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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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51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5
一八零節 明修棧道

梁子玄在哪裡?”

“在城北,那裡比較幽靜,少有人及。宇文化及和他在一起商量了幾個時辰,出來後就去了樂坊,這小子這段時間成日就是在樂坊流連,沒有多大的出息。”

“偷我東西的人是誰派的人?”

“王世充派的人。”

“假和尚是不是死了?”

“蕭老大你怎麼知道?”

問話的孫少方多少有些奇怪,蕭布衣嘴角有些無奈,“給王世充這種人做事,沒有價值的結果通常就是死。”

孫少方搖頭道:“他奶奶的,這傢伙土皇帝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倒是肆無忌憚。張衡被他踩了後,現在揚州城他最大,其實不要說揚州,就是江都郡的通守和太守都怕他,只是因為這老小子心狠手辣,能夠溜鬚拍馬,偏又會帶兵打仗,很得聖上的器重。那些賊寇被張將軍打的南下,在王世充手上也討不了好去,蕭老大你倒要防著他一些。”

蕭布衣皺眉道:“王世充為什麼要派人監視我,又為什麼想要偷我的錢褡褳?”

孫少方苦笑道:“我想這個問題要是不問王世充,那就只有蕭大人你自己能回答了。”

蕭布衣沒有回答,只是笑笑,“梁子玄那裡有什麼動靜?”

“蕭大人你讓我們這些人明裡遊手好閒,暗地只要監視王世充就好,”孫少方突然笑了起來,“這恐怕和王世充讓人監視你是一個目的。不過呢,蕭大人的確英明,因為我們不但發現王世充果然和宇文化及有聯繫,還順藤摸瓜的找到了梁子玄。不過我們派了幾個兄弟監視梁子玄,發現他只是窩在家裡不出來,倒搞不懂他在做什麼。”

蕭布衣閉目沉思良久才道:“不叫的狗是最咬人的,他蓄謀越久,出招可能就是更有把握。”

“那不如我們先下手?”孫少方用手做個割喉的動作。

蕭布衣想了半晌,“不好。我們畢竟是奉旨南下,如今所有的行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底下,殺梁子玄師出無名,反倒授人以柄,只能說的是下策。”

“那難道就坐等他們暗算我們?”孫少方皺眉道。

蕭布衣微笑道:“當然不會坐等著,我們可以給他們提供殺我們地機會。”

“引蛇出洞?”孫少方目光一亮。

“或許是吧。”蕭布衣嘴角難以捉摸的笑,“對了,宇文化及最近在哪個樂坊流連?”

“紅豆樂坊。”孫少方回道。

“是不是在揚州城內瓊花巷流蘇河附近?”蕭布衣問道。

孫少方微微錯愕。“沒有想到蕭大人對這個地方倒很熟悉。”

蕭布衣含笑道:“男人嘛,對於這種地方當然都是熟悉一些,揚州城晚上宵禁嗎?”

孫少方搖頭,“揚州是貿易大城。河運海運都是晝夜不停,再加上揚州城一直很太平,倒是不會宵禁,蕭大人難道想要出城嗎?”

“嗯。”蕭布衣笑道:“不宵禁好處多多。今晚除了留下監視梁子玄的兄弟外,其餘的都和我去流蘇河。”

孫少方差點暈倒,“大人,去流蘇河做什麼?”

“你說呢?”蕭布衣問道。

“老大做事神鬼莫測。我實在難以猜測。”孫少方無奈道。

流蘇河風景秀麗,兩岸瓊花,風吹花動心更動。不知吸引了多少遊客佇足流連。

只是吸引遊客的不但有花有水。還有這裡的女人。流蘇河的瓊花巷樂坊中的女人向來都和這裡地瓊花一樣有名。

蕭布衣等人到了流蘇河時已是夜幕降臨,他們來的時候卻是剛剛好。

無數盞燈火兩岸掛起。照的這裡比白晝多了分朦朧和飄渺。流蘇河兩岸酒家林立,樂坊遍佈,醉酒笙歌,富賈雲集。

無數商船畫舫晝夜往來河上,許多歌姬也是寄身其中,這中間有賣藝不賣身的,當然也有賣身不賣藝地,不過能擁有畫舫的女人,無論如何來講,過夜的價格都是貴重了一些。

揚州城貿易繁盛,樂坊也是興榮,不少文人才子流連其間,當然也有很有腰纏萬貫的富賈在內。

姐兒愛金也愛俏,當然有金又俊俏地最受歡迎,蕭布衣步入月影樂坊的時候,看起來年少俊俏,頗為多金,倒是引人側目。

不過最讓人側目的還是他一口氣帶了十數個手下進來,個個都是剽悍魁梧,讓人心生敬畏。

樂坊老闆娘迎過來的時候,滿臉笑容,和著厚厚地香粉撲面而來,“這位公子,哪裡來的,相中了哪位姑娘?”

沒錢的是孫子,有錢地當然可以當把大爺,老闆娘見到蕭布衣頗為面生,手下帶地不少,心下琢磨,小心伺候。

蕭布衣不等回答,一人‘咕咚’聲跪在老闆娘地面前。

老闆娘嚇了一跳,心道對方倒是很懂禮貌的,定睛看過去,臉上有些不悅。蕭布衣也是納悶,向跪著地那人望過去,只見他是文人打扮,也算是風流俊俏,只是夜涼如水,他穿的還是單薄,見到他跪倒在地拉著老闆娘的衣袖,搞不懂他大禮參拜為了什麼。

“張媽媽,你就讓我再見雨荷一面吧?”那人滿是哀求的眼神,眼眸蘊滿淚水,好像被宰老牛的一雙眼。

張媽媽咳嗽聲,看了周圍一眼,又見到蕭布衣大有興趣的樣子,不好把那人往外轟的,只怕影響不好。暗罵照看樂坊的手下不管用,怎麼又把這個衰神放了進來。

“朴公子呀,快起來,快起來,你這是做什麼,你可折殺我了。雨荷,雨荷姑娘今天不舒服的。”

“可是以前的時候,雨荷姑娘就算帶病也會見我的,我,我這有……”朴公子眼淚包著眼圈拿出一包東西。

“有什麼?”張媽媽眼前一亮。

“這有一包藥,知道雨荷姑娘體弱,這是我當了長衫為雨荷姑娘抓來的補藥。”

張媽媽冷淡了下來,“原來是藥呀。”她本來以為朴公子又拿出包錢來,笑容烏雲般湧上來還不及凝聚,就潮水般退了下來。

“是呀。是呀。”朴公子連連點頭,“張媽媽,你就讓我把藥送過去,我保證,我見到雨荷一面,說兩句話就走。”

“哎呀,”張媽媽扳著一張笑臉,“朴公子太客氣了。這點小事,我讓下人做就好,何必勞煩你的大駕。小蠻,過來。去把這藥送給雨荷姑娘。”

蕭布衣和一幫禁衛都在樓下坐了下來,聽到二人的對話,多少也是明白點緣由。這個朴公子有個老相好叫做雨荷,看朴公子這癡情種子的樣。多半是在雨荷身上花了不少錢的,不過眼下看起來囊

,可就算這樣,還是當了衣服給雨荷姑娘買補藥。的。可樂坊管你什麼聖,什麼情,錢是最重要。張媽媽只是例行著古今樂坊做媽媽地責任而已。

“不行。這藥我一定要親自送的。”朴公子見到丫環過來。牢牢的把藥包抱在懷中,如同抱住最後的一線希望。

“哦?”張媽媽皺起了眉頭。“朴公子,其實雨荷姑娘早就讓名醫把了脈,如今早早的睡了,你這藥既然不想給的話,那算了吧。”

“我知道雨荷沒病的。”朴公子撕去斯文,大聲叫道:“雨荷,我是阿朴呀,我知道你在,我是阿朴呀。”

眾客人都是偷笑,一旁指指點點的看著熱鬧。

“沒病你還送藥,我看是你有病吧?”張媽媽見到朴公子撕了臉皮,也去了偽裝,“朴公子,我想你多半是來搗亂地,大家怎麼說也是交往一場,還請你走吧。”

她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兩個打手終於趕到,一左一右,口氣中有了威脅之意,“張媽媽讓你走,朴公子請吧。”

朴公子望著兩人鐵塔般站到自己面前,有了驚懼,顧不得撒野,又要跪下來,打手卻是一左一右的架起了朴公子,就要拖著向門外走去,蕭布衣卻是擺手道:“等一等。”

張媽媽轉瞬堆上笑臉,“這位公子,什麼事呢?真的不好意思,讓這種人打擾了你地雅興,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這就去給你找來……”

蕭布衣不理這個張媽媽,只是伸手指著朴公子道:“你過來。”

兩個打手還有猶豫,四個禁衛已經霍然站起,圍到了二人的身邊,“讓你們放手聽到沒有?”

張媽媽見勢不妙,慌忙道:“這位公子讓你們放手,你們還不快點放手?”

朴公子掙脫了束縛,抬頭又向樓上望了一眼,雖然對於蕭布衣的態度多少有些不爽,可人家畢竟把他從水深火熱中救出來,留在這裡,就說不定能有機會見到雨荷姑娘,想到這裡,拱手問道:“不知道兄台何事?”

蕭布衣笑笑,指指凳子道:“坐。”

朴公子有些膽怯地望了張媽媽眼,張媽媽見到蕭布衣的人多勢眾,氣度不凡,手下個個不好惹,倒是不敢得罪。

張媽媽久在歡場,當然知道朴公子這樣的,就算拿鞭子趕走,只要是雨荷還在,有了錢還是會回來,可蕭布衣這樣的,能不惹還是不要惹地。

“這位公子讓你坐,朴公子就坐吧。”

朴公子來了底氣,瀟灑的整整衣冠向下坐下來,“兄台……”

“放肆。”孫少方突然一拍桌子,朴公子差點坐在了地上,蕭布衣卻是擺擺手,“叫什麼名字?”

朴公子顧不得瀟灑,側著身子坐在凳子上,賠笑道:“在下朴正歡。”

孫少方突然笑了起來,“嫖的正歡被人趕出來,地確心癢難耐呀。”

朴正歡臊地臉和紅布般,只好拱手道:“見笑見笑,只是在下不敢芶同這位仁兄地說法,在下對雨荷姑娘可是一往情深的。這個嫖字,未免有些粗俗和不妥。”

“你爺爺個卵蛋,”孫少方搖頭笑道:“來到這裡談一往情深,你腦袋被驢踢了嗎?”

朴正歡霍然站起,不悅道:“你可以輕視在下,卻不能看輕雨荷姑娘對在下地深情。”

蕭布衣擺擺手,“你喜歡雨荷?”

“沒錯。”朴正歡回的毫不猶豫。

“雨荷也愛你?”蕭布衣又問。

“不錯。”朴正歡微微猶豫下。

蕭布衣歎息聲,掏出一塊銀子丟在桌子上,一指張媽媽道:“你去把什麼雨荷叫出來,這銀子就是你的。”

張媽媽雙目放光。顫聲道:“公子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蕭布衣微笑道。

張媽媽毫不猶豫,一把扯過個丫環,迭聲道:“快,快去找雨荷來。”

不到片刻的功夫,雨荷娉娉婷婷的從樓上走了下來,見到朴公子在一旁,輕輕咳嗽兩聲道:“我今夜不舒服,吃藥後早早的睡了。還不知道朴公子也在地。”

朴正歡見到雨荷,雙眼發直,心痛道:“既然病了,就要多多休息才好。”

張媽媽伸手去拿桌子上的銀子。見到蕭布衣沒有反對,一把拉過了雨荷,“雨荷,快來招呼這位公子。你可知道,這位公子為了見你一面,可等了好久呢。這位公子,你想帶雨荷進房間好好的談談心。喝杯酒嗎?”

雨荷略施薄粉,只能說是長的俊俏些,嘴角一點美人痣。倒是頗有風情。聽到張媽媽說完。似怨非怨的望了眼朴正歡道:“朴公子。我……”

朴正歡握緊了拳頭,痛苦不堪。咬著嘴唇幾乎出血。

“聽說雨荷姑娘有病?”蕭布衣問。

雨荷有些尷尬,“有點,不過不妨事的。”

“做什麼都不妨事?”蕭布衣笑問道。

雨荷臉也有些紅,只能又看了朴正歡一眼,“陪公子喝杯酒還是不妨事的。”

“其實我找你不是讓你陪喝酒,而不過想讓你說一句話。”蕭布衣又掏出一塊金子丟在桌子上。

張媽媽眼都有些直,才發現什麼是財大氣粗的,這是揚州城,商賈雲集,有錢地人多了去,可是花錢買別人一句話的她還是真的沒有見過。

雨荷見到是金子,差點暈了過去,搞不懂這種人到底是什麼來頭,怎麼出手如此豪闊?她在月影樂坊身價其實不高,這一塊金子她就算是不吃不喝的一年都是不能夠攢到,這讓她如何不心動?

“公子想要我說什麼?”

“我只想要你說一句,你從來沒有喜歡過這位朴正歡。”蕭布衣緩緩道:“你說了後,這錠金子就是你地,不過你不說呢,我也不會為難你,只是這錠金子嘛……”蕭布衣把金子往回挪了下,用意不言而喻。

無論是客人還有樂坊中的姑娘,都是頭一回見到這種怪人,朴正歡已經愣住,目光卻是死死的盯著雨荷。

雨荷有些戰慄,半晌才道:“公子不是拿雨荷開玩笑吧?”

“這位公子可沒有戲言。”張媽媽恨不得代替雨荷說上一句。蕭布衣正色點頭,“絕無戲言。”

雨荷長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那我告訴這位公子,我喜歡朴正歡,一直都很喜歡他,可是我還想告訴朴公子,在這世上,只是喜歡是沒有用的。”

她說到這裡,突然撲到桌子上,放聲痛哭起來,這下輪到蕭布衣愣住。孫少方也是大為詫異,他當然知道蕭布衣地意思,蕭布衣無非

朴正歡,可知道這樂坊向來是無底的深洞,蕭布衣這想讓朴正歡清醒的認識這點,可饒是孫少方經驗老道,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

“你這,你這……”張媽媽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來罵,朴正歡卻是喜極而泣,撲上去一把抱住雨荷道:“雨荷,我就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我,我,我謝謝你!”

雨荷卻是輕輕地推開了朴正歡道:“你不用謝我,我這次出來只是想告訴你,我以後不想再見到你。”

朴正歡有如一瓢涼水當頭澆下來,訥訥道:“雨荷,你,你騙我,你其實還是想見到我的,是不是?”

雨荷只是咬著嘴唇,看了蕭布衣一眼道:“這位公子,雨荷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蕭布衣卻是一拍桌案,沉聲道:“不准走。”他一掌之下,那塊金子已經沒入了桌面。

雨荷怔住。張媽媽駭的臉色發白,慌忙拉住了雨荷道:“雨荷,快向公子說對不起。”

雨荷轉身,盈盈一禮,木然道:“公子,對不起,你不讓雨荷走,可是想讓雨荷和你上床嗎?”

她說地尖刻。朴正歡已經咬地嘴唇出血,蕭布衣卻是輕歎聲,“既然你喜歡他,方才為什麼避而不見?無論他如何哀求你都不肯出來。你可知道他為了你,不惜丟了臉面?而對男人而言,這臉面甚至比金子還要貴重。”

雨荷不答。

蕭布衣望了朴正歡一眼,歎息道:“原來你終於被朴正歡地真情所動。這才不想再讓他泥足深陷,你不想見他,只是想讓他覺得你絕情寡義,離開這裡才是生路?”

朴正歡愕然。雨荷眼中閃出淚光,卻只是平淡道:“謝謝公子。”

“你想嫁給他嗎?”蕭布衣笑了起來。

雨荷雙目垂淚,落入塵埃。半晌才道:“可能嗎?”

“她出身樂坊。你可會對她明媒正娶?”蕭布衣扭頭望向朴正歡道。

朴正歡用力點頭。“會,我愛她。不管她以前是什麼樣的人,我只會記得她對我地好。”

蕭布衣笑著一拍桌子,金子彈起,他只是一捏,遞給了張媽媽道:“我這就為雨荷姑娘贖身,不知道這塊金子可夠?”

張媽媽見到金子上赫然有個手印,駭然點頭道:“夠了,應該夠了。”

“那還不把賣身契拿給大人?”孫少方沉聲道。

張媽媽見到蕭布衣言行舉止氣度不凡,這些人都是一口一個大人的叫著,實在搞不懂是哪個大人。可這錠金子為雨荷贖身的確是夠了,她不想多生事端,慌忙親自去取雨荷地賣身契。

蕭布衣接過賣身契,看了眼,遞給孫少方道:“可是對的?”

孫少方倒是熟悉,點頭道:“大人,的確不錯。”

蕭布衣站起踱到紅燭前,一晃賣身契,已經點燃,張媽媽吃驚的說不出話來,卻不敢勸。蕭布衣燃著賣身契,見到賣身契化為灰燼,這才拍拍手笑道:“好了,現在雨荷你已經不屬於這裡,沒有誰會限制你的自由。”

雨荷喜極而泣,盈盈施禮道:“公子大義,請恕雨荷方才無禮。”

蕭布衣含笑道:“你若是不無禮,我如何看出你的真心真意?朴正歡,你要知道,人善人欺天不欺,人惡人怕天不怕,記得你今日的癡情,記住雨荷今日的選擇,在她心目中,你地感情實在比金子還要貴重,我這裡祝你們百年好合。”

朴正歡深施一禮,感激道:“謝恩公,朴正歡記得住公子的大義,還請公子告訴我高姓大名,朴正歡不敢說報答,只想供個長生牌位給後代銘記”

“我叫蕭布衣。”蕭布衣擺擺手道:“走吧。”

等到朴正歡和雨荷千恩萬謝的離開後,張媽媽這才回過神來,“蕭大人原來是菩薩心腸,不知道喜歡什麼樣的姑娘,我這就為大人找來。”

她說完這話後感覺到有點自相矛盾,心道菩薩也會找女人嗎?

蕭布衣微笑地望著張媽媽道:“我覺得你就是不錯。”

張媽媽老臉一紅,“蕭公子真能開我的玩笑。”

蕭布衣卻是笑容一整,“我來到這裡可曾開過別人的玩笑?”

張媽媽駭的臉上地粉都差點掉下來,“蕭大人……”

“我只想你陪我喝點酒而已。”蕭布衣含笑道:“難道這也不行?”

“啊?”張媽媽目瞪口呆。

從月影坊望出去,只見到流蘇河上燈火輝煌,畫舫商船穿梭不停,輕歌曼舞,絲竹聲聲,明月照下來,如仙境般。

一艘停靠在岸邊的大船上雖有歌舞,王世充卻只是望著對面的月影坊,鷹隼般的眼中也有了狐疑不定。

一艘小船從對面劃過來,一人輕輕躍起到了大船,身手敏捷,低聲道:“王大人。”歌姬地樂聲稍微有些凝滯,王世充卻是沉聲道:“唱下去。”

他雖讓歌姬唱下去,自己卻是入了船艙,那人跟著王世充到了船艙,王世充已經迫不及待問,“季秋,蕭布衣在樂坊都做了什麼?”

季秋臉色古怪,卻還是詳細的把蕭布衣所做的一切說了一遍,他顯然也是在樂坊呆了很久,這才對發生地一切清清楚楚。

王世充大為皺眉道:“你說他最後和那個樂坊地老女子到房間內喝酒,再沒有了動靜?”

季秋點頭道:“確實如此,王大人,蕭布衣做事古裡古怪,先是每晚看春宮圖,然後又帶個老女人去喝酒,我只怕他真地有些問題。”

“什麼問題?”王世充問。

“我只怕他真的喜歡老女人。”季秋喏喏道:“王大人也知道,有些人……”見到王世充臉上地冷笑,季秋終於說不下去了,“王大人,我這也是猜測,當不了真的。”

王世充終於道:“你既然知道當不了真,那就繼續跟蹤下去,隨時向我報告他的行蹤。如今的他應該是做戲給別人看,只是他越是做戲,反倒代表他要做一些見不得人的事情。等到你我麻痹之時,就是他行動的時候。”

季秋猶豫下,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忍住,“一切聽大人的吩咐。”起了幾聲蛙叫,季秋躍到船上,只是呆了片刻就是回轉道:“王大人,蕭布衣果然有了動靜,他帶到月影樂坊的禁衛叫了姑娘,卻不過夜,如今已經分批喬裝出了月影坊,現在向城西去了。”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5
一八一節 反客為主

狡猾的狐狸也鬥不過好獵手,聽到手下的情報,季秋王世充的老謀深算。堅持總是會有收穫,如今看來,已經到了他們收穫的時候。

只是上次盜了張春宮圖,這次呢,蕭布衣是按捺不住,還是想再開他們一個玩笑。

王世充聽說蕭布衣手下的禁衛去了城西,反倒鎮靜了下來,“蕭布衣呢?”

“蕭布衣還在月影坊。”季秋道。

王世充沉思良久,“吩咐守在城西的兵衛不要留難,讓他們出城,派幾個人跟蹤他們,看他們到哪裡做些什麼就好。蕭布衣這裡絕對不能放棄監視,他狡猾非常,那些出城的禁衛很可能是幌子而已。”

季秋腦袋如麻般,“現在蕭布衣的所有行動都在我們的監視之下,諒他也耍不出什麼花招了。”

王世充突然問,“蕭布衣還有兩個手下,可和他一塊去了月影坊?”

季秋一凜,搖頭道:“沒有,他們留在了行館。”

“有人監視嗎?”王世充沉聲問道。

“有。”季秋點頭道:“蕭布衣所有的手下我都計算的一清二楚,每個人最少有三人以上進行監視。”

王世充長舒一口氣道:“季秋,你做的不錯,等到此間事了,我要重重獎賞你。”

“屬下得大人知遇之恩,唯有盡心報答。”季秋誠惶誠恐道:“只是屬下有一事不明白,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講!”

“大人伊始說。蕭布衣可能奉有密旨對你不利,可眼下看來,”季秋猶豫下才道:“他對大人好像沒有做什麼的。”

王世充輕歎一聲道:“季秋,你看來還是被蕭布衣地狡猾所迷惑,此人要不不動,要不就是一擊得手,絕對不會給你留下任何還手的餘地,我若是等到他暗算的時候,多半已經晚了。既然如此,我還是要早做打算的好。”

“屬下明白。”季秋退下,王世充望著小船遠去,只讓歌姬繼續在船上歌舞。自己卻是回轉船艙,打開了個暗格道:“出來吧。”

一人從暗格裡面走了出來,敦實沉穩,抱拳道:“義父。你找孩兒什麼事情?”

“蕭布衣派人手去了城西,不知道是做什麼?”王世充皺眉道。他很少有和別人商量的時候,可眼前的這個人卻是例外。

那人頗為年輕,可看王世充只能用尊敬來形容。“義父,你懷疑他是去找藏寶?”

“辯兒,現在我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王世充輕輕的歎息一口氣。“這次我去了東都。發現聖上征伐高麗的念頭從未弱過,我只怕他還會攻打高麗的。”

那人也是皺著眉頭。“那義父地意思是?”

王世充緩緩的坐下來,頭一回少了點狡詐,不答反問道:“辯兒,為父對你如何?”

“辯兒自幼失去雙親,虧得義父收養,跟隨義父的姓氏,若是沒有義父,就沒有王辯這個人的。”王辯真誠道:“義父對孩兒大恩大德,孩兒永世難忘。”

王世充嘴角露出微笑,“我就知道你這孩子不差,我收養你,也是因為你和我地身世頗為相像,我知道這世上若還有一人我能信任,還無疑就是你了,不然我也不會把尋天書的事情交給你。”

“可惜孩兒無用,尋了幾年,到現在一片龜殼都沒有到手。”王辯有些慚愧道。

“有的時候,這種事情不但要靠能力,還需要運氣的。”王世充安慰道:“辯兒,你不是能力不夠,而是差了點運氣,不然那片龜殼也不會落在蕭布衣地手上。”

“蕭布衣到目前為止,多半也不知道我們的意圖吧?”王辯問道。

王世充緩緩點頭,“我想他多半不知道的,這世上往往是一個細節決定成敗,那人受了重傷從你手下逃脫,誰想到他重傷不治,身上的龜殼居然落入一個不起眼地混混之手,而那個混混想偷蕭布衣,卻被蕭布衣反扒了他身上的龜殼去,那就是更讓人意料不到的事情。”

蕭布衣如果在場地話,多半也會感慨這世界實在很大,卻又有些太巧,當初他才到了馬邑,就從混混身上反扒了褡褳下來,哪裡會想到居然是和王世充扯上瓜葛。

“我們辛辛苦苦一場,卻被他順手牽羊,實在是心有不甘。”王辯握緊了拳頭,“這小子運氣也實在太好了一些,那個混混早被我殺死,卻還是難解我心頭之恨。”

“話也不能這麼說,”王世充輕輕地拍拍王辯地肩頭,“辯兒,塞翁失馬,焉知非福。要非你的執著不舍,怎麼會查出龜殼落在蕭布衣地手上?要非是你,我也不知道這小子心機如此之深,說不定還對他少了防範。在東都的時候,我就一直在留意這小子,我發現他和李玄霸聯繫頗為密切,裴茗翠又對李玄霸用情很深,她在張掖辛苦得到的龜殼,說不定就落在李玄霸的手上,李玄霸一死,這龜殼很有可能又會到了蕭布衣的手上。”

“這麼說天書龜殼他最少有了兩塊?”王辯皺眉道。

王世充搖頭,“這些不過是推測,也可能他只有一塊,也說不定他得全了天書,只是天書之秘知道的人不多,卻也絕對不少,龜殼不必集全,只要碎一塊就能得到其中的一個秘密。”

王辯皺眉道:“原來如此,孩兒一直以為要四塊齊聚才行的,卻不知道這四塊都有什麼秘密?”

王世充笑道:“為父以前不和你說,只怕你沉不住氣的,可到了如今,為父倒是要讓你明白。”

“多謝義父器重。”王辯雖是沉穩,多少卻有了好奇之意。

“天書由來想必你是知道。”王世充緩緩道:“每逢朝代變

,天書必出,做一驚預言。世人都說,得天書者得道得到天書後如何讓他們得到天下,只是這天下的誘惑實在比任何都大,這才有無數人雖不明瞭,卻還是明爭暗鬥想奪天書。天書每代只出四塊龜殼,合為真正地天書。其中一塊就是驚天預言。東漢末年天書讖語為‘代漢者,當塗高’,北齊天書之語為‘阿那瑰終破你國’,這兩預言均是準確。只是幾月前東都流傳李氏當為天子,卻不知道是天書所傳,還是聖上要誅殺李閥找的藉口。”

“那其餘的三塊都包含什麼呢?”王辯問道。

“一塊藏寶,一塊藏甲。”王世充正色道:“得龜殼中藏寶可富甲天下。得藏甲可得世上最精良的鎧甲和兵刃。”

王辯有了疑惑,“義父,孩兒有一事不明。”

“是什麼?”

“根據孩兒所知,這天書本是張角所傳。張角已經死了數百年,他留下的藏寶或許還在,可他那時的藏甲兵刃多半早就生銹毀壞。神兵一說。孩兒是不信的。再說就算有什麼神兵,可也數量有限。能成什麼大器?”

王世充點頭,“辯兒你能想到這點,實在不枉我和你說這些。為父當初也是如此的疑問,可你要知道,張角雖死,可太平道不死的。”

“義父地意思是?”王辯突然恍然,“你是說太平道雖然不再興盛,卻還有很多人暗中操縱?”

王世充點頭,“太平道的勢力歷代王朝都是不敢忽視,就和五斗米教一樣,都是朝廷即恨又要同化的物件。不知道辯兒可知道毋懷文這個人?”

