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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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52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8
二百節 轉折

廣自從征伐遼東失敗後,就很少有睡的安穩的時候。

他忍受不了自己的哪怕一次失敗,可是他沒有想到過征伐遼東不過是他失敗的開始,也是他人生的轉折,他在雁門城被圍的時候,每晚都是在廝殺聲中驚醒,滿身冷汗。

他孤傲,但是他也害怕,他不怕死,但害怕死前落入突厥人的手上,那對他而言簡直是個奇恥大辱,他實在難以忍受以前跪倒在他面前,俯首稱臣的咄吉高高在上的望著他,趾高氣揚。

他不能容忍任何人高他一等!

他雖然是自幼鐘鳴鼎食,只有別人羡慕他的份,可卻始終覺得老天對他不公。因為他大哥出生就是太子,可他不過是晉王。他做戲了近二十年才贏得了東宮太子的位置,隱忍了二十多年才登上了天子之位,每次想起那二十年的日子,他就覺得,自己以後絕對不能讓任何人忤逆自己的意思,他要補償回二十年來所受的屈辱和壓抑,變本加厲!

站在城樓上,聽到城下的突厥兵喊聲震天,望見突厥兵的攻勢如潮,楊廣多少有些麻木。他也統軍過,不過平陳的時候是父親幫他安排好了一切,他只要聽從那些將軍的建議,跟在後面領些榮耀就好。征伐高麗是他親自統軍,一意孤行,結果慘敗而回,數十萬大軍回來的不過幾千,可就算那樣,他也沒有怎麼見過血。他不出征就在行宮,出巡就是呆在城,聽著兵將的報喜或者報憂,別人的白骨堆出了他的偉業。

他沒有想到過流血會有這麼慘烈的時候,城中已經死傷慘重。楊廣雖然沒有問,可也知道,兵將們絕對支撐不了幾天了。

援軍不至,他們是否已經放棄了自己,楊廣想到這裡地時候,頭一回沒有憤怒,只有了譏誚!

血流的多了,也不會太熱了,那失敗的次數多了,恥辱的感覺是否就會弱了很多?

站在城樓上。楊廣四周雖有兵士衛守,銅牆鐵壁般,卻是一如既往的孤單寂寞,還有深深的恐懼和厭惡,“宇文愛卿……”

“聖上有何吩咐?”宇文述影子一樣的跟在楊廣身邊,實際上,他這輩子也的確是楊廣的影子,楊廣說的話,他從來沒有反對地時候,所以他勝了敗了都不會耽誤他的大好前程。

“夜半準備突圍。把精兵都召集起來。”

“好,老臣這就去準備。”

宇文述退下的時候。群臣竟然都沒有發言勸阻,這些天來,楊廣不止一次說過要突圍,這樣死守是不行的,群臣也不止一次的勸說楊廣,只要再堅能守候到援軍。楊廣猶豫不決,勸勸又能挺上幾天,可這一次誰都看出,楊廣已經下定了決心。誰也都看出,這城的確有點守不住了。

“蕭布衣,你意下如何?”楊廣只是徵詢蕭布衣。

“聖上是否要聽實話?”

“當然。”楊廣然不悅。

“微臣認為此時此刻,無論攻城抑或堅守。都是為山九仞……”蕭布衣輕輕的歎息一口氣道:“所以聖上,我的實話就是,只請聖上再堅持幾天。”

“你要朕再堅持幾天。三天,五天,還是一個月?!朕聽你的話已經等了太久。”楊廣尖聲叫道:“如今守城的兵士死了近半,守城器械不足,百姓地房子也拆的差不多了,省了又省,到如今也不過剩下幾日地糧食,朕拿什麼守城,用什麼來抵抗突厥兵?難道真要等到全城兵盡糧絕的時候這才突圍,那樣朕有什麼機會?”

蕭布衣突然笑了起來,“回聖上,若依微臣所見,今夜極有可能是突厥兵的最後一次進攻,我們現在只要守住這一次就好!”

群臣悚然動容,楊廣也是驚詫,“蕭卿家此言何意?”

“聖上,大事不好了……”蘇納言慌慌張張的跑上城門樓,低聲在楊廣耳邊說了兩句,臉色如土。

楊廣愣在那裡良久,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

眾人都是不明所以,只有蕭布衣聽的清楚,暗自搖頭,對楊廣大為失望。

楊廣不是個好君主,更不是個好將領,守城近月,蕭布衣對這座城池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城中無論兵將還是百姓,都是奮勇當先,房子拆掉,材料拿去守城,百姓不但沒有怨言,反倒冒著箭雨送到城樓,可楊廣這個時候竟然要拋棄他們!楊廣帶著精兵突圍,能否成功暫且不說,可楊廣帶兵一走,這雁門城轉瞬即破,城中的百姓,不問可知,全部都會被屠戮。蕭布衣一直勸說楊廣守城,是因為相信楊廣現在不會死,更是為了全城的百姓。

“城中井水突然枯竭了,井水枯竭了。”楊廣有些失態的喊,“不祥之兆呀,蕭布衣,你巧舌如簧,不知道這會兒還有什麼說辭向朕講?”

群臣又是色變,蕭布衣不為所動,只是道:“井水枯竭……”

“井水枯竭不過是個自然現象罷了?蕭布衣,你還要哄騙朕到幾時?!”楊廣打斷了蕭布衣的話頭,忿然想要走下城樓,打算無論如何都不再聽蕭布衣地蠱惑。

“聖上,老臣有事稟奏。”來護兒突然道。

楊廣勉強止步,並不回身,“何事?”

“其實城中井水枯竭並非天災,而是。”來護兒望了蕭布衣一眼,見到他臉色漠然,輕歎一聲。

“什麼?”楊廣霍然轉身,“你可是譏諷朕?”

來護兒連忙擺手,“老臣絕無此意,其實聖上,突厥兵先前攻城並不急切,突然間晝夜攻城,固然是因為攻城器械運來,更大的原因卻是想要掩蓋一個陰謀!”

“什麼陰謀?”楊廣失聲道。

“始畢可汗此刻正讓手下晝夜挖地道入城,如今只怕過了城牆,井水枯竭多半是他們挖穿了地下水源引起的……”

楊廣差點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來護兒的衣衫。“你說他們挖地道入城,可你卻是視而不見?”

來護兒不敢掙脫,只是搖頭道:“並非如此,這是蕭少卿地主意。”

楊廣愕然,想到了什麼,緩緩地放下手來,“你們都已經準備妥當,只是瞞著朕吧?”

來護兒惶恐,“聖上,老臣不敢。只是見到聖上日夜憂心,老臣不想再以這種事情煩惱聖上。蕭少卿警覺絕倫,早在幾日前就聽到地下有異響傳來,他當下懷疑突厥兵挖地道入城,就和老臣商量。老臣本覺得突厥蠻夷之人,怎麼會懂得如此法門,沒有想到這幾日細心觀察,終於發現突厥兵居然四面都在挖地道準備入城!”

“來將軍和蕭少卿既然早就知曉突厥兵的動作,想必是已經有了對策?”蘇威一旁問道。

來護兒點頭,“蕭少卿說。突厥兵定是以猛烈地攻城來掩飾挖掘的動靜,攻城起則動土。攻城歇則停止挖掘,如今已有八條通道快過了城牆,突厥兵攻擊愈發的猛烈,只怕今夜就準備裡應外合的攻破雁門城。蕭少卿想出一奇巧的法子,讓老臣搜集水缸數十,分別的埋在內城牆的周圍。缸口向上,讓兵士晝夜監聽水缸內傳來的聲音,早就清楚地知道突厥兵的挖掘進展和走向!”

群臣面面相覷,心道這是什麼法子,只是來護兒既然說好。想必是有用的。



楊廣有些緊張的問,“只知道進展有何用處,你們有什麼辦法破解?”

來護兒微笑道:“老臣早已準備妥當,突厥兵破土入城之時。就是他們斃命之日。突厥兵當初攻城就已受挫,如此猛烈的聲勢若在失敗,老臣也是以為。軍心受挫,多半也就無心攻城了。”

楊廣猶豫良久,宇文述卻是急匆匆的回轉,“聖上,突圍的兵力已經準備妥當。”楊廣擺手道:“先讓他們先去守城,過幾日再說。”

始畢可汗冷冷的凝視雁門郡,心情激動,他已經迫不及待準備入城屠戮。

他等待的實在太久,這次看起來已經十拿九穩,中原人就是詭計多端,能夠想出以攻城掩飾挖掘地道入城的方法,這在中原就叫做,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心中盤算著地道這刻多半已經到了城中,始畢可汗馬鞭一揮,如潮地突厥兵進行最後一次的攻城。只要數千精兵從地道進入城池,裡應外合地打開城門,楊廣定然內外難以兼顧,成為他的階下之囚!

突厥兵如今也是聰明瞭很多,多隊掩護,刹那間箭如雨下,射的城頭守軍抬不起頭來,騎隊沖到牆下,豎起了雲梯,奮力向上攀爬。還有的兵士抬著巨木去撞城門,多點開花。

始畢可汗也是忍不住的催馬上前,只等著城開的一刻,陡然間覺察到地面震顫了兩下,始畢可汗愣了下,勒馬不前。

攻城的突厥兵有的已經攀援到了城牆頭,放箭的突厥兵暫緩放箭,城內軍鼓聲大作,無數城兵現出城頭,這次沒有放箭,卻是倒出了燒的滾燙地熱油!

無數突厥兵慘叫連連,從雲梯上摔了下來,城內又是扔出了包著油布的火把,沾在雲梯上,沾油即燃,篝火熊熊,不少突厥兵瞬間葬身火海。

始畢可汗怒容滿面,覺得中原人實在是無不用在極端,他們守城不但用弓箭,長矛,就算滾油,開水,木材,石頭都是用來守城,而且殺傷極大。

他們把滾油留在最後,也算狡猾,想必是滾油稀缺,只等著他們全力進攻,再一股腦的燒了他們的雲梯。

可他眼睜睜地看著雲梯被毀,卻是無能為力,投石機也壞了好多,這次攻城的雲梯要是燒盡,他哪裡有巧匠做這個東西來攻城?

他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地道中奇兵,突然發現西日莫氣喘吁吁地跑到他身邊,渾身和落湯雞仿佛,不由大怒,“西日莫,你現在應該在城中!”

西日莫哭喪著臉道:“可汗,大事不妙。中原人太過狡猾,按照算計。我們都已經挖過了城牆,可是前方突然坍塌,被巨石堵死,地道內力量有限,再也挖掘不動,不等我們再有動作,前方突然好像有泉水湧過來一樣。地道本來就是氣悶狹小,被水沖滿,地道中兵士幾千人都是被活活的憋死!”

始畢可汗無力的放下馬鞭,失神道:“你說什麼?”

他當然聽懂西日莫說的什麼。可心中不想相信,前方篝火熊熊,廝殺慘叫,仿佛變成了楊廣一張飛揚跋扈的臉,指著他向他獰笑道,你永遠都被我踩到腳下!

鼓聲陡然大作,城頭上地兵士潑完滾油,放火燒了雲梯後,見到突厥兵首鼠兩端,紛紛挽弓搭箭。奮力向突厥兵射去,城中大石亂飛而出。箭矢如雨,逼的突厥兵連連倒退!

“可汗,我們撤吧。”西日莫目睹數千兵士慘死地道中,覺得是一生的噩夢,士氣早削。

始畢可汗冷哼一聲,“急什麼,他們也是強弩之末……”

話未說完,遠方突然飛奔一騎,大聲道:“可汗,可敦的急信。”

始畢可汗怒喝道:“她說什麼?”

這次南下。他是瞞著老婆出發,只因為可敦的力量也是絕對不容輕視。只想擒了楊廣後,第二個收拾的就是可敦,哪裡想到只是個雁門城就是近月不克。見到手下驚慌失措的表情。始畢可汗有了不祥預

兵士驚惶道:“啟稟可汗,草原北方邊境有亂,可敦急請可汗速速回轉。”

始畢可汗怔了下。一股寒意湧了上來,“你可知道是誰作亂?”

“聽說是大隋李靖帶領精兵數萬趁虛而入,攻打北方的族落,如今族落人人自危……”

始畢可汗冷哼一聲,“一群蠢貨,李靖要是真有精兵數萬,知道我們在圍困雁門,會不斷我後路?他這種聲東擊西,圍魏救趙的伎倆怎麼能騙得過我?”

“可現在可汗不在,李靖興風作浪,卻是無人能敵。他從東到西打了千里,十數個部落被他一把火燒掉,損失慘重,如今他已經開始帶兵攻打突厥牙帳,聽說戰況不妙。”

始畢可汗倒吸了口涼氣,倒有些懷疑起方才自己的判斷,雖然說突厥精銳盡出,可突厥牙帳畢竟還有大軍把守,李靖居然敢攻,實在是天大地膽子。

“如今可汗在這圍困大隋的皇帝,李靖卻是攻打大汗的牙帳,可敦現在推舉俟利弗設為草原帶軍首領,現在正帶著集合起來部落兵士向大汗牙帳趕去,但只怕不敵,請大汗速速定奪增援。”

始畢可汗這才愣在當場,半晌沒有言語。

口隋軍的虛張聲勢他可以不在乎,雁門城的死命抵抗他也不在乎,甚至李靖攻打他的突厥牙帳,他也不見得在乎,可聽說可敦和俟利弗設一塊去了突厥牙帳,他不能不在乎。

如果說東都是大隋的心臟,突厥牙帳當然也是草原的心臟,佔據那裡,可以統帥草原的千軍萬馬。可敦勢力強大,積累多年,啟民可汗的兒子不少,他咄吉能夠當上可汗,還是在於可敦地力排眾議,現在他和大隋翻臉,可敦忠於隋室,趁他不在,隨時都可能推翻他這個可汗,另立新的可汗。讓他們到了突厥牙帳,自己回去是不是可汗就很難說了。

相對擒住楊廣和保住可汗這個位置而言,當然還是後者重要,只因為可汗地位置沒了,擒住楊廣還有屁用,再說眼下攻城器械準備又要很久,死抗能不能擒住楊廣還是不得而知。

“回兵。”始畢可汗斷然下令。

雁門城渡過了一個難以想像的安靜夜晚,安靜是說沒有人攻打,相對而言。可聽著城外的人叫馬嘶,誰都不敢放鬆了警惕。

只是城外漆黑一片,不知多少突厥兵在埋伏,誰都不敢到城外去打探。

楊廣數著手指頭算日子,越算越惱,當初東都被困,平定叛亂不過用了月余的功夫,現在只是圍困就已經快到了一個月,這些手下,個個該殺。

蕭布衣端坐城頭,臉色平靜,誰都看不出他在想著什麼,他時刻都在變化,從初出山寨的青澀熱血。到如今的沉穩凝練,城府深埋,守城一個月,對於蕭布衣來說,好像過了一年。只是他無論怎麼變化,他身邊的方無悔,還是守城的兵士,個個對他都是欽佩地五體投地。

蕭布衣雖是太僕少卿,可和兵士般一般的拼命,身先士卒。這守城地日子裡面,無論突厥兵多麼的兇悍,可從來都沒有見到他退縮過。他以一擋百,極大的鼓舞了城頭守軍的士氣,這一月來,守城兵將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名字,那就是蕭布衣三個字!

蕭布衣不如那些朝官般地大呼小叫,吃的比他們都少,做的比誰都多,又最早地發現突厥兵地道偷襲地計畫。引水倒灌,淹死突厥兵無數。不然這一夜,就是他們的最後的一夜。

可如今,他還是鐵打般端坐在那裡,沒有絲毫疲倦,怎麼能不讓城兵敬仰尊敬?

東方破曉,曙光初現,雁門城外的喧雜終於告一段落,城兵們都是長舒了一口氣,心道突厥兵總算安靜了片刻,只是新一輪的攻城在什麼時候。誰都不算清楚。

趁這難得的功夫,守夜的抓緊時間休息,輪轉的疲憊不堪,卻只能持槍守在城牆處。遠眺突厥兵所在,只聽到無主的馬兒孤寂的嘶叫幾聲,清晨中頗為清越和嘹亮。

士兵們都是奇怪。極目遠望,發現遠方還是黑壓壓地,朦朦朧朧,見不到什麼,突厥兵走了?誰想到這個念頭的時候,都是啞然失笑,這怎麼可能?!

蕭布衣卻是調息完畢,緩緩地睜開眼睛,輕聲道:“走了,他們走了。”

方無悔拄著長槍在打盹,聽到蕭布衣的聲音,霍然驚醒。這些日子他一直跟在蕭布衣的身邊,過著以前當城兵從未有過的刺激日子,可真的無怨無悔。他不怕死,只怕有朝一日突然醒來,蕭布衣已經不見。

“蕭大人,誰走了?”

“突厥兵走了。”蕭布衣是城中所有人中最清楚形式的一個,到了這時,也是輕舒了一口氣。

這一個月的廝殺讓他真切的感受到疆場的殘酷,生命的廉價,楊廣地多疑,始畢可汗的當機立斷,還有那死神面前,一律平等的無奈。

別人對突厥兵會撤走都是不信,可蕭布衣知道,李靖那面終於不負眾望,可敦當然也會耍些手段,始畢可汗已經不能不回。可這一場仗,大隋雖是贏了,卻已經輸的一敗塗地。

沒有了李靖和他蕭布衣,楊廣此次會不會被抓,蕭布衣平靜地心中有了異想,怔怔的出神。

蕭布衣說突厥兵走了,城兵都是不信,可又不想不信,低聲細語傳了出去,轉瞬匯成了洪流,所有人都是振奮起精神,壓抑不住的興奮!

