李淳風過來幫忙,把禮物都擺到明眼的地方,那面大嫂的男人已經把紙筆準備好,蕭布衣大為頭痛,卻是盛情難卻,只有趕鴨子上架地拿起了毛筆問道︰“要寫什麼?”

    “蕭大人有才,我們這一直都叫做氏包子,可生意向來不火。不如大人給起個名字如何?”大嫂滿是期待地望著蕭布衣道。

    蕭布衣大為頭痛。心想俺不是算命地,可也知道你這氏包子通狗屎包子,如何能火?

    “淳風。你覺得給大嫂的包子鋪起個什麼名的好?”

    听到蕭布衣詢問,李淳風只是想了想就道︰“這包子既然是大嫂的攤位,遠近聞名,這字不能去,既然是大人題名,還請大人賜個布字,我呢,有點牽線搭橋之功,經常吃大嫂的包子……”見到男人又要沖上來,李淳風只能說,“我是經常吃大嫂包子鋪的包子,知道這包子鋪只要蕭大人題名,定然大火特火,也想沾點彩頭,敝人姓李,不如包子鋪就叫布李包子如何?”

    布李?蕭布衣喃喃念了一遍,差點暈倒,布李包子,狗不理包子?難道赫赫有名的天津狗不理包子就是以訛傳訛,從這里傳出去地?

    “大人?”李淳風小心的問道︰“這名字不好嗎?”

    “不錯。”蕭布衣只想脫身,揮毫寫下布李三個大字,眾人都是商販粗人,見到蕭布衣寫的這字都是大受鼓舞,心道蕭大人這種字狗爬一樣,可得到袁道長的指點,都能當上大官,自己努把力,再讓袁道長指點下,說不定比蕭大人還強呢。

    蕭布衣題字完畢,拱手話別,不等他離開,百姓們都是一擁而上,擠在袁天罡的身邊,紛紛要求看相算命,李淳風排開眾人,一個勁的喊,“大伙讓讓,大伙讓讓,排隊來,我師父宅心仁厚,哪個都會給算的。”

    扭頭望過去,發現蕭布衣已經騎馬離開,李淳風用力的揮手,暗道蕭大人就是蕭大人,只是片刻地功夫就是扭轉大局,果真能人之所不能!

    蕭布衣見到時辰差不了多少,取道去了李宅,李玄霸和李世民早早地恭候,二人當然也得到聖上的旨意跟隨去上林苑賞燈賞月。

    聖上讓群臣去上林苑賞燈賞月是在酉時!

    酉時雖還未到,群臣卻是早早的到了上林苑,當然能陪楊廣賞月地人也不算多,以往的這時候,算是楊廣身邊的紅人這才有如此的榮耀,只因為李閥最近在四方館表現出色,李敏居然在

    列。

    蕭布衣是第一次來到上林苑,當初到顯仁宮的時候,就覺得皇家花園的氣魄規模之大,實屬罕見,可是到了上林苑的時候,才發現顯仁宮也算不了什麼。

    上林苑方圓數百里,舉目望過去,宮閣園囿,亭台樓榭無窮無盡。

    到處都是假山流瀑,有的居然是汨汨的熱泉,和顯仁宮一樣,冬天樹葉凋零,都是用彩綾剪成花葉,扎在樹上,這樣顯得整個上林苑四季常青。

    蕭布衣三人在宮人的帶領下徑直前行,等到行了數里後,蕭布衣幾乎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他竟然看到了海,而且沒有結冰!

    前方碧波蕩漾,方圓甚廣,絕非湖能夠形容,海內並未結冰,海里營造數島,遠望實在和大海無異。諸島高出水面百尺有余,看起來也是蔚為壯觀。諸島上台觀殿閣,星羅棋布的分布,到了這里,暖洋洋的讓人感覺絕非寒冬,只覺得到了仙境般。

    每隔不遠都是燃著熊熊的火焰山。頗有暖意,顯然是起著化冰為水地作用,蕭布衣見了只能嘆息,暗想這里只是燒上一晚的話,就是諸多百姓多年的積蓄,這個楊廣,鋪張浪費竟至如此,他的文治武功能不能比得上秦皇漢武暫且不說。可是若論奢華浪費。恐怕就是桀紂都是趕不上他的。

    三人到了海邊。蕭布衣有些茫然,李玄霸卻是笑道︰“蕭大人第一次來到這里吧?”見到蕭布衣點頭,李玄霸解釋道︰“聖上這次賞燈是在海內蓬萊山,我們去蓬萊山要從龍鱗渠過去……”

    他話音未落,已經有大船過來迎接三人,蕭布衣上了大船,見到碧波蕩漾。海中各處星光點點,天水相接,星燈繁點,幾乎以為身在夢中。

    李世民興奮指著四周道︰“蕭大人你看,如今已經入海,這海邊沿著龍鱗渠的方向建有上林十六院,院門臨渠,每院都有一名四品夫人主持。那里面的堂殿樓觀。都是華麗十分,常人難以想象。蕭大人你看,那就是翠華院。那里的張夫人就是因為大人……”

    “世民。”李玄霸咳嗽道︰“今日只是賞月賞燈,不說其他。”

    李世民吐吐舌頭,看起來很是天真,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赫顏道︰“蕭大人,世民無知,還請莫要見怪。”

    蕭布衣笑笑,緩緩搖頭,李世民不知道他地心意,只覺得這個蕭大人目光中大有深意,並沒有多想,扭頭望過去,突然道︰“送吃地來了。”

    眾人望過去,發現翠華院已經駛出一小舟,送上珍饈美味,量不算多,但都是蕭布衣前所未聞地食品。李世民倒不客氣,大快朵頤,蕭布衣隨口嘗了下,只覺得頗為味美。一路行過去,每過一院,都有小舟送上吃的點心,這一路行來,曲折蜿蜒,美不勝收。

    等過了十六院,遠處海上高山聳立,燈火輝煌,隔著海望過去好像是個發光的透明體般,讓人心生贊嘆和敬畏,到了山前,三人下了船,遠遠的見到楊廣在一布置華麗的高台上坐著,美女環擁,酒水似泉,甦威,宇文述早早的到了,正和楊廣談笑風生,見到蕭布衣三人到來,倒沒有朝廷的威嚴,微笑著打個招呼。

    楊廣卻是擺手讓李玄霸和李世民過來,一左一右地坐著,賞賜他們美酒,看起來對他們的確不比尋常。

    宇文述握緊了蕭布衣的手笑道︰“少卿,如今新年,舊事不如都是一筆勾銷的好。”

    “有什麼舊事,下官記性不好,早不記得的。”蕭布衣含笑應付,肚里罵娘。

    “李柱國到。”宮人大聲的喊了句,眾人都是回頭,見到大船一艘緩慢靠岸,李柱國出了大船,沒有手下跟隨,只是孤身到來。

    蕭布衣回頭望過去的時候,發現海上明月正懸,夜幕燈火輝煌,照的海面波光粼粼,蕩漾絢麗,頗為壯觀。

    李敏一到蓬萊山上地時候,就向楊廣問安,楊廣高台上揮手,讓李柱國免禮平身,這時眾大臣陸陸續續地來到,就連秘書監柳顧言都有幸到了蓬萊山。蕭布衣環望四周,見到戒備森嚴,司馬長安遠遠的立在,幽魂一般。蕭布衣心道這里算是海上孤島,來往需要行船,就算有刺客的話,也很難混入。

    想到刺客地時候,蕭布衣眉心跳了下,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種古怪的念頭。先不說這里,只是說要混進上林苑的重重檢查,已經是頗為不易,就算是貝培,估計也要大費周折。

    宮人這時又是報道︰“申明公李渾前來面聖!”

    眾人都是驚凜,心道陪聖上賞月固然是難得的恩賜,可李渾已經年老力衰,前幾天才被刺客刺了一下,到現在能否起床還說不準,既然如此,那肯定是不適合賞月的,可要是不賞月,他來這里做什麼?

    李敏臉色微變,見到一大船靠岸,一宮人推著個車子上岸,車子上坐著的正是李渾,頭部微垂,不知道是睡過去還是昏了過去,讓人見了替他難受。

    蕭布衣斜睨了眼,瞥見楊廣嘴角的冷笑,心中凜然,已經知道這賞月並非是簡單的事情。李渾勞苦功高,重傷之下,是宮人推過來的,這說明是楊廣讓人帶他過來,看他頭都無法抬起,還賞個鳥月,這個楊廣到底想做什麼?

    有些寒心的蕭布衣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又是一刺,感覺有人在窺視自己,不經意的四下望過去,只見到遠遠處的司馬長安已經扭過了頭去,臉上的表情異常怪異!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3
一五六節 謀逆

林苑外十數裡外是片地域頗大的樹林,月光如水下,佛盤亙在地面的一個怪獸,靜靜的等候著吞噬著世間萬物。

正月十五酉時,雪早早的停了,寒夜裡樹林周圍,咋一聞是靜寂無聲。可若是仔細的去聽,才發現靜寂中有種不安的騷動,有種不安的恐懼。

樹林像是怪獸,樹林裡動靜卻像是平靜海面下蓄積的驚濤駭浪,隨時翻湧出來,就會把海面上一切捲入萬劫不復的海底。

近千兵士靜靜的埋伏在森林中,一動不動,雕塑一般,天雖寒冷,兵士都是甲冑在身,鐵打的神經般凝望遠方,那裡有一條道路,開闊筆直,路的盡頭就是東都皇家第一御花園上林苑,路的那頭,遠見墨青的群山輪廓,那是伊闕山和香山余脈的蔓延。

兵士恪于將軍的威令不敢稍動,林子中的幾百匹戰馬卻是有些不安和興奮,馬銜枚,人銜草,只為了不為敵方察覺,蓄勢待發之下,整個樹林的凝雪也不如兵士將軍的殺氣之寒。

人不寐,將軍卻是金髮,只是這次要哭的卻是哪個?

李敏見到叔父坐在椅子上,臉上閃過一絲憤怒之意,無論如何,楊廣這時候讓申明公出來,已經是不懷好意。

申明公老邁,又是重傷之下,只宜靜養,楊廣這個時候把他推出來,簡直就是謀殺的心思!他可以把別人玩弄在手心之中,只是因為他是高高在上地皇帝!

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李敏向楊廣施禮道:“聖上垂憐,叔父老邁,不堪勞累,還請聖上讓他回轉休息為好。”

“哦?”楊廣微笑道:“朕很久沒有和申明公賞月了,約他出來,不過是一番好意而已,柱國你多想了。”

群臣都是面面相覷,不敢多言。誰都看出來了楊廣不懷好意。誰也看出了李敏的氣憤填膺。如今矛盾看起來一觸即發。可是他們都想置身事外。

誰都不想成為這場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因為李家免死丹書鐵券書寫過,自今以後,雖有罪,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李敏和楊廣只能說是個人矛盾。雖然說是積怨已久,畢竟是無傷大雅,算不上謀逆,可他們若是動了真火,二人不會有事,只能是傷及無辜。

“臣真的多想了?”李敏長吸一口氣,走到了叔父的身邊,彎身下來看著叔父的臉。半晌才抬起叔父的下頜悲聲道:“聖上雙眼不瞎。不知道能否看出申明公已經暈了過去?”

群臣聽到李敏話語中大為不恭,都是相顧駭然失色。楊廣高臺之上臉色陰沉,“你說什麼?”

“我說聖上雙眼不瞎。卻以為所有的大臣眼睛都瞎了不成?”李敏霍然站起,臉上滿是蕭殺,推車地宮人見到他地臉色,竟然駭地倒退兩步,可見李敏臉色的淒厲。

楊廣高臺上冷笑一聲,“柱國,你說此大逆不道之言,可是想反了不成?”

蕭布衣一旁見到,心中惴惴,現在的確是瞎子都看的出來,這場賞月賞燈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楊廣看起來真的對李敏和李閥不滿,這次言辭相逼,聽起來惱怒之言,卻實在是大有深意。

只是感覺李敏素來老謀深算,喜怒不形于色,這次悲憤莫名,看起來倒有些做作的意味,難道他自恃持有丹書鐵券,這才敢對楊廣出言不敬?

楊廣說了想反兩個字地時候,群臣悚然,兵部尚書衛文升上前施禮道:“聖上,想必柱國是關心申明公心切,這才亂了分寸,出言不遜,還請聖上……”

“莫要向這個昏君求情了,我對他已經是心灰意冷。”李敏一句話讓衛文升臉色大變!

誰都知道衛文升想要和李敏結為兒女親家,誰都知道衛文升和李敏私交極好,這次聖上和柱國言語抵觸,也就衛文升這種人才會出來勸架,都以為李敏會借杆下驢,卻沒有想到李敏口出昏君二字,居然把事情鬧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昏君,心灰意冷?”楊廣高臺笑了起來,饒有興趣的問,“不知道李愛卿何出此言?”

蕭布衣見到楊廣臉上的笑意盎然,眼中卻是半絲笑意都沒有,暗自歎息一口氣,只想著潔身自好就好,沒有必要趟這混水,歷代攪入宮中勾心鬥角的大臣,就算僥倖贏的了,最終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你自誇千古一帝,一代明君,誇三皇,超五帝,下視商周,使萬世不可及!”李敏連連冷笑,“可這不過是你的妄想而已,楊廣,你還要做夢到幾時?”

他一聲楊廣說出來,周圍的禁衛軍已經上前了一步,齊齊地呐喊,群臣失色,知道今日之事已經不可調和!

楊廣終於不再微笑,淡淡道:“朕不是千古一帝,難道你是?”

“我當然也不是,可你更不是!”李敏放聲長笑道:“先帝在時,鞠躬盡瘁,為國為民,就算逃荒之時都不忘記詢問百姓地疾苦,聞百姓吃糠咽菜時候潸然淚下,他是個好皇帝,是個千古一帝,可是你呢?你不配!你終日想著你的大業,你可曾有一分心思想到了天下的百姓?”

“大膽李敏,竟然敢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拿下。”司馬長安嗄聲叫道。

眾禁衛厲喝一聲,齊齊地上前,持戟圍了過來,楊廣高臺之上卻是笑道:“暫且退下,朕倒要聽聽柱國的高論。”

司馬長安愕然,卻是止住眾兵衛的上前。

李敏放肆的笑了起來,“楊廣,你終於逼我說出這些話來,如今卻又做起這種假仁假義的事情來了?你以為群臣都會被你地仁義蒙蔽。還是以為你的手下不過都是溜鬚拍馬之輩,就算你放個屁他們都會說成是香的?”