“孩兒當然知道,此為前朝赫赫有名的煉器大師,只是一直都是行蹤飄忽,頗為詭秘。”

“都知道毋懷文是前朝有名地煉器大師,可卻很少有人知道他也是太平道之人。”王世充歎息一聲,“他家世代煉器,自秦朝起就是頗有名氣,到毋懷文這代更是神乎其神。秦朝的百煉之法,東漢的灌鋼技藝在他手上發揚光大。旁人都是只煉一兩口神兵就是名震天下,他卻能煉天下之刃。他是太平道之人,無論得到他的後人,還是得到他地冶煉之法,你細細想想,就知道這藏甲不虛的。”

王辯吸了口涼氣,半晌才道:“原來如此,只是這驚天寶藏和煉刃之法得到,若能有人回應,何愁大事不成,怪不得世人都說得天書者得天下的,可天書最後一塊卻是什麼內容?”

王世充淡淡道:“你方才也說了,這驚天寶藏和煉刃之法要是被人得到,若是有人回應,何愁大事不成,這天書的第四塊就是人地!”

“人?”王辯大為疑惑,“這龜殼中和人有什麼關係?”

“第四塊龜殼就只是一塊權杖而已。”王世充輕聲道。

“權杖,什麼權杖?”王辯有些茫然。

王世充的臉上突然也湧起了激動之意,半晌才道:“這塊權杖就是當初張角號令天下的太平令!”

“太平令?”王辯霍然站起,“義父是說,如果能得到這太平令,就能調動民間太平道之人?”

王世充點頭,“應該如此,想太平道雖然勢力衰敗,不如五斗米,可要真地聚集起來,絕對是股驚濤駭浪地力量。天書一出,兵甲藏俱全,你說得天能不得天下?”

王辯沉默良久才道:“孩兒罪該萬死。”

王世充笑著拍拍他地肩頭,“辯兒,很多事情不要強求,也不必過於自責。只是聖上現在雖不明說,但我覺得他一切準備都為征伐高麗。當初他二伐高麗之時,楊玄感叛亂給了他沉重一擊,這舊閥的勢力一直都是他地心頭大患,他先除李閥,最近去了太原,我只怕他考慮對隴西舊閥下手了,如果與突厥和親事妥,剷除了隴西舊閥,他再無後顧之憂,定會再次征伐高麗,只是現在百姓不堪勞役,已到崩潰的邊緣,聖上若是再次征伐,就算舊閥不起事,這天下也要大亂的。”

“義父想的是?”王辯猶豫問。

“做人切不可執著,”王世充淡淡道:“如今我們都在別人注意之下。小打小鬧還可,若是有什麼大動作,難免不被聖上猜忌。為父剷除了張衡,只是為了便宜行事,可什麼天下天上地實在太累,我們得不到天下,能明哲保身也是好的,這個郡丞已經很好。我和宇文化及梁子玄不同,他們只是求氣。實在是蠢人的行為。我們只要有利可圖,管他和誰合作,只是這寶藏若在這揚州城附近,蕭布衣想要單獨取去。先過了我這關才行。”

“那義父決定怎麼辦?”王辯多少有些興奮。

“守株待兔。”王世充說的簡單明瞭,“蕭布衣雖是狡猾,可畢竟財帛動人心,他再豁達。知道數之不盡的寶藏也不會淡然,他得到天書看似好運,可我們只要牢牢的盯緊他,等到他挖掘出寶藏之後出現。我想他忙碌一場,不過為他人作嫁而已!”

王世充雖然老謀深算,可也沒有想到過。蕭布衣不但得到了天書中的藏寶圖。而且將天書搜集齊全。

此刻的他摸著懷中那塊冰冷的太平令。琢磨著什麼。這塊太平令當然就是李世民送給他地李玄霸的遺物。

現在以他的身手,穩妥的東西倒不虞被人取了去。假和尚雖然是偷王之王,可再怎麼偷,都和武功高手般,不能突破個限度。蕭布衣現在地感官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敏銳,偷王臉上的汗毛都是數的清楚,如何看不出他頭髮剃度地潦草,舉止動作的不同,他看到那個和尚的第一眼就認為這和尚是假的。偷王來偷,他早就有所準備,正好讓暗中地孫少方

和尚,看個究竟。

荒郊野外,鬼影都沒有一個,可十數個禁衛都是圍在一起,叮叮噹當的響,很是熱鬧。

天光將亮的時候,孫少方終於走了過來道:“蕭老大,這裡什麼都沒有,山裡地石頭很硬。”

蕭布衣沒什麼失落,只是點點頭道:“兄弟們辛苦了,收工回去休息吧。”

孫少方有點苦笑,搞不懂蕭布衣為什麼讓眾兄弟深更半夜地出城後,到了城西一處荒山挖掘,不過大人是大人,大人讓做地事情,就算暫時不能領會,他們也是照做無誤,畢竟蕭布衣對他們也是不薄。

聽到蕭布衣說收工的時候,眾禁衛累地幾乎歡呼的力氣都沒有。蕭布衣倒是善解人意,讓眾人不用回行館休息,如果喜歡的話,大可以去月影坊的,因為晚上還要做事。眾禁衛聽到前面的時候,還滿是感激,聽到後面的一句,到了月影坊後倒頭就睡,倒讓月影坊的姑娘們大為奇怪,只覺得這夥人行為古怪,人家到月影坊是為了姑娘,他們去月影坊只是為了睡覺。

蕭布衣回到月影坊後,幾個丫環見了,都是竊竊私語的指指點點,顯然對蕭布衣充滿了好奇,蕭布衣不理,徑直回轉房間。

張媽媽卻才起身,見到蕭布衣進房後大是叫饒,“蕭大人,你繞了老身吧,我這把老骨頭可架不住你的折騰了。”

房間外站立的丫環聽到了,都是面面相覷,臉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蕭布衣卻是找個椅子坐下來,看到屋子中酒氣熏天,一罎子老酒已經翻到在地,微笑道:“你昨天喝到第七碗酒醉的,不知道我可說錯了沒有?”

“好像是第八碗吧?”張媽媽有些膽怯的說。

蕭布衣掏出塊銀子放在桌子上,“這些夠了吧?”

張媽媽微笑接過,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問道:“蕭大人,今晚還要我來嗎?”

“你喜歡來當然可以。”蕭布衣回道。

張媽媽雖然一個勁的告饒,可拿了銀子還是興高采烈的離去,門口的丫環表情更是古怪,一個丫環鼓起了勇氣走進房間道:“蕭公子……”

“什麼事?”

“其實張媽媽可以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做的。”丫環紅著臉。無論如何,見到張媽媽那種高興的模樣,丫環總覺得值得一試的。

“你叫小蠻吧。”蕭布衣問道。

小蠻滿是興奮,“公子真的好記性,我是叫小蠻。”

“你晚上要是喜歡,也可以來的。只要你不怕頭痛。”蕭布衣回道。

小蠻滿臉通紅,卻是斷然道:“小蠻不會頭痛。”小蠻說地時候,滿是堅定,蕭布衣卻是喃喃自語道:“只希望你真的不會頭痛。”

房門關上的時候,蕭布衣背對房門,長吸一口氣,卻是對著床底道:“床下的朋友出來吧。”

這屋裡除了張媽媽和他外,再沒有別人,可蕭布衣卻只是望著床下。眼中露出警惕的神色。他易筋經練到現在,一羽不能加,蠅蟲不能落,為了提防暗算。進屋之際早就默查屋內的動靜,這本來對他而言,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可他凝神之下。居然發現床下藏匿著個高手。那人竟然沒有呼吸,可蕭布衣卻覺得此人武功深不可測,不由暗自驚凜。

床下沒有動靜,呼吸也沒有。蕭布衣緩緩的閉上眼睛,默然片刻,緩緩拔刀出來。凝勁于臂。沉聲道:“閣下實在是蕭某生平僅見的高手。當可和我堂堂正正一戰。如此高手,卻效仿無賴偷襲的行徑。倒是可惜了這身武功。”

他全身之下,已經準備不顧一切地劈出一刀,他相信自己的感覺,也會在受到威脅之時毫不留情,管他高手低手,如今只能殺了再說!他突然覺察到,他要搶先出手,只是他實在沒有必勝對方的把握,這是梁子玄還是宇文化及派出來的殺手?

“你已經劈了我兩刀了。”一個聲音從床下傳出,很是低沉。

蕭布衣神色一動,失聲道:“是大哥嗎!”

一個人從床底擠了出來,身材瘦小,看起來比孩童高不了多少,只是他身材雖然和孩童一樣,可一張臉卻很成熟,滿是鬍子,看起來只是發育不良地緣故。

只是他扁扁的擠出了床下,渾身突然豆子般的爆響,孩童般的身材轉瞬變成了彪形大漢,魁梧粗壯,讓人幾乎以為見鬼般。

那人望著蕭布衣,臉上突然露出溫馨地笑,“兄弟,什麼都瞞不住你,我本來以為你這次不會發現我的!”

蕭布衣棄刀在地,撲了過來,一把握住那人的手掌,驚喜道:“大哥,你怎麼會來?”

蕭布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床底下的絕頂高手居然是虯髯客!每次虯髯客地出現都是讓他意料不到,可每次見到虯髯客之時,他心中總是湧現出難以名狀的喜悅。

虯髯客慌忙掙脫蕭布衣的束縛,擺手搖頭道:“少來少來,你最近可是女人抱地多了,見到大哥也是情不自禁?”

“女人只抱了一個,情不自禁說地倒對。”蕭布衣滿是欣喜,說話倒有點口不擇言,又問了句,“大哥,你怎麼會來?”

虯髯客微笑道:“我來這裡說來話長,可要簡單來說就是,我到吉州寺去找道信,可是那個老禿驢又不在,說是東行傳道,我和他無緣無分地。”

蕭布衣聽到了虯髯客叫道信禿驢,不由好笑,“大哥你這麼說他,難道不怕他和你拼命?”

“道信即是禿驢,禿驢就是道信。”虯髯客微笑道:“我這麼說他,他多半這麼回我的。我雖然沒有見過道信,可知道要讓道信這種人生氣並不是容易地事情。”

倒是見過道信。”蕭布衣道,本以為虯髯客會追問,歎息道:“可是在大明寺嗎?”

蕭布衣點頭,虯髯客卻是苦笑道:“我一路追他卻是追趕不上,一直到了揚州。前幾日聽說道信樹下論禪,欣然前往,沒有想到又是錯過,找主持方丈一問,如今他和法琳卻已經北上。”

蕭布衣瞠目道:“北上,北上也是傳道嗎?”

“誰知道,或許去勸服楊廣也說不定的,當年他師父逢周武帝滅佛毀法,一直隱居不出,等到文帝即位時,和文帝暢談佛經幾日,這才讓佛教大興。如今楊廣窮兵黷武,道信只怕要效仿他師父當年的行徑,勸楊廣放下屠刀?”虯髯客猜測道:“只是我已經懶得再追,終於明白這世上有的東西實在強求不得。本來想離開揚州城,準備回轉東都去找你,沒有想到路上一對夫婦在念叨你的名字,我這才知道你原來也在揚州。”

蕭布衣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道:“可是朴正歡嗎?”

他沒有想到自己不經意的撮合了一段姻緣,卻也讓他和虯髯客再次相見。

虯髯客點頭,“男地的確叫做朴正歡,不過,好像他不是中原人。我當初聽你到樂坊大鬧,滿是不解,心道這不是你的為人,可聽那對夫婦又對你感恩戴德,又覺得只有你才能做出這種事來。我隨即過來找你。可你已經不在,只有那個老女子在房間喝酒,迷迷糊糊。我也以為你小子有怪癬,可現在想想。你小子武功日見精湛,我都不想費力接你一刀了,你功夫既然沒有拉下,當然沒有沉迷樂坊娘們的身上。但是你現在行為和以前大不一樣,你是掩飾什麼嗎?”

蕭布衣見到虯髯客直指關鍵所在,不由欽佩,“好在大哥不是王世充。不然我更是頭痛。”

“王世充怎麼了,你到揚州做什麼?”虯髯客好奇的問道。

蕭布衣先把到揚州之事說了遍,虯髯客半晌才道:“還不知道。原來楊廣還是個癡情種子。他讓你南下揚州。想必是求心安吧。”

蕭布衣點頭,“這種事情信則有。不信則無,他思念無所依託,總想為陳宣華做點事情才是真的。”

“那怎麼又和王世充惹上瓜葛?”虯髯客問。

“我要尋寶,他卻盯著我不放,”蕭布衣道:“我感覺很是奇怪,他似乎知道我要做什麼,可他怎麼知道的?”

“尋寶?”虯髯客皺眉道:“什麼寶藏?”見到蕭布衣脫去外衣,虯髯客好笑道:“你要做什麼?”

蕭布衣卻把外衣翻過來放在桌子上,露出裡面刺繡,“大哥,這就是龜殼裡的藏甲圖。”

王世充如果見到,多半會氣死,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蕭布衣把春宮圖放在懷中,卻把藏寶圖刺在衣服內側,神偷估計也是死不瞑目,不想還有這麼一招。

虯髯客雙目一凝,盯在藏寶圖上,“你如何得到?這刺繡的手工倒也精細,兄弟倒是找到個值得信賴地女人。”虯髯客雖然獨來獨往,可是見微知著,知道天書極為隱秘,蕭布衣也是謹慎的人,他既然把這事情交給個女人去做,當然是信任的緣故。

等到蕭布衣把天書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後,虯髯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樣,我只以為要集全四塊拼在一起才有天書,哪裡想到天書會藏在龜殼的裡面。”仔細想了下虯髯客又道:“這製造天書的人想必也是精通人的心理,知道得到龜殼之人定然小心保護,不肯有一絲破損,比如說我,不知道這裡面地玄機,當然是當寶貝一樣的收起,可李玄霸怎麼會知道龜殼另有玄機?”

蕭布衣搖頭,“我猜不出。”

“李玄霸為什麼把天書給你,又讓你看到龜殼中的第三塊?”虯髯客皺眉問。

蕭布衣又是搖頭,“不知道。”

“其實你也想過,只是你不肯往深處想是不是?”虯髯客沉吟道:“李玄霸號稱東都第一高手,可他最高明的卻不是武功,而是心機。他早就看出你非池中之物,是以把天機送你,李氏當為天子,他家也姓李,他或許想以你地聰明,就憑這一句預言,以後定然會和李家交好。天書給了你,這樣無論是否李氏當為天子,可你總是欠了李家一個人情,以後無論事態如何發展,以你的為人,還是要還這個人情的。他一直等到死後才把太平令給你,當然也是有了野心,想要自己成就一番霸業,這龜殼上想必還有什麼暗記,他一看就知道藏地是什麼,他一死後,為了求穩,索性把太平令給了你。他失了太平令,李家或許能得到你地説明,這筆買賣他做地精明。”

蕭布衣苦笑道:“怎麼大哥一分析,事情好像變了味道。”

虯髯客笑笑,“變味道總比沒味道的好,可眼下看起來王世充也知道天書地秘密,所以不顧你的面子,還派人跟蹤你的行動……”他一邊說,一邊觀察藏寶圖,突然皺起了眉頭,“這圖上畫的應該是揚州!”

蕭布衣嘆服道:“大哥果然慧眼如炬,小弟可是想了很久。又是到了揚州後,借著便宜行事的便利,四下游蕩閒逛了數日,仔細地把地形記憶對比這才發現這個秘密。”

虯髯客對照藏寶圖伸指掐算方位距離,只是片刻的功夫,臉上突然露出了很古怪的笑容,“我終於明白你為什麼要擺官威,做紅娘,要拉著老女人喝酒了。”

蕭布衣臉上也是狡黠的笑。“所以我說好在大哥不是王世充,不然我何敢冒險一搏?”

二人相視而笑,默契在心。“冒險是冒險,不過若不冒險。如何能騙得過王世充那個老狐狸。

客拍拍蕭布衣的肩頭,“說說你的計畫,我這個做大能説明你的地方嗎?”

“現在我明裡的對手有三撥。”蕭布衣對虯髯客無比地信任,坦誠道:“一撥是宇文化及。另一撥是隱藏在暗處梁子玄。我和他們算是私人恩怨,可他們卻是糾纏不清,他們到了揚州,不言而喻。就是伺機找我錯處或取我性命。當然取寶最大的障礙卻是王世充,這揚州城他是最大,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所做地一切就是讓他狐疑不定。我到揚州城外挖寶。就讓他將信將疑。”

“這個我若不來。想必你也早有了計策。”虯髯客微笑道:“你既然一切都在王世充的監視之下,卻還能淡定自若的和老女人喝酒。這麼說必定還有一撥人馬在暗地活動。”

蕭布衣點頭,“大哥一猜你不是我的敵手。”

“王世充,宇文化及,梁子玄……”虯髯客喃喃自語半晌,突然道:“布衣,你這招明修棧道還是危險多多,一招不慎,很可能功虧一簣。既然這樣,為求穩妥,我們不如來一招反客為主。”

“反客為主?”蕭布衣眼前一亮道:“大哥地意思是?”

“你繼續你的做戲。”虯髯客眼中閃過得意,“他們既然很是悠閒,不停找你的麻煩,使著陰招。布衣你不好教訓他們,我來幫你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好了。”

小蠻是個比較膽大的丫環,從她主動要求取代張媽媽可見一斑。

在樂坊無論是姑娘還是丫環都明白一個道理,這裡地女人還不如貨物的。

再紅的姑娘也不過一兩年地光景,能利用這一兩年地光景為自己找個合適地男人嫁出去,那幾乎是每個姑娘的一致想法,如果當紅地時候嫁不出去,只能老大嫁作商人婦的。姑娘如此,丫環當然也是一樣,好點的丫環可以隨小姐出嫁,不好的呢,只能自己爭取機會。

雨荷和朴正歡的愛情故事最終變成圓滿,實在是讓很多人詫異的事情,可是變悲為喜卻在於點石成金的蕭布衣。小蠻鼓起勇氣,只希望蕭布衣看上自己,帶自己脫離苦海,可她沒有想到看上她的卻是王郡丞。

小蠻望著金髮碧眼,不怒自威的王世充,雙腿有些發抖,卻還是一五一十的把當晚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

她和張媽媽都到了蕭大人的房間,然後蕭大人就讓她們喝酒,一碗酒一兩銀子,這一碗酒得到的賞賜她一個月都賺不到,所以她自然就多喝了一點,多喝了也就醉了,醉了也就睡了。

見到王大人的目光好像燃著的酒水一樣,小蠻有點膽怯,最後補充道:“王大人,我睡了,什麼都不知道。”

王世充很佩服自己還能若無其事,他現在只想沖到月影坊去,拎著蕭布衣的脖子問一句,“你到底在做什麼?”

蕭布衣什麼都做,就是不做正事,從他到揚州的第一天起,他就沒有做過事,可王世充總覺得自己已經被他牽著走,可他還不能不走,這實在是很讓他抓狂的事情。

“今天我找你的事情,不准對任何人說。”王世充沉聲道:“若是我知道你說了,你自己知道結果。”

小蠻連連點頭,小心翼翼的退下去,王世充卻已經望向王辯道:“蕭布衣很沉得住氣。”

王辯也是苦笑,“可是義父,我覺得著急的應該是他才對。”

王世充長吸一口氣,嘴角露出讚賞的笑容,“辯兒,你說的實在很對。蕭布衣現在就是想讓我們著急,可是這麼多年都等了,我們不在乎多等個幾天。”

二人笑容還沒有收斂的時候,季秋已經興沖沖的走了進來,“大人,有新發現。”

王世充心頭一震,“什麼發現,他們挖到,挖到什麼了?”

“他們除了石頭,好像什麼都沒有挖到。”季秋搖頭道:“他們挖掘的地方始終在蜀岡附近,離大明寺不遠,看起來蕭布衣當初去大明寺絕非偶然,他當初應該是去大明寺觀察地形。依屬下所見,他們應該是在挖掘什麼東西,會不會是寶藏之類呢?”

王世充壓制住不悅,“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寶藏!可他到底是挖什麼呢?”王世充有點欲蓋彌彰,卻把季秋搞的左右為難,只好轉移話題道:“大人,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想說的是,你讓我除了跟蹤蕭布衣和一幫禁衛外,還要跟蹤蕭布衣手下的二人。”

王世充臉色微變,“他們怎麼了?”

“他們刻意的甩開我們,喬裝去了城南的馬行。”季秋解釋道:“他們繳納了十足的赤金,預定了二十輛馬車,說在十天之內使用,隨叫隨到,而且運送貨物後,另外付運費。”

王世充掐指算了下,“八天后是五月初五,十天之內使用?”

季秋熱切道:“我覺得他們是要運什麼東西的,不過他們行蹤頗為隱秘,要非我跟蹤之術不錯,幾乎被他們甩脫。”

“好了,我知道了,季秋,你不錯,繼續監視,一有問題馬上向我彙報。”王世充鼓勵了季秋一句,的走了過來,“大人,大事不好了。”

王世充心中不悅,“何事驚慌?”

“大和國居住的使館莫名起火了,丟失了聖上御賜的金佛。他們如今求見大人,請大人緝拿竊賊,給他們個交代!”

“狗日的倭人,偏偏這時給我添麻煩。”王世充雙拳一握,轉瞬放鬆,沉聲道:“帶他們進來。”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5
一八二節 反擊(上)

個倭人王世充其實也識得,兩個是大和國聖德太子的是兄妹,男的叫做真由信雄,女的叫做真由紀子。

真由紀子長的不差,不過王世充雖然不是和尚,卻也基本就是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在他心目中,權錢已經占滿了所有的位置,女人完全排不上號的。目光從兄妹身上掠過,王世充望向兩個和尚的時候,臉上陰靈散去,擠出了點笑容。

兩個和尚一個叫做慧隱,另外一個叫廣齊,來到中原主要是學習大隋的佛教文化,在王世充看來,他寧可當魔也不願意當佛的。當佛有什麼好,酒不能喝,肉不能吃,可聖上不這麼認為。自先帝以來,對佛教就是就是大力扶持,佛道並重,聖上如今出巡或者在兩都的時候,身邊都是僧、尼、道士、女冠必不可少。

本地的和尚聖上都是重視有加,外來的和尚當然更好念經。東都有個四方館專門接待國外使臣,這揚州城也有使館,就是專門招待百濟,琉球,大和國,赤土各國的外使,外國的和尚自然比使者地位還高一些,使館莫名失火,雖然不是王世充放的,可他是郡丞,畢竟有點責任,這些倭人要是上東都奏請聖上,他王世充也是很難應對。

“傷到人沒有?”王世充關切問道。

慧隱搖頭道:“天幸可憐,使館中並沒有人受傷。只是王大人,我們在東都向白西皇帝拜請的黃金聖佛卻是不翼而飛。還請王大人儘快找到竊徒,不然我等無法回國向聖德太子交代地。”

王世充心道,你們交代不交代的關我屁事,“這個嘛,想我泱泱大國,誠信為本,向來都是知書達理之人,怎麼會行偷竊的勾當。你們這金佛,可是真的丟了?”

慧隱比較老實。還在琢磨王世充的意思,真由信雄已經大為不滿,“王大人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說我們自己把使館燒了。然後藏匿了金佛嗎?”

“阿彌駝佛,善哉善哉。”廣齊高唱佛號道:“出家人不做妄語,王大人,我等都是一心向佛。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這可是你說的,我可沒說。”王世充皮笑肉不笑,“這竊案發生的古怪,總要慢慢的來查才好。”

“可我們準備過幾天就要回國的。”真由紀子也有些焦急道。

王世充微笑道:“你們要回國儘管回去好了。等到我找到金佛,定會給你們妥善保管,等到你們下次再來地時候交還給你們就好。”

四倭人面面相覷。“王大人。這如何使得……”

“怎麼使不得?”王世充臉色一扳。“使館失火一案比金佛失竊還要重要,諸位雖是外使。可若是在揚州城放火,也是法理不容,就算不是你們放的,使館之內的人也是大有嫌疑。我是郡丞,不是神仙,這案子也要逐一去查,費時費力,你們以為和小孩子過家家般簡單嗎?”

四倭人都是不服,可卻無可奈何,慧隱有些埋怨的望了眾同伴一眼,施禮道:“我知道大人定會盡心來查,只是請體諒敝國和貴國一向交好地份上,儘快查詢此案就好,不然下次白西皇帝問起,我們也是無話可說的。”

王世充微笑道:“高僧如此說話,才叫善解人意,我用良心擔保,定當竭盡全力破查此案。”

等到四倭人退下之後,王世充皺眉道:“去把立信尉周奉祖找來。”

周奉祖還沒有趕到,手下又是急匆匆趕到:“王大人,百濟王子求見。”

王世充皺眉道:“他找我做什麼,難道他也有金佛被偷了?”

百濟王子沒有金佛被偷,見到王世充的時候眼睛卻腫的和熊貓一樣,咆哮不已,“王大人,我要求你給我個解釋。”

王世充先在心裡禮貌地問候他的父母,這才問道:“解釋什麼?”

“我和手下在揚州城內行走,莫名的沖出來一人,照著我眼睛就打了一拳,然後轉身就走,你看看,”百濟王子指著自己的熊貓眼道:“你們大隋沒有王法了嗎?”

王世充大為詫異,問了幾句這才多少明白些,原來百濟王子只是多望了個女子幾眼,就被路旁地一人沖出來打了拳,女子也是不知道去向。百濟王子有怒無處發作,這才找到了王世充。王世充當然知道這個百濟王子多半也是言不由衷,說是多望了女子幾眼,說不準是在調戲,只是他掛著個王子的身份,不做的太過,王世充也沒有必要理會這些閒事。

王世充又是用良心保證儘快緝拿凶徒,好不容易勸走了百濟王子,立信尉周奉祖這才趕到。王世充面沉似水,冷冷問,“周奉祖,你怎麼這時才趕到?”

周奉祖滿頭地汗水,“回大人,屬下從清晨忙到現在,得大人召見,馬不停蹄地趕來。”

“哦,你在忙,忙什麼?”王世充惱怒問道:“你難道不知道最近外使館雞犬不寧了嗎?”

周奉祖愣住,“回大人,屬下倒是不知,只是屬下有一事稟告大人。”

“你又有什麼事?”王世充長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揚州十二商家昨晚被盜,現在在外邊聯名求見王大人。”周奉祖摸了把冷汗,戰戰兢兢道,這下輪到王世充愣住。

蕭布衣漫步在揚州街頭地時候,心情舒暢,直覺中,他知道身後監視的人也少了幾個。

聽著路邊百姓地竊竊私語,或人心惶惶,或大快人心的樣子,蕭布衣不用猜都知道他們議論的什麼。

一夜能連偷十二商家的人並不多見,虯髯客做起來卻是易如反掌。蕭布衣到了揚州後看似輕鬆。卻一直如履薄冰,突然得到虯髯客地強援,著實讓他信心大增。

見到不遠的面攤坐著四個有些眼

,蕭布衣緩步走了過去,先對老闆高聲道:“老闆,面。”

面攤老闆應了聲,對桌的人已經望了過來,又互相望了眼,低聲商量幾句。一人猶豫站起來。過來稽手道:“施主,可還記得貧僧嗎?”

蕭布衣辨認了半晌才道:“這位可是大和國的慧隱高僧嗎?”

他故作辨認,心中好笑,暗道我就是為你們來的。怎麼會不認識你們?