“突厥兵走了?”

“突厥兵走了,是蕭大人說地!”

“蕭大人說的,那就絕對不會錯了。”

“突厥兵走了

所有的人都是大聲喊了起來,宣洩著被困驚懼和解圍

這個時候的城兵,也不想去驗證這個消息的正確,對他們而言,難得這片刻的放鬆,當然要盡情的釋放。

蕭布衣有些苦笑,卻是並不勸阻,他感官敏銳,聽覺敏銳,當初能在守城的時候發現來自地底的聲響,自然能從嘈雜的喧囂中分辨出,馬蹄漸漸行遠,他清醒的知道,突厥大軍一夜已經撤的一乾二淨。

城兵互相傳播著這個消息,很快到了眾朝官的耳朵裡面,等到楊廣匆忙的走上城樓的時候,天邊紅日已現,蓄積著力量,準備衝破白雲的素裹。

“蕭布衣,你說突厥兵走了?”楊廣向城外望過去,目光所及的地方,除了屍體和散亂的馬匹外,城牆前還有散亂的旗幟,鮮血凝固,一片狼藉,可突厥兵卻是影子都不見。

蕭布衣施禮道:“聖上,微臣昨夜在城頭凝聽,察覺突厥大軍趁夜分批撤走,到天明的時候,已經撤的一個不留。”

宇文述皺眉道:“你聽的,你耳朵這麼管用?”他盡目望過去,雖然看不到突厥兵,卻還是反駁道:“聖上,突厥兵久攻不下,說不定採用詐離之計,只等我等誤以為解圍出城之際,再派大軍攻我們個措手不及,倒是不能不防!”

宇文述擔憂說出。城上寂靜一片,所有人都覺得,這也是大有可能。

楊廣只想相信蕭布衣說的是真的,可畢竟性命攸關,左右為難,但見到突厥兵不在眼前晃悠,總算是稍解鬱悶之氣。

“眾卿家有何建議?”

來護兒上前道:“少卿聽力敏銳,說的可能是真的。如果聖上不放心地話,大可從城牆上用繩索墜下幾個兵士,四方打探。可這打探的兵士嘛……”

來護兒欲言又止,誰都知道這樣出去,真的有突厥兵的話,那是九死一生,如何肯下城?

蕭布衣上前一步,沉聲道:“來將軍說的極是,微臣願往。”

方無悔熱血上湧,心道自己這條命就是撿來的,蕭大人說突厥兵走了,那肯定就是走了。“方無悔小兵一個,願去北方查看。”

“我等願往。”

見到蕭布衣方無悔上前。‘呼啦啦‘的站出十數個兵士,齊聲請命。

楊廣倒是愣住,頭一次沒有獎賞,也有人送死的,龍顏大悅,卻是不能不獎,“站出來的每人賞白銀十兩。”

沒有站出的不由有些後悔,轉瞬又覺得此行大為兇險,這銀子也得有命花才好。

來護兒將兵士分成三份,分別是向東。南,北三方打探,卻讓蕭布衣向西去縣查看動靜。

城上墜下繩子,眾人攀繩索下城。隨意在城下找了匹無主地戰馬騎了,分頭行動。

眾人分散去探,楊廣顧不得休息。只在城頭守候,好消息頻頻傳來,眾兵士去了個把時辰就已經折回。

“回聖上,東,南,北三方向四十裡內並無突厥兵的行蹤。”

楊廣舒了口氣,卻不肯打開城門,突然想起了個事情,“那他們可是去進攻縣或者南下了?蕭布衣呢,怎麼還沒有回來?”

眾人都在焦急中等候,又過了個把時辰,來護兒突然道:“聖上,少卿回轉了。”

楊廣舉目望去,見到遠方一個黑點來的極快,轉瞬變大,等到再望的時候,蕭布衣持槍馬上已經清晰在望。

眾人見到他馳的急快,不由相顧駭然,從來沒有想到過蕭布衣隨隨便便撿了一匹突厥的戰馬,竟然風馳電掣般,只是他如此疾快,可是有了變故?

蕭布衣城下勒馬施禮,高聲道:“回聖上,微臣西去縣,並不見突厥兵將,順道向口方向馳了數十裡,發現遠方的山脈上隱約有大隋旗幟,想是突厥兵已撤,援軍離此不遠!”

他說的嘹亮,三軍無不聽的清楚,只見到蕭布衣馬上矯健如龍,金色的陽光披撒照耀,宛若天神,不由歡呼道:“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全城歡呼陣陣,聲可洞天,全為解圍而欣喜若狂,並不再多去想什麼。

等到眾人歡呼漸歇,楊廣城頭上沉聲道:“天佑大隋,三軍勇猛,讓突厥兵無功而返,守城兵將都有封賞,朕絕不食言。只是封賞一事要等後議,朕卻要先封賞一勇冠三軍地功臣!”

城頭上鴉雀無聲,卻是萬目一望城下的蕭布衣,毫不懷疑。

楊廣背對陽光,讓人看不清表情,“太僕少卿蕭布衣千里赴急,屢建奇功,雁門城解圍功勞第一,朕特升他為右驍衛大將軍,不知爾等覺得如何?”

眾人驚凜,面面相覷,只因為大隋開國以來,從未有如此年輕之人擔任如此要位。大隋十二衛府,蕭布衣如為右衛府地右驍衛大將軍,就和來護兒宇文述等人並列,簡直是難以想像之事。來護兒卻是上前一步,大聲道:“聖上英明,老臣心悅誠服。”

群臣互望一眼,知事不可違,也是齊聲道:“聖上英明,蕭少卿此番功不可沒,應當此職。”

城兵都是大聲歡呼,只說聖上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心道蕭布衣當個右驍衛大將軍,總比那些身在其位,不謀其政的老不死要好。蕭布衣馬上卻是平靜,口上謝恩,心中卻是在想,右驍衛大將軍,那不就是李渾的職位嗎?

陽光一耀,蕭布衣臉上平靜如水,只是持槍之手卻是握緊,眼中光芒閃動,思索著什麼……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17
二百零一節 青絲


    楊廣其實並不喜歡封官,他很多地方非常大方和奢侈,一事卻是十分吝嗇。

    吏部尚書牛弘死後,陞遷任免官吏的事情就分給別人處理,楊廣沒事也會參與,卻不再任命吏部尚書。

    群臣中有應陞官進爵的,一般都是讓兼職暫代而已,有的職務雖然是有空缺,可很多都是空著不補上,而讓其餘的官員分擔職責。

    如此一來,大隋的三省六部制度雖然完備,可卻是空缺很多。

    蕭布衣能夠當上太僕少卿已經算是個異數,因為宇文化及倒台了,這個職位空了出來。他能當上右驍衛大將軍,更是異數中的異數,李渾倒台那是少有人能夠預料到的事情。

    他從太僕少卿一躍到了右驍衛大將軍,可以說是官至極品,而且掌握右衛府的兵權,應該說是楊廣對他已經極為的信任。

    楊廣在城頭宣佈對蕭布衣的陞遷,也算是一種信任的表現。

    蕭布衣卻沒有什麼感覺,一年多來,他見多了太多的起起伏伏,也知道如今的官是越來越不值錢,皇帝過幾年都可以自封,一個右驍衛大將軍算得了什麼。

    不過有這個官銜總比沒有的強,最少大隋目前還是兵精糧足,最少他除了養馬,還可以名正言順的養兵,這算是他雁門之圍最大的收穫了。

    楊廣終於確信始畢可汗帶兵撤走的時候,命王仁恭前去追擊,王仁恭一直隨駕,可不過是個太守,楊廣身邊重臣無數。輪不到他說什麼,他一直都是默默的負責城防,倒是少有能夠發表意見的機會。

    楊廣給王仁恭千餘騎兵去追擊始畢可汗的數十萬大軍,王仁恭領令地時候腦袋有兩個大,他當然不敢真的去追,只是尾隨著突厥大兵進發。

    可能是始畢可汗一口怨氣難發,也可能是雁門郡實在沒有什麼可搶的了,始畢可汗攻入雁門郡,卻從馬邑郡撤離。本來以為生靈塗炭在所難免,沒有想到王仁恭回轉後居然抓到了不少突厥傷兵。而且告訴了楊廣一個好消息,馬邑城在奉誠尉齊洛和校尉劉武周的堅守下,竟然沒有被攻破。

    蕭布衣想起齊洛和劉武周迥然不同的表現,不由感慨。國難當頭,表現卻是截然不同,齊洛方無悔等小兵都是以身赴難,義無反顧。反倒是劉武周,做事滴水不漏,只是想引狼入室,卻讓人抓不到把柄。

    楊廣命將捉來的突厥兵都斬了。這才準備起駕去縣。始畢可汗都打到家門口了,不用問。和親的事情自然不成,眼下是要回轉西京商量對付突厥的事情。

    不等楊廣起駕,齊王楊暕從縣就趕了過來,樣子簡直和個叫花子彷彿,手上纏著繃帶,血跡斑斑,只是哭著蒼天眷顧,讓自己能再見到父皇一面。

    等聽到劉藩被斬,蕭布衣被升為右驍衛大將軍的時候,齊王楊暕哭的和淚人一樣。不知是為劉藩被斬傷心,還是為蕭布衣陞官傷心,良久才道,自己聽信了讒言。請父皇重罰。

    齊王地一幫手下都是說,齊王楊暕知道聖上被困,誓死要殺出縣去救聖上。可突厥兵實在太多,齊王手臂受傷,難以殺出重圍,無奈只能回轉縣堅守,齊王對聖上的忠心可見一斑。

    楊廣卻沒有多說什麼,和齊王倒顯得父子情深。他兒子畢竟只有三個,一個已死,一個年幼,雖是疑心齊王,可那畢竟是蕭皇后所生的兒子,不給齊王面子,總要給蕭皇后點面子,要算賬也不急於現在。楊廣總覺得雁門郡有些危險,帶著一幫大臣急急的過口向太原進發。

    到了口的時候,雲定興和李世民正在扯大旗作虎皮呢,本來探子說突厥兵撤退,都是有些不信,覺得突厥兵怎麼可能這麼愚蠢,一嚇就走,這和傳說中的彪悍完全兩樣,難道是突厥兵的詭計?雲定興正猶豫是否出兵的時候,有兵稟告說聖上駕到。雲定興嚇了一跳,學齊王樣,蓬頭垢面的從山溝裡出來,見到楊廣就跪下,說老臣救駕來遲,請聖上責罰。見到聖上沒有責罰的意思,雲定興又把李世民拉過來,把李世民地妙計,自己的從諫如流一說,楊廣點點頭,也不多話,倒讓雲定興大失所望。

    在雲定興地眼中,顯而易見,突厥兵的撤退是和他採用的疑兵之計有很大的關係,他以兩萬兵士嚇退突厥兵四十萬,實在是生平難得的功績,這次雁門解圍居功甚偉,可聽說到楊廣把解圍之功算到了蕭布衣的腦袋上,甚至破格升他為右驍衛大將軍,下巴差點砸到了腳面。

    李世民倒是可有可無的樣子,這是他生平的第一次戰役,比想像中要平淡的多,而且從未廝殺過,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楊廣身邊多了兩萬兵士,多少來了點底氣,晝夜行軍到了太原,又等了數日,各地勤王的兵將才陸續趕到,只是聽說聖上無恙安然回轉,都是不知道是什麼樣地心情。

    楊廣臉色如常,笑容卻少,各地勤王的兵將都是惴惴不安。他們發現聖上變的更加深沉,愈發的難以捉摸,只能小心翼翼地應對。雖然有多路兵將勤王,楊廣獎勵的援軍只有三路,一路是雲定興的部隊,另外兩路軍隊還在路上,聽到楊廣安然無恙,不到太原就已經回轉駐地,卻也得到了楊廣地嘉許。一路是齊郡張須陀的隊伍,另外一隊卻是江都郡的王世充!

    張須陀和王世充一在齊郡,一在江都,都是離雁門郡頗遠,二人能來救援,當然讓楊廣覺得忠心耿耿,只是二人又要剿匪,中途回轉也是情有可原。

    **

    太原,晉陽宮中。

    楊廣坐在高位,眉頭深鎖。雁門之圍雖然解了,可他已經感覺到,現在是全天下的人和他為敵!

    為什麼?他窮其一生就是為了天下。難道只是換回了這個結果?

    沒有誰說,可是楊廣卻心知肚明,比起當初的東都之圍,這些援軍來的實在太慢了些,隴西閥門掌握重權,離雁門郡也算迫近,可是來到太原的速度比起東都地軍隊還要慢,他們希望自己死!

    想到這裡的楊廣手掌微微有些僵硬,凝望著遠遠坐著的蕭布衣,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完全相信他。

    對於蕭布衣。楊廣的感情可以說是十分複雜。蕭布衣是皇后的遠房表親,出身卑微,是早就沒落蕭氏的後人,能夠當上右驍衛大將軍,實在是因為多方面作用的結果。

    可敦,裴閥,裴茗翠,還有宇文氏,李閥多方面正反的作用結果,造就出來個蕭布衣。

    他可以說一直在考驗著蕭布衣。可他驀然有一天發現,這個蕭布衣表面恭順。骨子裡面卻是桀驁不馴。蕭布衣和朝臣有著太多的不同,朝臣沒有敢忤逆他的意思,可這個蕭布衣,在雁門城地時候居然反問了他一句,實在是楊廣這輩子前

    的事情。

    可楊廣又不能不重用他,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信不著旁人,也實在難以有人可供他大用。他這一輩子若說破格信任的只有兩個,一個是張須陀,另外一個就是王世充,這兩個人都沒有辜負他的信任。現在蕭布衣有可能是第三個人?

    楊廣還是不能肯定,唯一值得欣慰的卻是,蕭布衣對他從來沒有什麼背叛的舉動,看起來他的一舉一動都是規規矩矩。雁門城若是沒有他來報信,若是沒有他發現始畢可汗的詭計,若是沒有他的兄長李靖。自己現在不見得還能高高在上。

    「聖上,如今盜賊不息,士卒疲憊,希望陛下速返西京,專心平亂,鞏固根本方是大隋的長久之計。」

    蘇威顫巍巍地站起來,誠心說道。

    「宇文愛卿,你意下如何?」楊廣問道。

    宇文述猶豫下,「聖上,我倒覺得,如今跟隨聖駕的官員家眷都在東都,不如先去東都,再謀打算地好。」

    「右驍衛,你的意下如何?」楊廣以前對蕭布衣都是直呼其名,這下稱呼官職,一是提醒蕭布衣,自己對他不錯,二來也是代表這是一場正式的官方交談。

    —

    蕭布衣沉吟道:「回聖上,微臣霟為右驍衛大將軍一職,本是一介武夫,對治國一事其實並不在行可依臣下所見,如今天下動亂已現,究其根本就是百姓無以為生的緣故。如今大隋雖有張將軍,王郡丞,太僕卿等一干名將剿匪,可畢竟治標不治本,若聖上能休養生息,少動土木,讓百姓專事民耕的話,三年之內,大隋盜賊必少。再等數年,國富民強之時,盜匪之疾必然不治而治,到時候突厥若是驕橫如常,聖上大可派精兵去伐,一舉功成,成就不世的偉業。」

    「布衣太過自謙,一介武夫如何能說出這種治國安邦的話來。」蘇威一旁大喜道。

    楊廣皺起了眉頭,半晌才道:「右驍衛說的也有道理,既然如此,明日起駕回轉西京再行商議。」

    宇文述不悅,蘇威等人卻是大喜,齊聲道:「聖上英明。」

    楊廣卻是擺擺手道:「眾卿家先退下,裴御史,宇文將軍還有虞侍郎留下。」見到蕭布衣要起身,楊廣輕聲道:「右驍衛也留下。」

    蕭布衣愣了下,見到群臣都是艷羨的表情,知道自己從現在起,已經可以參與軍機大事,和七貴平起平坐了。

    等到群臣退下,楊廣看了一眼四人,緩緩道:「右驍衛,可敦來信說,李靖只憑三百軍士,就在草原從西到東的轉戰千里,打地突厥人雞飛狗跳?」

    蕭布衣苦笑道:「這個嘛,微臣不知。當初微臣和李郡丞知道突厥兵南下的時候,都是焦慮非常,商議兵分兩路,李郡丞去和可敦商量如何解圍,我卻是快馬前來報信。至於李郡丞現在如何,我是並不知曉。可當初叱吉設帶領三千大軍偷襲賜婚的隊伍,卻被李郡丞帶兵三百破之,而且生擒了叱吉設,領兵的高明可見一斑。」

    楊廣又是沉吟了良久,「這麼說李靖倒是個帥才。以三百之軍能破敵三千,朕真地少聞……」

    他欲言又止,裴御史卻是笑道:「聖上,可敦和右驍衛對聖上忠心耿耿,為人忠誠,想必李靖真有大才,看來聖上用人賢明,又發現了蒙塵的珠玉。」

    楊廣眉頭稍微舒展,「右驍衛,你可知朕封你為右驍衛大將軍地用意?」

    「微臣不知。」蕭布衣心道。敢情這還不是有功必賞,裡面還有什麼貓膩不成?