的望著李敏道:“繼續說下去。”

李敏拱手向天道:“蕭少卿僕骨揚名,我也曾聽他說過一句話的,那就是人在做,天在看,我對此話深以為然。”

蕭布衣不能不佩服這老家夥的老謀深算,就算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可他只能默然。話都不能多說一句。可如此看來。李敏這個老家夥對他也留意很久。甚至他在僕骨說的一句話都記得。

李敏歎息道:“這天下本來並非楊廣你地天下,你楊廣真地以為自己素有大才,得天下是順應民意地緣故,大謬不然!先帝雖從北周皇帝手上奪得了皇位,但那才是真正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先帝取得了北周的天下,可見皇位並非世代流傳。而是有德者居之而已。可你楊廣有何德才坐此高位?你隱忍十數年,誣陷太子楊勇,陷害諸位兄弟,以假仁假義蒙蔽先帝先後,這才取得了皇位,可太子,秦王,蜀王。漢王哪個服你。哪個沒有反你?你坐上皇位,不思蒼天厚德,倨傲不聽諫言。不顧百姓死活,先後大興土木,修東都,開運河,擊吐谷渾,巡遊玩樂,可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兵士?你誇誇其談的功績不過建立在天下百姓的鮮血和骸骨之上,運河開通了,好一個利在當代,功在千秋,可是已經到了丁男不供,始役婦人的地步,楊廣,你聽到這種奏摺,可曾有過一絲的內疚?”

群臣惴惴,楊廣只是冷笑,任由李敏說下去。

“你只是想著做自己地千古一帝的千秋大夢,妄想三征高麗,以先帝之能,征伐高麗都是無功而返,你又何德何能,妄想統軍打下高麗?你毫無軍事才能,征伐的一路上只知道吃喝玩樂,奢侈鋪張,不用猛將良將,妄想不戰屈人之兵,浩浩蕩蕩的幾十萬軍士,回來的不過幾千之人,你每夜想到此事,可曾夢到屈死的數十萬冤魂?”

楊廣笑容已經凝結,臉色鐵青,雙拳緊握,還是一言不發。

“你一戰敗北,不思教訓,再征三征,如今還要妄想四伐高麗,”李敏見到楊廣不答,正合心意,反正已經撕破了臉皮,倒是沒有了以往的束手束腳,“二征高麗的時候,楊柱國反你豈非無因?只可歎楊柱國為國身死,換不來你半分地悔改之意,三征高麗之時,已經民不聊生,不堪使役。如今中原烽煙四起,你以為是百姓反你嗎?你錯了,大錯特錯,如今是老天都在反你!民要反你,你可以鎮壓,天要反你,不知道你能否封住蒼天之口?”

眾臣面面相覷,臉色各異,心道這個李柱國今天怎麼了,難道真地要反叛不成。以聖上的脾氣,今天的李柱國不死也要扒層皮了,可深知李敏為人地都是大為奇怪,知道李敏此人素來不打無把握之仗,今天的所為,實在大違常規。

楊廣冷笑道:“朕不能封蒼天之口,但是想要封你的口還是很容易的事情。蘇納言,如今李敏口出大逆不道之言,該當何罪?”

蘇威大為頭痛,顫巍巍的上前道:“回聖上,李柱國雖是口出妄言,但請看在他勞苦功高的份上……”

楊廣大為皺眉,嘴角一絲冷笑。

“蘇納言,多謝你的美意,只是我李敏今日既然敢和昏君對峙,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李敏搖頭道:“昏君,你說我是想反,這你可大錯特錯,我忠心為國,實在是從未有過反意。可是你這無道昏君卻是做夢都想我反,為什麼?因為我手上有先帝賜予的丹書鐵券,你殺我不得!你殺了我,不但違背先帝的遺願,還讓天下功臣寒心,你只怕殺了我一個李敏,難以服眾而已,你到現在還是做偽做善,只是想要掩蓋你真實醜惡的嘴臉罷了。丹書鐵券上有雲,自今以後,雖有罪,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好一個但非謀逆,縱有百死,終不推問,你不想獎勵有功之臣,卻只怕他們搶了你的王位,一心想要置他們于死地。楊柱國因為你的疑心反了,如今你又算計到了我這個柱國地頭上。你先殺了我兒。再讓人屢次刺殺于我,傳出李氏當為天子的謠言,然後在四方館眾目睽睽之下又讓人行刺我的叔父,本來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你這個昏君的所作所為簡直滑稽的可笑,你用盡了心機,不過是想逼我謀反而已。我要是一反。你就可以用謀逆之罪斬我。楊廣。你果然是好心機,好可笑的心機!我如今揭穿你的偽善假義,只想讓群臣看清你的真實面目。”

蕭布衣聽到這裡才是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當初裴茗翠所言,為什麼說貝培失敗了卻已經成功了一半,裴茗翠殺人不是目地,逼反李閥眾人才是目地。楊廣為了不想破了丹書鐵券地誓言。也的確不想讓群臣猜忌,這才步步緊逼李敏謀反。只是李敏把他兒子的死推到楊廣的身上,不知道是真不知情還是另有深意。

只是如今撕破了臉皮,李敏看起來想不死都不行了,蕭布衣實在實在想不出李敏有什麼不死的方法。楊廣卻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你真的不想謀反?你若是不想謀反,為何造謠說伊闕山有彌陀教出沒,你若是真地不想造反。為何朕讓李善衡出兵伊闕山。他卻藉故拖延時辰,出兵後卻是放緩行程迷惑朕這個昏君,他如今想必已經是趕來上林苑的途中吧?李柱國。李善衡雖是領軍之將,但是無故無令前來上林苑,只怕已經懷了謀反的念頭吧?”

李敏變了臉色。

李善衡此刻不知道蓬萊山上的唇槍舌劍,只是縱馬急奔,看看天色的時候,已經到了酉時。他身後數千兵士跟隨,這些兵士有的心知肚明,有的卻是茫然聽命,不知道為什麼中將李善衡本是領兵進軍伊闕山,如今卻是折返上林苑。



外,軍令有所不受,李善衡不要說去上林苑,就算是幫郎將兵士也只能緊緊跟隨,誰都知道中將心狠似鐵,若不遵令,向來斬立決!

李善衡只覺得疾風割面,卻是心中振奮,渾身發熱,今天他要做一件足可以震驚大隋的事情,殺了楊廣,李閥將要取而代之楊廣地皇位。

不過取而代之或許有些難度,但按照堂兄所說,可以效仿曹阿瞞地抰天子以令諸侯!蜀王楊秀向來都被昏君楊廣軟禁,鬱鬱不得志中,只要殺了楊廣,扶植起楊秀,那以後還不是呼風喚雨,風光更勝從前?等到時機成熟後,廢了楊秀,那天下還不是李家的天下?

李氏當為天子的言看起來就應該堂兄李敏地身上,自己不想當什麼鳥皇帝,當個大將軍也是不錯的!

只要殺了楊廣,一切就會順利,前途也會豁然開朗,想到這裡的李善衡摸摸腰間的長刀,嘴角一絲陰冷,只要等到堂兄李敏發出信號,他就要殺入上林苑,脅迫群臣就範,他到時恐怕已經不能殺得了昏君,因為那時候昏君早就死在堂兄的手上!

李善衡想到這裡,馬上長舒了一口氣,這次行動可以說是設計天衣無縫,斷然沒有失敗的道理。

只是他才舒完長氣,心中一沉,手中長矛急揮,眾兵士勒住馬韁,止住了行軍。李善衡對這點頗為滿意,這些兵士都是武衛府的精英,大多數都是李氏的親信,全部控制武衛府的兵士絕無可能,也是極容易走漏消息,可人向來有盲從的特性,只要到時候李氏親信搶先效忠,這些兵衛到了上林苑怎麼會不見錢眼開,為他賣命?上林苑就是座金山欲窟,那裡金錢美女無數,只要他李善衡到時候說一聲,這些人都會狗兒見到骨頭般的拼命!

李善衡止住了行軍不是想要歇口氣,從這裡到上林苑不過十數裡的路程,跑馬沖過去要不了多久,他們養精蓄銳多時,此刻只有亢奮,沒有疲倦。他止住了腳步,只是因為此去上林苑的路上並非一馬平川,而是堆了太多的大石,看起來不要說跑馬,就是跑路都是大有問題。

大石前頭立著數十兵士,挽弓搭箭,倚仗地勢固守,眼見數千兵士殺到,居然巍然不動。

箭頭上寒光閃爍,蓄勢待發,寒夜中有了殺機,兵士之前,一馬屹然而立。馬上一將軍身材高大,金髮碧眼,含笑的望著數千殺過來武衛,沒有絲毫地緊張或慌亂。見到李善衡領兵到來,那人長聲道:“李中將,不知道深夜領兵前來上林苑所為何事?”

李善衡臉色微變,擋路的居然是王世充,那個胡人雜種。

王世充在李善衡的眼中向來不足一道。阿諛奉承。溜鬚拍馬之輩又會有什麼本事。昏君無道,重用侫臣,這也是讓李善衡最為鄙夷的地方。可是李善衡做夢也沒有想到,阻擋他行軍的恰恰就是他最看不上眼的王世充!

“王郡丞在此不知有何貴幹?”李善衡長槍一橫,心思飛轉。

王世充笑道:“李中將想做什麼,我也想做什麼。”

“這麼說我們倒是不謀而合了?”李善衡估計下兵力,心中殺機已起。對方雖是佔有地利,可人數太少,如今酉時已過,堂兄李敏想必已經發難,自己不應在此耽擱時間才對。

“我和李中將既然不謀而合,那不如一齊下馬賞雪賞月如何?”王世充遠方微笑道,“如此良辰美景,不應虛設。”

“聽起來倒是不錯。”李善衡微笑的一揮長槍。厲聲道:“反賊王世充勾結外賊攻打上林苑。我等勤王救駕為急,先殺王世充者重賞黃金百兩!”

李善衡一聲厲喝,當先沖去。眾兵士被財所動,齊齊呐喊,蜂擁上前,王世充遠方臉色不變,微笑道:“李中將何出此言,我王某人,放箭!”

他溫情脈脈,說出放箭之時端是驚天動地,他身後的兵士早就挽弓搭箭,聽到王世充一聲令下,齊齊地射箭。

空氣中嗖嗖聲不絕於耳,亂箭飛蝗般地撲向李善衡地兵衛。

李善衡冷笑一聲,持矛拔打羽箭,他武功高強,目力敏銳,自然不虞羽箭射來,身旁的武衛卻是‘嚓’的一聲響,已經持盾在手,抵擋射來的羽箭。他們都是武衛的兵衛,裝備鎧甲自然精良,盾牌也是在配備範圍之內。數十箭射出來,居然只是射中兩三匹戰馬,其餘的人居然毫髮無損,可見他們馬上功夫了得,手上的武功也是不差。

片刻衝鋒地功夫,李善衡所帶之軍已經離王世充十丈距離之內,李善衡長矛一揮,厲聲喝道:“矛!”

他喝聲一出,長矛電閃出手,直奔王世充。眾兵衛毫不猶豫擲出手中長矛,向亂石堆擲去,長矛紛飛,氣勢遠勝利箭襲來。空中只聞尖銳穿刺之聲,撕裂夜空!

李善衡一矛實乃畢生功力所聚,喝聲出口,長矛已到了王世充的面前,轉念之間而已,速度之快實在是駭人聽聞。

王世充顯然也沒有想到李善衡的功夫如此精湛高深,‘媽呀’一聲喊,已經連滾帶爬的下馬,戰馬卻是無法抵擋,悲嘶一聲,居然被一矛刺背穿腹,釘在地上!數百長矛奔射而來,幾名兵士躲閃不及,被一矛插死,慘叫聲蕩破夜空。其餘兵士嚇的慌忙躲在石後,躲避鋒芒。

李善衡長笑一聲,伸手拔刀,眾兵衛紛紛效仿,‘嚓’的一聲,也是拔出戰刀,聲音清越,激昂振奮。李善衡就要率兵沖入亂石堆,盡誅王世充的手下,突然胯下馬兒長嘶一聲,咕咚倒地。緊接著所有的馬兒害了傳染一般,紛紛悲嘶咕咚倒地,馬上兵士失聲驚叫,跌到地上更是慘叫連連。

李善衡大驚之下,卻不如眾兵士一樣跌落了塵

是長身而起,人從馬背上淩空飛起,落在了亂石之上聲中,長矛疾刺而來,李善衡勃然大怒,斷喝一聲,戰刀一揮,連斷三杆長矛,左手探去,愣生生地抓住一杆長矛,用力戳去,兵士拿不住矛杆,慘叫一聲,居然被矛杆倒穿入胸,死在當場。

其餘襲擊地兵士不想李善衡如此威猛,齊喝了聲,已經向後倒退去。李善衡來不及斬殺兵士,回頭望過去,見到自己的手下被紮的遍體鱗傷,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王世充狡詐非常,堆石擋路,卻在路前遍佈鐵刺,這才誘使自己攻擊。自己一時不察,只被他背後地亂石兵士吸引,卻沒有注意到這條路遍佈荊棘。王世充此計要是用在別時斷然無用,只是此刻大雪滿地。再加上李善衡心情急迫,只想速戰速決,又被他驚慌失措騙過,一時大意,倒是折損了近百的馬匹。

戰還是撤?這個念頭在李善衡腦海中一劃而過,轉瞬下定了決心,這場仗只需勝不許敗,甚至不能撤。只要是撤退地話。堂兄那面沒有自己的逼宮配合。已經不見得穩操勝券,自己退不得,只是王世充所做一切顯然都是有了精心的算計,難道說自己和堂兄的計謀已經洩露,這才引王世充特意在此劫殺?

所有一切閃念之間,李善衡正待重整人馬,先清除了王世充再去上林苑的時候。突然感覺地面震顫不已。李善衡臉色大變,扭頭望過去,只見無數兵馬從兩側密林湧過來,黑色盔甲,氣勢洶洶,不由心中大驚。

兩路兵馬側翼殺到,二話不說,為首的將領只是一揮手。羽箭如林。嗖嗖的穿過來,李善衡的手下驚慌失措亂了分寸,被亂箭射來。傷亡慘重,哭爹喊娘。

李善衡心中涼了半截,腦海一片空白,來地居然是左右衛府地黑甲騎兵,左右衛府向來是東都城中精銳之軍,只有楊廣才能調動,這次出來圍剿自己,難道說,這一刻早就落入了楊廣地算計之中,所有的一切不過是誘使他們李閥叛變的圈套?

李敏聽到楊廣說李善衡領兵前來的時候,已經變了臉色。他遠比李善衡要聰明太多,轉念之間已經知道,李善衡的行蹤既然落入了楊廣的眼中,楊廣絕對不會放過李善衡,這時候說不定已經出兵圍剿!想到這裡的李敏握緊了拳頭,長吸了一口氣道:“本來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昏君無道,我以熱血進諫,昏君不思悔改,反倒陷害忠良,這世上公道自在人心,楊廣,我雖然想要放過你,可是別人不見得想要放過你地。”

楊廣哈哈大笑道:“李敏,你可是老糊塗了不成,你以為就憑你的口舌之辯,就能讓群臣信你的一面之詞,跟你造反?白日做夢的時辰已經過去了,司馬中將,還不擒下叛逆李敏,等李善衡被擒之時,以謀逆之罪定罪,誅殺李家滿門!”