慧隱有些喜出望外,“施主果然博聞強記,怪不得能和道信神僧說上幾句話的。”

他被蕭布衣稱呼為高僧,自然不敢和道信平起平坐。只能稱呼道信是神僧。實際上,在他心目中,道信的確是很神的那種。

蕭布衣謙虛道:“其實這也沒什麼。”

“能和道信神僧說話還沒什麼?”廣齊見到蕭布衣很是和藹,也起身走過來坐下。善意地望著蕭布衣道:“施主丟失的錢財可找到了?”

“錢財實乃身外之物,再說又是惹氣的根苗。”蕭布衣一句話就讓兩高僧肅然起敬,話題一轉又道:“我雖然不在乎。可是又不能讓這惹氣的根苗到了別人地手上。所以還是要去找回來的。”

慧隱廣齊沉思良久。廣齊才道:“這或者就是佛祖說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吧?”

“然也。”蕭布衣心中好笑,暗道這盲目崇拜要不得,這兩個和尚一心向佛是好的,可隨意一句話都要去研究禪機,那也是頭痛地事情。

素面很快的上來,慧隱廣齊卻是沒有走開的意思,蕭布衣拿起筷子,不解問道:“還不知道高僧可還有他事嗎?若沒有他事的話,敝人吃完這碗面後,就要去向王郡丞討要錢財地。”

二僧聞言大喜,“施主還識得王世充大人嗎?”

蕭布衣又是很謙虛的道:“其實這也沒什麼。”

二僧互望一眼,都知道彼此的念頭。原來他們來找蕭布衣本來就是有點碰大運地意思,他們到大隋是來學習佛法文化,數年來經書佛典倒是不少背誦和記錄,其實大和國來此地學習僧不止他們二人,每年都是數十人地往返,要學習的不但是佛學和儒學,對大隋地政治經濟,技術醫藥方面也很是羡慕,抱著虔誠求教的心思。就算是大隋的三省六部的設置,法制律令的頒佈也是他們學習的物件,可兩位高僧只是學習佛法,倒忘記了人際交往,金佛被盜後心中焦慮,卻是無計可施。見到王世充的態度不冷不熱,就知道這金佛很有可能是找不回的,這金佛對王世充可有可無,對二僧來講,卻是比性命還要重要。回轉國內後,無論是聖德太子還是重臣蘇我馬子都是信佛,對金佛一事都是千叮萬囑,他們兩手空空只覺得辜負了太子的重托,幾乎不敢回國。他們見到蕭布衣和道信高僧都能論禪,都想這人可能是中原大有來頭之人,病急亂投醫,只想請蕭布衣這個高人指點一二,沒有想到瞎貓撞上了死耗子,蕭布衣竟然認識王世充的。

“還不敢請教施主高姓大名?”慧隱激動的聲音發顫,一時間早把什麼‘念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丟棄到腦後。

“蕭布衣。”

“久仰大名。”廣齊也把不做妄言放在一旁,“蕭施主既然認識王大人,不知道王大人可否認識蕭施主呢?”

蕭布衣聽著彆扭,心道這兩位歡喜的糊塗了,“不知道兩位高僧可否有事,若是沒事的話……”

他欲言又止,提起了筷子,慧隱卻顧不得矜持,早把丟了金佛的事情繡筒倒豆子般的說了一遍,不等開口相求,蕭布衣就已經放下筷子,“高僧可是想讓我向王大人說一聲,抓緊時間捉拿盜取金佛的賊人嗎?”

“阿彌駝佛,蕭施主宅心仁厚,一猜就中。”慧隱歎息道:“只是不知……”

“在下素來向佛心切,吃面也吃素面的。”蕭布衣正色道:“碰到這種人神共憤的事情,如何能夠袖手旁觀。大師放心,我這錢要回來之後,定會向王大人提及此事,只是事成與否,那就非我能預料地事情。”

“只要蕭施主有心,貧僧就是足感恩德。”慧隱廣齊齊呼佛號,滿心感激,真由信雄和真由紀子都是過來感謝,蕭布衣討個便宜。雄赳赳的去找王世充,四倭人還是放心不下,也是無事,只是緊緊跟隨。

等到見到蕭布衣從王世充那裡出來後。手上掂個錢褡褳,沉甸甸的讓人心動,四人都是問,“王大人怎麼說?”

蕭布衣舉起錢褡褳笑道:“王大人辦事神速。已經為我找到了錢褡褳,這錢都是一文不少的。他答應了在下,只要一有消息,定當第一時間通知諸位。還請少安毋躁。”

蕭布衣安慰眾人後,揚長而去,真由信雄有些懷疑道:“兩位大師。這人說的可是真的。”

“高人作風。行事莫測。”慧隱歎息道:“我想蕭施主絕不會騙我等的。”

真由紀子也是歎息。“大哥,我們現在除了相信蕭公子外。好像也沒有什麼方法的。”

蕭布衣離開四個倭人後,心中暗笑,他在丟失褡褳的時候,第一時間就是向王世充質疑揚州城地守衛問題,王世充當然不會承認是他偷的,只是說保證為他找到竊賊,錢褡褳既然在王世充手上,他留著沒用,在蕭布衣再次來找的時候,倒是爽快的還給了蕭布衣,說盜賊已經交給官府法辦,錢財如數奉還,當然還有那幅春宮圖。蕭布衣只是想見見他焦頭爛額地樣子,見到他還是笑容滿面,倒佩服他的演技一流。

金佛當然也是虯髯客偷的,蕭布衣卻知道還不是還給倭人的時候,只是這種空頭人情多做做總是沒有壞處。

離月影坊還有段距離地時候,蕭布衣突然

邊有人召喚,“蕭大人……”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一人戴著斗笠,遮住了半張臉。蕭布衣緩步走了過去,已經認出對方卻是張金稱!

蕭布衣心下提防,卻是笑容滿面道:“原來是你,不知道可否帶來了李子通的人頭?”

張金稱神色有些憔悴,比起月余前瘦了很多,想必也是外傷內慮的緣故,聽到蕭布衣詢問,苦笑道:“蕭大人,我沒有說一定能取了李子通的人頭。”

“我也沒說一定要給你解藥。”蕭布衣轉身就走。

張金稱卻是急聲道:“蕭大人,等一下。”

“做什麼?”蕭布衣皺了下眉頭。

“事情是這樣地,”張金稱愁眉不展道:“在下告別了蕭大人後,一直在追查李子通的下落,可他狡猾非常,再加上我傷沒好利索……”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的眼神,張金稱苦笑道:“應該說我就算傷好,想要面對面殺他也是不容易。”

“哦?”蕭布衣不動聲色道:“你既然沒有殺了李子通,來找我做什麼?”

“四天后就是五月初三。”張金稱哀求道:“蕭大人說這蜘蛛卵也不見得五月初三發作,或許還會提早一兩天,在下現在就有些肚子痛,只怕這蜘蛛卵已經開始孕化了吧?”

他捂著肚子,滿臉都是痛苦之意,“蕭大人,在下只求你先給我解藥,我才好給蕭大人盡心盡力地做事。”

“給你月餘地時間,也沒有見到什麼效果,”蕭布衣皺眉道:“既然如此,我如何會給你解藥?”

“我只怕這毒藥就要發作了。”張金稱額頭上汗珠子流淌了下來,“蕭大人,在下雖然沒有殺了李子通,可卻知道,每逢五月初五,他一定要上揚州紅豆坊找個叫做晴絲地歌妓,或許還會逗留一兩天,蕭大人武功高強,到時候只要設下埋伏,不愁他不死的。”

“五月初五,紅豆坊?”蕭布衣沉吟片刻才道:“你肯定李子通到時候會去?”

張金稱連連點頭,“在下不敢拿性命開玩笑地,還請大人先賜解藥,張金稱那天願效犬馬之勞,當先鋒殺他也可。”

蕭布衣從懷中拿出一丸藥物遞給張金稱,張金稱反倒愣住,沒有想到解藥如此順利到手,遲疑問道:“大人。這是解藥?”

“這不是解藥,這只是延緩毒藥發作的藥丸。”蕭布衣解釋道:“你吃了這丸藥後,蜘蛛卵最少要在半個月後才孕化地,這樣我們就可以等到殺死李子通之後再給你解藥,那樣不是兩全其美?”

見到張金稱苦著臉,蕭布衣問,“你不要?”見到蕭布衣把藥丸收回去,張金稱一把抓住吞下去,連連點頭。“那就聽大人的吩咐。”

蕭布衣見到他吞下了藥丸,嘴角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既然這樣,那五月初五你來找我。李子通在的話,殺了他給你解藥,若是他不在,那你我就直接一拍兩散。”

張金稱臉色微變。無奈點頭道:“一切按照蕭大人的吩咐。”

天近黃昏,車行,二十輛大車並成一排的向山裡進發,車夫和腳夫都是大富車行的人手。

這次進山。大富車行沒有任何人知道到底什麼目的,不過人家付了十足的定金,他們也懶得多問。只知道照做就好。

車隊是由阿鏽和周慕儒帶隊。一直趕到山裡一處黑幽幽地谷口這才停下來。腳夫把車上的大箱子搬到谷內後。都被禁衛擋在谷口的外邊,過了一個多時辰。這才被叫到谷口裡面。空箱子進去,等到腳夫再進去的時候,每個箱子都已經上鎖,沉甸甸地一兩個人都是抬不起。

腳夫都是奇怪,搞不懂箱子裡面到底裝著什麼,如此神秘。

蕭布衣卻是臉色凝重,吩咐眾禁衛一人看著一個箱子,由腳夫運到大車上,一路運回了揚州城。

他們進了行館後,所有的箱子集中在一處擺放,禁衛輪班守衛,再不出門,更不去什麼月影坊。

王世充聽到手下彙報後緊鎖著眉頭,打破頭也猜不到箱子裡面到底裝著的是什麼。

在聽到季秋說起阿鏽和周慕儒帶著車隊去了城外的時候,王世充迅即調動了數百貼身親衛準備攔截,可聽說馬車又折回到揚州城地時候,他馬上打消了攔截的念頭。

如果箱子裡面是錢財珠寶,蕭布衣怎麼會運回揚州城?

可箱子裡面要不是錢財珠寶的話,蕭布衣辛辛苦苦的又是為了什麼?

“王大人,屬下去查了蕭布衣離開地那個谷內,”季秋戰戰兢兢的說,“那裡有個山洞,頗為隱秘,屬下進入看了,那裡面的泥土有翻動地跡象,最裡面有足足丈許地深坑。”他伸手拿出個白色地珠子,“這是屬下從那個大坑中的翻出來地。”

季秋整個人和泥猴一樣,可手上的那顆珠子卻是光潔玉潤,陽光一照,光彩流動。王世充也算是見過大世面的人,見到了那顆珠子的時候,也是忍不住的目光一閃。伸手取過珠子,王世充打量了半晌,手掌微顫,他現在已經不敢肯定那箱子裡面到底是否裝有珠寶,因為只是這一顆珠子,就已經價值不菲!

“箱子裡面是什麼?”王世充的厲害之處在于老謀深算,可換一種說法就是狐疑不定,他本來以為藏寶絕非在蕭布衣挖的地方,但眼下看來,他的判斷並不是那麼穩妥。

“義父,”王辯一旁道:“管它是什麼,我們現在是以不變應萬變,箱子在揚州城,我們就不怕它飛到天上去。可我們還要防備蕭布衣虛虛實實,只等我們放鬆警惕的時候,去取真正的寶藏!”

季秋聽到王辯說出寶藏二字的時候,心中嘀咕,王世充一直都是諱莫如深,不提寶藏二字,可是

口中說出,那是千真萬確了。

王世充緩緩點頭,瞥了一眼季秋,微笑道:“季秋,你做的很好,可還是不能放鬆……”

“大人。”不等王世充說完,周奉祖已經沖了進來,“有發現。”

王世充精神一振,最近他也是心力憔悴,一方面怕蕭布衣得了天書中的寶藏去,另外一方面卻被揚州城突如其來的大盜搞的睡不安穩。幾天的功夫,揚州城最少有二十家以上的商家向他報案,外使館也是整日的雞犬不寧,他只是盯著蕭布衣,讓手下周奉祖負責此事已過三天,倒沒有想到他會有什麼發現。

周奉祖在王世充耳邊耳語了幾句,王世充臉色微變道:“你說的可是真地?”

“千真萬確。”周奉祖點頭道。

王世充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季秋,你繼續監視蕭布衣,辯兒,周奉祖,你們和我去城北。”王世充帶著一干手下徑直到了城北,來到一幽靜的宅邸面前,周奉祖要破門而入,王世充卻是擺手,讓王辯敲門。王辨敲了幾下。宅門‘咯吱’聲響,一個老僕人探出投來問道:“請問,你們找誰?”

“我是郡丞王世充,你讓梁子玄出來。”王世充淡淡道。

老僕人看了王世充半晌。緩緩回轉,不大會的功夫,梁子玄快步走了出來,他的精神也是有些憔悴。顯然暗算人的滋味也不見得好受。見到王世充帶著兵衛到來,梁子玄微愕道:“王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不歡迎?”王世充凝望著他的眼眸。

“怎麼會。”梁子玄強笑道:“王大人請屋裡坐。”

“不用了。”王世充輕歎一口氣道:“梁子玄,你到揚州城來。我們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可你為了對付蕭布衣,做的未免過了些吧。”

梁子玄皺起眉頭。“王大人何出此言?”

王世充伸手指著他的鼻子道:“梁子玄。明人不說暗話。揚州城這些天的珠寶竊賊是否你吩咐人下地手?”

梁子玄先是一怔,轉瞬大笑了起來。“王大人,你可是被什麼珠寶竊賊搞的糊塗了,難道想要抓我了事?”

王世充揮手道:“搜。”

眾兵衛上前,梁子玄雙臂一攔,怒聲道:“王世充,你這是做什麼,這總是我住的地方,你說搜就搜?”

王世充冷笑道:“你若是沒有虧心,為什麼不敢讓我搜一下?王辯,攔截搜查者,殺無赦。”

‘嗆啷’聲響,王辯已經拔刀在手,梁子玄臉色陰晴不定,垂下手臂,望了王世充帶的手下,沉聲道:“王世充,你記得今日。”

王世充不語,只是一揮手,眾兵士早就沖入宅邸,周奉祖卻是直奔後花園奔去,梁子玄皺眉道:“王大人,我和珠寶竊賊並無瓜葛,這畢竟是你地地盤,我怎麼會特意和你過意不去?”

王世充只是默然,皺眉想著什麼,周奉祖很快回轉,抱著兩大包東西過來,高聲道:“大人,後花園土中發現珠寶兩大包,好像是眾商人丟失的財物!”

梁子玄已經變了臉色,“你胡說!”

王世充用刀挑開包裹,露出裡面的珠光寶氣,不由冷哼道:“梁子玄,既然你不是珠寶竊賊,這些東西你如何解釋?”

梁子玄臉色蒼白,“王大人,你想陷害我?”

王世充反復觀察梁子玄的表情,發現他絕非作偽,心中一動,已經想到了什麼,“你說你對這些毫不知情?”

梁子玄鎮靜下來,“王大人,子玄若是盜竊了珠寶,怎麼會如此膚淺地藏在後花園,很顯然,這是有人挑撥你我的關係。”

王世充長吸一口氣,不等說話,梁子玄卻是神色一動,微笑道:“王大人,你聰明如斯,當然知道賊人想要陷害我,挑撥我們的關係,只是這珠寶倒是真的,不如大人收了去,讓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

他話音未落,宅邸外譁然一片,王世充霍然回頭道:“何事譁然?”

一兵衛快步跑過來,“大人,揚州商人數十人已經到了門前。”

王世充臉色微變,卻見到四個倭人當先沖了進來,院牆處‘嗖’地一聲響,周奉祖手腕一麻,手上的包裹已經落在地上,散了開來,刹那間金器閃耀,玉器生光,真由信雄大聲道:“金佛,金佛在這裡。”

珠寶滾落在地,一個金佛從包裹中散出來,正滾到真由信雄的腳下!

緊接著眾商人湧進來,喧雜一片,只是毫不例外地望著地上地珠寶,紛紛叫嚷道:“王大人,這是我們丟失地珠寶!”

蕭布衣卻已經越眾而出,微笑道:“看起來王大人已經捉住揚州的珠寶大盜,可喜可賀。王大人,怎麼你還沒有捉拿大盜,眾目睽睽之下,總不成和他在商量什麼吧?”

王世充見到眾商人疑惑地目光,知道眼下這事情已經無法辯解,再辯解的話,很可能把自己牽連進去,當下喝道:“你們愣著做什麼,還不捉住梁子玄!”

梁子玄不等反應,數把長刀已經架在他的脖子之上,兵衛拿出鐵鏈鎖住梁子玄,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眾商人一哄而上,先去尋找自己的珠寶,梁子玄走到蕭布衣身邊的時候,死死的望著蕭布衣,“蕭布衣,你有種,你陷害我!”

蕭布衣一笑,在他耳邊輕聲道:“梁子玄,我只是想要告訴你,蕭布衣不再是從前的那個蕭布衣。從今天起,想要和我作對的人,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6
一八三節 反擊(中)

布衣說的聲音不大,王世充卻是剛好能夠聽到,他不是說給梁子玄聽,還是警告他王世充,可是他已經明白,他被蕭布衣利用了一次。

周奉祖還是效仿蔣幹狀,洋洋得意,事後還不知。他覺得自己終於揚眉吐氣一把,要是沒有他,也不可能這麼快的破獲揚州珠寶盜竊大案。他得到王世充的吩咐後,晝夜巡查,終於在一個很偶然的機會,見到一個黑影捧著一包東西飛簷走壁。周奉祖當然不會放過,只是見到那人武功好像比他要高明些,只是跟在那人的身後。好在那人雖是飛簷走壁,卻沒有讓他跟丟,帶著他來到梁子玄家的後花園,把那包東西埋了下去。周奉祖當下稟告了王世充,自覺立了頭功。他當然還不明白,若非虯髯客引他過來,以他的眼神,恐怕連虯髯客影子都看不到的。

周奉祖把王世充領過來,蕭布衣卻把慧隱他們領過來,當然一路上又是很‘偶然’的碰到幾個商人,閒聊了幾句,說王大人帶兵去捉揚州大盜,商人們都惦記著自己的東西,很快就是聚集了數十人過來。蕭布衣結交慧隱等人是刻意,如今當然是發揮外國和尚功用的時候,這下數十人親眼目睹珠寶在場,人贓並獲,梁子玄想要翻案並非那麼容易的事情。

王世充初始聽說珠寶是梁子玄偷的時候,很是疑惑,可他知道梁子玄宇文化及都是不擇手段的人,攪亂揚州地事情也不是做不出來。他們想要殺蕭布衣,當然可能會用渾水摸魚的方法,可他見到梁子玄憤怒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梁子玄的確和此事無關,但事到如今,局面也非他能夠控制,他當機立斷抓了梁子玄,只想著先把自己置身事外的好,不然蕭布衣連消帶打。把他也扯進去,那就是鬧心的事情。

“蕭布衣,你以為這樣就可以陷害我?”梁子玄嘿然冷笑道:“那你未免太幼稚了些,你覺得王大人會受你的蒙蔽?”

蕭布衣笑了起來。大聲道:“王大人只用幾天功夫就擒拿了揚州大盜,實在居功甚偉。我已經準備向聖上奏請王大人的功勞,還請各位鄉親父老聯名舉薦。”

眾商人分完珠寶,聽到蕭布衣的建議。都是點頭稱是,連說應該地。

慧隱早早的上前,向王世充稽手施禮道:“王大人,我等不知王大人智珠在握。多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王世充擠出點笑容,“大師過譽了。”

“蕭布衣。你手段高明。可是你最好現在當場殺了我。”梁子玄恨恨道:“我不是死罪。鹿死誰手也說不準的。”

“你的確不是死罪。”蕭布衣譏誚道:“可這個案子是王大人負責,王大人或許不會治罪于你。但是最少要把你送到東都去地,不然這麼多父老鄉親在場也是不讓。”

王世充微變了臉色,知道蕭布衣是警告他,這事已經由不得他來做主。蕭布衣又道:“可江都到東都的一路不算太平,盜匪橫行,所以你要多加小心,萬一路上出來個曆山飛害了你的性命,那可怪不得別人的。”

梁子玄臉色微變,“蕭布衣,你在威脅我?”蕭布衣地意思看起來不像讓他回轉東都!

“我只是告訴你一個事實。”蕭布衣笑了起來。

梁子玄突然也笑了起來,“蕭布衣,你現在很得意,只是你也莫要得意太早,我不一定比你早死的。”

“哦?”蕭布衣饒有興趣,“此言何解?”

梁子玄雙目怨毒,“我或許活不到東都,可你也不見得能回轉東都的。”他欲言又止,只是冷笑,不再多話,蕭布衣也不追問,聳聳肩頭微笑離去。

走離梁子玄住宅不遠,身後已經傳來了一聲喊,“蕭公子請留步。”

蕭布衣轉過身來,見到慧隱幾人快步的趕過來。

“有事?”

“蕭施主宅心仁厚,說是佛心也不為過,怪不得能和道信神僧論禪。”慧隱這次說地倒是誠心誠意,“方才我們謝過了王大人,雖知道中原有句話,叫做大恩不言謝的,可貧僧除了謝外,真的無以為報。”

蕭布衣心道,同樣是和尚,你和道信真地差地太遠,道信大徹大悟,普濟世人,你這個和尚不過是披身僧衣而已。

“舉手之勞,何足一道。”

“蕭公子。”真由紀子一直很少說話,突然道:“你最近可有閒暇嗎?”

“哦?”蕭布衣雙眉揚了下,“紀子,我倒希望自己能閑下來。”

真由紀子有些失望道:“蕭公子英雄豪傑,仁義無雙,為我們找回了金佛,我們真地十分感謝。”

蕭布衣有些汗顏,不知道他們要是知道偷金佛的也是自己地話,會做什麼感想。

“敝國的聖德太子其實知人善任,十分敬仰像蕭公子這樣的人物。”真由紀子柔聲道:“蕭公子如果有閒暇去大和國的話,我們會以最尊貴的方式歡迎你。”

蕭布衣笑笑,“眼下我瑣事纏身,看起來真的要等到有空的時候才好。不過多謝紀子小姐的好意,我先行告退,只希望你們平安回國就好。”

蕭布衣轉身離去,真由信雄緊緊的摟著金佛,望著蕭布衣的背影,滿是欽佩,“大師,大隋人傑地靈,藏龍臥虎,遠勝我們大和國。聖德太子要是有了這等人物幫手,我想應該能有實力對抗蘇我……”

真由紀子咳嗽聲,“大哥!”

真由信雄住口,臉上滿是憤慨,慧隱和廣齊卻是雙手合什,低聲念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五月初五。自先秦時代以來,多認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惡日,五月初五當然就是不詳之日。先秦以來,向來習俗是在此日宜插蒲、艾葉以驅鬼,薰蒼術、白芷和喝雄黃酒以避疫,袁天罡讓蕭布衣五月初五前焚香沐浴,齋戒三日也是依照古法而言。

蕭布衣齋戒三日,五月初五清晨清心素裝。走出行館的時候,衣袂飄飄,白衣勝雪,騎在白馬上。踢踏響聲,伴隨著街巷瓊花飄飄,一時間不知讓多少人心生豔羨。

他今日地目的很多,但是最主要的一個目的卻是栽樹。他去的地方卻是城南的宣華園。

陳宣華雖死,可影響卻是不小,她死時雖然務求簡樸,可她畢竟還是有個自己的歸宿。

宣華園並不奢華。處處雅靜,整潔無暇,顯然就算楊廣不下江南。這裡也要天天清理的一塵不染。

蕭布衣到了宣華園的時候。王世充已經早早地恭候。他也是素服在身,見到蕭布衣的時候。拱手道:“蕭大人,你要的四十九棵楊樹,六十四棵柳樹我已經準備穩妥,還請蕭大人查驗。”

衣點點頭,臉色肅穆道:“王大人做事,焉有不穩妥他地目光從一旁的楊柳樹上望過去,只見到棵棵樹幹上,疤痕都是少見,不由佩服這個王世充面子工程做的極好。

王世充雖然不如慧隱般,卻總覺得蕭布衣說話大有深意,岔開話題問道:“聖上讓我全力配合蕭大人的舉動,不知道這以後如何處理?”

蕭布衣看了下天色道:“還需再等一炷香地功夫。”

王世充並不多問,只和蕭布衣靜靜的等候,這裡是宣華園,肅穆沉靜,就算王世充這樣的人也不好大聲喧嘩,只怕被人抓住了把柄。

二人如喪考妣般的展示著悲痛,過了一炷香地功夫,遠方轟轟隆隆的聲音傳過來。王世充還不想到什麼,季秋已經匆匆趕到,見到蕭布衣也在,湊過來要低語。王世充然不悅道:“我們事無不可對他人言,蕭大人在此,但說無妨。”

“有車隊向這個方向行進,是蕭大人的手下,”季秋腦筋轉地倒快,詢問道:“王大人,卑職只怕吵鬧,請問是否讓車隊通過?”

王世充聽到車隊地時候,臉色微變,轉頭望向蕭布衣道:“蕭大人,這是?”

“讓他們過來吧。”蕭布衣輕輕歎息聲,“這是袁道長地安排。”

王世充已經想到蕭布衣在行館的那二十個箱子,狐疑不定,搞不懂蕭布衣到底搞什麼名堂,一揮手道:“放他們進來。”

片刻地功夫,阿鏽和周慕儒已經帶著車隊來到宣華園前,蕭布衣吩咐腳夫搬下箱子後悉數退下去,由一幫禁衛搬著箱子入園,眾禁衛都是輕手輕腳,大氣也不喘一下,臉色嚴肅。

等到蕭布衣帶著一幫禁衛進園後,王世充不解問道:“季秋,怎麼回事?”

“大人怎麼說?”季秋迷惑道。

“我說這箱子是怎麼回事?”王世充低聲道。

季秋搖頭道:“大人,我不知道,可蕭大人讓手下搬箱子過來,我如何敢阻攔?”

王世充嘴角一絲冷酷的笑,擺手道:“跟過去看看什麼名堂。”

王世充季秋帶著幾個護衛進園,卻發現蕭布衣早早的擺上香案,焚香禱告,口中念念有詞,王世充卻只是望著箱子,疑惑不定。

蕭布衣等到禱告完畢,這才回身低聲道:“打開箱子。”

王世充只怕蕭布衣把箱子埋到宣華園中,他想挖都是沒有膽子的,聽到蕭布衣說打開箱子的時候,一顆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裡。

季秋跟蹤了這久,早就認定蕭布衣在挖寶,王大人也想要分一杯羹,那顆明珠早就把他心思吊在無窮無盡處,聽到箱子‘咯吱’一響的時候,季秋差點吐血。

箱子開啟,沒有想像中的珠光寶氣射出,季秋看了一眼後,用手揉了下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的時候,倒是真的想要吐血。

箱子裡面裝著褐色的泥土,千真萬確。

季秋望向王世充,心道這兩位大人惺惺相惜,多半有病。一個天天晚上從樂坊出發到城西搗弄,一個晝夜不停的監視,從不放鬆,難道就是為了這些褐色地泥土嗎?

王世充就算沉穩,見到箱子中褐色的泥土也是忍不住問道:“蕭大人,這是何意?”

蕭布衣伸手取出懷中的一個錦囊,放到燭火中點燃,等到燃盡的時候才道:“事到如今,我和大人也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實際上。聖上讓我南下主要是為了修葺宣華夫人的墓園。”

王世充點頭,“這個嘛,我其實也是猜到一二。”

“聖上對我等器重,我等必將竭盡全力為聖上做好每件事情。”蕭布衣又道:“東都的袁天罡道長在我出行前給與三個錦囊。這第二個嘛,就是按照他選定地點挖掘褐土。根據袁道長所講,這褐土因為地處大明寺附近,日夜聽得大明寺高僧頌禪。又得棲靈塔庇佑,早已經染上了靈氣……”

見到王世充目瞪口呆的樣子,蕭布衣問道:“王大人可是不信嗎?”