    楊廣示意了裴蘊一眼,裴蘊心領神會,一旁道:「其實聖上早就想重用右驍衛,只是一直沒有什麼借口,這次雁門之圍,右驍衛雖然地功勞不小,可升為右驍衛大將軍畢竟是大隋前所未有的事情。只是聖上知道右驍衛足智多謀,李靖又是領軍的奇才,這才想讓你們相輔相成。鎮守山西河東一帶,調訓兵士。等到機會成熟的時候。再讓右驍衛為主將,李靖為副手,一舉平定突厥,以報雁門被圍之恨。」

    蕭布衣沉吟半晌才道:「微臣不識帶兵打仗……」

    「這領軍又有哪個是天生的?」裴蘊笑了起來,「右驍衛勇冠三軍,足智多謀,李靖倒是天生的帥才,你們兩個肩負著聖上的重任,可莫要辜負聖上所托。」

    楊廣道:「右驍衛,朕明日啟程回轉西京。宣召天下,休養生息,少興土木,讓百姓以農耕為重。你身為右驍衛大將軍。當時刻以征伐突厥為重,可關隴一帶多有心懷叵測之輩,你要多多留意。一有異動,當向朕及時稟告才是……」

    **

    蕭布衣離開楊廣的時候,多少明白點楊廣意思,楊廣不放心關隴一帶的舊閥,希望他能抑制關隴舊閥。不過就讓他一個右驍衛對抗關隴舊閥,楊廣看起來有些高看他了。

    實際上這次雁門之圍,關隴離雁門不遠,卻是表現最不積極地一方勢力。張須陀救援心切,當是為了楊廣,王世充從江都趕來救援,卻是多半演戲的居多。薛家,梁家,包含馬邑劉家都算關隴大閥,他們或者坐觀虎鬥,或是暗中破壞,有的可能都是勾結突厥,裡應外合。

    楊廣想剷除關隴舊閥,關隴舊閥何嘗不想推翻楊廣。可現在卻都是彼此戒備,楊廣想要剷除關隴舊閥,苦於沒有借口,只怕激變天下,關隴舊閥卻對楊玄感當年的叛亂心有餘悸,不敢搶先發難。

    想到這裡的時候,蕭布衣搖搖頭,心道讓他們狗咬狗好了,自己小心謹慎的培養實力才是最為重要。

    只是不等走出了晉陽宮,感覺到一股幽香傳了過來,蕭布衣止住了腳步,見到無憂公主就在前方不遠。

    花樹叢旁,無憂公主看起來人比花嬌,凝視著蕭布衣,臉上不知憂喜。

    蕭布衣不好繞道太著痕跡,只好徑直走過去,才想從她身邊走過,無憂已經閃身攔到了他的身邊,輕聲道:「蕭大人……」

    「不知公主何事吩咐微臣?」

    無憂公主輕蹙眉頭,幽怨道:「蕭大人總喜歡將人拒之千里嗎?」

    蕭布衣搖頭,「微臣還有他事,公主若是沒有吩咐,微臣告退!」

    他舉步要走,無憂公主又是攔住他的去路,「蕭大人,我是特意在此等你。」

    「哦?」

    「我想對你說一聲謝謝,更想對你說出我的歉意。」無憂公主秋波橫斜,罩在蕭布衣身上,像要化作絲絲纏繞。

    蕭布衣不動聲色,「公主言重,微臣向來只是做本分之事……」

    「蕭布衣,你難道總喜歡把心思藏的如此之深嗎?」無憂公主輕輕歎息道:「其實我知道,在你心中,還是有我地位置……」

    看著蕭布衣的一張苦瓜臉,公主『噗嗤』一笑,「我如是沒有說中你地心事,

    這種表情?」

    蕭布衣苦笑都不行,喃喃自語道:「我只以為男人喜歡自作多情,沒有想到女人自作多情更是要命。」

    他說的聲音雖低,卻是故意讓無憂聽到,只以為無憂公主會如以往般勃然大怒,沒有想到無憂只是輕歎一聲,「我真的是自作多情嗎?當初李敏陷害於我,外公去求蕭大人幫手。蕭大人並未允諾,可沒過多久,李敏自取死路,旁人都說,蕭大人在其中居功甚偉。」

    蕭布衣打破腦袋也想不出自己在這件事情有什麼功勞,無憂又道:「可蕭大人什麼都不說,只是默默的為無憂做著事情。就拿這次賜婚來說,蕭大人說,你不去也有別人會去,無憂當時只以為是推搪敷衍。可是事後想想才明白,原來蕭大人早就成竹在胸,這次去突厥當賜婚使不過想要破壞和親而已,可笑無憂不懂……」

    蕭布衣不能不打斷道:「公主說的微臣不敢芶同,也不能芶同,微臣去突厥和親,只是竭盡所能為聖上分憂而已,絕對沒有什麼破壞之意。至於始畢可汗南下,卻是我無法想像的事情,公主千萬不能混為一談。」

    「我知道你怕父皇知道。這才默默地行事。」無憂公主微笑道:「這件事情你我心知肚明即可,我說出來。當然不會對父皇提及。我只想讓蕭大人知道,無憂對這些恩情都是牢記在心的。蕭大人為無憂做了這多事情,我卻是一再的誤會蕭大人,想想都覺得愧疚……」

    說到這裡無憂公主突然從袖口拿出把匕首,寒光閃閃。蕭布衣嚇了一跳,一把抓住無憂的手腕,「公主要做什麼?」

    見到無憂凝望著自己,秋波如水,蕭布衣緩緩地鬆開了手,卻是留心無憂的動靜。只怕她自裁以謝自己,那他跳黃河也洗不清了。

    「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蕭大人也是緊張無憂的。」無憂嘴角露出狡黠的笑。

    蕭布衣咳嗽一聲,心道是個人死在我面前。我都要攔一下,何況是你?

    「這把匕首是無憂為自己準備地。」無憂凝望著匕首上的鋒芒,輕聲道:「我當初誤會了蕭大人。說恨你一輩子,等你走了後,就準備了這把匕首。隨父皇北上地時候,我只是在想,等過了紫河,那就是無憂斃命之時,卻沒有想到雁門被圍,我竟然死裡逃生。蕭大人……」無憂用匕首輕割,已經截下一縷青絲,手指將青絲纏繞成一個結,放在蕭布衣地手上,退後了兩步,「無憂就要和父皇回轉京城了,可無憂的心,和這青絲一樣,都是屬於蕭大人的。」

    她說完話後,不再糾纏,轉身就走,蕭布衣愣在當場,久久無言。

    手握青絲,蕭布衣四下望了眼,本想丟棄,可又想到那把明晃晃的匕首,只好揣在懷中,莫名的歎了一口氣。

    **

    馬邑城外,一隊兵士緩緩的行來。

    兵士不過三百左右,行進雖是緩慢,隊伍卻是絲毫不亂,嚴明齊整。

    為首一將手持混鐵槍,望著高大巍峨的馬邑城,雖是不芶言笑,心中卻是歎息聲,馬邑,我李靖終於回來了!

    孫少方在不遠處,和幾十個禁衛都滿懷敬畏的望著前方那個鐵打的將軍,不敗地戰神,內心激動,不能自己。

    在他們看來,突厥兵四十萬大軍是被李靖帶著這數百人活活的拖了回來,李靖這一個多月,帶領他們轉戰數千里,草原無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後來發展到聽到李靖名字一報出來,都是望風而逃地地步。

    李靖最後一戰是去騷擾突厥牙帳,他當然不會硬攻突厥牙帳,可不斷的施壓奇襲下,已經讓突厥牙帳不堪重負,報急連連。

    李靖最重消息,不時派兵士四下打探,知道可敦和俟利弗設到來後,只是騷擾幾次就不再出兵,自然讓俟利弗設威望大增。又過了數日,李靖算計日子差不多了,帶軍悄然撤走,沿著於都今山向東南行軍,一路上可以見到突厥兵連綿不斷的回轉,李靖擒了個突厥兵詢問,知道雁門之圍已解,不由長舒了口氣。

    既然解圍,他就不再耽誤時間,命兵士換上突厥兵的裝束,在始畢可汗怒氣沖沖想拿他開刀之際,神不知鬼不覺的來到了紫河。去了突厥人的著裝,李靖帶著大隋兵士靜悄悄的回轉,所有的百姓望見,都以為這又是什麼勤王趕來的軍隊,卻不知道這支隊伍就是橫掃草原部落,解雁門之圍,被突厥人痛恨的魔鬼大軍。

    前方突然傳來急促地馬蹄聲,一馬飄雪般倏忽迎頭而到,看架勢正是奔李靖而來。眾禁衛緊張起來,卻見到李靖嘴角露出絲微笑,沉聲道:「三弟,別來無恙。」

    蕭布衣遠遠見到李靖的時候,難以抑制的激動,催馬趕到,見到眾人灰頭土臉,滿是黑瘦,感慨道:「二哥,別來無恙,你們都辛苦了。」

    眾人雖是分別不過月餘,卻都是恍如隔世,孫少方見到蕭布衣的笑容,不由覺得鼻子有些發酸,仰頭抑制住淚水,卻是微笑了起來。

    蕭布衣見到眾人勞累,也不多說,當先帶路,不到馬邑城地時候,只見到城外兩列兵士鎧甲鮮明,列隊道路兩旁,旌旗招展,煞是威風。

    李靖有些奇怪,「這些人做什麼,總不會是來抓我們的?」

    孫少方東都混的久,見到兵士地甲冑就明白了什麼,「這些是衛府的精兵,只有衛府的大將軍才能調動,蕭老大,馬邑城難道來了大將軍?」

    蕭布衣笑道:「這些是我的手下。」見到眾人吃驚的眼神,蕭布衣倒有些汗顏道:「二哥多半不知,我跑了趟腿,不經意的撈了個右驍衛大將軍當當,這些人是來充充場面,我見他們無事,就讓他們出來接你們。」

    李靖遇險不亂,聽到這句話卻差點從馬上掉下去,「右驍衛大將軍,不經意的撈到的?你在哪條河撈到的,我也去撈撈。」

    蕭布衣有些赫顏,「二哥,我……」

    李靖卻是微笑起來,「和你開個玩笑而已,不過你當了將軍,俸祿可是不少,請我喝酒必不可少了。」

    「那是自然。」

    「三弟,你說人生最慶幸的事情是什麼?」李靖目光閃動,突然問道。

    蕭布衣有些茫然,不知道李靖為什麼有此一問,李靖卻是望向城門口處,輕聲道:「我覺得最慶幸的事情不是你做皇上或是將軍,而是無論何時,你還活著,知道路的那頭,有人一直在等你……」

    路的那頭,一騎飛奔而來,身著紅衫,有如烈火般。青絲或許不在,紅顏或許變老,可是那份等待,卻是執著的如巍巍青山般,永遠都在!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18
本帖最後由 jackchanbr 於 2010-10-17 15:20 編輯

二零二節 改變

  紅拂改變了很多,最少她不如以往的那種勢利。

  生活就是如此,當你窮的只有一文錢的時候,你肯為別人花掉,那你是聖人。你窮的有兩文錢,肯為別人花掉一文,那你是個好人。

  紅拂女不是聖人,也算不上好人,可她手頭有些錢的時候,絕對不會捂著不花,她可以為心愛的男人拋卻尚書府舒適的生活,也可以為心愛的男人忍受拮據。她希望自己選中的男人榮耀在上,卻能忍受十數年的清貧鄙夷,她小氣,她刻薄,可她一生中最珍貴的十年逝去的時候,她並不後悔。

  滿滿的幾桌子酒菜,就擺在馬邑李宅的大院裡面,紅拂女招呼著眾禁衛喝酒,很是熱情,「動筷子呀,可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嗎?」

  眾禁衛都是搖頭,「菜太豐盛了,只是李郡丞和蕭將軍都不在,聽說他們一會兒就回,我們再等等好不好?」

  他們都是用商量的口氣,紅拂女眼圈卻有些發紅,輕聲道:「好,只是怕飯菜涼了,我家李靖回來說我招待不周。」

  「李夫人招待的極為周到,」張慶席上笑道:「我們當初都是商量好了,在草原滴酒不沾,回轉的時候,我們一定要向李郡丞敬上一杯,我們想對李郡丞說一聲,他是個好將軍,我們服他!」

  「我三弟才是將軍,」紅拂女笑道:「你們莫要吹捧李靖過頭了,他不過是個郡丞。」

  眾禁衛都道:「李夫人,在我們心目中,李大人才算是名副其實的將軍!」

  孫少方也不在,不然多半打爆他們的頭。罵他們不會說話,紅拂女心中卻是有些振奮,自言自語的望著門外道:「李靖怎麼還不回來?」

  **

  李靖,蕭布衣,孫少方此刻正在馬邑城外的一個村子裡面。

  村子不像是個村子,更像是個廢墟,李靖望著廢墟,輕輕地歎息一口氣。

  這沒有絲毫意外,此次突厥兵南下,受災最重的兩郡就是馬邑和雁門。突厥兵燒殺擄掠,沒有攻入馬邑城,自然會拿周邊的村落撒氣。

  李靖騎馬進入村落,只見到很多百姓在重新搭建簡單的家園,一聲不吭。

  這種擄掠他們見的多了,可卻無法避免,只能默默的忍受。李靖卻是輕歎一聲,不說什麼,只是走到了村西,那裡毫無例外一片狼藉。一白髮蒼蒼的老者拄著枴杖,無助的坐在塊大石上。雙目無神。

  李靖下馬緩步走過去,「這位老丈,請問王二牛家可在附近?」

  老者抬起頭來,急切道:「我是他爹,你是?」

  李靖愣了下,四下望了眼,「王老丈,你住在哪裡?」

  王老丈上下的打量著李靖,突然顫巍巍的站起,一把抓住了李靖地手。「二牛怎麼了?他出征去了,可是出了意外?」

  李靖凝望著老者的眼睛,半晌才道:「他是個英雄,打突厥兵的時候。不幸出了意外。」

  王老丈無力的坐了下來,卻沒有痛哭,只是喃喃道:「他是個英雄……」

  孫少方見到老者的白髮蒼蒼。無依無靠,不由鼻子有些發酸。他其實並不知道李靖出城的用意,可是見到李靖竟然是尋找兵士的家屬,才明白那些兵士奮勇向前為了什麼!

  李靖從馬鞍的袋子裡取十弔錢遞給老丈,「這是官府的撫恤,還請老丈你收下。至於納租庸調,你家以後會全免,這個我已經報給了村正,若有差錯,你只管到馬邑城找李郡丞就好。」

  王老丈望著李靖,並沒有接錢,突然問,「你就是李靖李大人?」

  李靖微愕,半晌道:「我是。」

  王老丈突然笑了起來,嘴唇蠕動了幾下,「二牛出征的時候說,他跟地是李大人,讓我放心……」

  王老丈的聲音哽咽起來,李靖沉默,孫少方不知道應該斥責還是難過,蕭布衣也是默然,不知為何,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句詩來,隴上征夫隴下魂,死生同恨漢將軍!

  只是誰又知道萬里沙場之苦,李靖功成竟然毫無封賞。他無怨無恨嗎,或許他也早知道這個結果?

  「他讓我放心,他說了,就算他死了,李大人也不會忘記兵士地家人。」王老丈突然間淚流滿面,抑制不住的悲傷,「他沒有看錯人,他去的沒有遺憾,我謝謝李將軍……」

  **

  李靖三人離開村落的時候,天色已晚,李靖用了足足一天的功夫找了十二家,有兩家已經再沒有人在,他只能頹然而返,他發的錢不多,可是他已經盡力。

  孫少方走出村落,望著晚霞,突然感慨道:「李將軍,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種將領。」

  李靖亦是望著遠方,突然問,「少方,你可知道我帶的那些兵士為什麼會捨生忘死,奮勇殺敵?」

  「當然是因為李將軍你。」孫少方毫不猶豫道:「做你的兵士,是他們的幸事。李將軍轉戰草原數千里,擊草原族落十數個,讓可汗四十萬大軍無功而返,三百兵士只死十二人,大隋哪個將軍能做到?」

  蕭布衣一路沉默,聽到此處也是不由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李靖卻是搖頭道:「你說的大錯特錯!」

  見到孫少方和蕭布衣愕然,李靖伸手一指廢墟般地村落,沉聲道:「他們捨生忘死不是為了我李靖,而是為了這一片他們深愛著的黑土!大隋府兵制改制後,兵戶編入民戶,歸屬州縣管轄,不再存在,可兵士仍有軍名,除少數衛府精兵是朝廷供養外,大部分所謂的兵士都歸衛府管理,平日種田,戰時出征,資裝自備。這次賜婚使我帶的三百兵士,平日都是在家種田務農。裝備優良只是因為賜婚地緣故。他們當兵不為功名,只為了受種田地可以免納租庸調,一人出兵,家中老少無憂,這三百兵士雖少,可是哪個都是我李靖精心挑選,嚴加訓練,我待他們已經和手足般。」

  見到李靖驀然有些激動,蕭布衣和孫少方互望一眼,不知說什麼才好。蕭布衣卻知道。李靖精心訓練的三百精兵卻是為他蕭布衣。

  有時候,兄弟間已經不需要再說什麼。

  「在草原他們得知突厥兵四十萬南下去了邊陲,其實心急如焚,卻能捨生忘死,只是因為都明白,回去無濟於事,只能打的狠,打地好,才能拯救他們的家鄉父老。」李靖唏噓道:「淮陰侯說過,韓信將兵。多多益善。一將為功業,沙場枯骨堆。我李靖帶兵,不求多,只求勝。李靖只有一條命,他們何嘗不是父母生的?我李靖求勝,不需要兵士的屍骨堆出!今日我來派錢,卻不是為了他們感激,而不過是稍減我內心的愧疚而已。因為我當初許諾讓他們家鄉不再受突厥兵的欺凌,可是我並沒有做到,我問心有愧。」

  李靖說到這裡,鐵打的漢子眼角也有了淚光。頗是傷感,蕭布衣和孫少方都是悚然動容,良久無言!