楊廣說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多日的算計終於得到了回報,難免得意洋洋。

他在二征高麗之時,本來已經逼到高麗城下,轉瞬事成,卻恰逢楊玄感叛亂,兵動東都,讓他急急回轉平亂,導致功敗垂成。這次他還是想要征伐高麗,卻只怕李閥在東都根深蒂固,到時候再效仿楊玄感之事,那他可就是腹背受敵。三征高麗回轉後,高麗王本是請降,卻是拒絕來朝,大為無禮,楊廣早就興起再次討伐的念頭,只是想除李閥,苦於沒有藉口,再加上李閥中的李渾李敏都是手持丹書鐵券,要是輕易誅殺,只怕會引起朝臣地人人自危,他這幾個月自征伐高麗回來,就是滿腹心思剷除李閥這個心腹大患,算計頗多,終於逼得李敏造反,實在是前所未有地快事。

蕭布衣遠遠見到,卻是覺得不妥,只是到底哪裡出了問題,還是一時想不明白。

楊廣號令一出,司馬長安已經挺身而出,豬頭樣的拔出長刀,厲喝一聲,“昏君無道,人人得以誅之!”

群臣譁然,楊廣愣住,幾乎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司馬長安喝令一出,暗處已經湧出數百武衛,或持長槍,或持短刀,已經把楊廣所在高臺和群臣團團圍住。

眾大臣色變,楊廣怒聲道:“司馬長安,你想死不成?”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他一向信任有加,忠心耿耿地司馬長安竟然是和李敏一夥,而且他手下監門府的兵衛悉數倒戈,足有幾百人之多。

蕭布衣見狀也是臉色微變,暗叫不好,原來楊廣在蓬萊山賞燈賞月,用意卻是擒拿李敏,不想人打擾,這才選擇了這個孤島,就是想要讓李敏插翅難飛。司馬長安本是監門府的中將,是為護衛皇上和群臣之責,這下造反,數百兵士對峙手無寸鐵的群臣和楊廣,實是大為兇險!

李敏一改憤怒,哈哈大笑道:“楊廣,你昏君還是昏君,如何知道我的妙計。你在我面前做戲,刺殺我叔父申明公。卻不知道司馬長安早就對你不滿,早早的找我商議誅殺你這無道昏君,你一直在我面前做戲,甚至在宇文述傳出李氏當為天子地時候,還是勃然大怒,自詡明君,只想要麻痹于我!可你卻不知道,我和司馬長安的不和也不過是在你面前做戲而已!昏君楊廣。你傳出李氏當為天子之言。只想滅我滿門。卻沒有想到預言成真,現在還有何話說?”

司馬長安也是大笑道:“李大人,你說我們捉到昏君後,應該如何仁義的處置他?”

“封他個煬帝就好,”李敏大聲笑了起來,“當年南陳後主陳叔寶不就是被他封了諡號為煬,這個昏君……”

他話音未落。突然臉色大變,長呼道:“中將小心。”

司馬長安臉色也是變的極為難看,只因為他

嗽聲就在耳邊響起的時候,李玄霸本在高臺,這時已身前。

李玄霸終於出手!

他看起來已經瘦的和骷髏一般,一陣風都是能夠吹倒,可是他一出手,司馬長安居然無法抵擋。蕭布衣見到李玄霸的出手也是駭然。李玄霸出手詭異輕飄。但是招式極快,每取對方命門所在,讓對手不能不擋。這和蕭布衣地刀法有異曲同工之妙,蕭布衣自忖若是李玄霸出手地是他,多半也是和司馬長安一樣地倒退!

李玄霸出了三招,司馬長安已經退了七步,他畢竟身為監門府中將,武功高明自不用說,可是退了七步還是躲不過李玄霸的一隻手!他無奈之下,單刀一橫,攔在身前,只望能阻上一阻。

李玄霸手臂一探,一掌繞過單刀,已經拍到司馬長安的胸前,別人見到他出手軟綿綿的沒有四兩棉的重,司馬長安被他一拍之下,卻是怒吼一聲,鮮血狂噴,淩空飛起,手中長刀卻還是緊握不放,群臣要非性命攸關不敢呼喝,早就大聲喝彩起來。

李玄霸一擊得手,身形不停,已經向李敏撲去。他當然明白擒賊擒王的道理,抓住李敏,司馬長安受傷,群龍無首,自然不攻自破。他的動作極快,身影飄忽,群武衛雖然想救司馬長安,只是有心無力。

蕭布衣暗自佩服,才要起步只好停下,他地思緒和李玄霸一樣,可是武功明顯不如李玄霸的高明,見到李玄霸擊傷司馬長安後,知道自己再出手已經沒有了用處,只是不知為何,心中不安之意更盛,瞥見滾倒在地的司馬長安之時,只覺得有問題。

李敏見到李玄霸攻來,亡魂皆冒,連滾帶爬的躲閃,很快來到李渾的車子旁,大聲叫道:“叔父救我一命。”

眾人都是好笑,心道這個李柱國多半是嚇的昏了頭,還想這個昏過去的申明公救命,實在是滑稽。

李玄霸雖然自恃武功高強,出手擒拿李敏脖頸之前還是忍不住望了申明公一眼。只見他昏昏沉沉的樣子,心下微松。

只是變生俄頃,下一刻地功夫,李渾竟然飛了起來,直奔李玄霸撲來!

眾人大奇,因為見到李渾還是閉眼撞來,居然有人有這種攻擊方法,實在前所未聞。李玄霸暗自驚凜,卻是不想傷了申明公,畢竟李閥謀反,有權處置地還是聖上,李渾身為申明公,大將軍,他李玄霸要是殺了,多有麻煩。

李玄霸只是猶豫的功夫,李敏已經從車子底下竄過去,申明公卻已經撲到了他的身前,李玄霸一把抓空,反手扣住了李渾地脈門,心中陡然發寒,李渾脈搏微弱,比起死人不過多了一口氣而已,他既然如此衰弱,如何能兇悍撲來?

一隻手陡然伸出,繞過李渾的身體,重重擊在李玄霸胸口,李玄霸猝不及防,躲避的念頭都沒有,身子倒退,只想化解來力。只是這掌極為兇猛沉重,饒是他武功高強,也是無力化解,哢嚓一聲響後,李玄霸也是噴出了一口鮮血,如飛的倒退。只是倒退的時候,卻是看清楚出手偷襲之人,那人居然是推李渾出來的宮人。

李玄霸人在空中,渾身乏力不堪,暗自寒心這種高手下此偷襲,顯然蓄謀已久。宮人一直低頭,又是宮中派出,誰有想到這人會有問題?

人在空中之際,李玄霸覺得背後風聲古怪,勉力回身,化掌為指,彈挑撥挪,轉瞬破解了身後襲來之人的三招。

方才他攻的司馬長安毫無還手之力,卻沒有想到也有人趁他重傷之際,打的他狼狽不堪。

只是看清楚來襲之人,李玄霸更是震驚,做夢也沒有想到來襲之人竟是司馬長安!

司馬長安早改頹廢無用,刀招巧妙,李玄霸乏力之下,勉強撐了三招,卻被他逼落地上,陡然間司馬長安大喝一聲,一刀三斬,幻影無窮,李玄霸手掌虛拍,接在無鋒之處,竟然化解了威猛的三招。只是三招下來,李玄霸已被司馬長安震退了三步,退一步之時,噴出一口血,退三步之時,司馬長安爆喝一聲,長刀兩斷,前端電閃般穿出,刺入李玄霸的右胸,帶血透背而出。

李玄霸踉踉蹌蹌,勉力支撐,只是嘴角已經溢出了鮮血,咳嗽道:“你不是司馬長安,你是誰?”

眾人都被變化多端驚駭,一時間難以動彈,可卻知道一個事實,李玄霸竟然敗了,而且很可能性命不保!

宮人輕飄飄的落在司馬長安身邊,成犄角之勢夾住李玄霸,很顯然,李玄霸就是受傷他還是李玄霸,除了李玄霸後,旁人對二人來講,何足為懼。

宮人微笑下,伸手抹去簡易的化妝,只見他國字臉,雙目炯炯,頜下胡茬鐵青,赫然就是找袁天罡算命之人,見到李玄霸的搖搖欲墜,那人臉上露出不忍之色,抱拳道:“敝人上谷王須拔,知道李玄霸天下難敵,只能施展暗算,還望見諒。”

另外一人卻是長笑一聲,撕去臉上的面具,司馬長安本來就是豬頭般,少有人注意,他化妝成豬頭樣,居然瞞過了一般人等,“王大哥,此言差異,成王敗寇,我們不如他,還不暗算,難道坐等他殺我們不成?”

“你是誰?”李玄霸長吸一口氣道。

那人雙眉斜飛,器宇軒昂,人長的俊朗卻沒有胭脂氣息,見到李玄霸詢問微笑道:“在下易縣魏刀兒,李兄多半不識,不過有個匪號李兄多半聽過。”

“哦?”李玄霸又吐了口鮮血,神色黯然道:“不知道是何匪號?”

魏刀兒淡淡道:“在下其實才是曆山飛!”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4
一五七節 斬盡殺絕

玄霸,王須拔,魏刀兒三人出手都是兔起鶻落,快疾蕭布衣身經百戰,也是難以應變其中的變化。

他以為李玄霸已經掌控大局之際,哪裡想到他卻入轂,轉瞬危在旦夕。只是見到王須拔和魏刀兒露出真面目之際,蕭布衣也是吃了一驚,他見過這兩人,怪不得當初見到司馬長安被李玄霸擊飛吐血的時候,他心中有點古怪,原來此長安非彼長安!

司馬長安什麼時候被掉包誰都不清楚,可蕭布衣卻清楚的記得,當初假曆山飛刺殺李敏之時,真曆山飛和王須拔卻在屋頂上趴著,蕭布衣相信這個曆山飛是真的,只是因為魏刀兒

當初酒樓上楊得志讓自己看時,自己只見到王須拔和魏刀兒在屋脊跟隨刺客而去,難道說那時候二人就和李敏有了聯繫?依照二人現在的武功,假曆山飛絕對沒可能逃脫二人的手掌,可李敏還在一直以來都在質疑薰奇峰刺客是誰,如今棄叔父的性命于不顧,當然是一直在示弱,此人的心機之深由此可見一斑。

王須拔扮作宮人倒是不難做到,以他的身手,混入諾大個上林苑並不是問題,可正好能扮作送李渾過來的宮人,那說明李敏還是知道很多事情,甚至在宮中都有線人,魏刀兒假扮司馬長安,雖然有司馬長安中毒在臉,腫的和豬頭一般,但是魏刀兒能讓眾人看不出破綻。在模仿方面顯然下了一番苦功。

這些都需要精心的安排和時間,這說明李敏就算不被逼反,也是早有謀劃!

魏刀兒先是示弱,採用苦肉計,以身做餌,甚至不惜吐血,留待關鍵時候地最後一擊,目的當然只有一個。看清形勢。誘殺楊廣身邊第一高手李玄霸!他們離成功還差一步。他們眼下已經重創了李玄霸!

這一切在蕭布衣腦海中不過是閃念的功夫,就已經想的清清楚楚,只是看到搖搖欲墜的李玄霸孤單無助,蕭布衣頓時寒心,他現在應該怎麼做?

“玄霸!”高臺上的李世民就要奔下來,卻被蕭皇后死死的拉住,李玄霸卻是頭也不回。笑的淒涼,“原來二位費勁心力,只是為了殺了李某,曆山飛果然名不虛傳,好手段!”

王須拔沉聲道:“誰都知道京都第一高手就是李玄霸,李玄霸甚得昏君器重,誓死效忠。李玄霸不除,我等大計難成。只是用此計傷你。在下有愧在心。”

“有愧無愧都是出手了。”李玄霸咳血道。

“只要李兄答應再不出手,王某人今日絕不趕緊殺絕。”王須拔鄭重道:“王某重李兄是個漢子,真英雄。只請李兄袖手旁觀,王須拔魏刀兒定然不會再向李兄出手。”

李玄霸又是咳血,紫紅地鮮血順著衣襟流淌,觸目驚心,他滿不在乎,血也不擦,居然還是微笑道:“我此刻若不出手,李玄霸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王須拔長歎一聲,再不言語。

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他也是條漢子,知道今日李玄霸受了重創,再出手只有死路一條,見到這種豪傑死在自己手上,自然是心中極不舒服,這才出言相勸,只是想到若他是李玄霸,多半是一樣地說法,遂不再勸。

“李兄肝膽俱烈,可欽可佩。”魏刀兒卻是不同,眼中殺機早現,卻是扭頭望向握緊拳頭地蕭布衣道:“都說蕭大人亦是有勇有謀,今日看來,卻也尋常。”

他言語挑釁,蕭布衣臉色不變,知道他是誘使自己憤怒拼命,順手殺了自己,他們本不相識,但此刻卻必須要拼個你死我活才能甘休!

要論這裡武功高下,李玄霸,王須拔,魏刀兒當然都是翹楚之輩,魏刀兒看似輕蔑的態度,卻還是不想放過隱患蕭布衣,頭腦之靈,心機之狠可見一斑。他們望都不望楊廣那面一眼,顯然是覺得這蓬萊孤島已經被他們控制,楊廣又能跑到哪裡?殺了李玄霸和蕭布衣後,蓬萊孤島已經沒有了抵抗之兵,要取楊廣之命,奪楊廣之位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玄霸卻笑了起來,彎腰道:“尋常之人還不快走,等待何時?”蕭布衣轉瞬醒悟過來,如今李敏勢力太強,李玄霸都被王須拔魏刀兒所傷,自己上去也是送死!

閃念之間,蕭布衣已經倒退飛奔,誰都沒有看出此人倒著跑也是如此的快!他取的方向是楊廣的高臺。

李敏微微變色,長呼道:“夜長夢多,先殺了昏君楊廣者重賞百金,賞千戶侯!”

眾武衛有的猶豫不知所措,有地卻已經持戟攔截蕭布衣,還有數人也向高臺沖去!眾武衛並不齊心,顯然見到司馬中將變成了王須拔,難免錯愕,可眼下李玄霸要倒,楊廣孤立無援,這天下要真是變成李閥的,殺了楊廣豈不是成了開國功臣?

王須拔低喝一聲,已經長身而起,蒼鷹般向蕭布衣擊去,他才發現,蕭布衣應變極快,腳步輕盈也是少見,絕對不容小窺。

王須拔才一動身,李玄霸已經獵豹般的竄起,襲向他的後背!