王世充慌忙搖頭,“我不是不信。而是從未聽說褐土也有靈性的,看來佛家禪理高深,絕非我這種人能夠領悟得了。”

蕭布衣點頭道:“王大人過於自謙。不過這種事情。既然是聖上地吩咐。我等當一一照做。袁道長又算定每晚子者陽生之初,這才在錦囊中讓我子時出發西行查看尋找褐土所在。在樂坊雖是荒唐,卻是因為道長算准瓊花巷流蘇河久染瓊花芳華之氣的緣故,只是具體如何我和王大人一樣,也多是不解,只是聖上既然吩咐了袁道長,袁道長又授予我了錦囊,我斷然沒有不照做的道理。只是可惜那錦囊已經燒掉,不然給王大人看看,說不定能夠參透其中的玄機。”

王世充強笑道:“蕭大人說笑了,蕭大人都不明白地事情,我一個老粗怎麼會明白?”蕭布衣說的有模有樣,王世充聽的將信將疑,幾乎以為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見到他燒了錦囊再和自己說這些,又覺得蕭布衣這人很不地道。

蕭布衣解釋完畢後,接著又掏出一個錦囊,展開看了下,掐指算著方位。蕭布衣展開錦囊之際,王世充倒是看的清清楚楚,白紙上密密地排滿圈圈點點,九宮八卦一樣,又是如墜雲中。

蕭布衣卻是清醒的接過阿鏽遞過的鏟子,在宣華夫人墓前量了頗遠的距離,這才起土動工。

他力大無窮,隨意出鏟之下,泥土紙糊一般地翻開,王世充暗自驚凜,心道這小子的武藝已經到達了大巧不工的地步,隨意出手之下都是餘力連綿不絕,若是自己和他交手,不見得有勝出地把握。

只是這世上很多時候光有武功顯然不夠,王世充雖然會武,卻是很少出手,他一直覺得勞心者治人一點不差,見到蕭布衣挖出泥土後,卻取箱子中地褐土填充,看似自然,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蕭大人辛苦了,不如讓我動手栽上幾棵表表心意?”王世充一旁躍躍欲試。

蕭布衣卻是擺手道:“王大人,袁道長親自吩咐,這楊柳樹要我親自種下,不能假手他人,多謝王大人地一番好意,只是聖命不敢有違。”

王世充聽到他口口聲聲聖命皇上的,心中鬱悶,只好強笑道:“如此倒是辛苦蕭大人了。”

蕭布衣種樹一絲不芶,他雖是力大,可畢竟加起來也有百來棵樹木,每棵樹都要親手栽下,著實很費功夫。他從宣華園取土出來,並不隨意擺放,居然又倒入箱子裡面,王世充暗自冷笑,只是看著很是乏味。等到蕭布衣按照錦囊中地方位種完楊柳之樹後,已經過了晌午,蕭布衣拍拍手掌,輕舒一口氣道:“我幸

。”

吩咐手下將墓園收拾乾淨,將箱子又抬了出去,蕭布衣這才拱手向王世充道:“王大人,江都一行,幸得大人多方關照,我諸事已畢,明日就要回轉覆命。”

“這麼快?”王世充愣了下,蕭布衣卻是點頭道:“我來江都也很有些時日,總要先回復聖命才好。”

王世充微笑道:“如此也好。”

蕭布衣轉身離去,季秋大惑不解道:“大人。這就結束了?”

王世充淡淡道:“那你覺得還應該做些什麼?”

季秋心思飛轉,“我覺得蕭布衣可能會採用偷樑換柱一招。”

“哦?”王世充心中微動,“什麼偷樑換柱?”

“他把箱子中裝滿了泥土,要是說什麼道長吩咐,要帶出揚州城的話,我想大人也不好阻攔。”季秋皺眉道。

“他把泥土帶出去做什麼?”王世充問。

季秋緩緩道:“他先讓我們看到地是泥土,然後把珠寶藏在裡面,又借錦囊所說,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寶藏帶出了揚州?”

王世充皺起了眉頭。點頭道:“季秋,你說的我倒沒有想到,那依照你的建議,他如果說皇命在身。不讓我們查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季秋壓低了聲音,“大人,這揚州城外也不太平。聽說最近無上王盧明月也在附近出沒,不如我們派一隊精兵,喬裝成盧明月的手下去搶箱子如何?”

王世充眯縫起眼睛,拍拍季秋的肩頭道:“好計謀。”

長江江面上煙波浩瀚。船來船往。

從揚州的長江口附近,既可以順流東下出海,當然也可以逆流而上前往內地。出海的商船多半是帶著絲綢絹帛一類換取海外的稀罕之物。逆流前往內地地商船中。販鹽倒是占了極大的比重。

只是和馬邑張掖交易相同,販鹽也是要在官府許可下才能進行。私人販鹽。一石以上都要處死,長江口能販賣官鹽的大多都是極有背景的士族豪門,汝南地袁家算得上一號。

袁嵐站在大船甲板上,舉目遠眺著江面。他們才從揚州駛出,逆流而上,經丹陽和曆陽向江夏江陵行進,在揚州這裡尋常的海鹽到了那裡,利潤十數倍,甚至數十倍的翻翻,實在算是少有的暴利買賣。

當然就算士族大家,每過一段時間也要打點關卡官府,官商勾結,自古皆有。

袁嵐三艘大船上,裝載地滿是海鹽,由他來親自押運,可見他對這次買賣的看重,只是大船才出了揚州,不等揚帆的時候,前方早有官府的大船攔截。袁嵐微皺眉頭,讓水手停船,對方一人站在船頭,甲冑在身,朗聲道:“對面可是袁家地鹽船嗎?”

袁嵐船上施禮道:“對面可是虎賁郎王辯王大人嗎?”

王辯讓官船靠攏,不等搭上甲板,已經躍了過來,目光灼灼的望著袁嵐道:“袁先生,正是王辯。”

袁嵐疑惑道:“不知道虎賁郎何事攔截?這船早就經過王郡丞的批准放行,一路手續俱全,虎賁郎攔阻,似乎于理不合。”

王辯含笑道:“袁先生,在下並非是想攔截先生地船隻,而是想要搜尋悍匪巨盜而已。”

兩船早早地搭上甲板,眾兵士持槍拿刀地過來,袁嵐皺眉道:“什麼悍匪巨盜,難道虎賁郎以為我袁嵐勾結匪類不成?”

“絕非此意。”王辯抱拳道:“最近江都郡常有盜匪出沒,前幾日又發生揚州珠寶盜賊一事,王大人雖然拿了主犯,可根據供認,還有一干從犯出沒。王郡丞讓我加強江面的巡查,搜查來往地船隻,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袁先生明白事理,斷然不會讓我等為難的。”

袁嵐皺眉道:“萬事都要講求個規矩,就算搜查,也不能說搜就搜,當應有王郡丞頒發手諭才可。”

王辯右手一揚,一塊權杖赫然在手,王辯沉聲道:“這有王大人的手令在此,見令實在和見王大人無異。”

袁嵐看了權杖半晌,勉為其難道:“我這貨物都已經裝的妥當,都是海鹽,你們莫要損壞了,我不好整理。”

王辯不答,卻已經帶著兵衛在大船上搜查,海鹽一袋袋的堆積如山,王辯揮手道:“搬開來看。”

袁嵐閃身上前,有些惱怒道:“虎賁郎,你這是做什麼?”

王辯只是盯著袁嵐的表情,沉聲道:“我只怕匪類藏身這海鹽之中,是以讓兵士巡查,還請袁先生莫要讓我為難。”

“我覺得你是在讓我為難。”袁嵐怒道:“這貨物都是擺放的齊整,揚州城巡查了遍,如今搬開後,你可知道要多大人力才能重新裝好?

“若是沒有藏人,讓我搜下又有何妨?”王辯微笑道。

“可是這貨物?”袁嵐才要說什麼,王辯卻已經擺手道:“我既然讓人搬開,自然會讓人重新原封整理,袁先生多方阻撓,可是心中有鬼嗎?”

袁嵐雙眉一揚,“王辯,你記住今天所做的一切,我會向王郡丞如實反應。”

王辯心中好笑,暗道這就是義父的安排,我怕你何來。他帶的人不少,很快的將如山的海鹽散開,卻發現鹽還是鹽,沒有變成珠寶,不由大失所望。

“去搜船艙。”王辯再次下令,袁嵐只是冷笑,不再阻攔,船艙卻比貨物要容易搜尋的多了,王辯眉頭越皺越緊,等到各路手下都是回轉搖頭的時候,王辯反而舒展了雙眉,微笑道:“多謝袁先生合作,看來匪類並沒有藏在這裡,那王某人打擾了。”

他倒是說走就走,官船分開,放行袁嵐的商船,袁嵐船上跺腳罵娘,喊著讓王辯收拾貨物,王辯卻是早早的離開,去搜尋別的船隻。袁嵐只好讓一幫水手收拾貨物,一個少女盈盈走到了袁嵐的身邊,輕聲道:“爹,你莫要生氣了,他們比土匪還要凶呢。”

少女眼神明澈,皮膚水嫩光滑,說話的時候總是帶著點羞意,卻是袁嵐的女兒袁巧兮。

袁嵐歎息一口氣道:“這生意越來越是難做,巧兮呀,你……”

袁巧兮紅暈滿面,低頭道:“爹,我們既然到了揚州,聽說蕭公子也在揚州,你怎麼不去找他?”

袁嵐老狐狸一樣的笑,“你想見他?”見到女兒害羞不答,知道這女兒天生如此,袁嵐微笑道:“不急的,他有東西在我這裡,不用我們找他,我只怕他很快就來找我們了。”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6
一八四節 反擊(下)

蘇河旁的瓊花巷是為揚州最為繁華的地方,有如東都般。

瓊花巷樂坊眾多,月影坊和紅豆坊都是瓊花巷頗為有名樂坊,也是男人很是留戀的溫柔鄉。不過月影坊最近生意並不算好,只是因為有數十個雄赳赳氣昂昂的彪形大漢過來守衛,不但鬧事的不敢來,就算買醉買笑的也不想來。

上樂坊花錢的都是圖個樂和,成天看著禁衛板著臉,誰都是放不開心思的。

老闆娘笑在臉上,卻是愁在心頭,好在五月初的時候,那個有非常古怪癖好,專好找老女人和找人喝酒的蕭大人已然不見,當她以為蕭大人就此消失的時候,蕭大人又是騎著白馬到了月影坊的樓下。

老闆娘樓上扳著一張苦瓜臉,發現這次蕭大人沒有帶護衛前來,略微有些奇怪,不等她躲避的時候,蕭布衣已經抬頭笑道:“張媽媽,我明日就要離開揚州了,多謝你在這些日子來的招待。”

老闆娘不得不惋惜道:“這麼快?”

“不快了。”蕭布衣回了句後,揚長而去,老闆娘見到蕭布衣直奔紅豆坊而去,很快的進了紅豆坊,不由心中暗恨,琢磨著這個蕭大人莫非就是紅豆坊請來攪局的?好在她損失不算太大,不過是生意清淡了幾天而已,在她的心目中,實在很期望蕭布衣能大鬧紅豆坊的。

蕭布衣步入紅豆坊的時候,看起來人如玉。馬如龍,年少多金,正是姑娘們爭相拉攏地物件,刹那間香風一陣,幾位姑娘已經主動的迎了上來。

一位嬌聲笑道,“這位公子哪裡來的,怎的如此面生?”

“爺好像很像我的一位熟人呢。”另外一個姑娘含羞帶喜的拉著蕭布衣的衣襟,轉瞬有些悵然道:“實在是像。”

“先生看起來很是面善,想必是雅人。小女子不如給先生彈奏一曲如何?”另外的女子幽幽道。

蕭布衣見到樂坊女子百法齊施,不為所動,緩緩的坐了下來,沉聲道:“找老闆娘來。”

老闆娘迎出來地時候。很是皺眉,她和月影坊算是同行,也是對手,當然有事沒事的都要打聽下。她當然知道蕭布衣不好惹,而且看起來很麻煩。

“蕭大人是吧?”老闆娘一甩手帕,笑面相迎,“什麼風把你吹了過來?”

“你知道我是誰?”蕭布衣笑著拿出錠金子放在桌面上。

老闆娘不能不感慨錢是好東西。“蕭大人當然是財神爺了,不知道蕭大人喜歡什麼調調,月影坊有的。我們這兒也有。”

“我只要兩個姑娘過來陪我喝酒。”蕭布衣低頭望著那錠金子。誰都看不到他的眼神。

“不知道哪兩位姑娘有這種榮幸?”老闆娘好奇道。

“晴絲和望秋。”蕭布衣不緊不慢道。

老闆娘臉色微變。強笑道:“蕭大人,真地不巧。這兩位姑娘晚上都有了客人。”

“哦?”蕭布衣抬頭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老闆娘望見蕭布衣一雙眼睛的時候,心中打個突,她閱人無數,已經從蕭布衣眼中看出了不容置疑。

“你不是蕭大人嗎?”老闆娘笑容很是勉強。

蕭布衣伸手拔出一把精光閃閃的短劍,拿起了個茶杯,輕輕的削了去。老闆娘見到寶劍閃動,茶杯如同蓮藕般地被削成了幾片,眼珠子差點爆了出來。

“你不想變成茶杯,就去把晴絲和望秋找出來。”蕭布衣放下寶劍,“茶杯和金子之間,你選一樣吧。”

老闆娘轉身就走,很快的不見了蹤影,蕭布衣卻是穩穩的坐在大堂之中,卻已經沒有姑娘再敢上前。

明晃晃的寶劍放在桌案上,閃著讓人心寒地光芒,蕭布衣齋戒三日,整個人出來後,已經改變了很多。

老闆娘再回來的時候,身邊沒有姑娘,只是跟著一個臉色鐵青的人。

宇文化及看起來出離了憤怒,雖然見到桌面上地寶劍,卻是全然不懼,“蕭布衣,你要做什麼?”

“你要做什麼,我就要做什麼。”蕭布衣抬起頭來,目光灼灼。

宇文化及望見蕭布衣眼神地時候,心中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冒出了寒意。他終於發現這個蕭布衣遠非馬邑,顯仁宮那時地蕭布衣,那時的蕭布衣雖是聰明,卻是自保之身,怎麼今日一見,只覺得他是居高臨下?

“我要做什麼?”宇文化及不自覺地問了句,突然感覺問話已經落在了下風。

蕭布衣笑了起來,轉首望向老闆娘道:“望秋還沒有來嗎?”

老闆娘有些喏喏的望了宇文化及一眼,“宇文公子說不用來。”

“他說的不算。”蕭布衣淡淡道:“這裡我說的算。”

宇文化及雖然想忍,卻是一下子被激怒,勃然爆發道:“蕭布衣,你未免太囂張了些,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

蕭布衣伸手拿劍,輕輕削了過去,宇文化及只覺得眼前精光閃現,頜下一涼,駭然倒翻了過去。他雖然有些身手,會兩下子,畢竟和蕭布衣差的太遠,倒翻之下,立足不穩,坐在了地上,伸手向頜下摸去,發現皮肉未破,鬍子已被蕭布衣一劍削光。

“我是人,卻不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蕭布衣收回短劍,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並沒有起身,可出手一劍就讓宇文化及無法抵擋,宇文化及已經變了臉色。

宇文化及伸手撐地,緩緩站起,“蕭布衣,這一劍之辱我會記住。”

蕭布衣笑笑,“你記住的豈止是這一劍之辱,你今日所謂的受辱。只是因為你記住地太多。不過很可惜,你沒有報仇的機會,你差的太遠。你現在不過是個布衣,我身為太僕少卿,官職上你壓不住我,武功又不及我,你拿什麼和我鬥,你有什麼資格和我鬥?”

宇文化及握緊了拳頭,臉色鐵青。卻是啞口無言。

“我齋戒三日,清心寡欲,終於發現為什麼這麼多人找我的麻煩。”蕭布衣盯著宇文化及問,“你想不想聽原因?”

宇文化及咬牙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壞事做絕?不然怎麼會所有的人都看你不順眼?”

蕭布衣搖頭道:“你說的截然相反。這麼多人找我的麻煩,不是因為我壞事做絕,而是因為我太心慈手軟。”

老闆娘心道,你這種人如果還叫心慈手軟的話。那世上沒有惡人了。

宇文化及卻是皺眉不語,他

些日子來,蕭布衣改變的簡直難以想像。

“我因為心慈手軟,所以別人總是覺得好欺負。欺負起來沒有後顧之憂。”蕭布衣凝聲道:“宇文化及,可人善人欺天不欺,老天給了我這個善人一個機會。用來懲罰以前所有作惡地人。今日我要你滾。搶你的女人。不過是給你一個警告,從今天開始。輪到你們提防我一些才對。”

宇文化及長吸一口氣,臉色有些蒼白,蕭布衣卻是譏誚道:“你還不滾嗎?”

大堂中的氣氛有些凝結,樂坊中姑娘早早的退到一邊,男人有地已經開始向外溜走,老闆娘叫苦不迭,明白這蕭布衣是來找麻煩的。對付找麻煩的人她不是沒有辦法,可對於官家來找麻煩那是最讓她頭痛的事情,這個蕭大人就算王郡丞都是畢恭畢敬地接待,她一個樂坊的老闆娘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躲在一邊。

可是她腳步才一移動,蕭布衣卻已經叫住了她,“既然正主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你可以把望秋姑娘叫出來了。宇文化及,你還不走,難道準備看戲?”

宇文化及憤然跺腳,轉身不顧離去,老闆娘卻是舒了口長氣,賠笑道:“蕭大人,我這就去給你找望秋姑娘。”

望秋這次來地很快,有些喏喏的來到蕭布衣身邊,輕輕一禮,低聲道:“蕭大人。”

蕭布衣看瞭望秋一眼,微笑道:“望秋姑娘果然名不虛傳,來,坐。”

望秋長的也算不俗,只是妝化地極淡,五官倒也精緻,楊柳細腰,盈盈一握,聽到蕭布衣說坐地時候,輕輕地坐在一旁,蕭布衣卻是將她一把扯到自己的身邊笑道:“望秋姑娘不用拘謹,宇文化及能給你多少錢,我照付就是。”

望秋垂下頭來,略微掙扎下,臉上有些發紅,“蕭大人,我們不如先喝杯酒好嗎?”

“那喝交杯酒如何?”蕭布衣問道。

望秋有些尷尬,滿了杯酒後,雙手敬給蕭布衣道:“蕭大人,我先敬你一杯,至於交杯酒,望秋害羞,不如回房再與大人喝交杯酒如何。”她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媚聲道:“其實交杯酒也沒什麼,大人喜歡,我請大人喝冰火兩重天也是好地。”

“冰火兩重天?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大人先喝了這杯酒,回房我再告訴你。”望秋輕笑道。

“那好,我先喝了這杯。”蕭布衣拿過酒杯一飲而盡,轉瞬笑的打跌捧腹,等到抬起頭來,好像想起了什麼,“冰火兩重天,可是那個……”

他沒有明說,望秋卻滿是羞意道:“大人說的極是。”

蕭布衣看起來頗為得意道:“還不知道望秋姑娘有這種技藝,如此最好,只是晴絲好像還沒來?”

“蕭大人有一個望秋還不夠嗎?”老闆娘只是皺眉。

“一個當然不夠,女人嘛,還是越多越好。”蕭布衣笑望老闆娘道:“老闆娘打開樂坊做生意,焉有把客人推到門外的道理?”

老闆娘臉色有些發白,卻還是不肯移動腳步,看起來十分為難,蕭布衣有些不滿道:“老闆娘,怎麼了?晴絲難道比望秋的架子還要大,你不去找,難道讓我親自去請不成?”

老闆娘不等說話,身後一個低沉的聲音道:“蕭布衣。為難一個女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那個聲音響起後,樂坊內靜寂一陣,一個身材魁梧地大漢立在那裡,身後跟著兩個手下,都是手按刀柄,對蕭布衣怒目而視。

兩個手下都是年紀不大,看起來初生牛犢一樣。

蕭布衣眯縫起眼睛,仔細的看了大漢半晌,這才笑道:“就算今天是端午節。你李子通也不用把自己包的和粽子一樣吧?”

老闆娘一旁閃去,李子通凜然的站在蕭布衣的面前。

他脖子上纏著厚厚的紗布,隱約還是鮮血滲出,雖然身材魁梧不改。臉上卻滿是憔悴之意。

“蕭布衣,我以為你是條好漢,沒有想到今天的表現倒讓我大失所望。”李子通雙目炯炯。

“你李子通和我說好漢?”蕭布衣笑了起來,“你當然希望我是好漢。那樣你們就可以和富貴賭坊一樣,對我施加暗算是不是?”

李子通臉色微紅,沉聲道:“蕭布衣,今日並非我去找你。而是你來為難我的。”

“我來找你,你來找我都是一樣的。”蕭布衣目光從李子通身後二人掠過,伸手從桌案上拿起寶劍道:“李子通。自從你想殺我地那一刻就應該知道。我也會殺你的。這世上。沒有只讓你暗算我的道理。不過你寧可自己出來,也不讓女人出面。怎麼說也算有點骨氣。”

李子通身後二人拔刀半截,霍然前行,望秋嚇得花容失色,顫抖個不停,想走卻又不敢,留下來卻是只怕惹了殺身之禍,李子通卻是揮手止住了兩個手下,“蕭布衣,誰告訴你我在這裡?”

蕭布衣手中短劍輕輕滑動著桌面,“你猜不到?”

“是不是張金稱?”李子通咬牙切齒道。

“是又能如何?”蕭布衣問道。

李子通恨聲道:“若是他的話,我恨不得將他斬成兩段。”

“你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蕭布衣手腕一翻,沉聲道:“今日官府捉賊,無關人等閃到一旁,有攔阻者,殺無赦。”

他沉聲一喝,樂坊四壁都是嗡嗡作響。整個樂坊眾人先是鴉雀無聲,轉瞬譁然一聲喊,所有人向門外沖了出去,老闆娘連連跺腳,卻已經跟著沖了出去,有幾個躲避不及被踩在地上,骨頭也不知道斷了沒有,哭爹喊娘,卻也掙扎著向門外爬過去。幾個姑娘不知道嚇地呆了還是怎的,哆哆嗦嗦的坐在地上,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沒有人注意姑娘,蕭布衣只是盯著李子通,李子通卻是從袖口抽出了把匕首,寒聲道:“蕭布衣,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是你我彼此地恩怨,不要殃及無辜,你們都出去。”

兩個手下都是搖頭,齊聲道:“大夥同生共死,不如和他拼了。”二人抽刀在手,斷喝一聲,遽然沖了過來。二人腳下沉笨,看起來就和街頭打架的混混仿佛,不知道李子通落魄,是否收的手下也差了很多。

蕭布衣起身出劍,片刻功夫已經刺出了兩下,二個手下本來想要先發制人,卻沒有想到蕭布衣後發先至,寶劍雖短,蕭布衣手臂探出,短劍已經到了二人的面前。

二人心中大駭,回刀抵擋,只是聽到‘嗤嗤’兩聲響,長刀已經被蕭布衣削成了兩截!李子通卻是霍然騰空,淩空刺了過來。

李子通一動,二個手下斷刀向蕭布衣擲出,一人反手腰間探去,抽出了軟劍,淩空一展,抖地筆直,遽然向蕭布衣刺來,另外一人卻是手臂微曲,肘尖探出兩截利刺,滾倒在地,急向蕭布衣的下三路攻來。

這兩個手下陡然發力,武功竟然都是奇高,尤其施展軟劍之人,手腕輕抖,寒光點點,讓人分不清虛實。

兵刃都說是寸長寸險,寸長寸強,李子通拼命之下,全然不顧自身的安危,就算蕭布衣都是不能正攖其鋒,再加上三人配合極好,轉瞬他上中下三路全在對方地招式之下。蕭布衣人向後退,腳下連勾,幾個凳子連珠飛出,直擊空中李子通。手腕一翻,方才被他寶劍劃過地桌子霍然散開,劈頭蓋臉向對面打了過去。

蕭布衣借地勢阻敵,人卻淩空竄起。不進反退,厲喝聲後,寶劍光閃,空中血光竄出,一隻手掌已經飛到半空,纖細宛若女子般。

幾個凳子被蕭布衣腳尖一勾,呼呼風聲,勢沉力大,李子通空中躲閃不急。匕首脫手飛出,雙拳錯動,已經把幾個椅子打地粉碎。

使軟劍地卻是手腕一翻,軟劍圈成一團。崩飛了桌子,卻是目光凝住,不再上前。

翻滾在地之人失去了蕭布衣地行蹤,知道不好。雙肘護身,人卻倒滾了回去,李子通落下,神色也是狐疑不定。

比起月余前的賭場的那個蕭布衣。眼下的這個蕭布衣居然又高明瞭一分,可最讓人詫異的不是他武功進展神速,而是警覺奇高。他如何又知道自己佈局殺他?

蕭布衣只是望著望秋。短劍上一塵不染。望秋卻是捧著手腕,鮮血淋漓。不停的流淌。她臉色慘白,一隻手這時候才掉在了地上,隨著斷手掉在地上的,還有一根肉眼難見的軟刺,尖端綠油油地發著滲人的光芒。

“你是誰?”蕭布衣問道。

望秋咬著牙並不出聲,鮮血一滴滴的流淌下來,腳下染紅一片。

“你當然不是什麼樂坊的姑娘。”蕭布衣望著地上地斷手,想起了當初砍斷李子雄手臂的時候,時間不過一年,可當初他下手是自衛,如今呢,他也算是自衛,只是現在的他更狠更穩,想要他性命的,他會毫不留情地反擊。只是望秋顯然也是武功不差,居然躲過了他致命的一劍,他本來是想殺了她!

“蕭布衣,我不信你每次都是這麼好的算計,”李子通四下張望,“是不是張金稱出賣了我們,張金稱,你給我滾出來。”

蕭布衣也是皺眉,“張金稱沒有和你們在一起?”

李子通臉色微變,突然放聲大笑道:“蕭布衣,你看起來聰明,卻沒有想到張金稱騙了我們,也騙了你,他無非想要你我自相殘殺而已。”

“不是自相殘殺,”蕭布衣微笑糾正道:“我來這裡,就是要殺了你。”他斜睨望秋道:“你要殺我,我砍了你的手,大家彼此不再相欠,你走吧。”

望秋痛地臉上抽搐,見到蕭布衣若無其事的樣子,咬牙道:“你說的輕鬆,你斷了我一隻手,我豈能說算就算?”

“那你要怎麼樣?”蕭布衣目光泛寒,“還想把腦袋留在這裡?”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話?”望秋低聲道。

“想必是覺得和我說話很愉快?”蕭布衣不急不緩。

二人交談,不但李子通沒有不耐,就算那兩個手下也是在等,望秋冷笑道:“我只是在等你體內地毒性發作!”

“哦?”蕭布衣揚揚眉,“你是說那杯酒?”

“你現在發現未免晚了些。”望秋狠毒地笑,“現在毒已經到了你地五臟六腑,無藥可救了。”

她本來長的不差,只是痛苦獰笑之下,有著說不出地猙獰,蕭布衣卻是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和你說話?”

望秋皺眉望著蕭布衣,她對自己下毒頗有信心,可按理說現在毒性應該發作,蕭布衣怎麼還是和個沒事人一樣?