  **

  等到蕭布衣三人回轉的時候,發現眾禁衛居然還在等候。李靖不解道:「紅拂,我讓你招待他們吃飯,怎麼會等上一天?」

  紅拂女差點揪住李靖的耳朵。「你還好意思說,客來主不顧,你可知道是多大的失禮,這些人只是為了敬你一杯酒,居然等到了現在。」

  孫少方卻是低聲和眾禁衛說了幾句話,眾禁衛霍然站起,有地拍開酒罈的泥封,有的忙著找碗,酒水淋漓,倒滿了一桌。

  孫少方帶頭拿起一碗酒,真誠道:「李將軍,這碗酒是少方敬你,你官銜或者不如蕭大人大,可你的做人,不讓蕭大人。」

  眾禁衛聽了方才孫少方數言,本來納悶的恍然,恍然的卻變成激動和敬仰。

  這種敬仰絕非突如其來,而是月餘來的生死苦戰積累,到這一刻噴薄而出。

  他們實在沒有想到,李靖今日不過是去看望已死兵士的家眷,既然如此,他們就算等上幾天又能如何?

  蕭布衣也是伸手端起一碗酒笑道:「少方說的不對,不是不讓,是我根本無法比擬。官銜不過是虛的,誰能說李郡丞不會官至極品,成為個真真正正地大將軍?!」

  眾人都是轟然稱是,酒滿杯乾,倒是喝的痛快。

  酒過三巡,孫少方早早地帶著眾禁衛離去,心道人家兄弟情深,再加上還有夫妻久別,招待你一頓已經是很給面子的事情,若是不知趣,拉著人家喝個通宵的話,那紅拂女不拿個掃帚趕你算是老天開眼。

  紅拂女雖然很是熱情,孫少方卻總覺得她眼神蘊含刀子般,主要是以前積習難改,紅拂女的脾氣在東都可是大大的有名。

  蕭布衣也是如此想法,再加上還有他事,也是起身告辭,臨到門口的時候,見到孫少方等人走遠,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入懷掏出一本書來,回手遞給了李靖,「二哥,兄弟我這才坐上了幾天右驍衛,就有父老鄉親送來了孫子兵法,我留著也沒用,二哥或許能夠用得上。」

  李靖笑笑,接過那本書掂掂,笑容更濃,「我當然有用,既然三弟盛情,我卻之不恭了。」

  紅拂女見到蕭布衣拿出的那本書是用匣子裝著,甚為華美,上面用金字寫著四個大字,孫子兵法,龍飛鳳舞,卻也好看。

  想著蕭布衣不會兵法,卻能當上右驍衛大將軍,李靖熟習兵法數十年,卻不過是郡丞,心中沒有埋怨,驀然有些心酸。

  「三弟上次送了貴重的玉,這次又送你二哥兵法,可算是兄弟情深。只是你二哥他說,兵法在於隨機應變,這書對他而言……」

  李靖擺擺手,「紅拂,三弟送的,總是一番好意。」

  蕭布衣笑笑,轉身離去。

  紅拂女卻是和婢女收拾碗筷,李靖現在怎麼說也是個郡丞,家裡沒有個婢女也實在太過寒酸,也就咬牙買了個,只是她收拾慣了。並不呼喝來去。

  快手快腳的收拾好一切,紅拂女望望天色,已經到了夜晚。

  紅燭燃起,紅拂女走入大廳,伸個懶腰,微笑道:「好久沒有如此忙碌地時候。」見到李靖靜靜的坐在客廳,望著桌上的那本孫子兵法,並未翻動,紅拂女搖搖頭,「三弟真是好笑。莫名地送你本孫子兵法,卻不知道你什麼兵法早都是爛記在心了。」

  緩緩坐下來,紅拂女伸手幫李靖撣撣肩頭地灰塵,發現衣線開裂,皺了下眉頭,「夫君,你這新做的衣服出征回來後已經破的不像樣子,我想為你做一身新衣服。只是今日招待三弟地朋友,不想太過寒酸,家裡這半年的積蓄又是花的差不多。要不,我們賣了三弟送的那塊玉好嗎?」

  見到李靖並不做聲。紅拂女輕聲道:「我知道那玉是三弟的一番心意,價值連城,可你現在是郡丞,招待比東都要多很多,穿的太過寒酸,也是給三弟抹黑是不是?我們要不就把玉當出去,等到有錢地時候再贖回來?算了,當我沒說好了。」

  「紅拂,」李靖伸手抓住紅拂女的雙手,那本來是指若春蔥。不沾油星,可現在看去,明顯粗糙了很多,目光從紅拂女的手上又到了她的粗布羅裙上。「你好像也很久沒有做身新衣服了。」

  紅拂女輕輕的依偎在李靖身邊,「我要什麼新衣服,我的衣服夠用。再說。我不常出門的。」

  李靖摟住妻子在懷,輕歎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紅拂女剎那間容光煥發,感受著難得的寧謐時光,「夫君,其實窮也沒什麼,穿的破一些也沒什麼,可明明你有大才,卻不為朝廷所用,明明你有大功,卻不被朝廷重賞,這才是我最難過的事情。你看地開,我卻看不開,就說三弟他……」

  「你還是不瞭解他的。」李靖搖頭,伸手打開那本書,燭光下,書中放著金燦燦地光芒。

  紅拂女目光落在書上,詫異莫名,良久才道:「這書裡怎麼會裝著金葉子?」

  李靖把那本書放到紅拂女手上,微笑道:「你不也說,兵法在於隨機應變,這書也是如此。紅拂,拿這金葉子去給自己買身衣服吧,我衣服還夠用。」

  **

  蕭布衣從李宅出來的時候,莫名的舒了一口氣,為自己,也為李靖夫婦。

  望著天上星光璀璨,彷彿情人的眼眸,他多少有些孤單。

  他現在身為右驍衛大將軍,自然不愁前呼後擁,才出了李宅,就有右衛府的精兵過來護衛,不過他讓護衛回轉,自己卻是在馬邑城中閒逛。

  走在馬邑古城中,蕭布衣突然想到,大約一年前,他就是這麼走著,那時候還是懵懵懂懂的憧憬著販馬致富,身邊還有著楊得志,莫名的遇到了追殺,差點送命,後來才知道是李志雄為了四科舉人要殺他。

  所有的起因,不過是因為他認識了裴茗翠,為她賽了一場馬,人生就是如此,如同海上的孤舟,不經意的一個浪花就會將你帶離了伊始地方向。

  楊得志呢,怎麼許久沒有消息,蕭布衣想到這裡,很是擔心,可卻覺得絲毫沒有辦法。

  這個時代的一個人,實在和草芥沒有分別,楊得志莫名的失蹤,無處尋覓,他才驀然發現,自己對他,還是一無所知。自己不知道他有沒有過親人,家住哪裡,楊得志從來都沒有說過!

  緩緩的搖搖頭,蕭布衣只能希望楊得志這人武功雖不高,但頗為活絡,成熟穩重,或許應該沒事。

  蕭布衣輕歎一聲,不再去想楊得志,發現前面居然有個麵攤,坐著幾個人在吃麵,蕭布衣見到一個白髮蒼蒼的人影在忙碌,心中微動,走過去坐了下來,要了一碗麵。

  老人還是一年前的那個老人,看起來只要不死,就會一直忙碌下去。他好像已經不認識了蕭布衣,聽他叫了碗麵,也不抬頭,快手快腳的送上碗燉地爛爛的豬腳面。

  蕭布衣拿起筷子,卻是半晌沒有動筷,靜靜的想著山寨的事情。

  世事就是如此,並非你想做什麼就一定會成功,他如今離販馬的道路是遠了,還是近了。蕭布衣也搞不清楚。不過馬場到如今,也算是有了規模,他快馬回過山寨一次,很是欣慰。

  楊廣從太原回轉西京,他就徑直去了馬邑,他覺得李靖也是差不多應該回轉,不過去馬邑的途中,繞遠去了山寨,薛布仁帶著一幫人手正接到蒙陳雪派人送來第一批馬。

  蕭大鵬還是留守在東都地太僕府,薛布仁卻已經從東都回轉。處理山寨的事情。

  很顯然,眾人都明白他這個太僕少卿當不長久,能借他這個官位謀求最大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山寨的牧場已經初具規模,去年的母馬終於產了第一批馬駒,可還要再養個兩三年才能使用,從品種來說,還是比不上清江馬場的拳毛騧,但是畢竟總給與人了希望,也算是中上之選。蒙陳雪送來的幾百匹戰馬已經算是個大數目,甚至瓦崗混了多年。都不見得有這麼多馬兒的時候。不過這只是第一批戰馬,年前最少還有三批戰馬送過來。

  可賣給誰對蕭布衣來說。還是個問題,他知道一點,雁門解圍後,大隋雖表面上堅持到最後,可誰都清楚大隋風雨飄搖,所有的勢力都是加快了謀反地步伐,馬兒是緊俏東西,私下一匹好馬都可以賣到百姓半年的收入。

  留著給自己用,或者賣出去?對如今的蕭布衣來說,已經是個選擇。

  本來他販馬的目的就是賺錢。可他現在恰恰缺的就不是錢,因為他取得了張角的寶藏,已經是驚人的財富,可財富有的時候。不見得比馬兒更重要。

  可一直困擾在蕭布衣心中還有個疑問,如果說天書每當改朝換代的時候就出,這寶藏難道每次都有。前朝沒有取了去?他當初在讓袁嵐去流蘇河下取寶藏地時候,甚至想像是空的寶藏,沒有想到竟然滿載而歸,在王世充眼皮子底下取寶藏雖然是個難題,可難度比蕭布衣預想地要少很多,這讓他多少有些惶惑。

  正琢磨的時候,身邊已經有兩個食客在嘀咕,「老張,現在你說做什麼生意的好?這田是種不下去了,種田每年的收入還抵不上稅錢,實在讓人活不下去了,我覺得現在一匹馬簡直比一個人還要貴,你說去販馬如何?」

  老張搖頭道:「老李,販馬那活兒不是我們做的,首先你得有錢,其次你得有路子,馬源最大的地方就是突厥,可你也知道,突厥才和大隋交惡,草原的大汗說了,禁止各部落和大隋做馬匹生意。突厥那條路斷了,中原買馬只能自產自賣,到處都有人在買馬,可就是找不到賣家。」

  蕭布衣聽的津津有味,心道這兩個百姓說的倒有道理,既然如此,自己賣馬倒是不急。

  「可是突厥人總要賺錢,」老李不服氣道:「我知道有條便道去突厥的,只要膽子大點,不愁賺不到錢。」

  老張搖頭道:「你小子壽星公上吊,嫌命長了,現在做生意不賺錢,做土匪才賺錢。一年前形式還算不差,我也曾經走過一條便道去突厥,差點把命都丟了。那伙馬匪才叫強悍,在便道上先丟下大石頭來,不砸死你也嚇死你,然後徑直衝下來,去路退路都給你堵死,遇到抵抗就放箭,商人請地護衛刀還沒有舉起來就射的和刺蝟一樣,老子當初嚇的幾乎尿了褲子,差點光屁股逃回來。」

  蕭布衣愕然,不由轉頭望過來,感覺他怎麼說的就是自己。老張說起當初地事情心有餘悸,可也算段見多識廣的往事,忍不住四下望了眼,有些炫耀。

  見到蕭布衣望向自己,老張霍然跳起,見鬼一樣的望著蕭布衣道:「你就是那伙強盜地首領,我認得你!」

  蕭布衣埋頭吃麵,有些尷尬,老張本來還有些膽怯,可見到蕭布衣不理他,只以為他做賊心虛,反倒來了底氣,跳到蕭布衣的面前,大聲叫道:「就是你,我認得你!」

  蕭布衣見到他跳到了面前,陡然間雙眸現出寒光,老張嚇的連連倒退,大聲呼道:「抓強盜呀,抓強盜!」

  他喊聲未畢,就感覺身邊一陣風擦過,寒光閃現,一把利劍直刺蕭布衣的胸膛,不由嚇了一跳,暗道官府這次怎麼來人如此的快捷利索,而且說殺就殺?

  蕭布衣彷彿回到一年前,只因為黑暗中驀然竄出一人,對他揮劍就刺,有如當初那些殺手。

  只是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蕭布衣!這次刺殺對他而言,不過如同眼前的那碗豬腳面!

  蕭布衣坐立不動,手中的筷子只是一夾,竟然截住長劍的無鋒之處。刺客一驚,才要用力送劍,沒有想到蕭布衣手腕急翻,『崩』的一聲響,長劍居然被他的一雙筷子硬生生的扼斷!

  刺客心頭大寒,只見到一碗麵已經兜頭蓋臉的砸了過來,躲避不及,被麵碗打中面門,又燙又痛,眼前白花花的夾雜紅,不由只想逃命,陡然間胸口處一涼,刺客倒退了兩步,胸口噴出一道血泉,仰天倒了下去。

  蕭布衣以面阻敵,斷劍殺敵不過是片刻的功夫,老張忍不住又尿了褲子,跪倒在地,急聲道:「饒命呀,我不認得你!」

  蕭布衣並不起身,也不說話,老張不敢起身,只怕他殺雞一樣的殺了自己。遠方嘈雜一片,已經來了兵士無數,老張見到兵士到來,霍然跳起,指著蕭布衣道:「抓強盜,他就是強盜!」

  一個兵士抬手就是一記耳光,怒聲道:「瞎了你個狗眼,這是朝廷右驍衛大將軍,你居然敢說是強盜?」兵士打完老張後,回身施禮,恭聲道:「蕭將軍,我等救護來遲,還請恕罪!」

  老張差點暈了過去,已經無尿可尿,『咕咚』又是跪倒,哭聲道:「饒命呀,大將軍,我不認得你!」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2
二零三節 別聚

  老張一會兒認得蕭布衣,一會兒不認識,自己也滿是糊塗。

  眼前的這個大將軍雙眉濃重,鼻樑筆直,帥的一塌糊塗,就和當年搶劫的那個土匪頭子一模一樣。可土匪頭子怎麼會是什麼大將軍,這不是天大的笑話?

  蕭布衣卻是皺眉道:「去刺客身上看看有什麼線索,這些人現在簡直是無法無天。」

  兵衛早早的過去將已死的刺客翻個遍,老張跪在地上,磕頭搗蒜般的說,「大將軍,大將軍,小人一時間被鬼蒙了眼,看錯了將軍……」

  蕭布衣心道,你沒看錯,土匪和將軍本來就是一個人。只是如今你想和賴三一樣指證我,又沒有宇文化及做後台,指證我已經是個笑話。

  「起來吧,」蕭布衣見到老張頭也磕的差不多了,和顏悅色道:「記住禍從口出的道理,下次千萬要小心,回去吧。」

  老張千恩萬謝的回轉,兵衛卻是回轉,有些惶恐道:「大人,刺客身上並沒有留有任何線索,不過屬下會去通知王太守,讓他盡快找出指使之人。還有蕭將軍,這些食客如何處理,要不要抓回去問話,這裡面可能有刺客的同黨。」

  方纔情形一片混亂,眾食客本來作鳥獸散,卻被四面湧過來的驍衛全部控制住,如今哆嗦一團的看著眼前這個年輕的大將軍。

  蕭布衣並沒有理會手下的建議,起身來到了刺客地身邊。見到他一張很年輕的臉上滿是不信和驚駭。

  這個刺客還很年輕,不過卻早早的失去了性命。

  蕭布衣望著那張臉,又一次發現自己已經變了很多,以往的時候,他總是逃命,以往的時候,刺殺他的時候,他總是要考慮誰來殺他。如何化解,可現在卻是不同以往。

  殺手來殺他的時候,他幾乎毫不猶豫的出手反擊殺了他,命如草芥,他也只有一條,以殺止殺是他現在唯一地辦法。

  自從他當上右驍衛大將軍後。雖然不想擺譜,不過手下總要跟來。蕭布衣獨來獨往慣了,突然間前呼後擁的未免有些不習慣。

  不過他雖然沒有讓眾驍衛跟隨,可畢竟大將軍進駐馬邑城,眾驍衛哪裡敢怠慢,早就在馬邑城內明崗暗哨的巡查,可卻沒有想到刺客還是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混進來。

  完全陌生的一張臉,完全陌生的兩個人。卻注定要分個你死我活,蕭布衣站起來地時候,笑了笑。得出了這個很荒謬的結論。

  「你是上官藍軒吧?」蕭布衣轉身問道。

  兵衛道:「是。」

  「按照你說的來辦,這些人放了吧。」蕭布衣沉吟下,「你們退下吧,我想獨自靜一下。」

  眾驍衛點頭隱身到了暗處,幽靈一般。

  蕭布衣卻是坐回到凳子上。見到老人望著他,歉然的拿出一串錢放在桌面上,「好在損失不算大。這點錢,當我的賠償好了。」

  老人渾濁的雙眼望著蕭布衣,緩緩的收了銅錢,又很快的上來了一碗麵。

  他默默地收拾散亂的桌凳,並沒有抱怨,又是隱忍的等待客人地到來,對於他而言,這種場面見的多了,除了忍耐,別無他法。

  「你說為什麼這麼多人要殺我。」蕭布衣望著老人,突然問,「去年如此,今年還是一樣?」

  老人嘴唇蠕動兩下,嘶啞道:「你說為什麼他們不殺我?」

  蕭布衣望著老人的一雙眼,良久才道:「謝謝。」

  老人不再多說,回轉到湯鍋前繼續守候,夜已深,他守候的顯然不是食客,而是生命。

  輕輕的咳嗽聲傳過來,蕭布衣正準備下箸,霍然轉身回頭,咳嗽聲居然很熟悉,讓他突然想到了李玄霸!