王須拔再喝一聲,豁然轉身,沉身出掌,勢若奔雷。李玄霸才動,魏刀兒也是長身竄來,揮刀就斬,快逾閃電。二人配合默契,只是一招之下,已經將李玄霸四面八方封的風雨不透,顯然王須拔去追蕭布衣不過是個幌子,二人心目中真正的心腹大患還是李玄霸。

李玄霸不死,他們終究不能放心,王須拔和魏刀兒配合多年,這一招簡直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算定以李玄霸重傷之身,抵

之下就可要了李玄霸的性命。

李玄霸沒有躲。沒有抵擋,他伸手圈環,任由王須拔一掌擊在胸口,卻已經緊緊抱住了王須拔,生死不渝地朋友般。

他一口鮮血噴在王須拔地臉上,雙臂卻如鐵箍一樣抱住王須拔不放,奮力向前沖去,借勢躲過了魏刀兒必中地來刀。

只是魏刀兒畢竟刀法如神。一刀砍空。斷刀脫手而出。已經插入李玄霸的肋下,聽到王須拔悶哼聲,不由大恨叫道:“王大哥。”

三人都是高手,出招不分先後,魏刀兒斷刀出手後才發現李玄霸抱住了王須拔,他這一刀灌注了內勁,飛入李玄霸的肋下。本想刺他個透明窟窿,沒有想到李玄霸抱地王須拔動彈不得,斷刀穿李玄霸身體而出,竟然誤傷了王須拔。

王須拔,魏刀兒想了千般變化,卻沒有想到李玄霸的悍然不畏生死,李玄霸本是高手,這次出手如電。卻沒有任何招式可言。只是一夫拼命,萬夫莫敵,李玄霸抱住王須拔後。低吼一聲,雙眸噴湧如火,王須拔只覺得渾身骨骼‘咯咯’作響,只怕不加抵抗,骨頭都要化作齏粉!王須拔怒喝一聲,奮力掙脫,只覺得胸口發熱,‘哇’的一口鮮血已經噴了出來!

陡然間王須拔覺得身後銳風一陣,知道利器襲來,苦於抵抗李玄霸地壓力,不能閃躲!魏刀兒目光一寒,顧不得殺了李玄霸,電閃擋在二人之前,單臂急揮,磕飛了一隻射來地長戟,卻是手臂酸痛非常,暗道蕭布衣這小子力道卻是不小。

蕭布衣身陷幾名兵士地包圍之中,卻不慌亂,劈手沖拳,打飛了個襲來的兵士,順勢再搶過他的長戟,力隨意走,大喝一聲,一戟卻是射向了魏刀兒。

魏刀兒冷笑一聲,伸手去抓,不敢離開王須拔的身邊,只盼他早日脫困。蕭布衣圍魏救趙之法讓他大恨,若是過招,憑藉方才一戟之力,雖是強悍,魏刀兒倒有信心幾招內解決了他,可現在他卻是身在困境,守衛王須拔,只守不攻,反倒落在了下風。

他方才磕飛長戟不過用了五成的力道,伸手去接第二戟的時候,卻是用了七分,只等接住長戟就勢射殺蕭布衣。沒有想到長戟入手就覺得不對,這一戟之力的雄厚,竟然遠超方才數倍!

蕭布衣留了後手?魏刀兒想到這裡,不由心驚,來不及運力,一個後仰,長戟倏然擦他臉頰,火辣辣地痛。魏刀兒大怒,蕭布衣卻是毫不停留,又是搶過一杆長戟擲出,這次他射的卻是王須拔!

他的確是虛虛實實,第一戟是試探驕敵之意,只盼出乎不易的殺了魏刀兒,不過見到魏刀兒意料之外也是反應迅捷,知道自己和他還是有些差距,不由歎息。

兵衛見到蕭布衣的神勇都是有些膽怯,感覺上前不是圍困他,而是給他送兵刃來了。

蕭布衣三戟射出,臉上卻露出黯然之色,再不停留,反身向楊廣的高臺沖過去,李世民卻是嘶聲吼叫道:“玄霸!”

他用力掙脫了蕭皇后所拉,發瘋的奔下高臺,半路遇到兵士阻擋,不顧生死的廝殺。魏刀兒才要阻擋長戟,卻見到王須拔伸手接過長戟,不由大喜道:“王大哥……”扭頭望過去地時候,發現李玄霸已經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再沒有了動靜。

王須拔雖然臉色鐵青,瞥見地上的李玄霸之時也有了黯然,他敬佩李玄霸的功夫,卻不能不親手殺了李玄霸,但他和李玄霸無任何瓜葛定要分出生死,實在也是無可奈何地事情。他方才和李玄霸抗力,受了內傷,口角已經溢出鮮血,小腹也是鮮血淋淋,低聲道:“一定要殺了蕭布衣,莫要讓他壞了我們的大事。”他話一出口,已經握住魏刀兒之手,低喝一聲,拋皮球一樣的拋起了魏刀兒!

魏刀兒被王須拔一擲之下,如怒劍驚虹般射起,轉瞬離蕭布衣已經不遠,他去勢已盡,半空中長身再展,已經追到了蕭布衣的身後!也不二話,凝聚掌力,一掌拍向蕭布衣的背心。

蕭布衣心中悲憤莫名,他第三戟射出之時,已經見到王須拔掙脫李玄霸的束縛,李玄霸搖搖晃晃之下,仰天重重的倒了下去。再無聲息,李玄霸是人不是神,如今已經拼盡了最後地一分氣力!

李玄霸死了,大隋的李玄霸就這麼死了?雖然只和李玄霸不過是數面之緣,可對蕭布衣來說,這麼個亦敵亦友的朋友是他最為欣賞之人,可任憑一人武功蓋世,也是抵不住暗箭之傷!

感覺身後疾風一道。蕭布衣放聲怒吼有如餓狼般。霍然轉身。一拳打了出去,怒目圓睜。

空中魏刀兒微怔之下,轉瞬大喜,並不退讓,一掌拍實,拳掌相交,砰然大響。蕭布衣嘴角溢出鮮血,只覺得周身難受到了極點。

魏刀兒被蕭布衣打的倒躍在空中,鳥兒般的轉折,半空中燕子般迂回,第二掌已經拍了過來。若是平時,蕭布衣早就敗退,他動腦多過動手,知道不敵逃命的時候居多。魏刀兒一掌之力差點震散了他骨頭。他忠君不忠君的犯不著拼命,只是李玄霸之死激起他本身的剛勇之氣,怒吼一聲。並不退讓,又是拳頭迎了上去。

二人死拼之下,周邊地人都是驚呆當場,覺得雙方非人般。驀然聽到一聲沉鬱響聲,如同悶雷一樣,只見蕭布衣狂噴鮮血退後,身前夜色竟被染成紫色。魏刀兒借力卸力,蒼鷹般再次騰起,長嘯道:“再接我一掌。”

蕭布衣接了第一掌接下來,已經全身疲憊地要死,精

,只覺得魏刀兒地一掌仿佛千斤的大錘砸下來,第二衣全仗著不屈剛勇,一口血噴出來後本以為轉瞬要倒,沒有想到一口血噴出了郁阻之意,渾身上下驀然間氣血翻騰,精力彌漫,不可遏止!

“再接你十掌又有如何?”蕭布衣朗聲應道,馬步虛紮,仍舊一拳擊了出去。二人再次拳掌相交,群臣兵士都是凝望慘然,本以為蕭布衣不被釘在地上,也要吐血而亡,沒有想到魏刀兒卻是一聲怪叫,倒飛而出,只是這次不是燕子,卻像鴨子般,雙臂劃了兩下,失控的落下去。

王須拔卻是及時伸手扶住,見到魏刀兒居然臉色蒼白,嘴角溢血,不由駭然,搞不懂蕭布衣為什麼前兩拳的勁道還不如最後一擊半數之力,

蕭布衣一拳擊退魏刀兒,雖然又要吐血,卻比前兩次好了很多,暗想難道別人的掌力有助長自己勁力的功效,不過這實在有點拿性命開玩笑,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見到王須拔魏刀兒並肩而立,如臨大敵般的望著自己,蕭布衣不再逞勇,拔足飛奔,轉瞬來到楊廣身邊,急聲道:“聖上快走。”

李敏一旁早是急地跺腳,他號稱京都三絕,美豐儀,善騎射,歌舞管弦,可都是燒錢的東西,到了這種場合卻是一樣用不上,他表面上不畏楊廣,侃侃而談,可畢竟在楊廣威嚴下壓迫多年,骨子中有種恐懼,只指望王須拔曆山飛能畢其功于一役,哪裡想到二人先阻于李玄霸,現在看起來居然奈何不了蕭布衣,不由大急道:“兩位豪傑,先殺了昏君要緊。”

雖說楊廣看起來插翅難飛,只是見他到現在動也不動,李敏升起一種不安之意,這個楊廣表現的實在過於沉穩,自己已經到了最後一招,他還是安然不動,難道還有什麼後招不成?

兵衛見到魏刀兒敗退,一時間又是迷惘,攻也不是,退也不行,魏刀兒和王須拔對望一眼,沉步向高臺走去,眾兵士讓到一旁,只緊張的呼吸可聞。

“王大哥你看。”魏刀兒突然臉色大變,伸手一指,王須拔也是低呼不好,飛身而起向高臺撲去。他只以為楊廣已經無處可逃,沒有想到高臺突然凹了下去,楊廣,蕭皇后還有蕭布衣所占之地迅速下陷,這會兒已經沒了小腿。

“有機關。”魏刀兒低聲叫道。

二人方才顧忌蕭布衣,這刻卻是顧不了許多,一左一右向楊廣所坐之處撲去,只想拎楊廣出來,蕭布衣大喝一聲,“看我九天十地,絕毒暗器!”

他聲音未落,雙手齊揚,十數道銀光已經向王須拔魏刀兒打了過去,空中二人都是驚凜,只是因為絕毒暗器四個字實在駭人,魏刀兒為求穩妥,閃身落在一旁,王須拔卻是厲喝一聲,雙手一繃。扯下外衣,鼓勁兜住暗器,反打了回去。

乒乒乓乓響聲不絕,所有暗器卻是盡數打在石板之上,王須拔落在楊廣方才所處位置之時,發現入口早就閉合,見到地上的暗器不過是些銀豆子,又怒又愧。厲喝一聲。豎掌拍了下去。本以為入口之處必薄。沒有想到一掌下去,沉雷之聲響起,這塊石板只怕有幾尺厚地,魏刀兒陡然大叫一聲,“小心。”

王須拔早有警覺,翻身後退,只見到數十隻弩箭從地面奔射而出。若是方才還立在那裡,早就射成了篩子,不由暗自寒心,才待再找機關入口,只聽到魏刀兒壓低了聲音道:“大哥,不好了,你看海面。”

王須拔扭頭望過去,長吸了一口冷氣。只見數十艘大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無聲無息的靠了過來。離蓬萊島不遠,上面本是黑暗一片,轉瞬間燈火齊明。只見甲板上影影綽綽,兵士林立,強弓硬弩咯吱拉開之聲讓人膽寒,對準的正是島上之人!

李敏已經面無人色!

李善衡此刻已經是怒不可遏,王世充似乎忌憚他地武功,對他向來避而不戰,卻是不停地出言挑釁,然後只是利用亂石地利,不停的放射冷箭,干擾他的心神,讓他有力無處使。

等到他清醒過來地時候,才發現自己地兵士已經被黑甲騎兵衝擊地七零八落,潰不成軍!李善衡已經亂了分寸,卻不知道李敏那裡得手了沒有。

他空有蓋世武功,但已不能服眾,見到黑甲騎兵如同尖刀般,已經把眾兵衛一塊塊地分割圍困,幾個李氏子弟終於沖到李善衡面前道:“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走吧。”

李善衡手握長刀,雙眉鎖住,沉吟不語。

“現在最要緊的是趕快回城通知親人逃命的好。”有一人已經帶著哭腔,“大哥,我們現在可是誅九族的罪名。”

李善衡心如刀絞,厲聲喝道:“王世充,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雖然沒有李敏的消息,可從這裡準備充分來看,堂兄那裡也是絕對不容樂觀!

“好好的做人很是快活,做鬼做什麼?”王世充不急不緩的聲音傳過來,顯然是覺得勝券在握。論武功他不及李善衡,可是若論帶兵打仗,李善衡在王世充眼中不過是個雛,只有匹夫之勇罷了。

李善衡鋼牙咬碎,搶了一匹馬兒,帶著幾名親信向小路殺過去,黑甲騎兵雖厲,圍困李善衡地手下尚可,卻還是擋不住李善衡的驍勇,竟被他衝殺了出去。

王世充見到李善衡逃命,這才閃身出了亂石堆,也不追趕,望著爭鬥不休的兵士,高聲喝道:“聖上知你們跟隨反賊叛亂,實乃逼不得已,或不知情。聖上寬宏,只

放下了兵刃,不再反抗,絕非死罪。董中將,還請退到一旁。”

帶兵之將有一個正是董奇峰,楊廣既然是在做戲,免職當然也是給李敏看看,這次出兵平叛,董奇峰奮勇殺敵,當然也是感激聖上的英明。但現在殺的並非盜匪,而是平日總見的兵士同僚,難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聽到王世充的吩咐,雖然論官階,王世充還在他之下,只是人家是聖上欽點之人,不能不聽。及時收手對他而言,也有種釋然的感覺。

路上爭鬥地兵士絞殺成團,聽到董奇峰地號令,黑甲騎兵已經持械縱馬緩退,眾武衛府的兵士都是面面相覷,想要拋卻兵器卻又擔心,董奇峰卻是沉聲道:“你們莫非不相信王將軍所言嗎?放下兵刃是你們唯一的生路,負隅頑抗只有死路一條。”

一人扔了兵器叫道:“我信董中將,董中將一言九鼎,斷然不會欺騙我們,其實我們都不知情,只是受到李善衡地蒙蔽而已,還請董中將為我們求情。”一人扔了兵刃,旁人都是受到了傳染,紛紛的棄兵刃在地上,連聲喊冤,刹那間乒乒乓乓聲音不絕,王世充笑了起來,“很好,很好,你們如此明白事理,不要說董中將要為你們求情,我也要為你們求情的。”

眾兵士聽了兩個將軍的許諾,心中大定,方才戰況慘烈,數千人死了小半。剩下的人都是自動排成隊伍,王世充揮手道:“穿過這片林子,有小路到了東都,我們儘早趕回才好,只怕聖上等久了會心焦,惹惱了聖上大為不妙。”

眾被俘虜地兵衛哪有什麼異議,都是進了林子,片刻的功夫。全數入內。王世充微笑大聲對薰奇峰道:“董中將。可以放火了吧?”

“你說什麼?”董中將愕然,轉瞬臉色大變,只見到樹林中轉瞬四處都起了大火,王世充拍手大笑道:“這場火看來是天意!”

火勢兇猛,顯然早有預謀和準備,一時間濃煙四起,樹林中慘叫聲不絕於耳。有人在林中高聲怒喝道:“董奇峰,你騙我們!”

有人走的還不算遠,倒退已經沖出了樹林,王世充只是一揮手,早早的有兵士持弓上前,射死逃出之人,董奇峰臉色大變,急聲道:“王大人。這些人既然已降。我們答應不取性命,你怎麼能出爾反爾?”

王世充淡淡道:“我只知道按照旨意做事,董中將若是不滿。大可以到聖上面前參我一本。”

薰奇峰望著王世充的笑容雖然燦爛,但是裡面只有著說不出的陰冷,強笑道:“既然王大人是按照旨意行事,我是多言了。”

王世充笑笑,揮手讓眾兵士把路上的屍體和死去的戰馬都是丟到樹林中,一時間焦臭氣味讓人作嘔,王世充拍拍手,望著熊熊大火,微笑道:“今晚觀不了燈了,看看火景也是不錯!”