“我和你交談,就是想讓你知道,你要殺我,我當然也要殺你。只是我以為你有藥可救的,沒有想到你已經執迷不悟。我現在當然沒有中毒,因為我從來沒有喝下那杯酒。”

“你撒謊,我親眼見到你喝下的。”望秋嘶聲道。

蕭布衣淡淡道:“你是見到我喝了,但是我捧腹笑的時候,就已經吐了出來。”望秋愣住,難以置信。蕭布衣歎息道:“我在望見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絕非歌妓,歌妓那種媚骨豈是你這種殺手裝的出來的?我和你說話調笑,你幾次臉紅,可和宇文化及那種人呆在一起久了,歌妓還會如此羞澀?最重要的一點是,我拉你坐下的時候,已經用手在你身上探尋個遍,極為輕柔,你後腰處藏有軟刃,顯然心懷不軌,既然如此,我怎麼會喝下你倒的那杯酒?”

望秋臉色有如死灰,蕭布衣不再理她,轉頭望向那兩個手下道:“既然我沒有中毒,看樣我們幾個還要憑藉真本事斷個生死。只是你們當然不是李子通的手下,要死,總要做個明白鬼吧?”

使軟劍地臉上露出欽佩之色,“聽聞最近朝廷出來個蕭布衣,一路南下,徐世績,單雄信,翟讓,張金稱。李子通都不是敵手,紛紛鎩羽而歸,杜伏威不才,倒想見見蕭大人。”

蕭布衣瞳孔微縮。“你就是杜伏威?”

年輕人微笑道:“原來蕭大人還聽過賤名的。”

蕭布衣心中倒是震驚,杜伏威起義極早,他才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就聽說過杜伏威。翟讓,王薄的大名,這三人在江淮,河南。山東都算是霸主,蕭布衣倒是從未想到過,杜伏威居然如此年輕。

“杜伏威之名我倒是如雷貫耳的。”蕭布衣鎮靜下來。沉聲道:“只是見面之下。才知不如聞名。”

杜伏威雙眉一揚。“蕭大人此言何解?”

“以仁義之名,行暗算之事的人。很讓我失望的。”蕭布衣手握劍柄,緩緩道:“你等都是朝廷通緝的大盜,如今公然入了揚州城,可不怕官兵來抓嗎?”

“行大事者不拘小節,成王敗寇,手段何足一道。”杜伏威微笑道:“原來大人也是在拖延時間等待救兵的,只是你地算計恐怕落空了,王世充現在也是自顧不

蕭布衣心道王世充能來估計也不會來的,轉首望向另外一人道:“還不知這位是哪位英雄,高姓大名。”

“西門君儀。”那人冷冰冰道:“杜大哥,和他囉嗦什麼,他在等救兵而已,我們三人在此,難道還殺不了他?”

杜伏威卻是擺手道:“大人,杜伏威十六歲起義,三年來會遍天下豪傑無數,可像蕭大人這樣沉穩果敢之人卻是少見。李兄和我都是共舉義旗,過來向我求助,為義一字,當會出手。蕭大人聰明如斯,怎麼會看不出如今的大隋已經風雨飄搖。以蕭大人地身手心智,加入我等,當成大事。只要蕭大人加入我等,方才的事情不如一筆勾銷如何?”

李子通臉色陰晴不定,望秋森然道:“杜伏威,你算了,我可不能算。”

杜伏威微微皺眉,蕭布衣卻是冷笑道:“杜伏威,你說的倒輕鬆,方才我若不查,這刻早就躺著不能說話。你說一筆勾銷也行,先讓我砍了你的腦袋,再來和你談條件如何?”

杜伏威雙眉一揚,西門君儀卻是怒聲道:“蕭布衣,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杜大哥給你面子你不要,死了不要埋怨別人。”

蕭布衣放聲長笑道:“好一個敬酒不吃吃罰酒,我一路南下,有人為財,有人為利,都要取我地性命。今日你杜伏威倒好,今日你來殺我,只是為義。只是你們財義雙收,可是卻把別人性命視若無物?蕭某不為財不為義,卻只想為自己討個公道!”

杜伏威歎息一口氣,“公道?”

“不錯,就是公道。”蕭布衣冷笑道:“殺人者人殺之,李子通兩次害我,今日我怎能饒他?你杜伏威也好,西門君儀也罷,就此滾開,蕭布衣放你們一馬,你們若是不走,今日起,你杜伏威就是和我蕭布衣為敵!何去何從,你們自己抉擇。”

西門君儀怒聲道:“蕭布衣,你未免狂妄了些。”

杜伏威卻是大皺眉頭,心道蕭布衣不蠢,這番話語是因為虛張聲勢,還是胸有成竹?

李子通見到杜伏威疑惑,大聲道:“杜兄,既然如此,你且走開,我李子通一人和他相鬥,是生是死,聽天由命好了。”

杜伏威長吸一口氣道:“李兄何出此言,杜某既然出手,當然和李兄並肩抗敵,蕭大人,得罪了。”

他話一出口,蕭布衣不再猶豫,身形一縱,短劍疾刺杜伏威的胸口,勢若奔雷般。他已經看出這裡武功最為高明的就是杜伏威,自己平手相鬥,不見得勝過他,如今加了三個敵手,很有些凶多吉少的味道。杜伏威斷喝一聲,軟劍急揮,搭住蕭布衣短劍後,手腕陡轉,軟劍已經纏住蕭布衣地寶劍。

二人微一僵持,蕭布衣手腕用力,居然切不斷杜伏威的軟劍,知道杜伏威手中的軟劍也是利刃,不由心下凜然。李子通西門君儀見到蕭布衣束手,如何會放過這千載難逢地機會,一左一右,直取蕭布衣地要害。

蕭布衣知道杜伏威雖是年輕,卻是老謀深算,一出手就克住他地寶劍,實乃處心積慮。他實戰經驗頗為豐富,當下棄劍後退,有如電閃。

他退後之下,卻是到了望秋的身前,望秋本來搖搖欲墜,卻是咬牙沖過去,左手上不知何時多了把明晃晃地匕首,直刺蕭布衣的背心。

她出手雖快,蕭布衣卻如背後長了眼睛般,伸手刁住她的手腕,陡然用勁,竟然把她一個活人扔了出去。

李子通二人一擊落空,才要上前,沒有想到一人橫打過來,杜伏威皺下眉頭,側身閃開,李子通心中暗罵,知道蕭布衣拿著什麼都是暗器,應變之快,實屬罕見。

望秋也算他們的同夥,李子通才是猶豫是否去接,耳邊只聽到‘咯咯’響聲不絕,望秋身下突然射出兩只弩箭,勁紮在他的肩頭,痛入骨髓。

李子通大叫一聲,顧不得再去追殺蕭布衣,人已連連倒退,見到蕭布衣雙手齊揚,暗影重重的時候已然明白,蕭布衣以望秋做幌,卻是射出了暗器,這招極為隱避,就算是他都是閃避不及。

蕭布衣兩弩射中李子通,雙手齊揚,再是‘咯咯’響聲,暗影一閃,西門君儀翻身栽倒,小腹大腿已經插了三隻弩箭。

杜伏威大驚失色,只見到眼前暗影重重,滾到在地,一把抓住了西門君儀,奮力向紅豆坊外縱去。他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兄弟受傷,李子通也是敗退,蕭布衣手上的暗器急勁實在從未見過,心中也有些膽怯,只能帶兄弟逃走。

李子通勇猛不是第一,逃命卻是一流,幾乎和杜伏威同時竄到門口,蕭布衣並不放過,腳尖用力,已經到了二人身後,手臂一揚,一隻弩箭直奔李子通的後心射去。

杜伏威卻是大叫一聲,合身撲到李子通的背後,用力推他一把,擲出了西門君儀,大聲道:“李兄帶人先走。”

‘嗤’的聲響,弩箭打入杜伏威的背心,杜伏威微一踉蹌,霍然轉身守在門前,凝神對敵。蕭布衣人在不遠,只是望著杜伏威,目光復雜。

弩箭穿透杜伏威的背心,從他右胸透出,帶血的一截。杜伏威振下軟劍,咳血道:“蕭大人好毒的暗器。”

“再毒的暗器也是抵不過人心之毒。”蕭布衣冷冷道:“暗器只能殺一兩人,人心卻可殺千萬人的。”

杜伏威用手捂住右胸,回頭望過去,只見到李子通帶著西門君儀沒入黑暗,不覺惱怒,只是欣慰,“杜伏威想過千萬種死法,卻沒有想到會死在蕭大人的手上。”

蕭布衣輕歎一聲,卻是轉身回去收了寶劍,回頭望見杜伏威還是守在門口,搖頭道:“你還不走?”

杜伏威目光復雜,良久才道:“我欠你一命,日後定當還你。”

他收了軟劍,身形一晃,已經沒入黑暗之中,蕭布衣卻是歎息一口氣道:“你一直不出手,不怕我死在他們的手上?”

一人黑暗中走出來,鬍子茬茬,拍拍蕭布衣的肩頭道:“你做的好,只是可惜,杜伏威如今重傷,不死在你手上,多半也會死在李子通手上,這些事情,誰能說的清楚?”

那人身材魁梧,面容醜陋,眼中有了感慨之意,正是蕭布衣的結拜大哥虯髯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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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節 北上

杜伏威此人倒是仗義,為了救李子通和西門君儀不惜我本來覺得能下手殺了他,可是最後一刻,還是沒有下手。”蕭布衣和虯髯客並轡馳馬,已出揚州城。

二人身後跟著車夫十數人,一排大車逶迤前行,眾禁衛守衛。只是眾禁衛雖是在守衛,多少都是有點疑惑和漫不經心。孫少方吩咐過,蕭大人讓你們去死,你們也得去照做。蕭布衣當然不會讓他們去死,卻只是讓他們成天挖泥土,守著箱子,他們不知道這泥土箱子有什麼重要,更是不會去想有人會惦記,所以雖然是守衛,卻是提不起精神來。

虯髯客笑笑,“你不殺杜伏威已在我意料之中,李子通為人狡猾,做事不擇手段,杜伏威信他,實在和養虎為患無異。”

李子通逃命,虯髯客就在當場看著,可他並沒有阻攔,蕭布衣沒問為什麼,因為他尊重虯髯客的任何決定。

“大哥說李子通會算計杜伏威?”蕭布衣問道。

“李子通不算計杜伏威,他就不是李子通。只是能否成事,那是誰都不知道的事情。”虯髯客望著遠方道:“杜伏威人雖年輕,卻是起事極早,為人勇敢善戰,帶兵對敵的時候一直都是出則居前,入則殿后,捨身不惜,深為手下愛戴。他和輔公祏一武一文,相輔相成,在江淮頗有威望,如今的中原起義,以後若有發展的此子多半就是其一。瓦崗雖有徐世績。可翟讓實在胸無大志,難成氣候地。”

“徐世績已經脫離了瓦崗了。”蕭布衣笑道。

“哦?”虯髯客微有些錯愕,“你怎麼知道?”

等到聽完蕭布衣把南下之事說了遍,虯髯客沉吟半晌才道:“徐世績本是大戶子弟,家境富裕,你可知道他為什麼投靠瓦崗?”

蕭布衣搖頭,“不知道,或許他天生喜歡造反吧?”

說到這裡的蕭布衣忍不住的笑,虯髯客也是微笑起來。“天生喜歡造反的畢竟是少數,自古以來,中原老百姓就是求個太平,混個溫飽。百姓不管你誰當皇帝。那畢竟離他們太過遙遠,誰當皇帝無所謂,他們能安生的過日子就好。”

蕭布衣點頭,“大哥說的極是。可眼下看來,百姓想要安生都是不可求的。”

虯髯客頷首道:“的確如此,楊廣橫徵暴斂,窮兵黷武。如今中原百姓求溫飽而不能,自然要造反的。不過徐世績家資豐裕,他父親本是樂善好施之人。翟讓當初起事。掠奪到徐家之時。因為敬仰徐世績地大名,倒是留下了徐家秋毫不犯。徐世績回轉後。感激翟讓對徐家的恩德,這才加入的瓦崗。只是徐世績他老子真心行善,徐世績卻是詭計多端的多了,他勸翟讓說徐家附近都是鄉親,打劫也是不好下手,梁郡雍丘東郡靠近運河,商旅也多,翟讓聽他建議,這才轉戰漕運,做地順風順水。我說徐世績詭計多端,只是因為他出的是個餿點子,嫁禍江東,他徐家倒是安穩了,可是運河附近的百姓可是遭殃了。”

蕭布衣笑了起來,“他這多半也是無奈之計,亂世之中,能求自保已算不錯,他能想著保護父老鄉親也算難得的舉動,至於其他,也管不了許多。”

虯髯客笑道:“你說地也有道理,不過陽糧草充足,距離瓦崗不遠,徐世績若是聰明,應勸翟讓攻克陽,佔據那裡的糧倉才對。漕運混個溫飽還可,如今國內百姓不事耕耘,兵馬再多沒有倉儲也是不堪一擊。常年出外掠劫,若是大敵臨頭,曠日持久供給不足,誰會跟你?”

蕭布衣沉吟道:“大哥,你說的也有道理,可陽實乃軍事扼要之地,我一路南下,發現陽在通濟渠西側,距離虎牢,偃師不遠,過虎牢偃師後就可直達東都洛陽。洛陽乃大隋重中之重,你就算攻克陽,楊廣怎麼會讓你據守?如今大隋河南左近張須陀,裴仁基,楊義臣都是扼守大隋要衝,你攻佔了陽,只要這三路人馬進發,只怕徐世績想要抗拒也是力所不及。如今大隋十二衛府精兵良將都是分置在京城和衝要地區,就算楊玄感十數萬精兵都是大敗而回,區區的一個徐世績能有什麼作為?”

虯髯客想了半晌,“你說地極是,布衣,我發現你很有頭腦,比大哥我要聰明很多。”

蕭布衣有些汗顏道:“布衣怎敢和大哥相比?”

“大哥不過比你多活了幾十年而已,勝過你的無非是經驗二字。可你諸事留意,又知道分析,不用多久,我也教不了你什麼了。不過你以後若是想要帶兵打仗,倒可以和你二哥多多學習,那小子沉穩非常,幾杠子壓不出個屁來,可專攻用兵,我想若得重用,不讓張須陀的。可惜他一直沒有機會……”

“現在二哥在馬邑當郡丞了。”蕭布衣笑道:“現在他多半能有用武之地地。”

虯髯客詫然道:“他不做什麼員外郎了嗎?”

蕭布衣又把京都地事情說了遍,虯髯客一到揚州,就幫他四處搗亂,順便把敵手地底細也摸個清楚,倒和他少有閒話。

虯髯客聽完後這才感慨道:“你小子倒是活的多姿多彩,不但自己活地滋潤,還順帶幫你二哥一把,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給我討個官做做?”

“大哥真的想要?”蕭布衣笑道:“我只怕你看不上眼的。”

“我不過開個玩笑,”虯髯客搖頭道:“當官有什麼好,就算給我個皇帝做,我都不想的。”

“當皇帝還不好嗎?”蕭布衣啞然失笑,“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主兒。”

“當皇帝有什麼好?”虯髯客淡淡道:“聽佞臣地話百姓受氣良心不安,聽忠臣的話自己受氣本性遭罪。誰的話都不聽就和如今的楊廣一樣,烽煙四起。我逍遙快活現在就是很好,要是整日聽著無數人在耳邊鼓噪,那還不煩死?”

見到蕭布衣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虯髯客問道:“怎麼的,你不同意我的看法?”

“不是不同意,而是覺得很新鮮。”蕭布衣笑了起來,“大哥可知道如今天下有多少想做皇帝的?”

“他們想是他們的事,我如何做是我地事。”虯髯客目光閃動。突然問道:“布衣,你準備一輩子做這個太僕少卿?”

“做不了幾年的。”蕭布衣搖頭道:“可無論如何,做一天就要為自己謀求一天福利吧?”

虯髯客笑駡道:“你小子其實比誰都滑頭,可怎麼總給人看起來很實在的感覺?”

“大哥準備去哪裡?”蕭布衣問

“找不到道信。本來準備回去看看老二和你,不過老二既然到了馬邑,我先和你回轉東都,再去馬邑看看。”虯髯客解釋道。

蕭布衣有些高興。“如此我們正好順路。”

虯髯客笑容中帶了溫馨,“我也覺得順路。對了,你還帶那十幾個破箱子做什麼?”

蕭布衣回頭望了眼,“大哥不說我倒忘記了。少方,把箱子都卸下來吧。”

“在這兒?”孫少方疑惑道。

蕭布衣點點頭,孫少方不再多問。讓腳夫把馬車上的箱子卸到荒郊野外。然後讓他們回轉。大富車行地都是莫名其妙。只覺得這些人有錢無處去花了,只是人家傭金早早的付了。他們只是做事,疑惑只能肚子裡面發酵。

等到腳夫走了後,蕭布衣讓禁衛把箱子推在一起,一把火燒掉,孫少方都是忍不住的問,“蕭老大,你有病?”

“你有藥?”蕭布衣反問道。

孫少方哭笑不得的說:“我是說你腦袋有毛病?”

“你能治?”蕭布衣笑答。

孫少方沒轍,一揮手道:“兄弟們,放火。”

眾禁衛只怕燒地不徹底,收集了枯枝殘葉的堆在箱子上,一把火的燒起來,劈裡啪啦。

阿鏽和周慕儒也是面面相覷,過來低聲問道:“老大,到底怎麼回事?”

“燒了箱子,會少很多麻煩。”蕭布衣解釋道。

阿鏽和周慕儒面面相覷,異口同聲道:“老大英明。”

眾人都是不懂,只有虯髯客眼中有了睿智的笑,“你怕麻煩?他們來搶,打一場不更是痛快。”

蕭布衣苦笑道:“我一直都在做戲,吸引王世充地注意力,這箱子裡面雖然是土,可依照他狐疑的性格,難免不想辦法過來看看。大家都累了這麼久,一把火燒了箱子,絕了他們的念頭不是更好?”

虯髯客壓低了聲音,“他多半做夢也想不到……”他話音未落,突然抬頭遠望,只見到揚州城處塵土飛揚,幾十騎向這迅疾地飛奔而來。虯髯客目光敏銳,早見到為首地就是王世充,不由大為錯愕道:“他難道是來搶箱子地?”

蕭布衣也是不解,只能道:“靜觀其變就好。”

王世充遠處就是哈哈大笑道:“蕭大人,你走也不知會我一聲,害的通事舍人來了,我無法交代。”他雖是大笑,目光卻從一旁燃燒地箱子旁掠過,嘴角不經意的抽搐下。

眾人下馬,一通事舍人已經展開聖旨,“蕭布衣接旨。欣聞蕭布衣江南一事已妥,命速到太原一行,欽此。”

通事舍人宣了聖旨後,交到蕭布衣手上,微笑施禮道:“蕭大人鞍馬勞頓,才出揚州,又去太原,只是我不過是奉旨宣召,禦史大人親自吩咐,不敢有違的。”

蕭布衣笑道:“臣本分之事,卻不知道聖上可讓我何時要到太原?”

通事舍人先是搖頭,後是解釋道:“聖旨上既然加了個速字,那意思多半就是讓蕭大人放下一切前往太原了。”

蕭布衣點頭,“既然如此,王大人,後會有期。”

他倒是說走就走,王世充臉色沉鬱。卻是問通事舍人道:“趙舍人,你不跟隨蕭大人一起前往嗎?”

趙舍人搖頭,“這個倒是沒有吩咐,我會徑直回轉東都複旨的。”

“不知道聖上要蕭大人去太原做些什麼?”王世充低聲自語,卻是看著趙舍人地臉色,這些當然都是可答可不答的事情,他當然頭一個念頭就是楊廣要對隴西士族下手了。上次他有功到京面聖是假,卻是身懷密旨,捉拿李閥謀逆的。當然這種事情張須陀。楊義臣都可以做到,可是聖上只怕打草驚蛇,這才讓他王世充領軍,對他也是信任至極。蕭布衣也不是一無用處。救駕倒是其次,吸引李閥的注意才是目的。那這次呢,誰來平亂,誰來做幌子?

“天威難測。聖上的意思我這個通事舍人怎麼會知道。”趙舍人倒是畢恭畢敬的答。

王世充只是望著那堆燃燒的箱子,心中也像有把火在燃燒般。

季秋灰溜溜回轉的時候,只以為王世充會見怪,沒有想到王世充只是拍拍他地肩頭說道:“這次大夥都是辛苦了。我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好在蕭大人沒有找到我的什麼錯處。”

季秋苦著臉,“王大人。我們都已經準備妥當。就想搶了那箱子。沒有想到蕭布衣居然燒了箱子,要不是王大人通知我。我倒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轉。”

王世充枯坐在椅子上想,自言自語道:“季秋,蕭布衣說箱子中土是有靈性的,這才用來種楊柳之樹,不知道你信嗎?”

季秋半晌才道:“屬下不知。”

王世充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卻總覺得自己有個關鍵的地方沒有想到,蕭布衣擊敗杜伏威和李子通地聯手,倒是著實讓他心驚了一把,不過他並沒有在揚州城圍堵二人。一方面是因為這兩人都算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想抓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最重要的一個方面卻是,就算殺了杜伏威,還有個輔公祏,殺了李子通,還會有什麼王子通,孫子通之流。剿匪在他看來,那是治標不治本的,楊廣心思不改,除非殺盡天下地百姓,這動亂總是平息不了的。留著杜伏威和李子通,江淮出別的小匪自然不能做大,他對付起來也容易一些。可蕭布衣擊退杜伏威和李子通不過是隨手為之,他故弄玄虛,最後雖有解釋,可王世充卻是壓根不信。蕭布衣全部舉動都在自己的監視之下,就算袁嵐來到揚州,都被他密切地注視,讓義子江面攔截,卻也是一無所獲,這個蕭布衣……

王世充沉吟間,王辯急匆匆的趕來,低聲在王世充耳邊耳語了幾句,王世充霍然站起,急聲道:“你說的可是真地?”

王辯臉色很是難看,卻是點頭道:“義父,孩兒去查過,千真萬確。”

王世充無力地坐了下來,歎息一口氣,“這個蕭布衣果然有點門道,居然當著我地眼皮底下拿走了寶藏。”

“義父,要不要向聖上參他一本?”王辯建議道。

王世充擺手道:“參什麼?我們無憑無據,他做事滴水不漏,如今已經出了揚州城,我們拿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那這個啞巴虧我們就吃定了?”王辯忿然道。

王世充卻是話題一轉,“辯兒,為父還讓你留意杜伏威和李子通那面的動靜,如今有什麼消息?”

王辯沉聲道:“李子

伏威敗逃出揚州城後,一路向北進發,如今在巨鹿澤利屯聚。”

王世充嘴角露出狡猾地笑,“你帶領精兵守候在那附近,注意隱避,莫要讓他們發現了。這些賊匪若是有了外敵,當然會一致對外,但是若是沒有官兵圍剿,遲早都會內訌。他們若沒有內訌,你就按兵不動,若是一方敗北,另一方定會元氣大傷,這次我兒當可出兵,定能讓江淮匪盜元氣大傷,一年半載的不能再起事端。”

“義父算准他們一定會內訌?”王辯有些欽佩的問。

王世充微笑道:“杜伏威如今重傷,他在江淮頗有勢力威望,李子通喪家之犬,這等吞併的好機會如是放棄,也就不是李子通了!”

蕭布衣和眾人一路騎馬北上,很快到了淮水。蕭布衣並不著急尋找船隻,從通濟渠北上前往西京,卻是騎馬逆淮水而上,到了山陽的時候,只見河面上早早有幾艘大船等候,眾人還是不解地時候,蕭布衣卻是招呼眾人上船。

孫少方見到這船有袁家的標識,已經明白了什麼,當下招呼手下上船。

這船雖然不是官方的。卻比官方的大船還要舒服很多,孫少方和眾禁衛早有下人侍候,蕭布衣和虯髯客帶著阿鏽和周慕儒到了另外一艘大船上。

袁嵐早早的甲板上恭候,見到蕭布衣到來。微笑道:“布衣,一路辛苦。”

蕭布衣到了這裡總算放鬆了些,至少他知道現在袁家總算他的依靠,對若兮。他並沒有什麼感覺,只是想到巧兮的時候,還是湧起了陣陣溫馨。

他們顯然是商量好了在此見面,阿鏽卻是不解道:“老大。你什麼時候聯繫到的袁先生,我們怎麼不知道?”

“好在你不知道。”蕭布衣笑道:“要是你也知道了,我只怕騙不過王世充那老鬼的。”

眾人入了船艙。巧兮正在呆坐。見到眾人進來。霍然站起,目光當下落在蕭布衣身上。本來想要稱呼什麼,見到旁邊一奇醜大漢望著自己,駭了一跳。

虯髯客卻是向她微笑下,壓低聲音對蕭布衣道:“布衣,你衣服上地刺竹可是她的手藝?”

蕭布衣有些臉紅,“不是。”

“哦,原來還有一個。”虯髯客笑了起來,不再言語,袁嵐早就留意虯髯客的動靜,虯髯客雖醜,可氣勢逼人,隨隨便便的站在那裡,態度不卑不亢,任何人都是不敢小瞧了。

“布衣,還不知道這位是?”袁嵐試探問道。

“這是我地結義大哥張仲堅,當初在草原其實袁兄應該見過了。”蕭布衣驀然想到虯髯客當初在草原多是喬裝,神出鬼沒的,這個袁嵐倒不見得見過。沒有想到袁嵐肅然起敬道:“閣下難道就是員外郎李靖的義兄虯髯客嗎?”

蕭布衣倒有些奇怪,“袁兄見過我義兄?”

袁嵐搖頭道:“見倒是不曾,不過當年西京一事轟動甚廣,我也聽聞一些,沒有想到今日得見閣下,實乃三生有幸。”

蕭布衣記得當初裴蓓曾經說過虯髯客,李靖紅拂女的事情,李靖錯手傷人,卻被虯髯客攬了下來,從此就很少在東都出現,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連袁嵐都是知道。想到了裴蓓,不知道這近月地功夫,傷勢養的如何,蕭布衣倒是恨不得馬上飛到太平村去,只是見到大船已經行駛,知道袁嵐做事很是精准,不用他吩咐,就已經向北進發。

虯髯客望著袁嵐道:“我是朝廷通緝之人,你袁家汝南大戶,和我交往,難道不怕被牽累嗎?”

袁嵐笑了起來,大搖其頭道:“兄台此言差矣,當年聽說兄台行事,袁嵐當年恨不能親眼目睹兄台當年的神采,只恨一文弱之人,行不了俠義之事。布衣既然和兄台結拜,我只覺得沾光的,哪裡會有什麼牽連?”

虯髯客點點頭,嘴角一咧,“布衣認人倒准,你很不錯。”

袁嵐聽到虯髯客地稱許,刹那間神采飛揚,可見虯髯客在他心目中極有分量。想到蕭布衣說草原見過,袁嵐就想到當初和蕭布衣擒得莫古德的那個漢子,暗想那人多半就是虯髯客,只是為什麼身形相差如此之多,多半就是武功蓋世可變身軀的緣故,想到這裡,倒是更生敬仰。

一個丫環端茶走進了船艙,輕聲道:“各位先生,請喝茶了。”

阿鏽有些口渴,伸手去端茶杯,才拿到手上,差點掉了下來,失聲道:“怎麼是你?”

丫環望著阿鏽道:“原來阿鏽公子還認識我地。”

周慕儒也有些詫異,“你不就是月影坊地小蠻嗎?”