  那個火一樣地男子,燃燒了最後的生命,為李家爭取到生機的人!

  黑暗中走出了一個人,緩步地到了蕭布衣的面前坐下來,扭頭向老人道:「來碗豬腳面。」

  那人身著男裝,可明顯是個女人,蕭布衣愕然半晌才道:「裴小姐,怎麼是你?」

  裴茗翠消瘦了很多,雙目中似乎也在燃著火,竟然有了李玄霸當初的影子,蕭布衣心中驀然升起了不詳之感,更是沒有想到裴茗翠會到了馬邑。

  裴茗翠看了眼蕭布衣,又望了眼前的那碗熱氣騰騰的豬腳面,做了讓蕭布衣意想不到的事情,她拿起不算乾淨的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面來,好像幾天沒有吃過飯一樣。

  蕭布衣並不說話,靜靜的等候她吃完這碗麵。裴茗翠將一碗麵吃完後,放下筷子,又說了句奇怪的話,「我不感覺到餓。」

  「我看你最少三天沒有吃飯了。」蕭布衣微笑道。

  裴茗翠咳嗽聲,「我每天吃的少,想的多,雖然不餓,也要吃,吃了才會有力氣想事。」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你看起來病的不輕。」他有些難以置信裴茗翠的變化,一年的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太多。

  裴茗翠突然石破天驚道:「王須拔死了。」

  「你殺的?」

  「算是我殺的吧。他們很狡猾,我從來沒有這麼迫切想一個人死。」裴茗翠輕輕歎息了一口氣,「王須拔,魏刀兒都是極為小心謹慎的人,想讓他們死並不容易。王須拔魏刀兒二人暗算了玄霸後,沒有在東都停留,逕直向西,知道我不會放過他們,回到了他們的老家索性叛亂,王須拔自稱漫天王,魏刀兒也終於打出歷山飛的旗號,他們聚眾十數萬準備攻打郡,卻被左御衛大將軍,郡留守薛世雄和尉遲恭率兵聯手擊敗……」

  見到蕭布衣神色微動,裴茗翠問道:「蕭兄怎麼了?」

  蕭布衣搖頭道:「沒什麼。」

  他終於聽到別人口中說到尉遲恭的事情。想起自己能活到如今,有今日之功,尉遲恭地指引必不可少。

  裴茗翠雖然消息靈通,想必對於蕭布衣和尉遲恭的交情也不瞭然,她看起來很是疲憊,心力憔悴

  「我一路跟隨他們到了郡,趁王須拔兵敗落魄的時候殺了他,可魏刀兒卻是逃了。」裴茗翠歎息道:「而且逃的不知所蹤,我也找不到他。」

  蕭布衣聽到裴茗翠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不知包含多少辛勞和心酸,終於道:「裴小姐,玄霸兄有你這種紅顏知己,死而無憾的。他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不會希望你如此奔波往復……」

  見到裴茗翠低下頭來,麵碗中落下兩滴淚水,蕭布衣不再去勸,他知道這種傷心已經入骨,裴茗翠不為李玄霸,已經是為她心中的決心而奔波。她對李玄霸感情極深,李玄霸去了,她說服不了自己收手。

  裴茗翠無疑也是個異常執著的人。

  夜涼如水。只有一旁地爐火才給這寒夜中帶來一股暖意,老者不再望著這對奇怪的食客,只是望著遙遠的夜空。那裡,繁星點點,亙古不變。

  「我一生中最欣賞的男人有三人。」裴茗翠並不抬頭,低聲道:「一個是聖上,我知道他在很多人眼中不可理喻。我卻知道他是個深情的男人,到現在還忘不了陳宣華。死了的人,你能記住多久。一天還是一輩子?聖上能記住一生,我為姨娘感謝他。第二個我欣賞地就是玄霸,我和他青梅竹馬,卻只整日見到他為命掙扎,我內心為他痛一生,臉上卻為他笑一生,他死了後,我再也沒有笑過……」

  蕭布衣聽的心酸,卻只是望著眼前的這個奇女子,他知道的越多,發現自己越是難以理解這個女人的心思。

  她雖然總把自己表現的粗獷些,可是內心的細膩宛轉實在少有人及。

  「我第三個欣賞的男人就是你。」裴茗翠抬起頭來望著蕭布衣,眼角還有淚水,卻並不拭去,「蕭兄,我可以說是看著你從平民一步步走到今天大將軍地位置,我為你高興,卻也感覺是我拖你下水,倒也有些惘然,我最初不過是想給聖上找個良臣,後來又想讓蕭兄慢慢的了解說服聖上,可我發現自己這一切不過是徒勞,很多事情,已經無法改變。可蕭兄的改變實在讓我詫異,可功高蓋主畢竟不是什麼好事,子胥文種淮陰侯,哪個最後都是不得善終,聖上雖封你為大將軍,可也是權宜之計,你做不好,就會為舊閥所殺,比如今天地行刺,以後的兵變,你做的好,聖上最終卻不會留你……」

  蕭布衣錯愕,不是為自己的處境,而是為裴茗翠竟然當著他面說出楊廣的心思。

  裴茗翠輕輕歎息一口氣,「聽說聖上被圍,我顧不得再找魏刀兒,逕直從郡前往東都去請救兵,你也知道,我地消息向來都靈通些。只是消息可以用鴿子,請救兵還是要人的。」

  蕭布衣想起當初裴蓓出塞時候的鴿子,知道她所言不虛。

  裴茗翠又道:「雁門被圍,我得到消息後快馬到了東都,然後請兵去雁門郡,我不好露面,只能隨後趕到。

  可到潼關地時候才知道雁門之圍已解,我在潼關一直等聖上,聖上卻去了東都。」

  蕭布衣皺眉道:「當初聖上宣告的好像是去西京,為什麼又轉到東都?」

  裴茗翠緩緩搖頭,「去西京是步好棋,可去東都嘛,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知道聖上的脾氣,在潼關並沒有勸阻,只是準備去太原祭奠完玄霸後,再回東都問問聖上……」

  她說的有些惘然,似乎自己也是不能確定,蕭布衣暗自皺眉,心道楊廣一日三變,眾叛親離,如今看起來就算忠心耿耿的裴茗翠也有了茫然,自己這個大將軍也是早謀出路的好。

  「不過我知道你在馬邑,順道就過來看看你。」裴茗翠緩緩的起身,掏出六文錢放到桌面上,「老闆,這是我的面錢。」

  「這頓飯……」蕭布衣見到裴茗翠有些單薄的身影,下面地話竟然說不出口來。

  「我好像從今天起不再欠你什麼。」裴茗翠認真的問。

  蕭布衣歎息道:「你若是這等對我也算欠的話。那我實在希望普天下的人都欠我。」

  裴茗翠也是輕歎一聲,「既然如此,我來馬邑也算不虛此行,只是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日再見,如今前途難揣,請蕭兄珍重。」

  她說完這句話後,已經緩步走入黑暗之中。雖慢卻是堅定。

  蕭布衣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終於坐了下來,半晌無言。

  夜更深,風更冷,北方的秋天看起來來的早,來的寒。蕭布衣不動。賣面的老者卻也不動,更不勸這位食客早點離開。

  或許在他心目中,回轉也是無事,有人陪他渡過漫漫地長夜也是好事。

  漫漫夜色中,一個淒涼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似唱似歎,「今日不知明日事,明日田土後人種。富貴滿月難長久,紅顏老於紅燭前,縱然是千古風流。風蕭蕭,人渺渺,到頭來,宿命難逃……」

  蕭布衣被老者蒼涼的聲音吸引,扭頭望過去。才發現不知為何,賣面老者渾濁的眼中,滴下了兩滴淚水。落入塵埃,混為一色。

  **

  蕭布衣回轉將軍府的時候,並不算開心。

  馬邑沒有將軍府,可既然右驍衛大將軍要在這裡住幾日,王仁恭還是準備了大宅供蕭布衣臨時居住。

  見到蕭布衣回轉的時候,方無悔臉上露出很奇怪地表情,壓低聲音道:「蕭大人,你夫人找你。」

  蕭布衣有些發怔,「我夫人,是誰?」

  方無悔皺眉道:「這麼說他們是騙我了,他們說和蕭大人你認識,有兩個女人都說是你夫人,還有個大鬍子,說是你哥。小人愚昧,被他們欺騙,以為他們真的是蕭大人的親人,就招待了他們,想大人玉樹臨風,怎麼會有那麼醜陋的哥哥,該打!」

  他舉手要打自己,沒有想到蕭布衣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驚喜道:「他們,很多人嗎,在哪裡?」

  「主要有四個人,剩下的都是僕人。」

  蕭布衣見到大鬍子男人的時候,快步走過去,「大哥,你們怎麼會找到的我?」

  他說話地時候,卻是忍不住向一旁座位上的兩個女人望過去,一個已經紅暈上臉,稍是年幼,垂頭卻還是偷偷的望上他幾眼,另外一人卻臉色有些蒼白,多少有了些血色,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地時候,凝眸淺笑。

  房間中還有一人,面色清癯,文人打扮,蕭布衣見到四人的那一刻,一切憂鬱一掃而空。他沒有想到虯髯客,裴蓓,袁嵐和袁巧兮竟然尋到了這裡。

  擺手讓方無悔和僕人都下去,蕭布衣這才望向裴蓓道:「傷好了些沒有?」

  裴蓓點點頭,「好了一些,只是在樂神醫那裡太過氣悶……」

  「不是氣悶,是那裡沒有三弟了。」虯髯客笑了起來,「在太平村一個大鬍子,一個白鬍子,你看著也是沒有味道。」

  眾人都笑,裴蓓平日冷言冷語,換作女裝後,性格也改變很多,臉紅道:「大哥,你……」

  虯髯客歎息一口氣,捏著嗓子道:「巧兮,你說蕭大哥現在做什麼,會不會有危險?」

  二女一怔,袁巧兮不解道:「大哥,你怎麼的了。」

  他們的關係看起來已經非常的熟絡,裴蓓自然而然叫虯髯客大哥,是因為尊敬地緣故,袁巧兮叫他大哥,卻因為裴蓓的緣故。只是無論如何,這聲大哥叫的總是不錯,有這個絕頂高手做大哥,那倒是很多人都是艷羨地事情。

  虯髯客又是捏著嗓子道:「姐姐,就算大鬍子哥哥都說蕭大哥武功現在不弱,蕭大哥又是聰明急智,應該不會有什麼差錯的。」

  二女驀然都是臉紅,互望了一眼,都有了羞意。

  蕭布衣還是不明所以,搞不懂虯髯客突然間瘋瘋癲癲為了什麼。虯髯客又是捏著嗓子道:「巧兮,我總是不放心的。蕭大哥他這個人,有時候聰明絕頂,有時候又是蠢笨如牛,為了些事情,命都不要的……」

  袁嵐一旁只是微笑,望著幾人調侃。虯髯客又道:「那姐姐,我們去找蕭大哥好不好,可我又怕你走不動。我走地動,我好多了,可我只怕麻煩張大哥,我怎麼好和張大哥說。天上的明月呀,你要是聽到我的話,讓蕭大哥多注意些……」

  「住口。」裴蓓霍然站起。臉上紅,已經嬌羞無限,蕭布衣終於明白了前因後果,原來虯髯客是在太平村聽到了裴蓓和袁巧兮的談話,這時候複述給他聽。

  「月亮呀……」虯髯客又要說什麼,裴蓓霍然抬臂。撅嘴道:「張大哥,你是壞人,你信不信我把你打成篩子?」

  虯髯客正色道:「我不是張大哥。」

  「那你是誰?」裴蓓不解問道。

  「我是月亮。」虯髯客大笑道:「月亮聽到了某人的許願,這才……」

  裴蓓陡然回手,拿著茶杯丟了出去,倒是勁道十足。虯髯客身形一閃,早就退到了門外,伸手接過茶杯。聲音從門外傳過來,「過河拆橋,卸磨殺驢。這個月亮呀,和月老一樣,當不得。」

  虯髯客的聲音轉瞬遠去,袁嵐也笑著站起,打個哈欠道:「張兄真的風趣。我去找他喝上一杯。」

  他倒是說走就走,轉瞬不見了蹤影。

  走到庭院中的時候,發現虯髯客正在抬頭望著明月。輕聲道:「張兄不知道在想什麼,這一路來,多虧了你,不然我們也不能平穩到了這裡。」

  虯髯客笑笑,神色卻有些落寞,「我只是想著這千古明月地光輝之下,不知道是否還會有我這樣的一個人,也是莫名的惆悵?」

  **

  袁巧兮見到父親走開,也有些慌神,「我去看看我爹……」

  「不許走。」裴蓓伸手拉住了袁巧兮,「巧兮,你留下。」

  袁巧兮臉上發紅,「我,我好睏了,我想去睡覺了。」

  裴蓓笑了起來,伸手搔到她的肋下,「你方纔還說不睏,要等蕭大哥回轉看他一眼的。」

  「裴姐姐。」袁巧兮小臉發紅,眼中竟然包著眼淚,「你說過不說的。」

  裴蓓見到她地天真和委屈,倒是有些歉然,「是姐姐的不對,姐姐向你道歉好不好?」

  蕭布衣見到這裡沒有他插嘴的地方,想走卻又不能,只好道:「我倒是困了。」

  裴蓓秀眸一瞪,「巧兮等你這麼久,困了你也不准走。」

  蕭布衣哭笑不得,心中卻多了些溫馨和甜蜜,他在外奔波,往往都是生死一線,平日也想到過裴蓓和袁巧兮,只是知道很多時候,想也沒用,壓抑住的思念有如放久的醇酒,只有更加的香濃。

  望著兩個女人都滿是柔情的望著自己,蕭布衣只是感謝蒼天,心道自己何德何能,有二女的眷顧,丟了哪個其實他都捨不得,可要是真地擁有,又覺得自己內心有愧,不配擁有。

  只是明白蕭大鵬說的沒錯,在這個時代,三妻四妾實在是尋常不過的事情,但他雖然融入這個年代,骨子裡面還有著現代地思想,裴蓓個性堅強,巧兮柔情似水,能有這樣的一個女人終生陪伴,那已是大幸,兩個都要,他只怕反倒傷害了她們。

  「布衣,你還好嗎?」裴蓓拉著袁巧兮的手,只怕她跑掉。千言萬語想要出口,卻只化成了一句問候。

  「還好。你們呢?對了,蓓兒,你的傷呢,好些了沒有?」

  「張大哥真的是個天才,」裴蓓欽佩道:「其實樂神醫給我醫治地時候,也是沒有太大的把握,他說我這病,要有信心才好,我這信心就是因為蕭大哥你的。」說到這裡地裴蓓有些臉紅,岔開話題道:「本來按照樂神醫的說法,我最少要三年的時間調理,粗茶淡飯,葛根不可少,沒有想到張大哥為我把脈後,特意為我寫了段調息的口訣,看我的反應,修正了三天就讓我練下去。我練習了這麼長時間,身體還是虛弱,可走路已經有勁了,自己感覺精神很好,我想,我會有好的那一天。」

  蕭布衣欣慰道:「大哥這個人,面冷心熱,對你我都是有著莫大的恩德,以後我們要想辦法報答才好。」

  裴蓓聽他說到我們,驀然有些臉紅,袁巧兮一旁道:「大哥這種人,還會有什麼為難的事情嗎?」

  蕭布衣苦笑道:「無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還是武功絕倫的俠客,都和我們一樣,有著喜悅心酸。只是我們很多時候可以找人傾述,他們很多時候卻像獨狼一樣,只能默默的舔著自己的傷口,傷痛不足為外人道的。」

  裴蓓見到蕭布衣來時的驚喜已經被淡淡的感慨縈繞,知道他有了心事,「大哥,你碰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袁巧兮本是嬌羞,聽到這裡也是注視著蕭布衣,滿是認真。蕭布衣沉吟片刻就道:「我今日碰到了裴小姐。」