李善衡和幾名親衛殺出了一條血路,落荒而逃,見到身後地大火,都是不明所以。眾人不敢走大路,怕有追殺圍剿,只撿些荒僻地小路來走,苦不堪言。寒風一吹,朔雪紛飛,只覺得有著說不出地冷意和淒涼。

雖然認准了方向,可眾人畢竟都是沒有來過這裡,知道離東都有些近了,可是回去做什麼,是否那裡是個陷阱誰都不算知情。李善衡馬跌前蹄,差點把他扔下馬來,提韁一看,馬兒腿斷不能再走,不由長歎一聲道:“看起來是天亡我也,不知道大哥那面現在如何,我辜負他的厚望。”

一人喏喏的上前道:“李大哥,我覺得回轉東都並非明智之舉。”

“你說什麼?”旁人都是大怒。

李善衡認識他叫李縝,也算是李家子弟,平時懦弱那種,皺眉問道:“那依照你的意思?”

“我從今日的伏擊來看,聖上,那個昏君只怕早有準備了。”李縝苦著臉,“他們對我們並不追擊,多半是算准我們要回轉東都,想要甕中捉鼈了。”

“你說誰是鱉?”旁人呵斥道。

李善衡嘴角一絲苦意,擺手讓眾人安靜,“李縝,那按照你的說法又該如何?”

李縝猶豫道:“如果真有人埋伏,我怕我們都是進不了城。既然如此,我們可到附近山上避避風頭,然後想辦法找其他陌生面孔去通知家眷的好。”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知道李縝說地不中聽,但卻是實情。

“那誰去通知?”李善衡皺眉道:“李縝,還有李青,你們二人都算不上熟悉面孔,混回東都看看形勢如何?”

李縝和李青只能點頭,李縝卻道:“李大哥,我們若是得了消息,如何通知你呢?”

“那有座山,我們上山裡面躲避下風頭。”李善衡縱是驍勇,如今也是束手無策。

“我知道山裡有座山神廟的,”李縝說道:“李大哥不必在裡面躲避,以防被人發現,我要是有消息,就會送到山神廟讓李大哥知曉。”

李善衡點點頭,無奈道:“既然如此,你們要小心才好。”

李縝說完山神廟的位址,和李青離去,李善衡帶著寥寥的李氏子弟向山中進發,找了半晌也找不到李縝說的山神廟,一夜廝殺,難免疲憊,陡然一人高聲喊道:“李大哥,那面有光亮。”

眾人抬頭望過去,見到不遠處密林隱有燈火光亮,都是精神大震。平日享受的他們,這時候來頓飽飯熱水都是難得的奢侈。李善衡帶著幾人接近密林,疑惑道:“這不像是廟的。”

“說不定是獵戶居住地地方。

猜測道:“大哥,我想他們千算萬算。總不會在這地。”

李善衡苦笑,心道他們要是在這裡等候自己,那可真的是神機天算的。

眾人入林後,發現有一木屋孤零零地在那立著,看木牆上掛著斧頭獸皮之流,還有一堆枯草,被皚皚白雪所蓋,倒的確是獵戶所在。眾人見到的燈光卻是掛在樹上的燈籠發出。只是木屋卻是漆黑一片。

李善衡讓一個親衛去木屋查看動靜。一人卻是高聲叫起來,“李大哥,這樹上有字。”

眾人都是聚過來,見到大樹剝皮,上面的確有些小字,只是看不清楚。李善衡不耐道:“把燈籠摘”

有人取了燈籠,只是一照。臉色大變道:“李大哥你看!”

李善衡定睛一看,也是變了臉色,只是因為那行字寫地是,李善衡今夜死于此地!

驀然想起進木屋查看之人現在還沒有動靜,李善衡心道不好,只是聽到身後咯吱響聲不絕,才一回頭,就聽到‘嗡’地一聲大響。暗影重重。鋪天蓋地地帶著寒風射來。

李善衡大叫一聲,沖天而起,幾個手下反應的念頭都沒有。就是慘呼一聲,被射成了蜂窩一般。李善衡人在半空,見到對面枯草堆中不知道什麼時候露出黑黝黝的幾個箱子,恐怖的弩箭就是那裡發出。

他人在空中,只聽到對面又是恐怖的哢嚓一聲響,‘嗡’聲過後,又一輪弩箭向半空之中的他射了過來,李善衡怒喝一聲,長刀出手刺在樹上,人一借力,又是升高了尺余。他人在半空,急縮雙腿躲避弩箭。

雖升高只是尺余,卻是救了他一命,無數弩箭從他腳下擦過,有一兩支甚至擦過他鞋底,沒有想到他升到樹梢平齊,一把長刀倏然從樹中穿出,急斬李善衡的脖頸,李善衡駭然失色,沒有想到這裡還有埋伏,還手不及,只能吸氣下沉。

然後他就聽到了這輩子最後聽到地‘嗡’的一聲,緊接著就覺得無數東西穿過他的身體,冰冷尖銳,大力之下將他帶的後退,‘砰砰砰砰’響聲不絕,李善衡雙目圓睜,只是渾身浴血,已被數十隻弩箭釘在大樹之上。鮮血流淌而下,轉瞬染紅了雪地,片刻又是凝結成冰,驚醜惡。

良久,木屋‘咯吱’一聲響,裴茗翠緩步走了出來,只是望了眼樹上的李善衡,喃喃道:“想殺你,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一人輕飄飄的從樹上落下,長刀不見,黑衣黑褲,黑巾罩面道:“裴小姐,影子幸不辱命。”

裴茗翠點點頭,目光投向遠處,密林中腳步響起,李縝懦弱的從林子中走了出來,見到樹前眾人地慘狀,不由想要作嘔。方才還是活蹦亂跳地同伴,這刻都是冰冷的屍體,他們走錯了路,走了一條不歸路,可這不歸路正是他的指引,見到同伴地死不瞑目,他多少有些膽寒。

“裴小姐……”李縝可憐巴巴的望著裴茗翠。

“你做的很好。”裴茗翠淡淡道:“你把他們引過來,大功一件,已經免了死罪。可你是否想要加官進爵,榮華富貴?”

李縝目光中露出貪婪之意,卻只是說,“小人能活命已經是裴小姐的恩賜,如何想要奢望更多?”

裴茗翠嘴角露出譏誚,伸手掏出一封信遞給了李縝,“你去李柱國的府上,找李柱國的妻子宇文氏,要說的話都在這上面,你勸的好的話,最少官從六品。”

李縝伸手接過,“小人一定做好。”

見到李縝離開密林,影子不解道:“裴小姐,此人懦弱膽小,恐壞小姐的大事。”

裴茗翠譏誚的笑,“懦弱的人,能做懦弱之事,更不易讓人起了疑心,李善衡何嘗知道他早被我們收買,把行軍的一切密告給我們?李善衡武功蓋世又能如何,還不是死在李縝這種小人之手?如今李縝命在我手,定會全心全力的做事。李縝只要把我說的和宇文氏說一遍,宇文氏娥英急躁好利,得寵忘形,知道李善衡造反,卻不知道李敏早是死罪,為了説明丈夫推卸責任,肯定會誣陷李渾反叛,妄想立功贖罪,如此一來,李閥三口都是謀逆的死罪,李渾就算渾渾噩噩,沒有參與叛逆,還是難逃一死的。”

影子眼中露出欽佩之意,“裴小姐算無遺策,果然高明。卻不知道賞燈那面如何了?”

裴茗翠落寞的笑笑,輕輕的咳嗽聲,“有李玄霸絕世高手在蓬萊島上,還有蕭布衣的應變,聖上無妨的。只是,為什麼消息還沒有傳過來,莫非信鴿……”

她話音未落,撲啦啦的響聲傳來,影子伸手,信鴿已經落在影子的手臂上,影子去取鴿子腿上的紙條,裴茗翠卻是變了臉色,目光落在鴿子腿上的一抹紅色上。

影子眼中慎重,取過紙條並不打開,遞給了裴茗翠。裴茗翠雙手顫抖的打開了紙條,心中已有不詳之意,只因為他們傳信之法中,一抹紅色代表事情不順!

只是望了一眼紙條,裴茗翠已經僵硬的立在那裡,臉色慢慢變的酡紅似血,陡然間‘哇’的一聲,居然吐出口鮮血。她以手扶住門框,失神喃喃道:“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不可能,絕無可能!”

紙條輕飄飄的落在雪地之上,影子忍不住的望過去,見到紙條上只有四字觸目驚心……

李玄霸死!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4
一五八節 影子

李敏從海中浮出來的時候,只覺得寒意已經入了骨髓,想到自己會有這麼狼狽的時候,渾身的冰冷麻木甚至讓他覺得,眼下的這一切不過都是幻覺。

可是聽到人聲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躲入花叢之後,膽顫心驚。

他知道自己輸了,輸的一敗塗地,而且極有可能輸掉傾家性命。楊廣是昏君,但是他還是小瞧了這個昏君,這個昏君居然處處設防,就算沒有李玄霸,就算沒有蕭布衣,就憑高臺的機關,自己也是對他無可奈何。

最好的方法其實應該是引他出了東都,路上伏擊他,或者是在四方館暗殺他更好一些?李敏腦海中有些迷糊,心中卻是有些懊喪,自己大意了,自己太高看了王須拔和曆山飛的能力,自己還是不應該這麼早的發動,自己……

種種假設讓李敏精神都有些恍惚,聊以自慰的自責卻讓他更是沮喪不已,但這世上沒有什麼後悔藥,假如所有事情重來一次的話,還是什麼結果都有可能發生,李敏嘴角的苦意都已經凍的僵硬。事情看起來順風順水,事態卻是急轉直下,李玄霸死了,他的心腹大患死了,他以為事情已經成功了大半,可是他沒有想到昏君冷眼旁觀這場鬧劇,最終從暗道逃走。昏君早早的調集海船兵士過來,蓬萊島上,除了群臣外,監門府所有兵士都被斬盡殺絕!李敏想到這裡又是打了個寒顫,昏君夠昏。可是昏君也夠狠的。王須拔雖然殺了李玄霸,但也是身受重傷,魏刀兒為了王須拔,也顧不上他這個柱國,居然潛水逃命,他們二人都是武功極高,上林苑地海雖然很大,對他們來說卻和魚塘一般。可卻苦了他這個柱國。他不甘心束手成擒。也學王須拔二人跳入海中。海水冰冷刺骨,他居然抗了過來,可他已經心灰若死。

“獨孤大人,蓬萊島的一切都已經處理妥當,眾大人也是送到安全的地方。”一個兵衛說道。

獨孤機的聲音響了起來,“王須拔和曆山飛捉到了沒有?”

“回大人,屬下無能。暫時沒有發現二人的蹤影,但正在全力搜捕。”兵衛回道。

獨孤機輕輕歎息一聲,“這兩個叛逆武功高強,要殺他們並不是容易的事情,你們小心的護衛皇上就好,千萬不能有任何閃失。那個李善衡不也是沒有抓到,兵敗逃的不知蹤影?”

李敏心中不知道是喜是悲,要說喜。兄弟總算逃了一個。總還有點希望,悲地是,自己開始造反地時候。就已經落入了昏君地算計,可笑他還躊躇滿志。

“是,大人。”兵士恭聲道:“聖上那面早就守衛重重,蚊子都是飛不進一個的。”

“這種天氣怎麼會有蚊子,你是拿我開玩笑嗎?”獨孤機顯然心情不錯。

兵士笑著道:“屬下怎敢。”

“你還別說,這裡真的有只蚊子的。”獨孤機的聲音響了起來,滿是嘲弄,“就在這花叢的後面,好大的一隻。”

李敏心中一沉,就聽到獨孤機淡淡道:“李大人,不知道你還想在海中遨遊嗎?若是不想了,可以和我走了。”

李敏緩緩地站了起來,腰身都是難以挺直,望見獨孤機一張得意的臉,嘴唇動了下,卻是半絲聲息都無。

蕭布衣人在楊廣身邊的時候,滿是驚凜,他發現自己也有點小瞧了楊廣。楊廣可以漠視任何人的生死,對他自己的性命卻向來是小心翼翼。

他在走入暗道的時候,本以為楊廣會狼狽不堪,沒有想到蓬萊山地下的建築絲毫不比地上的宮殿要簡陋,氣勢恢宏甚至都有過之。不知道楊廣這一輩子能上這裡幾次,蕭布衣暗自苦笑。

什麼東西到了楊廣地手上,務要尋求盡善盡美,就算是個避難地場所也不例外。

地下的宮殿守衛森然,人人都是臉色凝重,知道聖上到了這裡,就代表大隋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蕭布衣卻是在想,如此地宮殿,如此的人手,李敏居然一點不知,可見楊廣的謹慎非常。自己要非捨命相救,冒死勸楊廣逃命,還兼有也是楊廣的親戚,只怕享受不了進入這裡的待遇,此刻多半和群臣無異。

楊廣到了地下宮殿后,卻沒有歇息,只是從牆上拔出個管子樣的東西察看,仿佛蕭布衣那個時代潛水艇的潛望鏡,蕭布衣卻是聽到外邊李敏和王須拔的聲音四周傳出來,沉悶卻還清晰。

“李大人,我們到底相交一場,只望你平平安安,後會有期。”魏刀兒說道:“王大哥,我們走吧,諒這些兵士也擋不住我們二人。”

“兩位兄台,你們,唉……”魏刀兒聲音不在,李敏的一聲長歎也被急促的腳步聲所取代。

蕭布衣驚凜這裡設計巧妙的時候,卻感慨魏刀兒手段,王須拔武功或許高明些,也或者是個英雄,但是這個魏刀兒卻可以算得上個梟雄。魏刀兒他們説明李敏是因為他可能坐上王位,但是李敏眼看要成為個喪家之犬的時候,他們都不想多看一眼。

緊接著的就是獨孤機的聲音傳過來,“放下兵刃,饒爾等不死。”然後是群臣的歡呼聲,楊廣搖搖頭道:“獨孤機來的還是太早了。”

蕭皇后一直陪伴在楊廣的身邊,臉色蒼白,顯然也是被嚇的不輕,聽到楊廣這麼說,不解問道:“皇上,李敏謀逆大罪,差點驚嚇了你,我覺得護衛來的還晚了,你怎麼說來的早呢?”

楊廣搖頭道:“我知道李敏要反,可他就是反了天下來,能奈我何?朕只是想看看,群臣中到底哪個是忠的。哪個是奸地!”