丫環抿嘴一笑,“周公子原來也認識我地。”

袁嵐輕咳一聲,“小蠻退下吧。”

小蠻很是乖巧,靜悄悄的退出了船艙。見到兩個兄弟地一臉疑惑,蕭布衣笑了起來,“這次取寶,小蠻倒是功不可沒。其實我一路南下,袁兄早有安排,到了揚州城後,他讓小蠻第一時間聯繫我的。袁家是士族大家,月影坊的一個丫環當然可以輕易安排下。王世充只以為我初到揚州城,人生地不熟,卻沒有想到我早就通過小蠻和袁兄聯繫上了。他派人手對我們的人全天監視,我索性就讓大夥裝作挖寶的樣子,卻不知道袁兄就帶人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寶藏。”

“你一直說有寶藏,可寶藏在哪裡?”阿鏽不解問道。

蕭布衣用腳尖點點了船板,微笑道:“現在的寶藏就在我腳下,當初的寶藏也在我腳下。”

周慕儒突然想到了什麼,“蕭老大,你難道是說,寶藏就在月影坊?”

蕭布衣搖頭,“雖不中,不遠矣,其實寶藏不在月影坊,卻就在月影坊之下。”

虯髯客笑了起來,“我估計王世充再想想,也就知道了寶藏所在,布衣兵行險招,發現了寶藏所在之地,當下住在月影坊和張媽媽喝酒,讓禁衛趕走客人,通過小蠻聯繫,讓孫少方去城西大明寺附近吸引王世充的注意,讓你們暗地預定馬車,卻讓袁兄暗裡取寶,水道運出,事情就是如此,簡單不簡單?”

阿鏽和周慕儒愣住,半晌才道:“果然簡單。”

虯髯客笑道:“不過很多事情就是如此,說穿了一文不值,可是要不說出來,你打破頭都是想不到的。”

袁嵐,虯髯客,蕭布衣相視一笑,默契不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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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節 情濃

嵐聽到虯髯客分析的入理,心中多少有點自豪之意,是自豪。能和蕭布衣,虯髯客聯手的人並不多,他有幸成為了其中的一個怎能不自豪。最重要的一點是,他知道自己終於成為蕭布衣信任的一份子。

取寶的活兒並不算輕鬆,蕭布衣只能找最信任的人去做,他袁嵐也沒有辜負蕭布衣的信任。他伊始認識蕭布衣的時候,只想把他拉攏成為自己的女婿,可到了如今,他發現有時候不需要這層關係,蕭布衣和他相處的也是不差,當然在他的想法中,親上加親更是好的,他帶女兒下了揚州,又在山陽等候蕭布衣,無非還是抱有這個念頭。

腳尖輕劃,袁嵐身邊的木板咯吱一聲劃開,船艙下原來還是別有洞天,下麵整整齊齊的排了十數個大箱子,袁嵐當先下了船艙,伸手將一個個箱蓋打開。

沒有銅臭噴出,箱蓋打開,有的只是或耀眼或柔和的光芒,五彩斑斕,仿佛是打開了仙境的入口。阿鏽和周慕儒見到了呆立當場,久久的不能動彈。

箱子裡面沒有銅錢,有的只是白玉翡翠,珠寶瑪瑙,隨便拿出一件東西來就是價值連城。除了珠寶外,還有幾個箱子滿滿的都是金磚,金晃晃的讓人心慌。

蕭布衣望了眼,突然問,“王世充沒有在水路攔截你嗎?”

“當然攔了。”袁嵐微笑道:“他視財如命,知道你要取寶。如何會讓你在他眼皮子底下拿走如此的重寶?”

“那你怎麼運出來地?”蕭布衣好奇的問,他用人不疑,既然選擇相信了袁嵐,一切事情就交給袁嵐處理。袁嵐這人十分低調,可是做事穩妥,蕭布衣很是相信他的能力和眼光。

“我們運貨的船總有暗艙,十分的隱秘。”袁嵐解釋道:“這種貨艙只是明倉,實際上下麵還有一層,可從外邊來看。並沒有任何異狀。王辯過來搜查的雖然仔細,卻沒有發現暗艙。”說到這裡的袁嵐走到一個角落,伸手摸索下,貨艙下霍然又現出暗格。空間頗大。他把船的秘密告訴蕭布衣等人,顯然對他們是極為的信任。

“那王辯搜查地卻也粗心。”周慕儒嘟囓了一句。

袁嵐笑笑,伸手鼓弄兩下,合上了暗艙。“慕儒可以嘗試搜查下。”

周慕儒跑到袁嵐方才所在的地方,卻只見到平滑的木板,見不到其他,不由有些窘迫。袁嵐笑道:“這裡的機關是京都地巧匠所制。不懂開啟之法的強行開啟只會讓機關發作。”

周慕儒嚇了一跳,慌忙站起,袁嵐繼續道:“機關有迷煙。弩箭和放水數種。對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我只怕王辯真地發現。當時已經做好了放水的準備,好在他沒有鑿船。也是彼此的幸事。”

“放水做什麼?”阿鏽問道。

“這是江面,船一進水,我想就是姜太公也是坐不住的。”袁嵐笑道:“不過這招不過阻敵,具體運用到什麼地步,還看對手地反應,我們也不想玉石俱焚的。”

“對付大盜和官府要採用不同的方法,”蕭布衣解釋道:“若是賊來搶,儘管殺了無妨,可要是官府地話,還是要考慮頗多,王辯搜查地時候,如果船漏水了要沉,怎麼還能考慮有沒有珠寶地問題?”

阿鏽和周慕儒都已經明白過來,心道姜還是老的辣,袁嵐這種機關倒是考慮頗多,可顯然並非為了此次運寶,而是平常就有夾帶私貨了。

“如今我總算不辱使命。”袁嵐微笑道:“剩下地事情,就是布衣你的事情了。”

蕭布衣望向虯髯客道:“大哥在此事中出力甚宏,要非大哥把對手的底細摸的清楚,我說不定已經不能站在這裡,所以這些寶藏,還請大哥先選。”

虯髯客走過去翻翻,隨手拿起了座玉馬看了看,那座玉馬潔白無暇,做工細緻,渾身上下發著柔和的光芒,就算阿鏽和周慕儒見了,也知道價值連城。箱子裡面隨便一顆珠子看起來都是個百姓幾輩子無法企及的財富,這十數個箱子加起來,想想都是駭人。

“這玉馬兒也是不差。”虯髯客看著玉馬兒,又放到箱子裡面,挨個看過後,搖搖頭道:“只可惜這裡沒有我想要的東西。”

袁嵐大為詫異,“張兄想要什麼,我看看能否幫你做到。”袁嵐饒是汝南士族大家,經歷過大風大浪,可見到這些珠寶在手,也是有那麼一刻的心熱,虯髯客成名甚早,說是蕭布衣的長輩也是不足為過,是以袁嵐尊稱一聲張兄。

“我其實最想看看的是天書,可是這裡顯然沒有。”虯髯客說完後,舉步走了上去,“這些東西我要來何用,帶在身上不過是累贅罷了。”

他走的輕鬆,揮一揮衣袖,沒有半分牽掛,袁嵐望著他的背景滿是欽佩,蕭布衣聳聳肩頭,狡黠的笑,“我就知道你不會要,那就由我來分配好了。”

虯髯客已經坐了下來,喝口茶水,嘴角浮出淡淡的笑,低聲自語道:“我就知道你小子夠滑頭。”

蕭布衣人在船上,運氣打坐,思緒卻已經到了太平村,袁嵐雖然吩咐晝夜行船,可也要明晨才到梁郡的,現在的裴蓓,不知身體如何了?他和虯髯客一路,固然是彼此兄弟情深,卻也希望到時候虯髯客給裴蓓把把脈,及早的讓裴蓓渡過難關,要說養生之道,樂神醫固然高明,可虯髯客孫思邈哪個其實都是養生大家,裴蓓能得這三人的醫治,當會無恙……

房門‘啄啄’的兩聲輕響,然後就是沉寂一片。

蕭布衣雖是思索。卻聽到門前有人,這是船上,會有誰來找自己?若是虯髯客,多半徑直就會推門進來,若是兄弟,早就拍門喊人了,蕭布衣想到這裡,心中一動,已經走到門前。輕輕的拉開房門,然後就見到袁巧兮一張紅地和花一樣的臉。

“巧兮,是你?”

“是,是。是我……”

“有事?”蕭布衣目光已經落在她手上的託盤上,上面放著一個茶壺,兩個茶杯。

“沒事。”袁巧兮話一出口才感覺到有點不對,“蕭。蕭大哥,你要喝茶嗎?”

蕭布衣見到袁巧兮緊張,倒有些汗顏,“這些讓下人做就好。何苦你來辛勞,不過既然來了,進來坐一下?”

袁巧兮紅臉點頭。“好。”她說話的功夫。回頭望了眼。又是快速的扭過頭來,碎步到了房間。放下託盤後,只是倒茶。

蕭布衣見到茶

出來,袁巧兮卻是渾然不知,知道她是害羞,或許還柔聲道:“巧兮……”

袁巧兮回過神來,這才見到茶水已經漫了出來,輕‘啊’了聲,手忙腳亂的去找東西揩拭,蕭布衣卻是握住了她的手,輕聲道:“不妨事的。”

袁巧兮已經不能動彈,她並沒有掙扎反抗,今日她來送茶,本來就是父親的吩咐。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如此緊張,她其實已經算是和蕭布衣同床共枕過,當然如果不同時間睡在一張床上,枕著一個枕頭也算是同床共枕地話!

“坐吧,巧兮,你好像很怕我?”蕭布衣微笑問道。

袁巧兮終於鼓起勇氣抬起了頭,見到蕭布衣滿是善意的眼神,緩緩的搖搖頭。

“我們都是朋友。”蕭布衣正色道:“我和令尊已經算是很好的朋友,我和你也一樣,既然是朋友,彼此一起,應該開心而不是畏懼才是。”

“不是畏懼。”袁巧兮終於說話,“蕭大哥,我,我天性如此,我也知道自己這樣不好。可我很少和男人說話,除了家人,單獨來到男人休息地房間這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哪裡?”蕭布衣好笑的問。

“也是在你的房間,就是你喝醉的那次。”袁巧兮也是忍不住地笑,她總算放鬆了些。

蕭布衣松了口氣,和這小丫頭在一起,她緊張,倒搞的自己像人販子般的內疚。鬆開她的手,隨意坐在床榻旁,拍拍床沿道:“你要是不准備馬上走地話,不如坐下來聊聊天的好。”

袁巧兮點點頭,並不拒絕,乖巧的坐了下來,良久後,袁巧兮問道:“蕭大哥要聊什麼?”

蕭布衣哭笑不得,想了半晌,“巧兮,令尊就你一個女兒嗎?”

“女兒只有一個,不過我有三個哥哥。”袁巧兮如實回答。

“他們也和令尊一樣從商?”蕭布衣儘量找點袁巧兮熟悉地話題。

袁巧兮點點頭道:“是呀,我家世代經商地,家父也想讓他們繼承祖業,所以他們很小地時候,我父親就教他們經商的本事。”

蕭布衣舉止和善,問地又是尋常的事情,袁巧兮不知不覺的放鬆下來。

“那他們為什麼不做官呢?”蕭布衣又問。

袁巧兮這次猶豫了下,“蕭大哥,有些話父親不讓我對外人說的。”

“那就當我沒問好了。”蕭布衣慌忙道。

袁巧兮卻是抿嘴笑道:“可你不是外人呀。”她說到這裡,臉上又是閃過一陣紅,卻是抬起頭來,飛快的望了蕭布衣一眼。

從進房間後,她就沒有敢正眼望上蕭布衣一回。

蕭布衣才知道害羞也會被傳染,不知道袁巧兮無意提及,還是有意為之,臉上也有些發熱。二人都沒有提及彼此的關係,可卻知道彼此已經不可分割。蕭布衣選擇信任袁嵐,他也的確需要這樣的一個人手,卻知道袁嵐還是生意人,什麼事情都是力求穩妥,這個巧兮當然就是增加穩妥的籌碼。

“我爹說了,如今朝廷是佞臣當道,聖上又是好大喜功,”袁巧兮說到這裡,有些膽怯道:“蕭大哥,這些話你不會說出去吧?”

“你說呢?”蕭布衣調侃問道。

袁巧兮想了想,“我爹說這世上如果還有兩個人能守護我。一個就是他,另外的那個就是你地,蕭大哥,我信我爹說的話。”

她雖然年幼,可俏臉上滿是不容置疑的表情,很顯然在她心目中,父親的分量還是比蕭布衣重一些,只是蕭布衣卻覺得,他能夠排到第二的位置。實在是榮幸之至。

“在朝廷做官當然可以,但是我爹說,我幾個哥哥都不是做官的材料,更是容易得罪人的性格。廟堂上泥水很深,勾心鬥角,以他們的能力,一不留心被人陷害。隨時都會招惹殺身之禍的。”袁巧兮認真地解釋道:“蕭大哥,其實我爹開始也不贊同你在廟堂為官的,後來才說你在大隋是個異數,到底會如何他也想不明白。但是異數畢竟很少。我的幾個哥哥就被我父親嚴令禁止入朝做官,因為聖上實在喜怒無常,我爹只怕哥哥們無意觸怒了聖上。會給家族惹上了麻煩。”

蕭布衣知道袁嵐還是求穩。點點頭道:“人活在這世上。畢竟有多種選擇,令尊說的很有道理。不過我是身不由己罷了。”

“其實,其實……”袁巧兮又紅了臉,喏喏道:“蕭大哥,我想說,我要是說了,你不要怪我。”

“我怪你何來?”蕭布衣啞然失笑道:“這世上若真地有人沒有心機,不想去害人只為別人好的,我想一個就是道信,另外一個就是你了。”

袁巧兮怔了下,“道信高僧?我倒是久仰了,我怎麼敢和他比呢?”見到蕭布衣的笑容,袁巧兮明白了過來,垂下頭來,低聲道:“蕭大哥,你取笑我。”

蕭布衣見到她的羞態,心中溫馨,“巧兮,我說地是真心話。我雖然和你沒有見過幾次面,可我卻知道你的好。你還是一張白紙,很多事情不知道,可你這種人,又有誰會忍心取笑?”

袁巧兮抬起頭來,靈動的眼眸凝望著蕭布衣,“蕭大哥,謝謝你。”

“謝什麼?”蕭布衣不解問道。

袁巧兮幽幽道:“謝謝你和我聊天,除了我爹爹,我頭一次和別人說這麼多話的。”

蕭布衣笑笑,“令尊未免把你管教地太嚴格了些。”

“不是這樣的。”袁巧兮搖頭道:“和我聊天的,不是誇我乖巧,就是說我美貌,不是說我不懂他們地志向,就說根本不讓我去懂他們地志向。除了我爹爹,就算是哥哥他們都從來不關心我在說什麼,只有蕭大哥你,真正地聽我在說話。你在我心目中,雖然沒有我爹的威嚴,可是我,我喜歡,喜歡和蕭大哥你聊天地。”

蕭布衣雖然還是在笑,卻多少有了些感慨之意,如果說裴蓓是用冷漠外表來保護自己的話,這個袁巧兮卻只能是逆來順受,和她不過是聊聊天,說說話,竟然就是讓她很快樂的事情,她的要求實在不算高的。

“蕭大哥,我說錯了嗎?”袁巧兮見到蕭布衣的沉吟,心中惴惴。

“你沒有說錯什麼,”蕭布衣正色道:“巧兮,你說的很對,你有權利爭取自己的自由。”

“有權利爭取自己的自由?”袁巧兮臉上露出迷惘之色,“我有什麼權利?”

蕭布衣知道女權放在這裡解釋和天方夜譚

在這個時代,女性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像裴茗翠那樣少之又少,裴蓓強煞,行事也只能女扮男裝。就算李淵王世充這種人物,一樣把女兒當作籌碼和貨物看待,袁巧兮自幼就是被灌輸這種思想,對她說眾生平等或許能理解,對她說男女平等那多半就是匪夷所思的想法。

隋朝如此,在蕭布衣的記憶中,好像歷代封建王朝都不怎麼樣。就算是唐朝的時候,史書都有記載,死守>+殺了給將士充饑,更不要說亂軍賊寇,也就是到了他那個年代,婦女真正能算是頂起半邊天,可是對這個時候的袁巧兮來說,她的確不敢索要什麼權利的。

“巧兮,你也應該知道,令尊把你的庚帖給我了。”蕭布衣咳嗽聲。

袁巧兮有了羞意,低聲道:“我知道,我爹說我們生辰八字很合配的。”

蕭布衣輕輕歎息聲。伸手把住袁巧兮柔弱地肩頭,“巧兮,雖然自古有雲,說什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你不用有什麼束縛,我會尊重你的選擇。”

他不等說完,袁巧兮已經輕輕的依偎在蕭布衣的懷中,低聲道:“蕭大哥。你對我真好。”

蕭布衣愣住,沒有想到會有這種結果。幾個月前,這個巧兮還是害羞的無以倫比,難道過了幾個月後。居然對自己大生好感。蕭布衣沉默半晌才道:“巧兮,你方才要說什麼?”

袁巧兮輕輕的依偎在蕭布衣的懷中,低聲道:“我想說,伴君如伴虎的。蕭大哥都說了,人活在這世上,可以有多種選擇。蕭大哥聰明如斯,不做官也能活的好好地。為什麼執著這個官位不放呢?”

久久沒有聽到蕭布衣的回答,袁巧兮抬起頭來,不安道:“蕭大哥。我不過是個小女子。見識膚淺。說的是自己的看法,你答應過我。不會怪我地。”

蕭布衣搖頭道:“巧兮,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在想,我怎麼對你解釋。”

“哦?”袁巧兮搖頭道:“其實,其實你不需要向我解釋的,我如果真的嫁給了你,你做不做官我都會永遠在你身邊。”

她說出永遠在你身邊的時候,很是自然,顯然心中已經下定了主意。蕭布衣猶豫下才道:“其實我開始也是和你一樣地念頭,我從來沒有想到過做什麼官,我也不想做什麼官。人活一世,草活一秋,無憂無慮開開心心實在比什麼都快樂……”

袁巧兮秀眸望著蕭布衣,認真的聽著,有些陶醉,她從來沒有如此的時候,她心中那一刻只是在想,若是一生都在這個男人身邊,傾聽他的說話,那也是比什麼都快樂地。

“可我想是一回事,做起來卻是另外一回事。”蕭布衣沉聲道,神色緬懷。他來到這裡不過一年,可這一年來發生的一切,是他一輩子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刀光劍影,血雨腥風,勾心鬥角,還有那患難中難以忘記地真情。

他也是人,也有感情,也有低落,只是有地時候,他也有些難以承受那心理上無法承受地壓力,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

權重有如李渾又能如何,拿到免死鐵券又能如何,要死地還是會死。他善良寬厚那又如何,想要他命的人和他素不相識,不是為仇恨,為了或許不過是五百兩金子而已。

“狼吃羊的時候,羊有什麼辦法?”蕭布衣突然去問,“求狼不要吃它嗎?”

袁巧兮眨眨眼睛,“那狼肯嗎?”

蕭布衣嘴角露出苦澀的笑,“狼吃羊的原因很簡單,因為饑餓。人吃人的原因也很簡單,是因為醜惡。羊要不想被吃,絕不能去哀求,而是要團結起來,善於利用自己的角,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無論你想不想吃狼,可是你自身的強大那是必須的,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

袁巧兮想了半晌才道:“我不很明白,可是蕭大哥,你以後能有耐心讓我明白嗎?”

蕭布衣默然半晌,突然道:“我這次要在梁郡下船。”

“哦?”袁巧兮詫異道:“你不是要從通濟渠北上去太原嗎?你在梁郡下船做什麼?”

“去見一個人。”蕭布衣緩緩道。

袁巧兮猶豫道:“是個女人?”

蕭布衣不能不說袁巧兮雖然和白紙一樣,可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准。見到蕭布衣點頭,袁巧兮忐忑問道:“她長的美嗎?”

“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她的樣子。”蕭布衣搖頭道。

袁巧兮大為錯愕,“那她家世很好嗎?”

“她孤苦伶仃,向來獨來獨往。”蕭布衣說到這裡的時候,有些苦意。因為在他看來,裴蓓顯然要比袁巧兮堅強很多,可是他現在才明白,這堅強的代價未免慘重了些。在袁巧兮的眼中,顯然看不到她自身的價值,只是從容貌和家世去和別人做比較,這不能不說她認識有些局限。

“那蕭大哥找她……”袁巧兮欲言又止。

蕭布衣輕聲道:“不如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如何?”

袁巧兮點頭,微笑道:“我小時候,最喜歡聽媽媽給我講故事了。”蕭布衣不再解釋,已經從出塞講起,“我和她真正的認識是在一個血紅的雨夜……”

蕭布衣輕輕的述說著和裴蓓的交往,一幕幕又在腦海中清晰出現,塞外雨夜阻敵,草原黃昏暢談,並肩對抗陸安右和曆山飛,山洞談笑,東都夜話,四方館的刺殺,誤解冰釋,直到她為了月光奮身跳水,重病牽掛之下,前來和自己聯手擊退李子通……

她做的所有一切,做的時候從來沒有想到過蕭布衣回報什麼,她愛了,所以她做了,義無反顧!

蕭布衣不自覺的說起這一切的時候,才發現經歷都已經銘刻在腦海,揮之不去。

不要輕易說愛,許下的承諾就是欠下的債!蕭布衣驀然發現,他就算不許下承諾,這一切一切也需要他用一生去償還。

蕭布衣說著說著眼角已經有了晶瑩,袁巧兮臉頰卻已經流淌著淚水,她能做的只是用手輕輕的握著身邊這個男人的手,也希望自己有一日有如裴蓓般在蕭布衣的身邊,不離不棄,生死與共。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認識蕭布衣是宿命,可是她驀然發現這是一種幸福,她很慶倖自己遇到一個會去瞭解別人的男人,所以她用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說道:“蕭大哥,我也想去看看這個姐姐,好不好?”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6
一八七節 驚變

晨,太平村。

數十匹馬兒披著金色陽光馳過來,拖出個長長的影子,延展到遠處蛇一般的扭動。

當先一人白馬青衫,雙眉如刀,正是蕭布衣。他身旁就是鬍鬚茬茬的虯髯客,還有阿鏽周慕儒兩個兄弟。孫少方還是帶著禁衛跟隨,雖然一路上誰保護誰也說不清楚,可這畢竟是他們的職責所在,乘黃丞劉江源當然也在。袁嵐和女兒騎馬跟在後面,馬術倒也不差,袁巧兮平日很少騎馬,奔波起來有些辛苦,卻只是凝望著前方那個寬厚的背影。

袁嵐斜睨到女兒的目光,嘴角露出絲不易覺察的笑。

這條路蕭布衣走過,再來的時候倒也熟悉,可是當他離太平村不遠的時候,居然放緩了馬速,虯髯客也是早早的皺起了眉頭。

“老大,怎麼了?近鄉情怯了?”阿鏽笑著整出句雅文,“裴蓓不會有事的。”他話才說完,笑容已經僵硬在臉上。

遠方的村子已經不是村子,看起來更像是一堆廢墟。到處都是斷壁殘,荒涼滿目,看起來放火燒過的一般。

蕭布衣勒馬僵立在那裡只是片刻,策馬向村東狂奔而去,以虯髯客的馬術居然也是追趕不上,眾人互望一眼,眼中都有了擔憂。太平村太平了多年,如今只怕遭遇了滅頂之災。

眾人馳馬向村東趕去,只發現一路上滿是荒涼,路上人跡皆無。諾大個太平村居然變成了個死村般。

等到眾人趕到了村東的時候,發現兩匹馬在院子外振鬣長嘶,周慕儒二人知道這是樂神醫地居所,當先跳下馬來。

院牆一半已經轟塌,門也早就燒的精光,只留下黑洞洞的一個入口,怪獸一般。

眾人都是心中惴惴,知道這個太平村多半遭到無妄之災,樂神醫家裡也是不能倖免。院裡面已經傳來蕭布衣的高聲呼喝,帶有焦急,“裴蓓……”

“爹,這是怎麼了?”袁巧兮怯怯問道。

袁嵐擰著眉頭。“難道是賊盜洗劫了村子?”

袁巧兮打個了哆嗦,卻已經跟著袁嵐走進了庭院,說是庭院,卻已經變成一片焦土。一處坍塌的房屋下,蕭布衣蹲在地上,一聲怒吼,雙手勁翻。已經掀開了坍塌之處,坍塌的房屋下沒人。

“蕭大哥,你不用著急。裴蓓姐吉人天相。說不定會沒事的。”袁巧兮只能如此安慰。見到蕭布衣雙手黑炭般的。不由有些心疼。

“你怎麼知道沒事?”蕭布衣霍然站起,扭過頭厲聲喝道。

袁巧兮駭了一跳。只見到蕭布衣雙目紅赤,嘴角抽搐,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臉色蒼白,不知道再說什麼。

一隻手按在了蕭布衣地肩頭,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虯髯客責怪的目光,長吸一口氣道:“巧兮,對不起。”

他話一出口就知道不對,只因為關心則亂,袁巧兮不過是安慰他,居然受到他的叱責,那實在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聽到蕭布衣馬上道歉,袁巧兮咬住嘴唇,只是搖頭道:“蕭大哥,不用說對不起,我們去找姐姐要緊。”

“我方才查了附近庭院,發現村子裡面一個死人都沒有。”虯髯客眼中露出欣慰,暗想蕭布衣雖是情急之下,卻還能控制情緒,只憑這一點,可做大事。

要知道虯髯客經驗老道,知道這種時候,焦急不但半分作用不起,有地時候反倒會起反作用。在蕭布衣呼喊的時候,他早就出外尋找蛛絲馬跡。

“大哥是什麼意思?”蕭布衣腦海中一陣空白。

“這說明盜匪來洗劫的時候,村子中的人早有準備。”虯髯客沉吟道:“他們或許預知盜匪會來洗劫村子,提早進行躲避也是說不定地。不然怎麼會有盜匪洗劫村落,村子裡居然全無損傷,盜匪可能是見不到村人,這才一怒之下燒了村子。”

蕭布衣清醒過來,回想一路行來,的確人跡全無,知道虯髯客向來不無的放矢,不由希望大增,“那他們會躲到哪裡?”

蕭布衣問完後有些郝然,虯髯客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安慰道:“布衣,無論如何,焦慮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能讓你更難解決問題。你以前在這方面一直都是冷靜,如今裴蓓雖然下落不明,我知道你很急躁,但這時候更需要你地冷靜才對。別人的關心,不能成為被你斥責的理由。”

蕭布衣知道虯髯客地意思,不由有些羞愧,虯髯客說地不錯,人傷害地往往就是關心自己的人,若是不關心地話,何來的傷害?

有些歉然的望了袁巧兮一眼,見到她怯怯的望著自己,蕭布衣苦笑道:“方才……”

“一個村子的人們會躲在哪裡?”袁巧兮岔開了話題。

蕭布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扭頭向遠處望過去,神色微動,“如果要躲避的話,他們會不會到山裡?”