  裴蓓又驚又喜道:「裴小姐可好嗎?」

  袁巧兮有些錯愕,搞不懂怎麼又出來個裴小姐,「姐姐,是你的姐妹嗎?」

  裴蓓『噗嗤』笑道:「不是,以前也是我的小姐。」她聽到蕭布衣把今日的事情說了遍,皺眉道:「誰又要殺你,難道是劉武周嗎,以前小姐總說他有反骨!」

  蕭布衣搖頭道:「我不知道,蓓兒,你不要多想了,一切有我,很晚了……」

  說到這裡的蕭布衣意識到有些不妥,果不其然,裴蓓和袁巧兮都是滿臉通紅,裴蓓很快的調整了過來,拉過了袁巧兮道:「大哥,那今晚要巧兮陪你好不好?她說過,你們……」

  袁巧兮差點哭了出來,「姐姐,我不理你了。」

  裴蓓笑了起來,無奈的搖頭,「巧兮,大哥不陪你,那我陪你好了。」

  她拉著袁巧兮快步的走了出去,蕭布衣只見到袁巧兮彤紅的臉,裴蓓的耳垂也是發紅,知道二人都是害羞,無奈的攤攤手,喃喃自語道:「看起來女人多了,也不是好事!」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5
二百零四節 真正的風塵三俠

  黃帝最早創建的丘井之法,並且根據井田之法研究出井字縱橫交叉,把軍隊分成了八個方陣,去東南、西南、西北、東北四塊角落為閒地,再加上古代人口不多,五陣應對已經綽綽有餘,而八陣圖的前身就是黃帝的五陣……」

  李靖和蕭布衣對面而坐,李靖紙筆勾勒,輕聲陳述

  蕭布衣抱著拜師的目的來向李靖學習,當然他的借口是,他現在是右驍衛大將軍,統領千軍萬馬,還總是習慣單兵作戰不成體統,可真實的原因是什麼,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黃帝五陣之法,經過姜尚的太公陣,管仲的整理衍化,到孫武的五行八卦陣後,再由諸葛武侯轉化為八陣,可以說是發展到了大規模軍隊作戰的巔峰。」李靖運筆如飛,詳細的講解歷代衍化陣法的特點,「可無論陣法如何變化,教道嚴明,隨機應變才是將領應該最先做到的事情。戰場上戰機無處不在,瞬息萬變,將領就是應該分析形勢,找出最好打擊敵手的方法,讓兵士嚴格執行。如若兵士有疑不能執行命令,不戰已敗……」

  李靖家裡這次來人不少,虯髯客,裴蓓,袁巧兮和袁嵐悉數到場。

  紅拂女忙裡忙外,廚房內香氣瀰漫,裴蓓和袁巧兮都滿是好奇的來到廚房,見到一道道香味撲鼻的菜餚出自紅拂女之手,都是面面相覷,又有些艷羨。

  「張姐姐。這些不都是下……」袁巧兮欲言又止。

  她本來想說是下人做的事情,可見到紅拂女地粗布羅裙,忙碌不休,倒只怕言語傷到了紅拂女。袁巧兮活到這麼大,廚房倒是頭一回進來。

  紅拂女用羅裙擦了下油手,微笑道:「巧兮,我和你不一樣。我在十八之前也是沒有下過廚房,可是十八歲之後,就沒有離開過廚房。有時候我在想。這樣才算是一個真正的女人吧,為心愛的男人做飯,天天看到他吃的甜美的樣子。我家李靖要是有一天能當上大官的話,就算婢女可以操勞一切。我也會親手給他做飯吃,做喜歡做的事情,永遠都是一種幸福。」

  袁巧兮和裴蓓互望一眼,都是點頭道:「姐姐說的極是。」

  三人端著飯菜上桌,袁巧兮小心翼翼,裴蓓卻是拿起了菜刀比劃下,又是搖搖頭,突然在想。自己什麼時候也能給蕭大哥做碗飯吃呢?

  袁嵐卻是和虯髯客一起,見到虯髯客對李靖講習兵法不感興趣,禁不住問。「張兄覺得李大人的兵法不值得一聽?」

  「值得聽你怎麼不去聽?」虯髯客笑道。

  袁嵐搖搖頭,「我不過是個商人,唯利是圖,聽兵法做什麼?」

  虯髯客笑道:「你這句話一言中地,我不想爭天下。聽兵法做什麼?」

  袁嵐眼前一亮,「張兄的意思是?」

  「我什麼都沒說。」虯髯客拍拍手道:「初塵別的本事有沒有進步我不清楚,這飯菜做的可真是出類拔萃了。」

  紅拂女笑道:「大哥取笑了。」她把酒菜擺上。這才向一旁地李靖道:「夫君,吃完飯再說吧,這兵法也非一日之功的。」

  眾人都是笑,李靖終於放下紙筆,卻問了句,「三弟,我說的你記下多少?」

  蕭布衣認真想了想,「六七成吧。」

  李靖笑道:「那已經不錯,其實一法通百法,比如說古人就從田地劃分能想到用兵之法,醫者從脈絡調節陰陽,武者卻從脈絡增強勁道,人法天地,道法自然,只要你肯想肯鑽研,記得教道嚴明,隨機應變八個字,那就不枉到我這裡走一遭了。」

  眾人落座,紅拂女見到蕭布衣左邊裴蓓,右邊袁巧兮的,不知為何,心中升起了自傲之感,暗想蕭布衣或許官銜比李靖強很多,可若論感情而言,還是不如李靖的。李靖無論如何浮沉,對她的感情就是從未變過。

  她倒不是對蕭布衣不滿,只是做為一個女人,無論如何,總希望自己夫君會與眾不同。李靖若論官銜而言,比起蕭布衣實在是差的太遠,她每次念及到這點,只能歎息唯才是用遠非那麼簡單的事情。

  蕭布衣不知道紅拂女地想法,卻把李靖的教習心中默習了遍,沉吟中舉杯隨口說道:「如今風塵三俠齊聚,倒也是少見的事情……」

  見到眾人都是望著自己,蕭布衣意識到說錯了什麼,想要掩飾,袁嵐卻已經問道:「風塵三俠是誰?」

  蕭布衣望著虯髯客,強笑道:「那還不是大哥,二哥,還有二嫂……」

  突然覺得風塵二字倒有點詆毀紅拂女地意思,畢竟紅拂女出身楊素府中,到底如何他並不知情,這個風塵三俠也是後人給扣的帽子,蕭布衣想要改口,紅拂女卻是搖頭道:「我算什麼俠呀,要說在座的風塵三俠,也是大哥,李靖還有布衣你們三個了。」

  「風塵三俠,好名字。」袁嵐大笑了起來,「其實對張大俠我早就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至於布衣,那更是不用說。從他嶄露頭角到如今的官至極品,從未給他結義大哥丟過臉。本來我對李大人瞭解不多,可只憑雁門一役,三百軍士將諾大個地草原搞的草木皆兵,不但救聖上於危難,還可以說拯救邊陲的百姓於危急,當之無愧這個俠字。一個是草莽之龍,一個廟堂之虎,卻是從布衣起家,還有一個算是隱沒地濟世麒麟,這風塵三俠的稱呼倒也貼切。」

  「那我們不如為這風塵三俠乾上一杯如何?」紅拂女舉杯建議道。

  裴蓓和袁巧兮都是盈盈站起,大為贊同。蕭布衣卻是

  得,難以置信。

  自己就是風塵三俠之一?這怎麼可能?

  不過已經由不得他多想,眾人名號都已經定下,嘻嘻哈哈的好不振奮。李靖和虯髯客互望一眼,都是說,「偏偏三弟有這些古靈精怪地稱呼。」

  等到眾人再次落座,虯髯客突然問道:「三弟,你現在是大隋的右驍衛大將軍,不知道有什麼打算?」

  蕭布衣看了眼眾人。心道目前在座的人就這個紅拂女他不敢深信,有什麼話只怕她漏出去,可虯髯客既然問了,他只能道:「其實我這個右驍衛也是趕鴨子上架而已。除了能打外,我對旁的真是一竅不通,這才向二哥請教兵法。如今盜匪橫行,我這個右驍衛也不好當的。」

  虯髯客點點頭,嘴角露出古怪的笑,自言自語說了一句,「不好當不當也就是了,還學什麼兵法呢?」

  蕭布衣知道虯髯客長的雖粗豪。可心思靈巧少有人及,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卻也不明說。

  「話也不能這麼說。」袁嵐一旁道:「有這個右驍衛的官職。布衣倒可以做些想做地事情,而且這並非想不當就不當的事情。」

  虯髯客笑笑,「原來如此。」

  眾人喝酒吃菜半晌,紅拂女突然道:「大哥,如今李閥已經倒台。我想你的事情,只怕早就淡了,不如你也不用流浪天涯。在馬邑也好,去東都也罷……」

  虯髯客沉吟半晌才道:「今日不知明日事,我這漂泊的日子,也習慣了。」

  眾人都是沉默,裴蓓卻是望了蕭布衣一眼,心道虯髯客這句話,不是一樣地處境,如何能感受其中的辛酸。自己本來無根浮萍般,只以為殺手一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孤淒的死去,可遇到了蕭布衣,才覺得老天待己不薄,張大哥因為布衣的緣故,對自己照顧有加,他若有什麼心事,自己若是可以,當想法為他做到才好。

  李靖有些沉默,紅拂女眼圈卻有些發紅,才要說些什麼,門外突然有士兵道:「蕭將軍,太原有緊急軍情稟告。」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傳。」

  一兵士快步走了進來,雖是急迫,卻還是恭敬的遞過公文一卷。

  蕭布衣伸手接過,隨手遞給了李靖,赫顏道:「麻煩二哥看看。」

  李靖並沒有什麼忌諱,伸手接過,展開看了眼,皺眉道:「布衣,太原告急。歷山飛親率大軍十萬,從河北北部過井口,逕直攻打太原,太原留守潘將軍告急,請你速出兵解圍!」

  眾人都是詫然,蕭布衣卻是輕輕歎息一口氣,「***,怎麼我才當右驍衛,就有賊匪挑釁,還有十萬之多,太原城現在如何?」

  兵士道:「蕭將軍,太原潘長文將軍正在死守太原城,知道將軍在馬邑,李淵大人在河東,已經分派兩路求援。

  如今賊兵勢眾,急攻太原城,還請大人早日出兵,以解太原倒懸。」

  蕭布衣心中尋思,這個裴茗翠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她來到哪裡,禍患就是跟到哪裡。魏刀兒和王須拔是結義兄弟,王須拔兵敗落魄時,被裴茗翠殺死,魏刀兒這次趁突厥兵才去,邊陲紊亂之時從河北攻打到了山西,固然是趁虛而入,說不準也是為了王須拔報仇,只是苦了自己這個將軍才當了沒有幾日,就碰到了這等大事,也是個苦命將軍。

  **

  蕭布衣遣走兵士後,馬上派遣手下去調兵遣將,他不是李靖,人家賊匪有十萬,他這個大將軍帶兵當然效仿淮陰侯,雖不說多多益善,最少也得有五六萬才好,只是如今邊陲告急,蕭布衣也知道,想要徵集五六萬兵士那是不可想像。

  派遣完兵士後,蕭布衣當下也不好再喝酒,畢竟這是軍機要事,望了紅拂女一眼,苦笑道:「二哥,只怕又要麻煩你一趟,賊寇十萬之眾,還要請二哥協助破敵。」

  紅拂女想要問這次可有功勞,李靖卻是緩緩按在她手上,微笑道:「如此最好,兵法是死的,應戰才是活的,我正愁無法教你實戰,碰巧歷山飛就送上門來了。」

  蕭布衣心道,李靖這種大將當然以交兵為常事。不以為然。自己倒真地是趕鴨子上架,到現在為止,總習慣單槍匹馬,身先士卒,殺地痛快,想到要像李靖一樣領軍對敵的時候,居然有些惴惴。

  李靖既然答應和他出征,蕭布衣心中當然有底,望向虯髯客道:「大哥。我和二哥出征,這裡地事情不如就交給你處理好嗎?」

  虯髯客望了裴蓓一眼,知道蕭布衣的心思,點點頭道:「有老二和你前行。我也做不了什麼,既然如此,我不如留在馬邑悠閒些。」

  蕭布衣最擔心的就是裴蓓的傷勢,見到她還是不能動武,總覺得需要有人照顧她是最好,這馬邑也不見得有想像中的太平,留著虯髯客這等高手在馬邑實在有些浪費,可眼下也是逼不得已。聽到虯髯客允諾。再無心事,霍然站起,豪情勃發。「那好,既然如此,明日出軍太原,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李靖搖頭道:「布衣,你這種想法要不得。要知道陰溝翻船也是常有之事,領軍作戰最忌輕視對手,驕兵必敗地道理你應該知曉。」

  紅拂扯了李靖下。微笑道:「三弟是年輕人,說兩句豪言壯語也是應該的。」

  李靖卻是搖頭,「紅拂,三弟,別地地方我可以馬虎,可這領軍帶隊是以兵士和自己地身家性命做賭注,一不留神,全軍送命,豈可馬虎。」

  蕭布衣肅然,「二哥說的極是。」

  靖拍拍蕭布衣的肩頭,輕聲道:「我就知道你會明白

  **

  蕭布衣入夜地時候,已經基本明白了眼下的情況,他除了帶到馬邑右驍衛府的三千精兵外,匆忙之下,只能再徵集兩千左右的府兵。

  所有的兵衛都是拿著鎯頭鋤頭過來集合入伍,倒讓蕭布衣哭笑不得。

  馬邑太守王仁恭雖然客氣,可卻不敢調守城兵衛去支援太原,只因為太原若是解圍,馬邑失守的話,這個責任他是擔當不起。唯一讓蕭布衣有些慶幸的是,他右驍衛府的兵士裝備極為精良,實乃大隋地精銳之師,應該說遠非匪盜能夠比擬。

  盤算了下人手,手頭大約有五千多兵士可用,匪盜雖然號稱十萬,可生力軍能有三四萬已經是頂天的估計,他們是解圍,還有李靖帶軍,打不好也不至於太差的。

  王仁恭雖然不肯是出兵,可對於輜重糧草地供給卻是絕不怠慢,只因為要準備這些,所有要明晨才能出發。

  蕭布衣雖然知道救兵如救火,可也知道飛蛾撲火不好玩,準備的充分一些總是不錯,人手調度妥當,入夜靜坐片刻,卻覺得心緒起伏,不能自己。

  緩緩起身出了房間,蕭布衣來到裴蓓的房間前,輕輕敲了幾下,袁巧兮卻是開門出來,見到蕭布衣後驚喜道:「蕭大哥找我嗎?」

  小丫頭見到蕭布衣的次數多了,雖然還是臉紅,可畢竟少了些拘謹,一雙水靈靈的大眼中滿是驚喜。

  蕭布衣咳嗽聲,「巧兮,蓓兒在嗎?」

  巧兮神色驀然變地黯然,蕭布衣不由苦笑,「我其實也是想找你,如今世道並不太平,你和令尊最好先在馬邑呆幾天,等我回轉後,我們再做長遠打算。」

  袁巧兮聽到長遠打算的時候,黯然盡去,點頭道:「我聽爹和蕭大哥的,蕭大哥,裴姐姐出去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她不讓我跟著。」

  蕭布衣點頭,「那我去找找,巧兮,夜深了,早點休息吧。」

  他說完後,輕輕拍拍袁巧兮地肩頭,微笑示意。

  袁巧兮沒有躲避,只是臉上又紅,見到蕭布衣轉身離去,突然叫道:「蕭大哥。」

  「什麼事?」

  「賊匪都很凶殘的,殺人不眨眼,你一定要小心。」袁巧兮上前了兩步,鼓足勇氣拉住蕭布衣的手,塞給他一件東西,「這是我的平安符,你戴上。」

  蕭布衣輕歎道:「巧兮,既然是你的平安符,你留著就好。」

  袁巧兮卻是急的幾乎哭了出來,「蕭大哥,我才知道自己沒有什麼用,從來都是你獨來獨往,我卻一點忙都幫不上。我也不能幫你殺敵,這平安符。你若是不收……」

  蕭布衣心中感激,伸手接過平安符,見到紅繩牽繫,紅囊包裹,也不知道裡面是什麼。想必是袁巧兮平日貼身帶的,想了下,戴在脖子上。

  袁巧兮破涕為笑,蕭布衣卻是輕攬她入懷,親了她額頭下。柔聲道:「傻丫頭,感情這東西,不分有用沒有地,聽話在這裡呆著。等我凱旋歸來。」

  袁巧兮用力點頭道:「一定,我知道蕭大哥一定會凱旋歸來!」

  **

  蕭布衣離開袁巧兮後,不知道裴蓓去了哪裡,不過他知道裴蓓做事細心,又走不了太遠,倒也不算擔心。繞著將軍府走著,不知不覺到了虯髯客的房前,聽到裡面傳來了裴蓓的聲音。駐足不前。

  「張大哥,其實我在這裡很好,不會有什麼危險的。」

  「那又如何?」

  「布衣雖然是武功高強。卻是頭次征戰,」裴蓓輕聲道:「千軍萬馬中,險惡無比。他身邊雖有李大哥,可我還是放心不下。我只恨自己現在不能出手,幫不了布衣。又如何要牽制住他的人手,這裡既然沒有危險,也不用誰守衛的。再說這是將軍府。若是出了事情,王太守肯定難辭其咎。」