蕭布衣暗自寒心,蕭皇后眼圈卻有點發紅,“聖上,可玄霸這孩子他,他因為想要為你平叛,如今,如今只怕是死了。”

說到這裡的蕭皇后聲音有些哽咽,慢慢的泣不成聲。“就是布衣這孩子。也是為了你捨生忘死的。方才你不知道,他吐血的時候,我揪心的痛!世民那孩子還在外邊,見到玄霸的死,他瘋了一樣,我拉都拉不住,現在都不知道如何了。”

“世民沒事。他怎麼說也有兩下子,何況他也不傻。”楊廣皺了下眉頭,望了眼蕭布衣道:“布衣,你很好,朕知道你最為忠心。”

蕭布衣只好道:“臣下只是本分而已。”

“沒有想到這幫人居然都不跟著造反。”楊廣看起來有些奇怪的樣子,又有些懷疑地表情,“就算兵部尚書衛文升也是屁都不放一個,看起來他好像沒有參與謀逆。只是他地兒子要娶李敏地女兒。難道他見到親家謀逆也不跟從嗎?”

蕭布衣知道現在楊廣開始秋後算帳了。李閥的三巨頭如今必死無疑,現在就看到能牽連到哪個而已。好在自己最後

忠心,順利的成為忠心愛國的楷模。不過這也得益現在不會死。楊廣既然不會死,跟著他走當然安全係數大一些,這些小帳,蕭布衣算的明白。

“回聖上,其實我倒覺得很多大臣都是忠心耿耿,只是……”

“忠心耿耿?”楊廣冷哼道:“要真的是忠心耿耿,怎麼見到朕有難的時候,除了玄霸和你,沒有哪個上前護駕?要真地是忠心耿耿,衛文升沒事上李府下什麼棋?要是真的忠心耿耿,為什麼李敏那個混帳指責朕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走出來為朕分辨?”

蕭布衣心中嘀咕,給你這鳥皇帝當手下也累,只有死的才是忠心的,其餘的都是抱有懷疑的態度,一不留心都要掉腦袋的。

“聖上,你讓李敏說下去,他們又怎麼會出來分辨?後來就算想要分辨,變化也是太快了。”蕭皇后勸說道。

楊廣冷哼了一聲,皺眉踱來踱去,蕭皇后眼圈又有些發紅,喃喃道:“世民還在外邊,聖上……”

“皇后不用擔心,”蕭布衣勸解道:“世民和他們並沒有矛盾,再說他看起來微不足道,誰會刻意為難他?”

“你說地也是,”蕭皇后放寬了心事,“那……”

她話音未落,就聽到外邊慘叫連連,不由駭然失色道:“聖上,外邊怎麼了?”

“殺地好,殺的好。”楊廣喃喃自語道:“都是該殺,都是該殺。”

蕭布衣見到楊廣的殺氣滿面,也是忍不住地寒心,他早就聽的明明白白,獨孤機勸降了方才造反監門府的兵衛,這會又是出爾反爾的屠戮,外邊的慘叫聲就是那些手無寸鐵的兵士發出。

見到楊廣臉上的殺氣,蕭皇后轉瞬也明白了怎麼回事,臉色蒼白,卻沒有勸阻。沒有誰比她更明白身邊生活數十年夫君的性格,那就是反復無常!她雖然是皇后,卻向來是明白進退,就算她想要要求什麼,素來都是要等到夫君心情好的時候再說,這會他殺意在興頭上,那是誰都不能阻擋的事情。

等到慘叫聲漸漸平息的時候,楊廣這才少了點興奮之意,卻還是來回的踱步,有些焦躁不安的樣子。

蕭布衣只能陪著他進行等待,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房間內鈴聲響動,楊廣哈哈大笑道:“茗翠來了。”

裴茗翠見駕的時候,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可除了她之外,旁人甚至重臣都不能到這地下宮殿晉見,可見她在楊廣心目中分量之中。

裴茗翠沒有去望蕭布衣,只對楊廣施禮道:“聖上,茗翠有禮。”

“快,坐。”楊廣拉住了裴茗翠的手,一旁床榻坐下,急問道:“茗翠,事情進展如何?”

裴茗翠道:“回聖上,一切進展,還算順利。”她的表情木然,楊廣見到了她木然的表情居然心生惴惴,倒可能是破天荒的一次。聽到她說順利的時候,長舒一口氣,見到她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麼。收斂了笑容,歎息一口氣道:“茗翠,玄霸之死我也痛心,只是沒有想到李敏如此狡猾,居然暗度陳倉,掉包了司馬長安,就算玄霸都中了他們的暗算。你也知道,玄霸出手地時候。我無法阻攔。他中暗算的時候。我更是沒有絲毫的辦法。”

要一個皇上向臣子解釋的事情自古以來也有,可是讓楊廣這樣的一個皇上向一個臣子解釋的時候,這應該是楊廣當上皇上的頭一次。

裴茗翠臉色黯然道:“玄霸之死,玄霸之死……”她說到這裡突然捂住了胸口,垂頭半晌,等到抬起頭來才說,“玄霸之死多半是天意。”

楊廣見到她眼中的傷痛欲絕。無法遏制,臉色潮紅,看起來強行抑制住熱血,多少生出點惻隱之心。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這些年來,楊廣已經習慣滿腦袋都被大業充滿,他起國號為大業。當然想做地也是大業。他也實實在在做出了點大業,這讓他整個人處於一種狂熱地狀態,聽不得別人地想法。漠視親情。當年元德太子從西京來東都朝見他的時候,想請求再留住一段時間,他不許,因為那時正是他規劃大隋藍圖的關鍵時刻,他不能被所謂的親情耽誤他的大業,元德太子跪求無數次,他理都不理,元德太子死了,他不過是稍微心中悲痛下而已,可那轉瞬就被即將到來的盛世所沖淡。他一天只睡幾個時辰,整日不分黑白的批閱奏摺,鞏固自己地勢力,費勁心力的剷除舊閥,比歷代任何一個皇帝都要辛苦,他謀劃的就是他心目中千古一帝應該做的事情,可如今過了十年,他得到了什麼?他得到了中原烽煙四起,他得到了諸臣的陽奉陰違,,這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做的哪裡出現了問題,他得到了個結論,不是他出了問題,而是他的子民和臣下不了解他的高瞻遠矚,這讓他氣憤非常,甚至狂躁。可是對於裴茗翠,他地感情十分複雜,從不惱怒和疏遠,他知道這個世上若還有兩人是為了他好,其中一個應是蕭皇后,當然另外地一個就是裴茗翠!

他對裴茗翠的照顧是從陳宣華死後開始,他把對陳宣華內疚完全的補償到裴茗翠地身上,如果這世上真的有什麼可以讓他在大業建設的過程中微微停頓下的話,那顯然就是他對陳宣華的愛和思念,可是陳宣華死了,他偶爾想想的時候就飛快的轉過思緒,只為自己當年的懦弱感覺到可恥和羞愧。他就算是天子又能如何,他還是不能挽救心愛之人的性命,他就算是天子又能如何,他也是隱忍才能登上如今的皇位,他一直為自己忍辱十數年換得這個天子的位置感覺到悲哀。這世上從沒有任何公平可言,對百姓一樣,對天子也是一樣,歷史就是勝利者的功勞簿,失敗者的恥辱史而已。他有四個親生兄弟,太子楊勇被他用計排擠,最後他登上皇位的時候,偽先帝遺詔,賜死了大哥,為除後患,又殺了親生大哥的十個兒子。老三秦王楊俊風流倜儻,卻被妒婦毒殘,倒是得了善終,老五漢王楊諒造反,被他平定後抓住,活活的餓死,最後剩下的老四蜀王楊秀,有膽氣,容貌瑰偉,美須髯,多武藝,可這有什麼用!先帝就是不喜歡這個楊秀,自己略施小計,就讓父親誅殺他手下數百僚屬,把這個四弟終身看押軟禁。每次想到幾個兄弟的死,看到老四狗一樣的活著,楊廣從沒有絲毫內疚之意,他知道要是別的兄弟坐上王位,自己亦是會慘死或者狗一樣的活,帝王之家,向來如此!他始終帶著老四在身邊,不是因為兄弟之情,而是要鞭策自己,不能鬆懈,他稍一鬆懈,就可能是老四一樣的下場,就是這樣一個鐵石心腸之人,現在卻對裴茗翠有了內疚之意。

他內疚是因為裴茗翠雖然權利很大

不濫用,他內疚是因為裴茗翠雖計謀過人,卻只為他他內疚是因為裴茗翠一直以來都是忠心耿耿,鞠躬盡瘁,卻從未提過哪怕丁點的要求,他內疚是因為裴茗翠一生只愛過一個人,這個人卻為了保護他這個皇上,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李玄霸死了,楊廣感覺裴茗翠好像也死了一樣,最少他覺得裴茗翠的傷痛絲毫不弱于自己當初死了陳宣華之時。他感覺裴茗翠就是自己地影子!

他並不知道裴茗翠成立了影子盟,更不知道影子盟的含義,可他卻對眼前的這個裴茗翠十分的瞭解,百分的歉然!

“玄霸就算今日不死,想必也是熬不了多久了。”裴茗翠雖想說的平淡,顫抖的聲音卻出賣了她隱藏的感情,見到她地傷感,蕭布衣也是內疚。他覺得自己本來可以説明李玄霸一把。但他和楊廣一樣。都是有心無力。

楊廣乾咳聲,“朕定當把玄霸風光大葬……”

“謝聖上。”裴茗翠低聲應道,轉移了話題,“李善衡所率兵士本來趕赴上林苑逼宮,卻被王世充和董中將帶兵擊退,李善衡敗逃,其餘地兵士盡誅。”

楊廣皺眉。“李善衡跑了?”

“茗翠知道敗李善衡易,殺李善衡難,特收買他地手下,設計將他殺死。”裴茗翠繼續道:“聖上大可放心,他如今死的不能再死。”

楊廣輕舒了一口氣,喃喃道:“死的好。”蕭布衣心中凜然,暗道李善衡武功高絕,裴茗翠殺他舉重若輕。看起來這世上並非武功決定一切。權謀才是稱雄之本。

“李善衡死了,宇文氏連夜揭發申明公造反,”裴茗翠呈上一摺子。“這是宇文氏的密告和手印,聖上可把這謀逆之案交給刑部的大理寺共審,想必定讓聖上滿意。”

楊廣如獲至寶的拿過摺子,只是翻了兩下,臉露狂喜,可看了一眼身邊的蕭布衣,變得臉色如冰,“沒有想到申明公如此地大逆不道,我看錯了他。”

蕭布衣臉色如常,心中暗道,你老小在現在還在做戲,可是給我看的?自己莫名其妙的知曉了這場謀逆,看似信任,卻感覺有點不妙。

裴茗翠沒什麼表情,繼續道:“獨孤機率兵盡誅監門府的叛兵,發現司馬長安已死在家中,想必是忠君為國卻被叛逆殺死,李敏跳海潛逃,被獨孤中將擒拿,茗翠知道聖上不想見賊臣反逆,已經直接將他交予刑部處理,只等擒拿餘黨後一一問斬。唯一的憾事是跑了王須拔和魏刀兒兩個反賊,只是想必不成氣候。”

楊廣舒了一口氣道:“茗翠做的很好,可還有其他的事情?”

“群臣見聖上失蹤,難免人心惶惶,如今都在瀛洲殿等候聖駕,還請聖上移步見他們一面,以安臣心。”裴茗翠說完這些後,靜等楊廣回答。

楊廣點頭,“茗翠,你做的很好,既然如此,我馬上去見他們。”

洲殿,楊廣恢復了威嚴無邊,下視群臣,早有納言蘇威說了李閥謀逆之事,眾臣都是俯首傾聽,不敢多言。

楊廣這時候又顯示了把宅心仁厚,說將謀逆之臣交給刑部和大理寺共審,不知各位愛卿有什麼意見?

眾大臣自然說聖上英明,臣下毫無異議。

楊廣又把什麼罪不及嗣,既弘于孝之道,恩由義斷,以勸事君之節地道理搬出來,說什麼這次謀逆,雖然大逆不道,但是他寬宏仁厚,並不連坐,只追究幾個主犯地過錯,至於旁人,能免就免。群臣在這裡謀逆之中表現不錯,有功勞的要獎賞,沒有功勞的也有苦勞,有封賞不會有追究地。

群臣適逢謀逆,並沒有護駕,讓天子受驚,都是心中惴惴,只怕楊廣責怪,聽楊廣如此說法,都是大喜過望,開始紛紛指責起李敏,李渾的過失,莫須有或許沒有的大說一通,楊廣讓人一併記下,到時候統一交給刑部處理。

蕭布衣末班站著,也不說話,望著高臺上坐著的楊廣,心中茫然。楊廣此人看起來不但好面子,還好文過飾非,此刻高臺上他威嚴肅穆,竭力威懾群臣,卻多少顯得有些力不從心。他這次誅殺了李閥,不是消了隱患,恰恰相反的是,只是會加快舊閥的反叛步伐。

等到群臣把李閥過錯述說遍後,楊廣這才擺手,群臣鴉雀無聲,楊廣沉聲道:“叛逆之人以李渾,李敏,李善衡為首,可並非說李家之人都有反心。這次叛逆中,李淵之子李玄霸就是忠君之心可昭天日,他為平叛以身殉國,殊為可惜。若說這平叛的第一功,當以李玄霸為首,世民……”

他一聲呼喚,帶著少許的溫情。李世民雙眼哭的紅腫,抽泣著出列,“聖上,臣在。”

楊廣目光帶有了憐憫,“今夜你們兄弟表現都是很好,不知道你想要些什麼賞賜?”

李世民抹了把眼淚,豁然抬頭道:“回聖上,世民只想說出二哥的遺願,不想他求。”

他和李玄霸一母雙胞,向來交情最好,也喜歡和李玄霸爭奪老二的位置,這次想要不爭,卻是再也沒有了機會。

楊廣有些詫異道:“他臨死前說了什麼?”

“玄霸說他生於太原,一生為病所累,只求葬在太原,了結了宿命迴圈,轉世來生,健健康康。”李世民哽咽說道。

蕭布衣心中微動,仔細回想當初的情形,很懷疑李玄霸是否說出這些話來。

楊廣為之動容,微微沉吟道:“玄霸這次立了大功,朕本想給他風光大葬,葬于太原的話,未免簡陋,茗翠,你意下如何?”

楊廣對李玄霸重視很大情況是因為裴茗翠,當然要詢問裴茗翠的意見。

裴茗翠緩步上前道:“回聖上,茗翠只覺得李世民說的已是妥當,不如就按照他說的處理如何?”

楊廣點頭,“既然如此,那朕准世民所求。世民,你還有別的要求沒有?”

李世民搖搖頭,只是道:“任何封賞都是抵不過世民心中的悲痛,世民不想他求。”

楊廣終於也露出了憐憫之意,轉首望向裴茗翠道:“平叛第一功要記給李玄霸,這第二功當屬茗翠你的,不知道你可有什麼要求?”