虯髯客點頭,“我也這麼猜想。布衣,我們分成四隊,孫少方帶一隊人,阿鏽周慕儒再帶一隊,你,我功夫不差,搜索的範圍快一些,分別向四個方向尋找,一有線索和消息,馬上回轉這裡放火為號。袁兄和巧兮就留這裡守候,以防裴蓓和樂神醫回來錯過。”

眾人都是贊同,馬上行動,袁嵐卻是感謝虯髯客給自己留了面子。他有的時候固然很有能力,不過是建立在人多的基礎上,可這搜索的活兒讓他一個人做的確有些困難,虯髯客給他安排了任務,卻量力而行,不折他的面子,實在是個再細心不過的人了。

等到虯髯客等人迅即的四散去找,袁嵐才道:“巧兮。你表現地很好,布衣方才對你發火的確不該,可男人總是要有點脾氣才好。”

“爹,剛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袁巧兮搖頭道:“蕭大哥喜歡姐姐才會如此的緊張。其實我方才只是在想,一個男人為了女人而著急,那是女人幸福的事情。”

她沿著庭院四處走著,只見到庭院到處火燒過的熏黑,有些不解道:“爹。我覺得裴姐姐如果要知道蕭大哥會來的話,她要走出去避難,也會留下點線索才對,如果有線索。線索就應在這庭院裡面。”

袁嵐精神一振,點頭道:“不錯,還是女孩家心細,能夠想到這點。布衣忘記了搜查線索,左右我們無事,無論有沒有線索,我們總要找上一找。”

蕭布衣不知道虯髯客說的是否正確。卻希望他這次分析能是准的。

他騎著月光飛奔出村子地時候,直奔記憶中,裴蓓采藥的山上奔去。到了山下的時候。只見到樹木蔥郁。比起離開的時候更綠了一分,只是物是人非。佳人已渺,不由悵然若失。

好在他多經磨難,任由月光

草,自己卻是一口氣向山上奔去。

他沒有習得易筋經地時候,就是耐力極佳,習得易筋經後,更是氣息綿長,很少感覺到疲倦,他一路向山上奔去,雙目如電般不停的掃視,只怕漏了些什麼。

陡然間目光凝住,蕭布衣奔到半山腰的一塊大石旁。大石半人多高,上面頗為光滑,他伸手摸了下,發現沒什麼灰塵,好像經常有人坐過,蕭布衣心中一動,舉目四下望過去,只見到青山依舊,人跡全無,不由心中大慟,放聲高呼道:“裴蓓,裴蓓……”

他運氣高呼,聲音蕩開去,遠處山谷竟然餘音不絕,仿佛相思的纏綿難以割捨,只是等到聲音終於消寂地時候,四周沒有任何的改變。

蕭布衣不再停留,大步向山上走去,到了山巔的時候,舉目望過去,只見到左手處就是太平村,黑黑的一片,滿是淒涼。右手處卻是連綿不絕地山脈,接到遠方藍天白雲處,無窮無盡般。

蕭布衣略微沉吟片刻,就已經向遠處奔去,一路上只是高呼著裴蓓的名字,細心搜尋。不知道跑了多遠的路程,蕭布衣饒是體力強健,卻也覺得口乾舌燥,這才停下了腳步,找到一條小溪,掬水喝了一口,望見河水中地自己,雙眉緊鎖,臉上水跡斑斑,好像內心流淌地憂傷。

不知道怎地,他腦海中突然記起了自己那時代的一句話,當眼淚流下來才知道,分開也是另一種明白!

他一直以為這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詞強說愁,可當隱約覺得此生再也見不到裴蓓之時,這才明白,原來在他心目中,裴蓓給與他地愛,竟然如此之重。

緩緩站起來的時候,蕭布衣挺直了腰板,前方樹木濃密,無窮無盡,可是他的找尋,永遠也不會停歇。

黃昏日落,晚霞當空,蕭布衣雖然不想放棄搜尋,卻只能往回折返。畢竟尋找的人不止他一個,無論找到沒有,都要回轉看看他人的動靜。帶著這個念頭的時候,蕭布衣再次奔到山巔,舉目向山下望過去,心頭狂震。

太平村的方向處有火光閃動,依稀是村子東頭,村子東面就是樂神醫的所在,難道說他們已經找到了裴蓓?

蕭布衣轉念之間,再不猶豫,放足向山下狂奔而去,等到奔到半山腰的時候,下意識的向那塊大石望了下,扭頭又奔出數丈,陡然止住了腳步。

印象中,大石沒有那麼高,常識中,大石也是不會動的。可是方才在他轉頭一瞥之下,大石長高了些,大石也在動彈。

蕭布衣那一刻身子有些僵硬,不是驚懼,而是狂喜的難以置信。他緩緩轉過身去,轉瞬之間縱身過去,有些遲疑問道:“裴蓓?”

大石沒有變高,不過是不知什麼時候起,大石上坐著了一個人。

那人眼角有了淚水,嘴角掛著笑意,輕聲呼了句,“蕭大哥……”她看起來還是很虛弱,可精神畢竟好了些。

蕭布衣縱過來的時候,見到對方粗衣麻布。竟是女裝,臉色蒼白,鼻樑挺直,不免有些遲疑,聽到對方一句蕭大哥出口,和裴蓓無異,驚喜之下,伸出雙臂抱住了裴蓓道:“裴蓓,果然是你。”

裴蓓也是環臂相迎。抱住了蕭布衣,輕聲地又喚了聲,“蕭大哥……”她只是叫了兩聲蕭大哥,卻是和叫了一生一世般。只因為她這些日子來。日裡夢裡都是如此的呼喚。

“你沒,你沒事就好。”蕭布衣長籲了一口氣,懷中暖玉溫香,卻不忘記問一句。“到底怎麼回事?”

“其實你在午後喊我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了。我當時聽到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等到確信不是做夢的時候,這才過來找你。”裴蓓望著蕭布衣。眼中滿是柔情,“不過等我趕到這裡的時候,你早就走遠了。”

蕭布衣有些暗罵自己糊塗。沒有考慮到這個問題。“你說你就在附近?”

裴蓓笑著點點頭。“是呀,我的傻大哥。你難道沒有見到我的留言?”

蕭布衣怔了下,“你在哪裡留言了?”驀然想到了什麼,“你從午後到現在一直都在這裡等嗎?”

裴蓓輕輕的依偎在蕭布衣的懷中,“你不是也一直都在找我?蕭大哥,謝謝你。”

蕭布衣聽到她守候良久,不由有些心痛,“蓓兒,誰燒了村子?你就住在附近?我怎麼沒有發現?”

他一連問了幾個問題,卻是凝望著村東地火焰,心中警覺,裴蓓如果在這裡,那放火的是誰?為什麼要點火?

“是無上王盧明月下的手。”裴蓓抿著嘴唇,滿是痛恨,望向蕭布衣的時候,轉為柔情,“太平村雖然和世外桃源般,好像消息也很靈通。村正說盧明月被張須陀在齊郡擊敗後,一路南下,很快又聚集了數萬人。張須陀緊追不捨,又在東平郡擊潰了盧明月。盧明月無奈再次帶殘部南下,一路上燒殺掠奪,無惡不作。村正只怕被殃及,讓眾鄉親到山裡躲避,鄉親不在這裡,卻在對面地山脈中藏著。我算你如果揚州順利的話,多半最近時日會回轉,所以就索性在這山裡的山洞住著等你,樂神醫倒是贊同,說我最近有所進步,現在只要不出手提氣,起居應該無礙的,這附近又沒有什麼野獸,我住地倒沒有什麼危險。山洞比較隱秘,當然不會隨便讓人發現。我出來後聽到你的呼聲已經到了山那頭,我沒有力氣趕你,也趕不上你,索性在這裡等著,只怕再次錯過。天幸可憐,讓我再次見到了蕭大哥。”

她說到這裡,眼中滿是笑意,可雙頰已經沾滿淚水,宛若雨後梨花般,纖若明媚。除去了男裝的裴蓓完全沒有殘留半分小鬍子貝的特點。她或許臉色蒼白些,她或許嘴唇有些單薄些,可她雙眉有如天邊地新月,彎彎甜美,她的一雙眼明亮漆黑,煞是有神,銀色的月光撒落,披在裴蓓身上,讓她有著花樹堆雪般地秀麗脫俗。

“哭什麼,沒事了。”蕭布衣用衣袖為裴蓓拭去淚水,自然而然。在他眼中,裴蓓無論如何美貌都是抵不過她地用情之深。

“有地時候,高興也會哭的。”裴蓓微笑道:“蕭大哥,我是高興地哭,我坐在石頭上曾經有那麼刻害怕,我只怕我們這次錯過,再見千難萬難的。我見到山下有火,不知道怎麼回事,本想去找你,又怕錯過,猶猶豫豫的就到了這個時候。”

蕭布衣神色微變,“裴蓓,隨我下山看看。”他不想裴蓓多想,簡略的把火光的事情說了下,緩緩蹲下來,沉聲道:“你不用多想,一切我來解決,蓓兒,我背你下山。”

裴蓓輕輕的伏在蕭布衣的身上,驀然親吻下他的脖後頸,甜蜜又有

的笑。她突然發現,有的時候,什麼都不去想也是福無處不在,只要心愛的人在。

蕭布衣背起裴蓓沖下了山腰,只是長嘯一聲,黑暗中的月光就是電閃般的竄出,蕭布衣背著裴蓓,飛身上馬,竟然遊刃有餘,猶如天人般。

他騎在馬上,心中大定,暗想就算前方有千軍萬馬埋伏,有月光在此,也會無恙。他縱馬向村東奔去,只見到火光漸近。正是樂神醫庭院的方向。

蕭布衣放緩了速度,有些戒備地向那個方向馳過去,樂神醫的庭院前的路上燃著了一堆大火,熊熊燃燒。聽到馬蹄聲響,一個纖若的身子從火堆的那頭閃過來,驚喜的叫道:“蕭大哥,我知道裴姐姐在哪裡,她好像在,好像在……”

見到馬上的蕭布衣翻身下來。馬背上還坐著一個女人,目光如水的望著自己,袁巧兮滿是灰塵的臉上有了詫異,吃吃問道:“你就是裴姐姐吧?”

晉陽宮。楊廣大業三年下詔營建。營建之人正是當時地御史大夫張衡,當年張衡為楊廣坐上皇位出謀獻策,功可比楊素宇文述,楊廣當年登太行山的時候。就命人從太行山開闢道路九十裡到張衡家,對張衡的寵愛可見一斑。

只是張衡已經不在,晉陽宮還是巍峨聳立,漠視世間冷暖。

同樣漠視晉陽宮的還有一個拎著酒葫蘆地人。

那人看起來四十多歲。眼睛惺松不醒的樣子,一會兒望望遠遠的城牆,一會兒望望這面的晉陽宮。輕輕地歎口氣道:“貧賤到如此的地步。也是白活了一世。”

那人自怨自艾又是歎了一口氣。顯然屬於不知足的那種。因為無論從衣著。從舉止,從手上的那個酒葫蘆,還有酒葫蘆裡面地美酒來看,他都是算不上貧賤的人。

真正貧賤的人絕對不會還能有美酒喝地。

他又灌了幾口,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喃喃自語道:“天色尚早,還能回去賭幾把地。”這人不等走遠,一人迎面走來,微笑道:“裴公何事如此頹唐?”

迎面走來之人面色清臒,三縷長髯,看起來更像個教書先生,對裴公頗為親熱。

裴公晃晃悠悠的一把抓住了那人,歎息道:“文靜,你來做什麼?”

文靜變魔術一樣拿出個葫蘆,含笑道:“我只是想過來看看,裴兄地酒是否夠了?”

裴公一把抓住了酒葫蘆,哈哈大笑道:“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文靜兄也。”拿住文靜送來的酒,裴公又是一陣猛灌,酒水淋漓沾滿衣襟。

文靜一笑,盤腿席地坐下來,不解道:“裴公才是榮升晉陽宮副監,聖上又在這裡,裴公正是忙碌之時,怎麼會在這裡喝的酪酊大醉?”

“我沒醉,我沒醉。”裴公仰天長歎,“副監又能如何,還不是給人跑腿的活兒?想我裴寂碌碌無為的大半輩子,不過是個承務郎養馬的官兒。如今還是李大人給我向聖上討了這活,卻沒有想到又受人氣,既然如此,還不如當我承務郎的好。劉文靜,你也稀鬆平常,怎麼莫名的混了個晉陽令,聽說還是可敦的舉薦?”

裴公正是當初蕭布衣在東都見到的駕部承務郎裴寂,文靜卻是蕭布衣在草原見到的可敦帳下的劉文靜劉先生。

劉文靜笑笑,“我在草原良久,也是有些膩了,久倦思歸,這才向可敦奏請回轉中原。承蒙王威大人看得起,給了個閒職做,其實要論俸祿地位,那是遠遠不及裴公你的。”

裴寂惺松醉眼,“要說我們彼此都是不得志的人,好在我在晉陽有你解憂,不然悶也悶死的。只是你我都是落魄,這世道看起來也不安穩,混一日算一日了。”

裴寂已經醉了八分,說的大逆不道之言,當然也是因為對劉文靜極為的信任。劉文靜也是喝了口酒,不經意道:“裴公,你覺得李世民這人如何?”

裴寂凝起眉頭,“你說李大人的二公子?”

劉文靜只能點頭道:“不是他,還有哪個李世民呢?”

裴寂搖頭道:“不行不行,若論能力才幹,他比建成可差的太遠。文靜,我可是看著他們長大的,李大人家要論才幹,當屬大公子的。”

“哦。”劉文靜笑笑,“原來如此,不過我倒和世民談得來的,至於大公子嘛,他過於忠厚了些。”

裴寂懶得多聽,“忠厚不好嗎?人家的兒子,你這麼關心做什麼?難道你有什麼女兒,準備嫁給李世民嗎?不過嫁過去只怕也只能做個小妾了,高士廉早早的把長孫無垢許配給了李世民了。”

劉文靜搖搖頭,岔開話題道:“裴公,你喝醉了,我前幾日還見你開開心心,怎麼今日變的如此頹唐?”

裴寂把酒葫蘆重重的一頓,大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個死太監。”

“裴公可是說匡帥嗎?”劉文靜問道。

“不是那個死太監還是哪個?”裴寂怒不可遏道:“那傢伙簡直就是個變態,不男不女的,身上成天熏的香噴噴的,我聞到就覺得噁心。偏偏他總以為自己長的很帥,沒有那能力,家裡卻養七八個小妾,蛋都沒有給他下一個,也是好笑。”

“他為晉陽宮監,裴公是他的副手,一切還是要以和為貴的。”劉文靜順著他的口氣勸道:“不過他除了變態些,好像也和裴公沒有什麼衝突?”

“怎麼沒有衝突?”裴寂長歎一聲,“聖上這幾個月不知道怎的,轉了性一樣。以前的時候,諸事要求隆重華美,欠缺點都是不行,可他巡行到了太原,卻頭一次要求諸事節儉。他這一節儉了不得,匡帥那個死太監成日盯著我來看,幾日前我從宮中拿回幾匹布換酒喝,卻被他查到,說要奏請聖上,害的老子使了錢才了事……”

裴寂訴苦大罵後,接著又道:“老子實在忍受不了那個變態,實在不行的話,就回轉東都再做承務郎去,養馬舒舒服服的豈不自在?”

劉文靜突然那低聲道:“裴公慎言,有人來了。”

裴寂倒還有幾分清醒,睜眼望過去,只見到一個宮人匆匆忙忙的走過來,施禮道:“裴大人,驛站傳書,聖上宣召的太僕少卿蕭大人已到晉陽,宮監匡大人請裴大人準備接待,還請速去,勿要耽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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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節 賜婚使

中國歷代的宦官,陰險冷酷,都是超過常人許多倍。

當然好的宦官也有,不過和雞窩裡面冒出個鴨蛋一樣少見。

蕭布衣對著匡帥的時候,頭皮都有些發麻,他面對王須拔和魏刀兒兩大高手的時候,都沒有如此鬧心的時候。

匡帥說自己年紀不算大,不過四十來歲而已,可他入宮的年紀不短,最少有了二十多年,先帝在時他就是個太監,當然到楊廣的時候還是個太監,太監就是太監,不可能變成個真正的男人,只能變成個老太監。

匡宮監沒有鬍鬚,臉很白,但是皺紋很多,一張臉比李淵還要更像阿婆一些。他看起來有些發胖,肌肉也很鬆弛不堪,不用褲帶捧起肚子,蕭布衣很懷疑他的肚皮會砸到腳面的。

當然一個人胖一點沒什麼,老一點也沒有什麼,佛都說了,這些不過是一付皮囊而已,可這付皮囊偏偏覺得自己很不錯,又總是做出一種瀟灑的神色,那就是讓蕭布衣都忍不住想打的事情。

他來到太原郡的晉陽不過半天的功夫,可面對著這個渾身發著嘔人香味的匡宮監,感覺已經過了一年。

他找到了裴蓓,放下了心事,終於可以快馬從梁郡出發,過了黃河,徑直來到了太原。

袁巧兮雖是年幼,卻很是細心,她在井口附近終於尋到了裴蓓的留言,蕭布衣如果早看到留言的話,也不會辛苦地找上一天。裴蓓也很細心。知道就算放火,樂神醫家不能被燒壞的地方,一個是灶台,另外一個當然就是水井。她在井邊留言也是考慮的深遠,只是她卻沒有考慮的是,蕭布衣有的時候也和常人無異,蕭布衣並沒有發現留言,虯髯客也是一樣。他們雖然都是聰明人,可有些事情。還是不如女人瞭解女人心思的。

好在這一切都已經過去,無論留言是否看到,蕭布衣還是找到了裴蓓,但這不是一個結束。恰恰相反,這是一個開始。蕭布衣骨子裡面還是個現代人,他帶裴蓓回來,根本就沒有考慮到袁巧兮的事情。只是見到袁巧兮的那一刻他才知道,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考慮的。袁巧兮沒有裴蓓淒涼地身世,她雖然婚姻不由自主,但畢竟是溫室長大的。十指不沾油星,所以要點燃一堆大火對她而言,並非很容易的事情。她白嫩的臉上被熏地灶王爺一樣。她的如玉小手也是起了血泡。可她卻並沒有什麼怨言。為心愛的人做任何的事情,有地時候或許不過一句鼓勵就能沖淡所有的辛苦。可她沒有聽到蕭布衣的鼓勵。蕭布衣好像變成了啞巴!

蕭布衣以他現代人的觀念來看,總覺得兩個女人能對一個男人好有些像阿拉伯地神話,或者應該說,一直都是男人企及的神話,他當然深愛裴蓓,這種感情是積累在生死與共的基礎上,他不能裝作不知,可他如今對袁巧兮也是大有好感,他一直想要找個兩全其美地方法,可是他自己感覺找不到。不過袁巧兮並沒有把這個當作是什麼難題,她天生有那種乖巧地本性,見到裴蓓地那一刻,她完全沒有敵意,反倒很高興的過去問長問短。

或許是袁巧兮地熱情感染了裴蓓,裴蓓很快的就和袁巧兮打成了一片,反倒把蕭布衣置之不理。蕭布衣沒有想到這種結局,不由苦笑。

二女看起來並沒有什麼芥蒂,和睦共處,剩下的事情倒是順理成章的解決。袁巧兮決定留下來照顧裴蓓,裴蓓也沒有反對。虯髯客為裴蓓把脈後,倒和樂神醫一樣的判斷,裴蓓這種病藥石無濟,需要的是她本身的潛力和毅力。虯髯客算不上什麼神醫,可他認識孫思邈,本身也是內家高手,有時候的見解遠比一般的醫生還要高明。易筋經是他的根本,但是調理氣息的方法他卻是再熟悉不過,當下決定教習裴蓓練息增強體質的法門。樂神醫本是不同意,可聽到虯髯客說的頭頭是道,也是不由的惺惺相惜,決定讓虯髯客嘗試下。可這畢竟事關性命,虯髯客也是琢磨教習,難免會浪費時間,裴蓓聽說蕭布衣太原有事,當下不想耽誤他的時間。蕭布衣知道她的脾氣,當下拜託虯髯客多留幾天看看情況,自己和一幫手下前往太原。

在途並非一日,路途卻和他當初下東都差不了多少,只是當初他馬邑順汾水南下的時候,身邊不過是黃舍人和兩個護衛,這次卻是前呼後擁,身邊有數十人可供調用,而且一路都是有官吏接待,實在是他當初去東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他順汾水北上,發現沿途山水不變,變的只是災民更多了些,個個臉色饑黃,站立不穩,卻也能拿把帶鏽的菜刀出來搶劫。

這些打劫的人當然奈何不了蕭布衣,卻讓他內心狠狠的抽搐下,因為他們的確是不打劫就活不下去,可就算打劫,他們能活下去的也是不多。穿雀鼠谷後很快就是到了晉陽,然後他見到了比骸骨還讓人心悸的匡宮監。

匡宮監並沒有注意到蕭布衣的感覺,或許說他自戀的完全不能發現別人的感覺,親手為蕭布衣滿上了杯香茗後,匡宮監又是幾乎挨到了蕭布衣的身上,“蕭大人,這一路可還順利嗎?”

看到匡宮監甚至有些含情脈脈的意思,蕭布衣只差把隔夜飯吐了出來,“一切倒還順利,對了,匡宮監,聖上什麼時候見我呢?”

匡宮監想了半晌,“大約是明天,或許是後天,或許是大後天。只是蕭大人不要過於心急,若是聖上想要見你,我絕對會第一個通知你的,你放心好了!”

“蕭大人,聖上召見。”裴寂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搶了宮監的第一次。

匡宮監白臉有些發青,“裴寂,你喝多了不是?聖上說了,這段時間並不開心,誰都不見地。”

裴寂搖搖頭,有著說不出的開心,“回公公,我現在有說不出的清醒。我在給內宮送所需物品的時候,恰巧遇到了聖上。聖上隨口問道,蕭布衣怎麼還沒有到晉陽,我就說昨日其實已經到了。聖上聽了,只罵有人不做事情。聽說現在正怒著,讓下官即刻召蕭大人進宮的。”

裴寂不稱大人只稱呼公公,顯然是有譏諷的意思,可他這麼稱呼。更是暗示著什麼。匡宮監臉色有些發綠,強笑道:“是這樣嗎,那我倒是不知的,我這就帶蕭大人馬上進宮面駕……”

“聖上說不用了。”裴寂輕輕歎息聲。“聖上說公公老了,可以告老回鄉了。”

匡宮監‘咕咚’聲坐倒在地,口吐白沫。裴寂也不理會。只是伸手做個請的姿勢。“蕭大人。請。”

蕭布衣以前一直覺得裴寂做不

大事,可如今看來。他總算做了件好事。

匡宮監原來不是熱情,不過是想從他身上揩油而已,當然也可能抱著財色雙收的念頭,沒有想到一念之差,卻是丟了官位。裴寂看似酒鬼,可是能踩就踩,也是絲毫不讓王世充地。

“蕭大人一路辛苦了。”裴寂在蕭布衣面前倒是規規矩矩。

“做臣子的本分而已。”蕭布衣應了句。二人無話,等送蕭布衣進入宮中後,裴寂出來就見到一人微笑的望著自己,臉上喜意道:“文靜,你的主意真地是高,只讓我見聖上,隨口的一句話,就收拾了那個死太監,以後我就不用看他臉色做事了。”

劉文靜含笑道:“恭喜裴大人,才是榮升晉陽副宮監,看來這晉陽宮監的位置也是指日可待的。”

裴寂臉上笑開了花,手舞足蹈,卻沒有留意到劉文靜眼中閃過絲詭異之色。

蕭布衣這時已經到了楊廣地身邊,相比東都的時候,楊廣雙眉看起來又皺緊了些,他身邊跟著的是宇文述,裴蘊還有虞世基。楊廣巡幸的慣例都是眾親信大臣跟隨,這固然是信任,也多少是因為不信任地緣故。想起王世充當初在江都所言,蕭布衣只能小心翼翼,長時間在外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就是天高皇帝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壞處當然就是,有佞臣讒言整日吹著,碰上這個喜怒無常的楊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殺身之禍的。

“布衣,坐吧。”楊廣見到了蕭布衣,皺緊地眉頭多少舒展了些,在他地心目中,這個蕭布衣是蕭皇后裴茗翠舉薦,和他沾親,為人又是低調,不爭功奪利,值得信任地。

現在能理解他的人都不多,能值得他信任地人更是少之又少,裴茗翠若不是去了幽州緝拿王須拔和魏刀兒,倒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只是念頭轉瞬滑過,楊廣搖搖頭,心中歎息一口氣。蕭布衣見他搖頭,卻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等楊廣詢問,先將揚州一行述說遍。他說的極為仔細,就算去樂坊也是直言不諱,當然這些都算到袁天罡的腦袋上,只說天機難懂,他不過是依照錦囊上做事而已。

蕭布衣知道這種事情萬萬不能說謊,只因為他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處錯處被抓住,很可能整個南下的辛苦都會付之東流。宇文述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裴蘊卻是點頭示意贊許,虞世基當先道:“聖上,蕭少卿忠心耿耿,果然沒有辜負聖上所托。”

楊廣點點頭,沉聲道:“袁道長天機神算,就算朕也是不懂的,布衣照著他說的來做就好。對了,宣華那裡的瓊花開了沒有?”

蕭布衣點頭道:“回聖上,開的正茂盛。”

楊廣終於歎息聲,“朕好久沒有去看宣華了,她多半要怪朕的。”

眾大臣不語,蕭布衣卻是輕聲安慰道:“聖上,宣華夫人向來以聖上為重,知道聖上大業繁忙,想必也會體諒聖上的難處。”

楊廣望向宮外,露出緬懷之色,虞世基卻道:“聖上,此間事了,聖上當可再下江南的。”楊廣卻是皺了下眉。不再就下江南地事情討論下去,只是問蕭布衣些瑣事。

好在蕭布衣仔細,也知道這些不可避免,做足了功課,宣華園的細節讓他描述下,眾人身臨其境般。楊廣聽的津津有味,聽完後說道:“布衣辛苦了。”

如此誇獎對楊廣而言,實在是少見的嘉許,也算是最高的嘉許。蕭布衣只能謙遜兩句,楊廣坐在龍椅上望著宮外,半晌才道:“想必袁道長的神機妙算已經起了作用,前幾夜朕夢到宣華的時候。她還感謝朕幫她修葺了屋子,請了楊柳樹神護衛呢。看來她在那裡,也不算孤單了。”

虞世基等人都是連連說是,說什麼聖上誠心感動了天地。袁道長果然名不虛傳。蕭布衣卻暗想,這多半是什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楊廣為陳宣華做了些事情,總算心安。只是一個男人為個女人長情至此,倒不知道那女人到底何等的顛倒眾生。

楊廣不語,眾人也是沉寂。不知過了許久。楊廣這才說道:“布衣。這次朕招你來,還想讓你再做件事情。”

“聖上但請吩咐。”蕭布衣恭敬道。

楊廣輕輕地咳嗽聲。看了裴蘊一眼,“裴愛卿,你和布衣說說吧。”

裴蘊上前一步,沉聲道:“蕭少卿,這次聖上太原巡視後,其實還想北上的。”

蕭布衣微愕,“再北上只怕要到馬邑了。”

“還要向北。”裴蘊緩緩道。

蕭布衣只好道:“臣下駑鈍,揣摩不到聖意,還請裴禦史明言。”

裴蘊微笑道:“蕭少卿沉穩有加,看起來是選對人了。”

楊廣道:“裴禦史,如實對他說吧。”

裴蘊點頭,緩緩道:“自啟民可汗過世後,始畢可汗日益蠻橫,如今拒不來朝,已經讓聖上很不滿意。突厥和大隋關係日益緊張,始畢可汗的弟弟叱吉設忠厚老實,聖上準備出使突厥,宣始畢可汗和叱吉設來見,順道將無憂公主嫁給叱吉設,一來可以緩和大隋和突厥的關係,二來又可以安撫突厥民眾,可謂是兩全其美。”

蕭布衣想起當初董中將所言,知道楊廣說是什麼如實述說,卻已經有了水分。楊廣不昏,有地時候實在比猴兒還要奸的,就憑他不動聲色的逼反李敏,剷除東都李閥就是可見一斑。

“這果然是個兩全其美的妙策,只是不知我需要做些什麼?”