  「所以你準備讓我去保護老三?」

  「不是讓你去保護,而且請你去照顧布衣。」裴蓓柔聲道:「張大哥,我知道你這個人面冷心軟,也對布衣放心不下的,不然你方才也不會找李大哥去商量,十萬賊匪就算是烏合之眾,也不見得好對付。你們風塵三俠聯手,勝出的把握想必大一些。」

  「可老三他?」

  「我不會讓他知道,我知道以張大哥的身手,若是不想讓人發現,布衣也是不行地。」

  沉默良久,虯髯客才道:「好吧,不過你自己要小心。」

  裴蓓推開房門走了出來,臉上滿是喜意,蕭布衣卻是隱身在大樹後,等到她過去後,緩緩搖頭,等到閃身出來,才發現虯髯客已經站到他的面前。蕭布衣不由苦笑道:「我這身手,瞞得了裴蓓,卻是瞞不過大哥。

  」

  虯髯客搖頭道:「看來我好像沒什麼用,你也不要,裴蓓也不要。」

  蕭布衣歎息道:「不是大哥沒用,而是大哥太有用,所有我們只想讓大哥做最要緊的事情,照看心中最緊要的人。」

  「你小子就是會說話。」虯髯客笑了起來,「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倒是舒服了好多。不過裴蓓說地的確也有些道理,這裡是將軍府,出了事情王仁恭的確不好交代。再說一些人就算看你不順眼,除非他真的想要造反,不然還是不會和你撕破臉皮,裴蓓在這裡,應該不妨事。只是布衣,人家丫頭對你可真的是情深意切,你以後,莫要辜負了人家!」

  **

  天光破曉,蕭布衣已經率兵出了馬邑城。

  這次出兵也算

  衣頭一次浩浩蕩蕩的帶著這麼多的手下。

  三千右驍衛府的精兵,兩千府兵,再加上李靖地三百鐵騎,幾十個禁衛,雖然數量不嚇人,卻也絕對不容小窺。

  蕭布衣諸事不懂,出軍前倒知道先任命李靖為行營副總管,自然而然,他這個大將軍就算是行營總管。

  行營總管這個官職是專門為鎮壓和討伐所設,蕭布衣身為右驍衛大將軍,掌管河東山西一帶的兵權使用,便宜行事,雖是地方不大,但是地理位置險要,看情形已經和張須陀,王世充,楊太僕一幫名將分庭抗禮。

  只是眾手下見到這個行營總管實在年輕,不由多少有些不信任。只是很多人知道他千里單騎,堅守雁門城的事跡,倒也不敢小瞧了他。

  李靖一切安排地井然有序,前軍以他三百鐵騎為主,主要負責巡查警戒任務,蕭布衣坐鎮中軍,帶領一干右驍衛府的精兵,後軍卻是擔任掩護和押運糧草的任務。

  李靖見到行軍匆忙,諸官奇缺,卻不忘記設置行軍記室一職,用意當然明顯,有功必賞,有過要罰。眾兵衛雖然對蕭布衣不太重視,可對李靖這個鐵面的行軍副總管卻是心存敬畏。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千多人雖不多,卻被李靖管理的井井有條。

  李靖得蕭布衣委派。得休息之時已經下傳行軍之法。

  行軍雖分前,中,後三軍,可各軍中又有詳細地劃分。行軍中十人為一火,五火為一小隊,三小隊為一中隊,五中隊又為一大隊,隊中設置押官一人,隊頭。執旗各一人,隊後壓陣副隊頭一人,左右掌旗二人。隊隊自相依附,如果小隊失一人。當斬隊頭,如大隊失兩人,隊頭押官皆斬。

  李靖斬字令下達,三軍悚然聽令,雲定興不在這裡,不然多半學到了一招,也不會招募的軍士不到太原的時候就跑了一半。

  只是右驍衛府雖然裝備精良,多數都是驕橫之輩。見到李靖行軍嚴格,不芶言笑,卻是多少有些不滿。私下議論,都說這李靖不過是個郡丞,卻是壓在他們地頭上,未免不倫不類。

  李靖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只是誰都不敢拿項上人頭開玩笑。行軍不急不緩,在途並非一日,南下樓煩。已經到了太原的地界。

  這一日游弈使突然來報,前方已現盜匪行蹤,只是盜匪見到官兵勢大,都是不敢上前。

  李靖卻不著急進軍去解太原城之圍,依山紮寨,先命兵士抓住幾個盜匪詢問,聽到盜匪的消息,李靖和蕭布衣都是皺緊了眉頭。

  原來太原城被困,太原留守潘長文不堪歷山飛之激,出城迎戰,卻被歷山飛設計殺死。如今太原城是偏將慕容羅喉死守,拒不出城,形勢危機。

  軍帳中聽到這消息後,都是面面相覷,李靖正沉吟間,一人已經出列,大聲道:「李副總管,你行軍也是好的,可未免過於膽小,行軍緩慢,已經貽誤了軍機,如今潘將軍身死,你實在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靖沉吟不語,蕭布衣卻是皺眉道:「蒙善,你怎能對副總管如此說話?」

  出列之人叫做蒙善,是右驍衛府的郎將,本來官職就是不低,對李靖一個郡丞實在不放在眼中,覺得蕭布衣任命他為行軍副總管,實在是滑稽。見到蕭布衣訓斥,訕訕道:「蕭總管,本來依照末將地意思,馬邑之時就可以率精兵千人連夜出襲,打賊匪個措手不及,如果援救及時,潘將軍也不至於身死。本來就是兵貴神速,如今倒好,貽誤了戰機,讓人怎能服副總管的用兵?」

  李靖不等回答,兵士進營寨稟告,「蕭總管,賊匪約數百人在營前譏笑叫囂,請總管定奪。」

  眾兵將都是惱怒,心道李靖這種打法實在難看,現在人家都欺負到頭上,看李靖如何處理。只是賊匪不過數百,倒是不難應對。

  蕭布衣看了李靖眼,「不知道副總管有何建議?」

  李靖沉聲道:「蒙善聽令,命你率精兵五百出戰,許勝不許敗,擊退賊匪即可,萬勿追擊。」

  蒙善喜動顏色,大聲道:「末將遵旨。」

  他一路行軍枯燥,早就覺得不耐,心道李靖太過謹慎懦弱,毫不痛快,自己這下帶軍取勝,倒要好好的羞臊一下這個行軍副總管,想到這裡,當下率領一隊人馬出戰。

  眾兵將都是領令出營觀看,片刻間軍鼓大作,蒙善率精兵衝出營寨,直奔數百賊兵衝過去,賊兵本來勢弱,見到蒙善帶兵衝來,扭頭就跑,蒙善卻是忘記了李靖的軍令,帶兵急追。

  李靖冷笑一聲,回轉到中軍帳中,沉默良久。蕭布衣一旁皺眉道:「二哥,賊兵不是傻子,見到我等五千大軍,卻來了幾百人來搦戰,實在於理不合。」

  李靖冷笑道:「賊兵當然不是傻子,不過有人卻是。敵軍實乃誘兵之計,蒙善若聽我言,敗賊兵後即返還不會送命,不聽我言擅自出擊,此戰必敗。」

  蕭布衣皺眉道:「他既然必敗……」話音未落,中軍帳已經闖進來數個屬下,大聲道:「李將軍,大事不好,賊兵不知道哪裡又冒出千餘人,蒙善已被敵圍困,我等請令出兵救援!」

  李靖不理眾將官,沉聲喝道:「監營官何在!」

  監營官上前,「屬下在。」

  李靖冷然令下,「眾將官堅守營寨,不得軍令,擅自出營出戰者,斬立決!」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6
二百零五節 交鋒

  李靖號令一出,眾將領面面相覷,有幾人平日和蒙善交好,憤然出列,怒聲喝道:「李靖,蒙善固然對你不敬,不過你這等公報私仇的方法未免太過昭彰。 就算蒙善該罰,可是一幫兵士何辜,你竟然也置他們於死地,實在是讓人心寒。」

  李靖怒然一拍桌案,「你等也知道蒙善對我不敬?既然如此,方才都在做什麼,蒙善不識好歹,你等既然識得,為什麼方才不阻止他行事?你等和蒙善交好,現在為他求情,可方才為什麼眼睜睜的看著他去送死?你們既然講交情,現在怎的不去和賊匪講講交情,讓他們放了蒙善?」

  蕭布衣有些臉熱,感覺到李靖雖然斥責眾將,可也是在說自己。

  他知道李靖說的不錯,他這個人是個好朋友,但還不是個好將領,他太講感情,不講紀律,散漫作風,這些顯然都不是領軍的好品質。

  眾將面面相覷,啞口無言。

  「征討大軍中,行營總管最大,副總管次之,我既然身為副總管,責任重大,當以解圍取勝為目的,你覺得不痛快就要打一場,他覺得鬱悶要請兵作戰,你以為這是街頭巷尾混混打架不成?如此上下不分,職責不明,那要我這副總管何用?我讓蒙善戰勝即返,萬勿追擊,這就是軍令,軍令如山,就算前面有座金山都不能出擊,何況是前面有陷阱,他擊潰匪盜,本已完成任務,不聽軍令,貪功使氣前進,帶兵自尋死路,怨得誰來?這種草率帶軍,今日不死。也會死於明日,救他何用?潘長文將軍身死,已說明賊盜狡猾十分,勢力浩大,方才是數百兵士誘敵,這會兒數千兵士圍攻,暗中說不定有數萬等你。你用多少兵士出援?若是傾盡全力,讓人家襲了大營,我等拿什麼去解太原之圍?!」

  眾將都是露出愧色,進退兩難。李靖終於扭頭望了蕭布衣一眼,沉聲道:「如今軍營行營總管在此,只要他說一句我李靖做的不對,你們大可出兵請戰,不用我管。」

  李靖面沉似水。坐在營帳中,蕭布衣也是肅然。凝聲道:「李副總管的話就是我的意思,妄自出戰者,斬!」

  眾將驚秫後退,不敢多言。

  李靖卻是傾聽賬外的聲音。突然喝道:「張三何在?」

  一大漢鬍子茬茬的上前道:「末將在。」

  蕭布衣差點噴飯,眼前這個張三正是虯髯客裝扮而成。他又把招風的特徵去掉。眼下除了鬍子密一些,長的丑一些。身材魁梧些,倒和眾人無異。蕭布衣自從行軍的時候就沒有見到過虯髯客,沒想到他居然不聲不響地扮作一普通兵將。

  李靖沉聲道:「我命你帶前鋒營兵士三百人出戰解圍,衝散敵軍帶被困兵士回轉,量力而為,折損一人不必回來見我。」

  眾將都是皺眉,心道這可是天大的難題,這個張三不知道哪裡得罪了李靖,李靖一股怒氣還是沒有發作完,這會兒又開始為難張三了。

  張三抱拳施禮,「末將領令。」

  虯髯客出了營寨,片刻的功夫已經點齊了前鋒營的三百兵士,蕭布衣知道這三百兵士就是隨李靖出塞的兵士,早就鍛煉的鐵打般,知道李靖將兵交付給虯髯客,那是極為的信任。

  可虯髯客和自己一樣,武功雖高,也不擅長領軍,這次李靖是否過於托大?

  虯髯客人在馬上,卻是掛了最少六袋箭,眾將都是駭然,心道一般將領出軍,帶兩袋箭地都是少見,他帶了那多,可是準備拚死向李靖示威不成?

  只是他這等行徑也是可憐,救也是死,不救也是死,想必張三也想到了這點,不敢違抗軍令,卻已經準備拚命。

  虯髯客沒有他們的那多念頭,手中長矛一揮,如李靖般號令簡單明瞭,「三才,沖。」

  他話一出口,已經率先衝出了營帳,向被圍的兵士馳去,三百兵士雖是疾馳,卻是錯落有致,蕭布衣已然明白,虯髯客早和李靖有過交流,不然也不會知道什麼三才。這些命令都是簡潔明瞭,士兵看似蜂擁而出,卻早按照李靖訓練之法行軍中佈陣。別的將領還是不明所以,蕭布衣旁觀者清,卻見到三百兵士並非整齊而出,而是奔馳中漸漸形成個三角形狀,蓄力待發,宛如尖刀般準備刺入敵陣,又像一個擎天力士舉起了大錘子,準備驚天連擊。

  蕭布衣不由歎服,暗想這種兵士是李靖平日訓練有序地結果,絕非一朝一夕可達,三百人雖然不多,可是力往一處使,破壞力實在的驚人,可虯髯客好像也是熟悉兵士的指揮方法,或許陣法操練運作也有虯髯客的功勞?

  隋兵馬快,黑壓壓的烏雲般地湧了過去,自出了營寨到接近盜匪外圍之時,賊匪圍困蒙善的兵力分出一部分,卻只是來得及像長蛇般地倒捲,首尾並不能合攏。

  敵方雖然缺少弓箭馬匹,卻以人海戰術圍困,只要陷入陣仗,他們手上的套索撓鉤就能發揮到最大的作用。

  眾將見到賊匪運作頗有方法,這次看起來也絕非烏合之眾,不由暗自心驚。

  一將突然伸手指道:「你們看!」

  眾人將遠方望過去,只見到天空似乎陡然間黯淡了下來,遠處不知何時冒出黑壓壓的賊匪,螞蟻般蔓延過來,雖然裝備並不精良,弓箭馬匹奇缺,可是人數極多,白日下看起來,卻讓人遍體生寒。

  黑壓壓地賊匪從三面兜抄過來,看起來要截斷虯髯客等人的後路,只是他們畢竟馬匹頗少,多數靠兩條腿趕路,速度慢了很多。

  方纔不過是數千地匪盜,可眼下看來,後援地匪盜居然有數萬之多。

  歷山飛看起來早知道他們來此,最少抽出了手下精兵半數來阻擋,而且連番使用誘敵的計謀。當然想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眾將驚凜,知道方纔若是不聽李靖地號令,冒然出擊,這刻不但救不出蒙善,很可能被人家反抄了大營,只是虯髯客眼看就要落入重圍,再不逃命。只怕又要重蹈蒙善的覆轍。

  就在眾人惶恐擔憂之際,半空中突然彷彿響個霹靂下來,震撼四野,迴盪在眾人的耳邊。

  裂!

  前鋒營地三百兵士已經出手。剎那間長矛利箭呼嘯而出,天地間為之一暗。盜匪正面過來抵抗的數百人宛若紙糊泥捏般,齊刷刷的爆炸開,有的倒下去,有的飛起來。半空中鮮血噴灑,血霧瀰漫。慘烈無比。

  所有的兵將見到,都像是被一柄大錘敲中了胸口,血脈噴湧,頭暈目眩般。

  刺!