裴茗翠略微沉吟道:“茗翠請調武侯府武衛郎將,務求緝拿亂党王須拔和魏刀兒歸案,還請聖上准奏。”

楊廣輕歎一聲,知道她的心思,沉聲道:“准奏。”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4
一五九節 李氏兄弟

茗翠在蕭布衣眼中已經變化了很大,甚至在這幾個時化很大。初始見到裴茗翠的時候,蕭布衣還能察覺她的傷悲之深,只是在洲殿的時候,裴茗翠已經變的出奇的冷靜。

她現在好像只剩下了一個目的,殺了王須拔和魏刀兒,祭奠李玄霸。王須拔和魏刀兒雖然武功不差,可要是碰到裴茗翠這種精于奇謀的女人,也不見得能討得好了。

“蕭布衣,今夜平叛你居功第三,不知道你有何要求?”楊廣終於問到了蕭布衣的身上。

雖然是居功第三,楊廣也是很給蕭布衣面子,最少廝殺領兵的王世充,薰奇峰還有獨孤機的功勞都是排在他的後面。蕭布衣聽到李玄霸要埋骨太原的時候,已經在琢磨自己的退路,聽到楊廣問話,只好出列道:“臣只是做了本分之事,若說想求的話,臣覺得在京都辜負聖上封賞為太僕少卿的厚意,臣下倒想南下江南,考察下大隋的五大牧場。”

本來以為自己所求也是本分,楊廣見他忠心耿耿定會准奏,自己以後也是天高任鳥飛,自由自在的,沒有想到楊廣然不悅道:“朕留你在京都自然有朕的意思,不准。”

蕭布衣詫然。群臣卻都是明白楊廣的意思,這個蕭布衣屢立奇功,又不居功,安穩的坐著太僕少卿的位置,如同裴茗翠一樣,正是楊廣需要又不會猜忌的人手,當然要留在身邊重用。如今李閥倒臺。京都地勢力重新洗牌,裴閥雖是不聲不響的低調,看起來卻是如日中天,這個蕭布衣現在,官職雖然不高,卻絕對算得上在楊廣面前能說得上話的人物,如果他真的留在京都,以後倒要好好的巴結才是。

李閥三大巨頭一死兩被下獄。轟動了京都。上至朝臣。下至百姓,茶餘飯後對此無不議論紛紛。

不過議論都只是私處,姓李的都是人人自危,生怕惹禍上身。群臣對於此案都是諱莫如深,並不敢發表看法,只怕受到了株連。

蕭布衣不怕受到株連,實際上他已經成為了焦點。哪裡有他。看起來哪裡就有事端,那裡有事端,哪裡就有他的功勞,此次李閥叛亂中,他是居功甚偉,民間都已經流傳開來,李敏帶數千的鐵甲兵衛圍困了上林苑,卻被蕭布衣浴血背著聖上殺出重圍。得以保全聖上地性命。反正蕭布衣在百姓地眼中是單騎救主慣了。這次功勞全部安在他地身上,百姓倒也沒有什麼疑問。聽到這個版本的時候,百姓有的豔羨。有的痛恨,有的嫉妒,不一而足,卻都毫不例外的覺得蕭布衣此人和神沒有區別。

蕭布衣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哭笑不得,記得自己那時候有個名人說過這麼一句話,知者不便談,談者不必知。待年代既久,不便談地知者死完,便只剩下不必知的談者。懂得這個道理,便可以知道古來的歷史或英雄是怎樣地被創造了出來。自己現在就是深有體會,別看他現在鬧的歡,若是真的李敏一樣,很快就會成為不便談的那種,等到不便談的知者死完後,他也就是海中的浪花一朵,湮沒地無影無蹤,李閥這幾十年來根深蒂固,自己才到東都時候地勢力之大,聞者動容,京都百姓無不敬仰畏懼,可到了千年後他活的那個年代,又剩下了什麼?

聖上讓尚書左丞元文都、御史大夫裴蘊和左衛大將軍宇文述連同刑部,大理寺共審此案,又讓兵部尚書衛文升負責抄家取證,蕭布衣覺得楊廣這老小子做事不地道,讓准老公公去抓未來的兒媳婦,實在是相當殘忍地事情。不過李媚兒說不定難逃一死,這個老公公為了自己的兒子,想必也顧不上許多。他聽說衛文升捕拿李家中人的時候,娥英,也就是宇文氏楊廣的親外甥女,指著衛文升的鼻子罵,搞的衛文升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因為娥英畢竟是皇親,就算她丈夫反叛,按照常理而言,她也應沒事。沒有想到只是第二天,娥英就被楊廣請到宮中去,如今毫無消息!

蕭布衣只覺得宮中泥水之深,做事之陰毒,絕非他這種心臟能夠承受的起,如今他是早想離開,只是無旨想要離開京都也和造反無異,他一路走來,只是想著怎麼想個辦法遠離這裡的渾水才好。

他這次去的是李家。他當然不是去抄家,而是去李淵的家。

李玄霸死了,他總要去靈前上柱香表示一下,無論如何,他們交往過,雖然好像只是幾面,可這人已經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奇怪的是,對於李玄霸的死,他並沒有太多的傷感。他和裴茗翠不同,裴茗翠和李玄霸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他和李玄霸算是亦敵亦友,總覺得李玄霸活的很苦很累,這樣死也算是個解脫。他突然有種奇怪的想法,李玄霸這麼死了也好,最少他為父親李淵搏得了生機。李玄霸不死,李淵只能爛到鍋裡,成不了高祖的,李世民在楊廣面前哭紅了眼睛,說出李玄霸的遺言如此的清晰,倒也是件古怪的事情。

只是管他真也好,假也罷,和自己有什麼關係?蕭布衣想到這裡,只是搖頭。

來到李家門前,下人倒是認識蕭布衣,徑直把他帶去靈堂,然後下人去找大公子李建成。

李玄霸雖然武功蓋世,可死後和常人沒有什麼兩樣,他的靈堂來的人倒稀少,火盆燒著冥紙,煙霧彌漫,靈位前站著一人,看身影卻是李世民。

李世民面對靈位,輕輕的啜泣,顯然還是無法接受同胞兄弟身死的現狀。

蕭布衣雖不想聽,可是耳朵好使。只聽到李世民哭泣道:“玄霸,難道沒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嗎?只要你活轉,我情願走地另外的道路。”

蕭布衣遠遠的咳嗽,不想多聽。李世民聽見咳嗽聲緩緩的轉過身來,有些驚喜道:“蕭大人是你?”

布衣臉色凝重,點頭道:“我和玄霸兄相交一場,知行,特來祭奠。”

李世民早早的取了祭香。恭敬的雙手奉給了蕭布衣道:“玄霸常對世民說。這輩子幸得結交蕭大人這種人物的。他曾經對我說過,他要是死了,除了親人,第一個過來祭奠的必定是蕭大人。”

“哦?”蕭布衣取了祭香,覺得李世民話中有話,卻還是在香燭前燃了香,插在香爐之中。施禮祭奠後才轉過身來,“世民,人誰不死,或重或輕而已,玄霸兄疾病纏身,每次和他交往,只為他痛苦。他如今身死,雖是不幸。對他來說或許也是個解脫。還請你節哀順便,莫要悲傷過度才好。”

李世民眼圈發紅,低聲道:“多謝蕭大人關懷。”

“你說我是第一個前來祭奠。那裴小姐沒來過嗎?”蕭布衣有些奇怪問。

李世民搖頭道:“裴小姐已經不在京都了,她沒有和蕭大人說過要離開嗎?”

蕭布衣失聲道:“難道她已經開始去找魏刀兒和王須拔了嗎?”

“這兩個狗賊,我恨不得把他們千刀萬剮。”李世民牙關緊咬,雙目中噴出怒火,“只是我找不到他們,找到了也不見得打過了他們,裴小姐在瀛洲殿那晚後就找到了我,說讓我忍耐,安心回轉太原,她會為我報仇雪恨,那晚過後,她就離開了東都。只可恨我身為男兒……”

蕭布衣拍拍他地肩頭道:“世民,人力有窮,並非所有人能做所有地事情,裴小姐既然說要捉拿王須拔和魏刀兒,由得她去做好了,玄霸兄如果在天有靈地話,也不會讓你隻身犯險的。”

李世民眼圈又有些發紅道:“蕭大人不想問些什麼嗎?”

蕭布衣愕然道:“我要問什麼?”

“玄霸說了,他的心思可以騙任何人,卻是騙不過裴小姐和你的。”李世民四下望了一眼,壓低了聲音。

蕭布衣皺眉道:“我並不知道玄霸兄還有什麼心思,若他有什麼心願,我又力所能及的話,當為他達到。”

李世民目露感動,下定了決心道:“蕭大人,其實玄霸在我見到他之前,已經過世了。可恨我在玄霸臨死前聽不到他的隻言片語。”

蕭布衣只是哦了聲,並沒有多言。

“可我在瀛洲殿所說,並非虛言。”李世民真誠道:“還請蕭大人相信。”

蕭布衣淡淡的笑,“我信不信真地有那麼重要?”

李世民歎息道:“玄霸警告過我,說這世上世民要有一人不要欺騙的話,那只有是蕭大人的。他對我說過,和蕭大人講實話,比和蕭大人講假話好處要多的多,世民不敢忘記。”

蕭布衣心中微動,感覺到李玄霸雖死,可是好像已經算好了身後事一般。

“難道玄霸兄也有占卜之能,知道自己必死,這才事先留下了遺言?”

李世民欽佩道:“蕭大人一猜就中。只是玄霸並非知道自己必死,而是察覺到李家有著極大的危機,他說要是自己的死要能夠化解這場危機的話,他就算死也沒什麼的。”

蕭布衣悚然動容,以前他不過是個猜想,覺得李玄霸地死對李家來說是福禍共存,只是親耳聽到李世民地證實,他還是忍不住的震駭李玄霸的選擇。

“蕭大人也知道,李閥是大閥舊閥,根深蒂固,就只在東都,做官之人李姓就是幾百人之多。”李世民無奈道:“誰都知道楊玄感叛亂後,聖上對舊閥地猜忌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對李閥下手是遲早的事情,我們也是姓李,前一段時間東都傳的沸沸揚揚的李氏當為天子一事,私下都說是聖上親自讓宇文述傳出,如果這是真的,聖上用意可見一斑。”

蕭布衣和李世民說過的話並不算多,卻不能不承認,李世民說實話更能博得自己的信任。最少眼下來說,他對李世民大有好感。

“蕭大人也看到了。如今李敏李渾李善衡都是不得善終,聖上說是並不連坐,有當斬罪名地不過三十余人,可最近幾天被流放到蠻荒之地的李姓之人已有百多人。玄霸說了,如果他死了,聖上若是記功問賞,當求回轉太原,遠離天子才能保家。我只以為他是隨口說說。怎料到他竟然預言成真。”李世民聲音哽咽起來。

蕭布衣輕歎一聲。“玄霸兄真豪傑也。蕭某欽佩萬分,只恨和他言淺交少,倒是憾事。”

“玄霸到上林苑之前,曾說要是死了後,讓世民轉交給蕭大人一件東西。”李世民突然想起了什麼。

“哦,是什麼?”蕭布衣有些奇怪。

“蕭大人等等。”李世民匆匆跑出了靈堂,蕭布衣望著李玄霸的靈位卻是發自內心的敬仰。都說捨生取義殊為艱難,可像李玄霸這樣,舍卻自己的性命,換來李家生計的人又有幾人?

靈堂外傳來腳步聲響,蕭布衣只以為李世民回轉,扭頭望過去,發現一著素服的女人雙眼紅腫的望著自己,滿是詫異。

女人俏麗靈秀。身材窈窕。美目流盼中有了訝然,似乎奇怪蕭布衣是誰。

“太僕少卿蕭布衣前來祭奠玄霸兄,”蕭布衣施禮道:“世民有事出去。不敢問姑娘和玄霸兄……”

“原來是蕭大人。”女人訝然中帶有了尊敬,“早聽玄霸說及蕭大人地豪俠之風,今日一見,采玉三生有幸。”

“姐姐……”李世民急衝衝地跑了回來,見到女人向蕭布衣介紹道:“蕭大人,這是家姐李采玉。”

蕭布衣點頭算打了招呼,不知道說些什麼,李世民卻是伸手拿出一物道:“蕭大人,這是玄霸要世民送給蕭大人地,他說和蕭大人相識一場,這東西對蕭大人可能會有用處!”

李世民倒還平靜,蕭布衣見到那個東西卻是心頭狂震,只是因為那東西竟然

殼!

天書的最後一塊怎麼會落在李玄霸的手上?!

疑念一起,蕭布衣就想起貝培所說,當初裴茗翠西去張掖,就是為了尋找一片龜殼。當然,讓裴茗翠去找的,定然是天書第四無疑,自己當初猜測是裴茗翠尋到龜殼是要毀了它,什麼天書地書,在裴茗翠的眼中當然都是反物。可如今龜殼第四出現,難道說裴茗翠尋到了龜殼,並沒有毀了,只是送給了李玄霸?

裴茗翠為什麼把龜殼送給了李玄霸,李玄霸又為什麼執意要把這片龜殼送給自己?蕭布衣皺眉不語。

“蕭大人一定要收下,這也算是玄霸的遺願了。”李世民見到蕭布衣不接,有些著急道。

“世民,玄霸送給蕭大人這個東西做什麼?”李采玉奇怪問道。

李世民搖頭,“我怎麼知道,可玄霸讓我做的只是這兩件事,我定要幫他完成地。”

“玄霸兄厚愛,我是有些受之有愧的。”蕭布衣終於接了龜殼,放入懷中,李世民長舒一口氣,“我終於完成了玄霸的兩個心願,心中總算好過一些。蕭大人,家中備有飯菜……”

蕭布衣搖頭道:“我知道你們招待的周到,只是我還有其它的事情,容改日再聚。”

李世民倒不強留,和李采玉送蕭布衣出門,李采玉雖和蕭布衣初次見面,卻並不扭捏,落落大方。

三人出了靈堂,行了不遠,聽到前方傳來爭吵之聲,不可開交。眾僕人都是站在一旁看熱鬧,爭吵之人中有一個蕭布衣倒是認識,居然是李建成。

都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可李建成就算沉默,面對蕭布衣這人還是大喊大叫:“我不去,我不去,大哥,李玄霸和我沒有任何關係,為什麼要我去祭拜他?”

李采玉皺起了眉頭,李世民卻是握緊了拳頭,蕭布衣不知道這人是誰,卻感覺這人年紀不算太大。

李建成沒有見到遠方的三人走來,只是道:“元吉,你這是什麼意思,玄霸是你兄長,兄弟之情怎麼能說是沒有關系?”

“狗屁的兄弟之情,他不是爹的兒子,憑什麼活著地時候讓他風光,等到死了以後還要我去向他低頭。”元吉連連搖頭。“大哥,你省省吧,你我都是心知肚明。”

李建成不等再說,李世民卻是怒吼一聲,“老四,你說什麼?玄霸不是爹地兒子,你放屁!”

他早早沖了上去,揮拳就打。李采玉攔不及。高聲叫:“世民。不要動手,有話好好說。”

元吉正在說地唾沫橫飛,哪裡想到變生肘腋,被李世民一拳打在後背,居然一個跟頭栽倒在了地上。他從地上爬起,眼中只有李世民,勃然大怒道:“好呀。李世民,你敢打我?”