裴蘊沉聲道:“叱吉設雖然忠厚老實,卻是膽小怕事,聖上想冊封他個南面可汗地稱號,可又怕他不接受。聖上的意思是,讓你借去草原之際,順路拜訪下叱吉設,少卿你聰穎善談,多多以利害關係遊說,讓他務必接受這個稱號才好。等到你勸說成功,當為大隋立下赫赫的功勞。”

蕭布衣心道,老子逼賭逼嫖的都已經見過,逼人接受冊封地倒是頭一次見到。

“就是勸說他接受這個稱號嗎?”蕭布衣問。

裴蘊點頭,“正是如此,少卿怎麼說也是去過突厥,和可敦有過交往,再加上在草原深得牧民的擁護,實在是此行的不二人選。”

“我什麼時候可去?”蕭布衣問道。

“少卿從江都到了太原,一路奔波,很是辛苦。”裴蘊輕聲道:“如果少卿想要休息幾天也是可以地。”

蕭布衣看到眾人都是望著自己,像望著一個拉磨地驢子,滿是期許,毅然道:“國家大事,匹夫有責,布衣身為太僕少卿,得聖上厚愛,只恨不能竭盡所能,若是聖上

微臣懇請明日起行。”

楊廣龍顏大悅道:“蕭卿家果然忠心耿耿,既然如此,朕准你明日起行。”

眾人看起來都是舒了一口氣,望著蕭布衣有如送去屠宰地豬羊,蕭布衣卻有些惴惴問,“我一個人去嗎?”

這活並非好活,顯然帶有分化人家突厥的性質,始畢可汗要是知道,下場可想而知。管你什麼馬神牛神,牛鬼蛇神地,始畢可汗讓你活著回來都是祖上燒了高香。

“當然不是你一個人去。”裴蘊笑道:“此行少卿明裡就是賜婚使,也算做個前哨,宣佈將無憂公主嫁給叱吉設。暗裡卻是和叱吉設說及冊封一事。等到他同意,少卿當可快馬回報,到時候聖上出巡,一舉功成。不過既然是賜婚使,當然帶個幾百人那也是情理之中。這幾百人少卿要選什麼精兵強將,朝廷當可滿足。”

虞世基一旁突然道:“聽說少卿和李靖關係不錯,李靖擅長帶兵,如今身為馬邑郡丞,如果少卿喜歡。大可和李靖同行前往突厥,這樣可確保萬無一失。”

楊廣點頭,“虞侍郎言之有理,既然如此。就讓蕭布衣為賜婚使,李靖為副使,兼保護蕭布衣的職責去見叱吉設,眾卿家意下如何?”

裴蘊三人都是躬身施禮道:“聖上聖明。”

宇文述一直保持沉默。這會兒走過來拍拍蕭布衣地肩頭,哈哈大笑道:“少卿現在做事無有不成,這次定然還會成功,老夫就先預祝你馬到成功。”

蕭布衣含笑道:“多謝吉言。”

蕭布衣沒出晉陽宮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喊,“蕭少卿請留步!”

聲音嬌脆欲滴,只是帶有深深的疲倦。蕭布衣愣了下。半晌才轉過神來。躬身施禮道:“微臣見過無憂公主。”

無憂公主眉黛緊蹙,哪裡有什麼無憂的樣子。幾個月不見,除了清減些,她並沒有太多的什麼改變。

“蕭少卿,聽說你才從江都趕來?”無憂緩步走過來,抬頭凝望蕭布衣的眼眸,一霎不霎。

蕭布衣扭過頭去,沉聲道:“公主說的不錯。”

“江都好玩嗎?”無憂公主輕聲問道。

蕭布衣苦笑道:“微臣只是去江都公幹,並沒有遊玩什麼。公主若是無事,微臣先行告退……”

“我,我有事。”無憂公主急聲道。

蕭布衣止住腳步,“不知道公主何事吩咐?”

“我聽說江都很是好玩,不知道少卿可有興趣帶我去江都遊玩?”無憂公主懇求道。

蕭布衣搖頭道:“公主,很是不巧,微臣皇命在身,無暇陪公主南下的。”

“什麼皇命?”無憂公主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微臣不便說。”蕭布衣大為頭痛。從內心來講,他多少有些同情無憂公主,可他對此實在無能為力。

“是去做賜婚使吧?”無憂公主冷冷的問。

蕭布衣沉默無語,無憂公主眼角突然迸出淚水,“為什麼是你?你不知道這對我來說,是多麼殘忍之事?”

“賜婚使即使不是微臣,還有他人。”蕭布衣道:“微臣只是奉旨行事,公主若是不喜,大可讓聖上換人就好。”

“蕭布衣,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從未喜歡過我?”無憂公主上前一步,抬頭凝望蕭布衣目光灼灼。

蕭布衣想都沒想,斷然搖頭道:“從來沒有。”

無憂公主退後幾步,臉上滿是憤怒,怒聲道:“你說謊!我知道你在說謊。”

蕭布衣沉聲道:“公主,微臣還有他事,先行告辭。”他轉身就走,不做停留,無憂公主卻在他身後大喊道:“蕭布衣,你記得,我會恨你一輩子!”

蕭布衣再次踏入馬邑城地時候,恍若隔世。

第一次他進馬邑城的時候,看起來不過是個癟三,對太守之流的人物只能仰而視之,可當他這次來到馬邑城的時候,輪到王仁恭對他仰而視之。

王仁恭當初見到蕭布衣之時,雖然知道這小子絕非池中之物,可卻從來沒有想到過不到一年,這小子竟然爬地比自己還要高。他戰功赫赫,出生入死不過坐到太守的位置,蕭布衣這小子沒有見他做什麼事情,就是優哉悠哉的上了高位。想到這裡的王仁恭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見到蕭布衣對自己還是一如既往地恭敬,心中多少舒坦了些。

蕭布衣不到馬邑之時,驛站早早的通傳,蕭布衣還沒有踏入馬邑之時,王仁恭早帶著人在城外恭候。

蕭布衣奉旨賜婚,這是個虛銜,可又是事關重要,地方官向來不敢怠慢的,王仁恭帶著蕭布衣進了馬邑城,身邊劉武周和李靖作陪,一時間城中百姓指指點點,風光無限。

“我已經為少卿準備了薄酒,還望少卿賞臉。”王仁恭見到蕭布衣雖是風光,並轡入城的時候,還是讓他一個馬頭,很是舒服。

蕭布衣本待搖頭,轉念一想,歉然道:“多謝王大人美意,只不過我有要事在身,不好飲酒。”

“不飲酒,吃吃飯總是可以地。”王仁恭笑道。

蕭布衣點頭應允,轉瞬又是壓低聲音道:“王大人,聖上讓李郡丞充當賜婚副使,不得耽擱,今晚我去找王大人一醉方休,這刻卻要和李郡丞有些事情要商量。”

王仁恭聽到他把楊廣搬出來,臉上有些異樣,可又聽到他說什麼一醉方休,不由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為高興,“既然如此,那晚上我就恭候少卿的大駕了。”

他帶著劉武周離去,李靖卻是望著蕭布衣道:“三弟,沒有想到我們這快又見。”

蕭布衣嘿嘿笑道:“二哥,也不快了,你難道還準備幾年再見嗎?不過這次找你當副使可不是我的主意,你莫要怪我。”

李靖笑著搖頭,“我也很想去突厥轉轉,怪你何來?”

蕭布衣有些不解道:“二哥為什麼想去突厥?”

李靖四下望了眼,微笑道:“我來馬邑也有些時日,只見突厥飛揚跋扈地不可一世,屢次擾民,如有機會,你我並肩攜手,平了突厥如何?”

蕭布衣大笑道:“二哥有此宏志,小弟怎敢不隨。”他說到這裡壓低了聲音道:“原來二哥是想趁這個機會,先去突厥查看地形嗎?”

李靖微笑點頭不語,二人並轡策馬揚鞭,馳在邊塞古道,一時間意氣風發,滿是豪情!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6
一八九節 蹉跎

馬邑北上,一路上綠草青青,天高雲淡。時不時的民,愁苦滿面。

這裡風景雖好,卻是處於突厥和大隋的交匯之處,近年來大隋突厥關係日益交惡,不時的有突厥兵南下掠奪,當這是肥羊所在,戍守邊陲的大隋兵也是多有反擊,雙方互有損傷,苦了的卻是這裡的百姓。

只是這裡雖苦,百姓們還是擔驚受怕的留在這裡,因為他們已經找不到一方屬於自己的樂土。苛政兵役對於他們來說,實在是比雙方交戰掠奪還要讓他們膽顫心驚。

一隊兵約為三百人左右,個個盔甲鮮明,駿馬良弓,不急不緩的向北行進,在晌午時分已經到了紫河。

紫河的河水一如既往的明亮清澈,靜靜的流淌。遠方的青山巍峨,連綿迤,龍蛇般的拓展去,馬上一將軍混鐵槍輕揮,沉聲道:“下馬歇息一個時辰。”

三百騎兵齊刷刷的下馬,動作一致,拿鍋生火,做飯取水,有數人負責放馬餵養,卸下輜重,有兩人卻是縱馬飛奔向前馳去,接替前哨兵士,每個人都是默然做事,卻是做的都是一絲不芶。不過倒還有數十個人沒有下馬,不望將軍,只是望向另外一個騎白馬的人。

蕭布衣笑駡道:“這裡官職我大,指揮卻是李郡丞最大,以後你們聽從李郡丞的指揮就好。”

那數十個漢子轟然應了聲,稀稀落落的下馬。盤膝坐下來,孫少方搖頭道:“你們吃喝享受地習慣了,就等著吃飯呢?”作勢一腳踢過去,“還不幫手收集取火的枯枝?”

眾漢子當然是跟隨蕭布衣南下的禁衛,胡彪,孫晉都是赫然在列,實際上南下的禁衛此次倒是大多數的都跟在蕭布衣的身邊。阿鏽和周慕儒卻是留在虯髯客的身邊,只為有什麼不虞通知之處。

眾禁衛雖然出來的久了,可很多卻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像周定邦那種人當然也有,卻是不多。蕭布衣從梁郡出發的時候,倒是允許這些禁衛徑直回轉東都。孫少方卻是難得地清閒,想在東都無事。請求跟隨蕭布衣,他一請求,其餘的禁衛都是轟然相應,知道如今的太僕少卿紅的一塌糊塗。跟著他大有作為,回轉東都吃著俸祿清貧地要命,跟著蕭大人到處打秋風很是痛快。這個大人雖不搜刮錢財,可若有地方官送錢上來也是從不推搪。這樣一來一回的途中。眾人倒是哪個都是大賺了筆。

張慶卻是要去東都,一方面要向兵部回文,另外一方面卻是因為周定邦的緣故。孫少方雖然圓滑。但是許下的諾言卻是從不忘記。周定邦雖是叛變身死。可情有可原。一家老小無依無靠,孫少方把張慶留在東都就是有照顧周定邦家人地意思。

蕭布衣寶藏到手。早有安排,除了袁嵐等少數人知道外,就算孫少方都是不知。地方官的孝敬倒是盡數分給了手下,讓眾禁衛死心塌地的跟隨。

他們從梁郡到了太原郡晉陽宮,只是經過半天休息就是趕到了馬邑,馬邑又呆了一夜,第二日就是啟程向突厥進發。只是來的時候不過數十人,再次前行地時候卻多了個李靖和三百兵士。

李靖素來沉默寡言,眾禁衛在東都有識得有不識的,知道他本來是個員外郎,最近才當上的郡丞。本來都有輕視之心,可是見到蕭布衣對李靖素來親熱和恭敬,倒是不敢小瞧了李靖。李靖有什麼本事眾禁衛不清楚,可蕭大人地本事那是有目共睹,蕭大人有禍事當先頂著,有好事眾人分享,這一路南下早讓眾禁衛口服心服,蕭大人都敬重地人物,他們當然也要敬重。不過他們閒散地慣了,李靖手下的兵士對李靖是言出法隨,莫敢有違,他們卻還是慵慢懶散,不服李靖地號令。

“二哥,又要休息嗎?”蕭布衣笑道。

“你很急去當這個賜婚使嗎?”李靖下馬問道,順便卸下了馬鞍,蕭布衣亦是如此。

蕭布衣知道李靖是愛惜馬力,很多地方都是親力親為,只因為騎兵交戰,蓄積馬力最為重要,李靖每次休息的時候都要卸下馬鞍,看似麻煩,卻只是為了馬兒更好的征戰遠行。

“急倒不急的。”蕭布衣盤膝坐下來,望著遠方,“只是這個賜婚使並不好做。”

“你知道就好。”李靖也是坐了下來,望了眼眾禁衛的散漫,皺了下眉頭。

“何時二哥有空,把我的這些手下訓練成你兵士那樣就好。”蕭布衣苦笑道:“他們閒散慣了,和我一樣,二哥莫要見怪。”

李靖搖頭,“見怪倒不會見怪,只是你這些手下單打獨鬥可能尚可,要說行軍作戰,不過是群烏合之眾而已,不堪一擊。”

蕭布衣點頭,“二哥說的極是。”

李靖望著遠方,“三弟,我知道你武功現在已經很是不差,但要是在千軍萬馬之中,自保有餘,作戰不足。領軍在於紀律嚴明,不然諸葛武侯也不會說有制之兵,無能之將,不可敗也;無制之兵,有能之將,不可勝也。”

“二哥說點我能明白的話吧。”蕭布衣苦笑道。

李靖解釋道:“武侯說這話的意思是,軍隊訓練有素,紀律嚴明,就算是個平庸之將指揮,也不會打敗仗。可要是自己軍隊不戰自亂,即是是勇將賢將領軍,也是難免發生危險。”

蕭布衣聽的津津有味,點頭道:“原來如此,諸葛武侯說的很有道理。看來我這種的平庸之人如果能帶領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也有取勝的機會。”

李靖笑笑,“你說的也有道理,所以我在想辦法幫你訓練一支鐵軍。以備不虞。到時候若真地有什麼仗事,三弟不求殺敵,自保總是沒有問題。孫子兵法有雲,教道不明,吏卒無常,陳兵縱橫,曰亂。”見到蕭布衣翻著白眼,李靖微笑解釋道:“這句話如果要詳細闡明,那就是。如果訓練教習的方法得當,兵士就會樂於聽從將軍命令,但教習不得法的話,就算你早晚督促。也是無濟於事。將無威不行,軍無紀不勝。自古以來,自亂其軍,自取覆亡的例子數不勝數。當年秦王堅數十萬之兵看似強大。卻在水之戰一退而潰,歸根結底,不過一個亂字。若有號令嚴明的兵士,三千破三萬並非妄談。張將軍領河南道十二郡。往往能夠以少勝多,賊寇雖動輒十數萬之眾,卻常常一擊之下潰不成軍。說穿了就是教道不明的惡果。年初我到齊郡。觀張將軍用兵之法也算中規中矩。可就是教道嚴明四字,足可讓他百戰百勝的。”

布衣輕歎道:“二哥說的極有道理。只是道理是道>也不少,卻並非所有人都能和二哥一樣訓練出這等兵士。”

李靖緩緩點頭,“三弟,其實你人也聰明,現在卻不是統帥全軍地將領,因為你太過親和,和你這種人交朋友當然可以,因為你這種人真心為人,和你交友隨心所欲,心情舒暢。可做你的手下卻不行,因為他們會無所適從,世上人分多種,可有很多兵士是無令不行的。當年尚書令楊公其實不善謀略,卻能百戰百勝,你可知道什麼原因?”

蕭布衣沉吟良久才搖頭道:“不知。”

他沉吟不是思考楊素的用兵之法,而是思索李靖對他地評點,他不能不說,李靖說的一針見血,極為準確。

“楊公能百戰百勝,只是在於治軍嚴格,賞罰分明而已。”李靖緩緩道:“楊公每次出軍,務求馭眾嚴整,每到行軍打仗之時,先尋兵士過失斬之,多的時候有百多人,少的時候也有十數人地。”

蕭布衣聽的有些目瞪口呆,半晌才道:“他是殺卒立威嗎?只是這手段未免過於殘忍了些。”

李靖點頭,“所以我說要論武功你是不差,要說領軍打仗還是差的太多,楊公每次出軍定要殺兵立威,流血盈前,依舊言笑自若。對敵之時,先令幾百人衝鋒,攻陷則已,若是不能攻陷卻又生還者,無論多少,盡數斬之。如此一來,他手下的將士出戰都有必死之心,是以戰無不勝,才能成為大隋地名將。只是他雖然法度森然,可跟隨他的將士,微功必錄,寸功必賞,這比起一些將領帶軍攻敵,將士的功勞卻被文吏篡改強過很多,是以將士反倒更願相隨楊公。”

蕭布衣輕輕歎息道:“我才發現,有些事情,有些人永遠做不到地。”

李靖輕輕拍拍他地肩頭,安慰道:“好在你做地事情,有些人也是永遠做不到的。”

李靖蕭布衣交談兵法良久,用過午飯,拔寨前行。李靖做事素來有條不紊,不急不緩,眾人雖然趕路,卻是很少感覺疲倦,不由都是暗自佩服李靖地調度得法,孫少方私下也是對蕭布衣挑起大拇指,說什麼蕭大人果然有識人之明,區區的一個馬邑郡丞也不簡單,當初在東都之時,只是聽說過李靖不差,今日得見,才覺得名不虛傳。

蕭布衣暗自好笑,心道自己識得李靖進而結交李靖多少還是因為知道李靖很牛的緣故,這和什麼識人之明半點瓜葛沒有的。

李靖任人褒貶,喜怒不形于色,眾人過了紫河,在李靖的帶領下,卻是徑直向北進發。李靖雖然久在東都,可算是不出門還是知曉天下事,但他對突厥地勢也是不熟,一切所知不過是書籍上記載而已,所以在馬邑早早的找了個毗迦帶路。

毗迦還是一樣的老,只是顯然不是當初帶眾商人出塞的那個毗迦,李靖沒有任由他走在前面,有空卻是低聲詢問毗迦幾句,很多時間都是沉吟思索,似乎要把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要記在腦海中。

這裡已入了突厥境內,只是還是比較荒涼,牧民牛羊多了起來,見到眾人鎧甲鮮明。都是有些不安,只是見到當先一面大旗,上寫賜婚兩字的時候,都是有些釋然。

這裡因為和大隋交界,很多人會說突厥話,也有不少突厥人識得大隋地文字,這些人雖然裝備精良,可畢竟人不算多,應該不會起了什麼爭端。賜婚對突厥牧民而言。也不是陌生的事情,當年可敦嫁到突厥的時候,浩浩蕩蕩的數千人之多跟隨,這次只有這幾百人。想必是什麼不得志的公主要嫁過來。

李靖把大旗讓兵士舉起來,宣告善意,倒是省了很多周折,一路上也少有人詢問。

蕭布衣記得自己當初出塞的時候。出了紫河是向東北進發,那裡是僕骨和拔也古的所在,這次是向北,雖然和去蒙陳族並不是南轅北轍。卻也是始終拉不近距離,不由若有所失。他來到了草原,本想見蒙陳雪一面。如今看起來卻和蒙陳雪的蒙陳族越行越遠。

草原如此之大。天色蒼蒼。四野茫然,行進永遠無窮無盡般。

蕭布衣見到李靖詢問毗迦告一段落的時候。縱馬過去問道:“二哥,你難道還會突厥語?”

李靖點頭,“會一點。”

蕭布衣汗顏,“二哥有什麼不會地?”

李靖想了半晌才道:“生孩子不會。”

蕭布衣和李靖不約而同的笑,蕭布衣沒想到李靖還會和他開這種玩笑,不解問,“我看二哥對突厥地勢也不熟悉,卻會突厥語,不由有些奇怪而已。”

李靖望著遠方的連綿山脈,突然問道:“三弟可知道為兄現在多大的年紀?”

蕭布衣見到李靖一張沉穩少有表情地臉,半晌才道:“三十出頭,四十不到?”

李靖笑笑,伸出右手道:“不知道兄弟真的不知,還是想讓我寬心?其實為兄再過五年也就到了知命之年。”

蕭布衣愣住,他當然知道知命之年是多大,知命之年又叫半百,也就是五十的意思,他還沒有想到過李靖竟然這麼大的年紀。這麼看來,虯髯客是為三人中地老大,豈非要到了五十多歲,可從他面相倒是看不出來,這兩位老大哥以當他爹的年紀,和他拜把子,倒也是很給他面子的事情。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李靖悵然道:“為兄眼看知命之年,卻終是一無所成。只以為終會碌碌無為,卻沒有想到這半年不到,兩次領軍。”回頭望了眼三百兵士,李靖微笑道:“雖人數不過三百,卻是我生平最為愉快的事情。”

蕭布衣安慰道:“二哥不必頹唐,想姜太公好像八十多才出頭才被人重用……”

“八十?”李靖嘿然而笑,“我還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那個時候。為兄年不過十六,就調為長安功曹,本以為大隋初定,外患頻頻,會學霍驃騎般年少成名,東征西討,為大隋立下不世地功業。”

蕭布衣只能苦笑,霍驃騎當然就是說那個年少成名的霍去病,那個大漢的戰神霍去病!那個讓兇狠剽悍地匈奴人也不得不哀唱,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地霍去病。

可惜霍去病成名地早,死的更早,雖是百戰百戰,六伐匈奴,卻還是二十出頭病死,這樣地人生,是流星般的閃爍輝煌,燦爛一現,卻是無法挽留。

為兄沒有想到這功曹一當就是七八年。”李靖淡淡算榮升了點,當個殿內直長,一晃眼就是十年的蹉跎。隨後又是做了汲縣令,安陽縣令,三原縣令,俸祿每年能加個一石,可離為兄的當初的志向卻是越來越遠。”

蕭布衣望著李靖的目光復雜,卻是沉默,他知道這時候的他只需要聽即可以。李靖一路仕途,看似緩慢升遷,卻還是屬於不得志的那種。這些官職對旁人來說或許不差,可是對李靖而言,只有三個字,不喜歡!

“霍驃騎傳世八字,匈奴不滅,何以家為。”李靖輕輕歎息聲,“為兄當時也是心馳神往,可碌碌無為十數年,這時候碰到了大哥和紅拂……”

他的臉上露出點緬懷,像是傷感。又像是懷念,“那時的紅拂正是如花般地年紀,如花般的容顏,我那時心灰意懶,她卻只是安慰我道,生不逢時,非我過錯。我知道兄弟並不滿意你嫂子的為人,可是你看著我這二哥的面子上,不但給了她足夠的面子。這次還是以美玉相贈……”

他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沒有說下去,蕭布衣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二哥何必再提。”

李靖沉默良久才道:“你嫂子現在的確有些勢利。不過很多時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貧賤夫妻百事哀,榮華富貴的時候看不出什麼,任誰都是看到你的風光,我聽說很多士族都是有意將女兒許配給你地。就算李淵那老鬼雖然升官做了個安撫使,卻好像把女兒留在東都守家,我猜他可能想要以李采玉來拉攏你的。”

蕭布衣大汗,苦笑道:“二哥想的太過太馬行空了。我如今和李采玉不過只見過一面了,談什麼拉攏?”

李靖哂然一笑道:“為兄幾十年的眼光,很少看錯地。只是布衣。你要記住。風光無限對你示好之人切不可托以真心。患難之際能對你不離不棄的才是你一生之伴。你嫂子本是尚書令楊公的侍女,後來在你二哥落魄之時看重我。毅然決定私奔跟我,讓為兄一生感激。好在當初尚書令楊公頗為豁達,不以為忤,也不追究,不然為兄恐怕當年就會開始亡命天涯的。”

蕭布衣笑,“楊公領軍嚴峻,沒有想到倒還能成人之美。”

李靖臉上露出感激之情,半晌又道:“當初為兄又遇見了大哥,我看地出,大哥也是喜歡紅拂,只是可惜為兄當初已對紅拂不能分開,倒是有些愧對大哥……”

蕭布衣搖頭道:“二哥此言差異,有些失去是註定的,有些緣分永遠都不會有什麼結果。人生就是如此,你愛一個人不一定會擁有,愛你的人不見得你會愛她。可若是她也愛你,你也愛她的話,分開拒絕都是殘忍無可奈何地事情,若是還故作偉大的把她推給別人,那就是兄弟我都不認可的事情。”

李靖沉默了良久才道:“三弟,謝謝你。”

“對了,我聽說當年大哥和你還有嫂子好像轟動了京城,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蕭布衣好奇問道。

李靖笑笑,“當初紅拂貌美如花,自然引來登徒子無數。李閥一人要強搶紅拂,為兄惱怒之下失手殺了那人。李閥那時就是權利滔天,當下要治為兄地罪名。大哥卻是挺身而出,夜到李家,在牆壁上寫下殺人者張仲堅是也,又在那家床榻頭放了把匕首,無聲無息。”

蕭布衣心想能讓李靖都惱怒地,那人也是有點本事,不過當年地李靖說不定也是年少氣盛,遠不如現在的沉穩,不想過多地探尋細節,微笑道:“大哥武功高絕,做這種事情倒的確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李靖臉上又是感動,“大哥用意明顯,就是警告那些人莫要和我為難。那家雖是權大,卻是畏懼大哥的絕世武功,再加上本來就是理屈,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從那以後,大哥就開始被官府通緝,以他的武功,當然一切不過是走個過場,又有哪個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大哥因為這件事很少在京城公然露面,我也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派去做個員外郎,官階不變,只是整日和牲畜打打交道了。”

蕭布衣這才明白所有的前因後果,暗想李靖如此大才,居然不為大隋所用,本來以為是楊廣沒有眼光,可卻沒有想到一切原來是李閥暗中搗鬼,對於李靖這樣的人,讓他去當弼馬溫,實在是比殺了他好不了多少。

轉念有些心動,蕭布衣突然想到李靖能由員外郎做到馬邑的郡丞,固然和自己有點關係,可說不定也是因為李閥倒臺的緣故。

“為兄這數十年一直不得志,無事的時候除了研究兵法外,就是研究西域,吐谷渾和高麗等國的風俗地理,順便學習了他們幾個地方的語言。”李靖笑道:“其實不止這幾個地方的語言,就算波斯語為兄也會說些,本來以為此生無用,沒有想到碰到賢弟後,為兄算是苦盡甘來,這才能和毗迦說上幾句。”

蕭布衣想起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這句話的時候,大有感慨,李靖已經年近半百,卻不自怨自艾,厚積薄發才能成就一世偉績,看起來絕非僥倖。

二人並轡前行,邊走邊談,倒是少有的痛快。

“如今我們已經走了數日,前方不遠就是鐵山了。過了鐵山再行一日,估計就能到叱吉設的領地。”李靖揮手指去,只見到前方山脈連綿,群山呈鐵青之色。

“鐵山?這山上產鐵嗎?”蕭布衣笑問道:“不然怎麼會有這個稱呼?”

“三弟說的不錯,突厥冶鐵一絕,這鐵山倒是冶煉兵刃的上等資源所在。”李靖凝望著遠山,“想霍驃騎踏破祁連山,死後陵墓也做祁連山狀,為兄死後,只望能以鐵山為陵,此生不虛度矣。”

蕭布衣一旁道:“有志者事竟成,以二哥的本事,未來的年月定然能不讓霍驃騎的。”

李靖笑笑,不等回答,目光一凝,臉色變得凝重起來。蕭布衣也見到遠方一個黑點,逐漸變大,一騎飛奔而來,正是李靖派出的前哨游弈使。

李靖領軍,向來注重前哨打探,做到知己知彼,每次都是兩個游弈使交替前行打探消息,那人賓士的如此之快,顯然是有了急事。

那人不等下馬,已經大聲疾呼道:“李大人,前方出現馬賊一陣風!正向這個方向沖來,請大人速做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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