“我打你又如何,我還想打死你。玄霸才去,你就在潑他的髒水,你是不是人?”李世民怒不可遏,就要衝上去,卻被李采玉死死地抓住,“世民。不要動武。有事好商量。”

元吉被李世民勢若瘋虎的氣勢所攝,倒退幾步,見到李世民被李采玉拉住。又壯起了膽子,冷笑道:“對了,我忘記了,你和李玄霸雙胞胎的,李玄霸不是爹的種,你當然也不是!”

“元吉。”李建成厲聲喝道:“你到底在胡說什麼?你再不閉嘴,信不信用家法處置你?”

元吉脖子梗梗,不服道:“你們以為可以瞞住了我嗎,李玄霸李世民要不是皇上的兒子,怎麼會一直被皇上寵愛,李玄霸要不是知道皇帝是他的爹,又怎麼會拼死去救?他一直壓我一頭,既然不是我兄弟,難道就算死了還要讓我低頭不成……”

他話未說完,突然被四周死一般地寂靜所震懾,扭頭望過去,見到了李淵一張陰沉冰冷地臉!

“爹……”元吉有些膽怯,喏喏說道。

李淵一個耳光煽了過去,‘啪’地一聲大響,打破了沉寂,元吉被一個耳光打了轉了幾圈,咕咚摔倒在地,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臉上火辣辣的痛,嘴角已經溢出鮮血,可見李淵一掌之狠。

“爹,你打我?”元吉捂著臉,難以置信的問。

“我不但要打你,我還要打死你,”李淵怒容滿面道:“我沒有你這個忤逆的兒子。”

元吉霍然站起,大聲道:“你們都欺負我,好,我找我媽去。”他說完話後,轉身就走,李淵僵在當場,氣的渾身發抖,大聲道:“采玉!”

“爹,什麼事?”李采玉問道。

“去把老四找回來,關起來面壁。”李淵怒不可遏。李采玉點頭,飛快的循李元吉方向而去,李淵半晌才轉過頭來,見到蕭布衣一張頗為尷尬地臉。

“蕭大人,犬子無知亂講,倒讓蕭大人見笑了。”李淵嘴角抽搐,也是頗為尷尬。

二人你望我我望你的,蕭布衣終於咧嘴笑笑,“我爹有時候對我生氣,也總是說我是撿來的,不是親生,一時氣話,李大人何必當真。”

李淵也笑了起來,“蕭大人真的會說笑,怪不得聖上引為知己,蕭大人人中龍鳳,令尊喜歡多半還是來不及的,怎麼會說撿來的。我知道蕭大人來了,特讓下人準備了飯菜薄酒,還請蕭大人給李某個面子,莫要推搪。”

“爹,方才孩兒已經約過,蕭大人說還有他事。”一旁的李世民道。

蕭布衣心道,這時候是你們解決內亂的時候,我在這吃飯只怕被噎死,“李大人,我地確是有事在身,不如改日再敘。”

李淵很是失望,望了李世民一眼,“既然如此,蕭大人可記得,下次我要是再邀,還請莫要推脫了。”

“一定,一定。”蕭布衣含笑告辭,出了李府後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李淵送走蕭布衣後,臉色陰沉,李世民卻是委屈地說道:“爹,元吉他越來越過分!怎麼如此

寸,在外人面前這麼說話,這讓孩兒情何以堪。”

李淵拍拍兒子的肩頭,溫聲道:“世民,問心無愧,何懼流言?你和玄霸都是爹的好兒子,元吉還小,很多事情不懂,難免偏激,你年長些,要讓著他一些。”

李世民長舒一口氣,李淵卻是皺眉望著李建成道:“建成,今日可是你地不對,你身為長兄,怎麼連元吉的一張嘴都管不住,壞了我的計畫。”

李建成早早的吩咐下人散開,聽到父親責問。苦笑道:“爹,孩兒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元吉今天怎麼了,不過總是孩兒地責任。”

李淵歎息聲,拉住兩個兒子的手道:“建成,世民,玄霸身死,那也是誰都想不到的事情。”說到這裡的李淵老眼晶瑩。有了淚痕。哽咽道:“現在為父只有你們可以依靠。你們千萬不能兄弟鬩牆,讓為父失望。你們一個為父的左膀,一個為父的右臂,元吉還小,若是哪裡做的不好,你們當兄長的除了責罰,寬容。還要勸導地。”

“爹,我知道了。”李世民點頭道:“元吉說地話,我不會再放在心上。”

李建成微笑道:“元吉好強,世民大量,都是爹地好兒子,只是方才爹說什麼壞了你的計畫,又是為何?”

李淵歎息道:“蕭布衣此子人中龍鳳,遠勝柴紹。我本來讓采玉見見他。然後酒席上談談,若他對采玉有意的話……”說到這裡的李淵只是搖頭,“可惜蕭布衣有事。這次機會錯過,想要再碰也是難了。”

李建成和李世民面面相覷,都是問,“那柴紹怎麼辦?”

李淵臉色一扳,“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們現在自顧不暇,蕭布衣是皇親,很得聖上賞識,我們這次若是回轉太原的話,有他在京都,那就可高枕無憂的。柴紹不過是孔武有力,並無實權,我現在倒有些後悔暗示他追求采玉了。”

李建成猶豫道:“爹,我只怕采玉頗有主張,她和柴紹一往情深,說服不動的。”

李淵想了良久才道:“這件事你們勿要對采玉說及,我考慮考慮再做決定。”

蕭布衣雖說有事,卻是閒逛了半晌才回了太僕府,卻想不出個好點子南下,暗想原來被重用也是件鬧心地事情,進了太僕府,就聽到後花園歡聲一片,蕭布衣踱過去,遠遠望見小弟猴子般的在小馬身上縱上躍下,頗為靈活。

如今的小弟早改了面黃肌瘦的樣子,雖然皮膚還是黝黑,可身體已經強壯了很多。蕭布衣遠處見到他騎馬活絡,不拘一格,暗自點頭。

婉兒早早的迎上來,“蕭大哥,多謝你了,小弟現在開心的不得了,天天都要抱馬駒才能睡呢。我說這樣不行,要弄髒了太僕府的屋子,他居然搬到馬廄去睡。”

雖然是責怪,婉兒眼中卻有些欣喜的神色,蕭布衣微笑道:“隨他就好,要想馴馬,當然要知道馬兒地習性,只要喜好又肯下苦功夫,定能有所成就。”

“真地嗎?”婉兒喜悅道:“蕭大哥,小弟有你的稱讚,那比什麼都強的。”

蕭布衣微笑,才想離開,婉兒突然道:“蕭大哥,有人想要見你。”蕭布衣微愕,“是誰?”

婉兒壓低了聲音,“是秋末撞翻我船地那個紅衣女人,還有一個男人,我以為……”

蕭布衣聽到差點跳了起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們在哪裡?”

“他們在看小弟馴馬,就在花園裡面。”婉兒驚詫滿面,“蕭大哥,你怎麼了,他們難道是尋仇的,可他們對我很好,那個女人還主動向我道歉呢。”

蕭布衣哈哈笑了起來,“尋仇嘛,那倒不見得,道歉嘛,早就應該。”

他欣喜忘形,鬆開婉兒的手,快步向花園走去,婉兒卻是望著自己的手腕,目光中滿是喜意,她沒有太多奢求,只盼每天能看蕭布衣一眼,說一兩句話,那對她來說,已經是每天最快樂的事情。

“婉兒。”胖槐不知道什麼時候蹦了出來。

“什麼事?”婉兒嚇了一跳,“胖槐,你最近怎麼總是神出鬼沒的?”

“近墨者黑了。”胖槐搔頭道。

婉兒倒還明白,“哪個是墨,你是說貝先生嗎?我覺得他對人態度不錯呀,他對我和小弟都是很好的。”

胖槐搖頭道:“因為你是女人了,小鬍子貝和我的關係那是就和蕭老大說的什麼一樣,對,同性排斥。”

婉兒掩嘴笑道:“蕭大哥說的真好。”

胖槐心道,鬱悶,下次不要加什麼引用,就說自己說的好,眼珠一轉。胖槐問道:“婉兒,蕭老大回來了嗎?”

“回來了。”婉兒點頭。

“他在哪裡?”胖槐激動地去抓婉兒的手腕。

婉兒伸手一指太僕府的花園道:“就在那裡,我要過去了,胖槐,你要找蕭大哥嗎?”

胖槐蓄謀已久的一抓到了空處,有著說不出的鬱悶,順勢搔搔頭道:“也沒有什麼事的,你過去就好。我還有點事情。過一會兒找他。”

見到婉兒遠走。胖槐又是作勢去抓,練了十來遍,喃喃自語道:“為什麼少當家一把就能抓住婉兒的手,而我就不行,看起來武功很重要,我要下功夫習武才好。”

“這個和武功無關的。”一個聲音在胖槐身後響起。

“是誰?”胖槐駭了一跳,霍然轉身。倒退兩步,忍不住道:“貝先生,怎麼又是你?”

“小鬍子貝要不總在你身邊出現,怎麼能把你染黑呢?”貝培不冷不熱道。

胖槐微有尷尬,知道這人肯定來了有段時間,聽到了自己暗中地詆毀,慌忙轉移話題道:“貝先生說什麼和武功無關?”

貝培淡淡道:“你就算練地九天十地,神鬼難逃擒拿手。想要抓住婉兒地手腕

困難。你要抓住女人的手,首先要抓住女人的心。人的心,想趕走她都是趕不走的。”

胖槐怔怔的伸手向貝培胸口抓去。“心要怎麼抓?”

貝培甩手打了他手腕下,冷聲道:“蠢貨,拿開你的爪子。”

胖槐手腕有如電擊般,不迭地回手,“我不就是在貝先生身上先試驗下嘛,你說要抓心,這心怎麼抓的住?”

貝培有些悲哀的望著胖槐道:“你無可救藥。”說完這句話後,貝培轉身離去,胖槐卻是扁扁嘴,“秀逗,跟我談泡妞的經驗,不知道你這輩子抓過女人的手沒有?我要是學你,到現在還是單身吧?”

蕭布衣到了花園,小弟早早的見到,縱馬過來,不等馬停,早就站上了馬背,飛身躍起向蕭布衣撲來,蕭布衣微笑抱住,高舉三下這才放下,轉首望過去,不出所料,李靖和紅拂女正在望著他微笑。

“二哥嫂子來了。”蕭布衣有些驚喜道:“去齊郡的一路還算順利嗎?”

李靖還是沉穩依舊,“還可,我們到兵部交了回文,順道到三弟這裡笑,三弟做了太僕少卿後,我倒是從未來過這裡。”紅拂女卻是眉飛色舞道:“三弟,你不知道你二哥一路的威風。”

“紅拂。”李靖搖頭道:“過去地事情,提它作甚?”

紅拂女愣住,有些訕訕,蕭布衣卻是到對面坐下來,見到紅拂地表情,微笑道:“不行,一定要說,我在東都悶的發黴,總得讓我長些見識才好。”

李靖搖頭笑道:“你嫂子瘋,你倒是和她一塊瘋了,有什麼好講的,無非是擊退了一些賊匪而已。”

紅拂女卻是大搖其頭,“什麼無非擊退了一些賊匪,徐世績,單雄信哪個不是瓦崗現在鼎鼎有名地人物?布衣,來,嫂子和你說說。你二哥沒到東郡的時候,就碰到瓦崗單雄信帶千人來搶輜重,你二哥只是把輜重往地上一丟,引他們來搶,然後殺他們個回馬槍,只是用百來人就擊潰了單雄信千人之多,你說算不算計謀過人?”

“當然算。”蕭布衣聽的眉飛色舞,“嫂子,還有嗎?”

“當然還有,瓦崗的徐世績不服,伏在林子中打劫,你二哥只是說了句放火,他就兔子般的竄出來,落荒而逃了。”紅拂女大笑起來,“到齊郡這一路,除了瓦崗外,這一路來的盜匪無數,只是都被你二哥輕易的殺敗。可趕到齊郡的時候,才發現盧明月率賊兵十萬和張將軍對壘。張將軍固然武功蓋世,手上卻只有萬余士兵,軍糧耗盡。盧明月也算是老奸巨猾,就連張將軍也拿他無可奈何。你二哥一到,趁張將軍示弱退卻,盧明月追趕之際,和秦叔寶程咬金只率十數精騎去燒了盧明月的營寨,盧明月回援,張將軍趁勢殺回,盧明月十萬賊眾被破,最後只有百余騎敗走,二弟,你說痛不痛快?!”

蕭布衣聽的甚為開心,拍案道:“當然痛快,只可惜我不能親睹二哥的風采,現在聽聽,也是心馳神往的。”

二人一拍一和的,說的興起,蕭布衣聽到李靖多次以少勝多,不由大為嘆服。他如今也算是見過場面之人,可真的說帶兵打仗的話,還是差了很多,就算生擒莫古德,也不過是幸運居多,但聽到李靖帶兵,那可是實打實的本事,暗自讚歎李靖大唐衛國公,戰功赫赫,果然名不虛傳。

“妹子站在那裡幹什麼,快過來坐,嫂子給你陪不是了。”紅拂女一眼見到花園口的婉兒,怯生生的站著,走過去拉了過來。

婉兒倒有些赫顏,喏喏道:“我是過來找小弟,只怕他打擾你們,還不知道你們原來是認識的。”

紅拂女苦笑道:“上次落水,實在是我的不對。可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水的,落船一淹,頭暈腦脹,做賊心虛,早早的溜走,真的對妹子不起了。”

“過去了就過去吧。”婉兒看了蕭布衣一眼,“若不是落水,我還不能認識蕭大哥的。”

“妹子說的不錯,要不是翻船,我們也不能認識他的。”紅拂女臉紅道:“自從見到三弟後,我就被他的高風亮節所感化,這不,特意到這裡向你賠罪來了。”

蕭布衣知道紅拂女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她這十句話裡,總要夾雜點小算計,無論從哪裡來講,她的動機都是值得考慮。

“嫂子,你除了給婉兒道歉外,多半還有別的事情吧?”

“三弟就是聰明。”紅拂女笑了起來,遞給婉兒一塊玉,“婉兒,這是我李家的家傳美玉,戴著辟邪,我就送給你,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就當你沒有原諒我。”

見到婉兒收下具有辟邪避孕的美玉後,紅拂這才說道:“三弟,今日你二哥見到了兵部尚書衛文升,他一張臉和驢子般,我們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只怕他因為這次你二哥功勞太大,不如實向聖上說說你二哥的功績,但這次嫂子可沒有大話,就算張將軍都對李靖讚不絕口呢。”

蕭布衣已經明白,心想衛文升現在正鬧心呢,見到你們怎麼會有好臉,微笑道:“嫂子你放心,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誰都搶不走,布衣定當盡力而為,二哥,你可不要說嫂子多事,有的時候,該爭取還是要爭取的。”

李靖對紅拂女開門就提要求本有些不滿,聽到蕭布衣勸解,無奈的搖搖頭道:“既然如此,多謝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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