  虯髯客發出了第二道命令。兵甲鏗鏘聲中,長矛林立。盾牌豎起。陽光一耀,照在矛尖盾牌之上。寒光森然。只是片刻的功夫,倒三角形地兵士硬生生的如楔子般擠入了看起來本無縫隙的敵陣。

  長蛇般的敵陣不等首尾合攏,已經被巨大地衝擊震的向兩邊擺去。虯髯客率軍有如巨石投入了河面,漣漪一圈圈的擴散,盪開了足夠的距離,已經夠被困隋軍逃離。

  場面上的形勢瞬息萬變,投石不等水勢重合,虯髯客第三道命令已經發出,「撤!」

  他撤字一出口,三角形地隊伍陡然間又發生變化,後隊兵士分散兩翼,反倒向陣中倒灌湧入,不停向兩翼射箭阻止敵方合攏,前方的戰馬卻是衝勢已絕,齊刷刷地轉身從中路殺了出來。倒立的三角中間又冒出個尖角,轉瞬變成個尖刀般紮了出來,遠遠望過去,整個隊形變化卻是流暢自然,水一般的流淌,蛇一般的靈活扭動。

  等到救援隋軍向外撤出去地時候,被困隋軍才是如夢方醒,不肯錯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蜂擁向前,只是賊匪見到虯髯客帶兵撤走,發現他們人少,很快地向中央合攏,一些隋兵來不及逃出,轉瞬又被困在當場,悲聲求救。只是黑壓壓地賊匪叫囂湧過來,潮水般將求救的隋兵湮沒。

  虯髯客雖是不為所動,回頭望過去,見到只救出了百來名兵士,心中歎息。

  他縱使有無上地身手,但也不是神,在蜂擁前來的賊匪面前,能自保已經算是不差,想要再救援隋兵卻不折損人手,實在是癡人說夢。

  「阻!」虯髯客發出了第四道命令的時候,三百兵士波浪般霍然散到兩翼,不等身後隋軍衝過,已經挽弓怒射回去。

  賊匪才要衝前,見到前方箭如雨下,又是被割的麥子般倒下去。三百兵士雖少,可弓箭這一利器卻是賊匪遠遠不及的地方。賊匪雖然有些兵刃,可不過是自製或者搶奪兵士的裝備,稀稀拉拉的射來幾箭,全部被兵士持盾擋住。這本來就不是場公平的較量,賊匪勝在人多勢眾,隋兵卻勝在裝備精良。方才蒙善帶兵被圍,只能拚命,再加上賊匪本來的用意就是用他們吸引更多的隋兵來援,攻擊的並不猛烈,這才能活命到了現在。

  眾將領見到張三帶著兵士殺進殺出,庖丁解牛般游刃有餘,不由都是大聲歡呼。李靖卻是沉聲喝道:「刀斧手,弓箭手,盾牌手準備,防止賊匪沖營。」

  鏗鏗鏘鏘聲中,腳步聲急錯,緊張而又有序,一列列兵士集結在鹿角柵欄後,靜靜的守候敵軍的到來。微風輕拂中,兵士屹然不動,暖洋洋的太陽下,空氣中卻是瀰漫著刻骨的寒意。

  虯髯客衝鋒在前,撤退殿後,見到賊匪蜂擁而至,夷然不懼。

  賊匪一將早早的拍馬趕來,馬上挽弓,不等射出,先是高聲喝道:「大鬍子受死,我乃高……」

  他話音未落,一箭射來,已經洞穿了他的咽喉,帶血穿出,又是勁射出好遠。

  虯髯客緩騎慢行,一箭射死那人後。喃喃道:「有老子我在,不要說你奶,就算你爺來了也是不管用。」

  那將從馬上栽下,卻是不能完全就倒,被馬鐙拴住了腳,倒掛在馬背上,腦袋碰地。被馬兒拖著前行,鮮血淋漓,撒滿了一路。

  賊將掉下馬的時候,殿後的虯髯客已經兩袋箭用了出去。他射箭迅疾快速,一抓就是四支,弦聲一響就是四人斃命。半空滿是被利箭破空之聲,等到他兩袋箭射光之後,賊將身後已經空蕩一片。

  遠方的隋軍見了。不由軍鼓聲大作,人人熱血沸騰。從來沒有見過這等鬼神莫測的神乎其技。

  眾賊匪都是一聲喊,用以壓制心中的驚慌之意。有弓的射箭,有矛的拋出。只是有地長矛不過是木桿上綁著個鐵頭,還在空中的時候。就是矛頭矛桿霍然分開,倒也防不勝防。只是擲出的力道遠遠差了許多。不等到了面前就已經墜落,一時間乒乒乓乓的好不熱鬧。虯髯客勒馬壓陣。數萬賊匪居然不敢前衝,礙於軍令,只是跟隨其後,可臉上的惶恐驚嚇不可抑制。

  蕭布衣心中欽佩,暗道當年張須陀將軍歷城一戰,以五兵敵軍過萬,想必神采也是不過如此。

  前方隋軍已經入了營寨,後方的三百鐵甲軍也是順序前行,雖是大敵壓境,卻不紊亂。

  虯髯客一騎殿後,突然聽到身後馬蹄急勁,爆豆般的傳來,扭頭望過去,只見到數十騎黑甲黑馬地賊匪從一側斜衝過來,個個甲冑在身,雙目中精光閃現。

  為首一人青銅面具,遮擋住本來的面目,人未到,聲先聞,「歷山飛在此,哪個敢攔?」

  那人大喝一聲,聲如沉雷般,眾匪盜方才被虯髯客驚凜,都是士氣低落,聽聞歷山飛的名號,都是齊聲高喝,一時間聲勢逼人。

  虯髯客調轉馬頭,勒馬不行。伸手抓去,四支長箭已經夾在指中,弓如滿月,卻是凝而不發,只是他方才箭無虛發甚為駭人,眾匪盜見到他挽弓,都是不由止住腳步,不敢上前。

  歷山飛卻是疾馳不變,手後眾騎緊緊跟隨,並不畏懼。

  虯髯客突然長笑一聲,弓弦崩的聲響,四箭空中厲嘯,一箭已經到了歷山飛地眼前。歷山飛大駭,從來沒有想到有人射箭竟然如此神速急猛,電光火石般讓人無法躲避!

  他遠遠見到虯髯客箭法高明,知道是大敵,只以為箭法高明的武功不見得高明,他只要能夠近身,當能殺了此人,剷除心頭大患。他自恃武功高強,又有甲冑盾牌在身,全力只想殺了大鬍子以漲兵士士氣,沒有想到此人一弓四箭實在的神奇,而且疾風割面,儼然是個內家高手!

  陡然間提盾擋去,只聽到噹的一聲大響,馬兒悲嘶倒地,歷山飛旁邊卻是咕咚咕咚的兩人落地。歷山飛只覺得馬失前蹄,人持盾牌擋住了利箭,卻如同被大錘砸到了胸口般,一股大力傳來,歷山飛喉間發熱,強忍住噴血之意,落入馬下,手臂酸麻再也持不住盾牌,雙腿一軟,滾倒在地,只是轉瞬長身而起,可覺得四肢百骸無不酸痛發軟,好像被高手當胸一拳劈中般,內心震驚無倫。

  眾手下霍然擋在歷山飛之前,強力勒馬,不敢上前。

  風蕭蕭馬嘯,箭怒急人驚,眾人只見到大鬍子一弓四箭,射殺兩個歷山飛地手下,洞穿了歷山飛的戰馬,順便地將聲名赫赫的歷山飛射落馬下,不由得血脈賁張,難以自己。

  「你能抗得過我的一箭,也算是不差。」虯髯客見到一箭沒有射殺歷山飛,倒是有些意外。

  心中倒有些可惜,只因為他精習易筋經數十年,內勁外力早就到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地步,舉手投足發出地勁道都是駭人聽聞。可要將他內外勁道發揮到極致,卻非他當初在草原的長弓不可,只是為了掩人耳目,這次出征,長弓並沒有帶在身上。

  那張弓乃天下巧匠所製,歷時三年才成,如果那張弓在手,讓他全力一箭,歷山飛敢擋,當讓他連人帶盾射個對穿。他一箭不成。自持身份,雖知道歷山飛不知他名,卻沒有再殺歷山飛地念頭,緩緩圈馬回轉,暗歎道,歷山飛縱橫山西河北數年,看起來也非無因。

  歷山飛調息半晌才恢復了體力。見到大鬍子回轉,長聲喝道:「大鬍子何名,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

  虯髯客淡淡道:「我倒是頭一次見到戴面具地人和我說什麼藏頭露尾,英雄好漢。你可是長的比我還醜。所以不敢見人嗎?」

  歷山飛一滯,竟然無言以對。見到虯髯客回轉營中,營寨前兵士都是刀出鞘,弓挽弦,雖是人多。卻是不敢硬攻,只因為隋軍弓箭殺傷實在厲害。他雖然能幾個月內召集十數萬義軍歸順,卻是召集不出那多地長矛弓箭,義軍跟他來造反,卻向來要自己準備武器。

  「可惜你這種身手。卻為昏君賣命,實在讓人不恥。」歷山飛長聲喝道。

  虯髯客笑了起來。「你這種人以兵為草芥。視手下為糞土,就算當上君主也不過是個昏君。」

  他話一說出。眾賊匪沉默下來,竟然有些意動。

  歷山飛心中暗惱,本來還指望能說服虯髯客倒戈,沒有想到他只是幾句話,就差點讓自己的手下嘩變。

  見到虯髯客不見,歷山飛高聲叫道:「久聞李靖大名,沒有想到今日一見,卻是名不副實。」

  二人交談聲中,賊兵已經黑壓壓的圍了上來,抵在營寨前。粗略一看,最少兩萬的人馬,只是暗處還有多少,誰都不能知情。眾兵將見到賊兵如蟻,都是心驚,這才覺得李靖沉穩非常,也並非沒有道理。

  李靖聽到歷山飛呼喝叫囂,並不應答,扭頭就走。

  歷山飛放聲長笑道:「李靖,原來你不過是個無膽鼠輩。你若是有種,今日出來和我一戰,對人對陣歷山飛我無不奉陪。」

  李靖終於止住了腳步,回頭道:「歷山飛,你若是有種,儘管來攻我地營寨,對刀對槍我是恕不奉陪。」

  他倒是說走就走,轉瞬入了軍帳,不見蹤影,歷山飛不由暴怒,想要攻寨,轉念一想,揮矛長聲道:「撤。」歷山飛雖說撤走,可卻並不遠離,東一簇西一群的遠遠圍困,只是觀察著隋軍的動靜。

  李靖回轉中軍帳後,面沉似水,見到蒙善還是立在一旁,滿面惶恐,一拍桌案道:「來人,將蒙善拿下。」

  兵士上前,已經拿下了蒙善,眾兵將詫異十分,都是道:「李副總管,這是做什麼?」

  李靖卻是長身而起,向蕭布衣深施一禮道:「蕭總管,將無威不行,軍無紀不勝。今日蒙善帶兵數百出戰,不聽號令,冒然行軍,折損兵士半數以上,實乃死罪,請蕭總管按軍令斬之。」

  營寨寂靜一片,蒙善先是愕然,轉瞬破口大罵道:「李靖,我知道你是公報私仇,今日你若斬我,我做鬼也不饒你。在場兵將都是人證,知道你公報私仇,只怕聖上那也不會饒你。」

  李靖回身肅然道:「蒙善,你說的大錯大錯,我今日並非公報私仇,而是執行軍法而已。軍令如山,既然你尊我令,我才能將兵歸你來統領,本來疆場戰死,馬革裹屍是為兵將宿命,但今日數百精兵本不至死,卻因為你莽撞行事,不聽號令殞命,我若是放了你,如何對的起已死的數百冤魂!若是我營中兵將哪個都學你一般,不聽軍令折損了兵士卻能逃的了自身地性命,那軍令何用?!」

  蒙善怒容滿面,牙關咯咯作響,李靖不再理會,只是望著蕭布衣道:「請蕭總管定奪。」

  蕭布衣靜坐良久,揮手道:「把蒙善推出去斬了。」

  他斬字一出,蒙善咕咚跪倒,痛哭流涕道:「蕭總管,末將再也不敢違抗軍令,請總管再給末將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軍士稍有猶豫,李靖沉聲喝道:「蕭總管有令,你等不執行,可也想陪他去死?」

  兵士打個寒顫,押著蒙善出賬,半晌回轉,托盤上血淋淋的人頭呈上來,眾將悚然。無不驚凜。

  李靖回轉坐下,沉聲道:「今日起,守營不出,擅自做主者,立斬。」

  歷山飛回轉營寨後,已經有些暴跳如雷,他連續三日搦戰。李靖避而不出,實在讓他無計可施,太原城久攻不克,李靖這裡數千精兵卻如猛虎般伺機而動。讓他不能不死守在這裡。

  要說太原城守軍心焦,他卻是比太原城的守軍還要心焦,他手上雖有十數萬大軍,如今卻是兵分三路,一路攻打太原。他帶兵阻擋蕭布衣地出兵,卻有另外人手去雀鼠谷倚仗地利抵擋李淵的援軍。本以為蕭布衣不過一介布衣。居然是個右驍衛大將軍,懂得鳥毛兵法,自己傾力一戰斬之,然後再回轉攻打太原。沒有想到蕭布衣鳥毛不懂,他身邊李靖卻是沉穩異常。用兵如神。單說那三百鐵騎的攻擊力,已經讓人心驚。還有那個神出鬼沒的大鬍子,實在讓他不寒而慄。

  三路作戰,卻沒有一路拿下,怎麼能不讓他心焦如焚。

  他想要回轉去打太原,早日攻克,怎奈身後跟著一隻猛虎,讓他全力以赴,絲毫不敢回轉。本來他是來牽制李靖,沒有想到如今這種局面反倒是李靖困住了他。現在他才明白李靖的按兵不動實在比出兵還麻煩。

  「將軍,末將倒有一計。」一個手下上前道。

  「鄭德韜,你有何策?」歷山飛沉吟道。

  鄭德韜湊上前來,「大將軍,我等現在進退兩難,不剷除蕭布衣地援軍,無法回轉。屬下略懂天文,昨夜夜觀天相,知道近日必定有雨,到時候無星無月,我們夜半襲寨,可望大成。」

  歷山飛皺眉道:「都說李靖用兵如神,用兵的大將應該比你會看天氣吧?」

  鄭德韜不解,「那又如何?」

  歷山飛歎息道:「你覺得月隱風高夜,殺人放火天,李靖是為名將,何嘗不知道。那時候我們就算不攻寨,他也會嚴防死守,坐等我們送上門去。我們那不是攻營,而是送命。」

  鄭德韜有些臉紅,「大將軍,既然如此,我們就算不攻營,也要提防李靖那天襲擊我們地營寨才對。我覺得李靖按兵不動也是逼不得已,太原城被圍,他們也是心急,卻是不敢輕易出軍和我們對壘,若有機會,如何肯錯過?」

  歷山飛皺眉道:「你說的這句話倒是大有道理,如今李靖按兵不出,實在難纏。我只怕他真的是識得天相,到時候攻營。」

  陡然間一派桌案,歷山飛笑道:「他來攻營倒是最好,他避戰不出,我拿他沒有辦法,他要是攻營,我們正好守株待兔,將他們一網成擒,只是到底哪天下雨?」

  「三天後子時左右。」鄭德韜有些猶豫,「不過屬下也不敢肯定。」

  歷山飛強忍煽一耳光過去怒意,四下望去,「爾等還有何妙策?」

  「末將倒是有個主意。」一人施禮道。

  那人中等身材,臉色黝黑,身材彪悍,站出來有如豹子般。

  「王君廓,你有什麼主意?」歷山飛喜道。這個王君廓他倒是頗為器重,他是上谷人,王須拔和他起義的時候,一直跟在他們身邊,打起仗來倒是頗不要命。

  「不如我們準備套女人地衣服送給李靖,譏笑他女人般地懦弱。」王君廓笑道:「我覺得是個男人都不會忍受這種恥辱。」歷山飛皺眉道:「我只怕李靖真地和個婆婆一般,不會被激怒。前幾日我那般激他,他都是無動於衷,倒也是少見,不過君廓,你這個方法值得一試。德韜,你說地也是大有道理,君廓的方法若是不成,我們三日夜就空營而出,等待李靖地襲營。」

  歷山飛倒也是廣納諫言,誰的主意都用,鄭德韜和王君廓都是大喜,齊聲道:「將軍納諫如流,定能一戰功成。」

  只可惜一戰功成不是嘴說說就可以,歷山飛很快的找到一套女人衣服給李靖送了過去,李靖倒是遵循交戰不斬使者的慣例,讓使者回轉,衣服沒有送回來,卻只是送來了一張紙,上面寫著兩句話。

  歷山飛拉過鄭德韜問道:「上面寫什麼?」

  他習武一生,功夫不差,卻是大字不識一個。鄭德韜很是惶恐道:「屬下不識字。」

  歷山飛一把將他推開,「你識得天文,竟然不識字嗎?君廓,你來唸唸。」

  王君廓看了半晌,哭笑不得道:「大將軍,這上面寫的是,同是天涯沒種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那是什麼意思?」

  「這個我倒知道,」鄭德韜亡羊補牢道:「他是說和將軍本不相識,卻都是沒種。」

  陡然間覺得說地有些問題,鄭德韜慌忙收聲,歷山飛卻是握緊了拳頭,咬牙給了個橫批,「他奶奶的。」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7
二百零六節 亂戰

  歷山飛百般搦戰,蕭布衣和李靖避而不出,送套女人的衣服過去,本來想要激怒李靖出戰,沒有想到反把自己激的暴跳如雷。

  歷山飛再無他法,只能希望鄭德韜預測天氣能准一些。鄭德韜大字雖然不識得一個,這點倒沒有讓歷山飛失望,三日後才到夜晚就起了大風,狂沙蔽日,烏雲滾滾。歷山飛心中大喜,知道這是個決戰的好天地。他迫不及待的想找蕭布衣決戰,也認為蕭布衣身為右驍衛,不會對太原之圍坐視不理,肯定也是心急如焚,這刻卻是比拚耐心的時候,可要有機會,誰都不會錯過。

  眼下狂風驟雨,就是個絕佳的機會,只是看誰能夠真正的抓住。

  月隱風高,天色如墨染之時,歷山飛號令手下全部撤出營寨,羊打鼓馬搖鈴,扎草人做伏兵,整個營寨弄出全軍都在的樣子,歷山飛帶兵在遠處山谷伏兵不動。

  風急雨緊,劈頭蓋臉澆下來,歷山飛卻是一動不動,只是靜靜的望著營寨的方向,現在認為蕭布衣會過來襲營已經變成了他的一個信念。

  王君廓和鄭德韜一左一右,凍的臉色有些發青。他們身懷武功,體質強健都是如此,一幫手下早就叫苦連天。雨越下越急,每個人身上都是被澆的通透,山谷夜風吹來,更是遍體生寒,苦不堪言。

  只是有歷山飛坐鎮,倒是沒有哪個敢出聲埋怨。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蕭布衣和李靖過來襲營,然後大夥一擁而上。打個痛快。

  他們現在感覺地不是痛快,而是太過痛苦,只想著盡情的宣洩。

  眾人一更出營,二更雨下,三更時分,老天下雨好像要把整個天下塌了,可是蕭布衣營寨地方向。卻是半點動靜都無。等到四更的時候,驟雨終於歇了下來,所有的賊匪都是又困又冷,泡在雨水中,只想倒頭大睡。

  五更時分,天邊已經顯出淡青的曙色。暴雨之後,烏雲散盡,天色看起來格外的亮些。

  歷山飛被雨澆的一肚子火,卻是無從發作,扭頭望向了鄭德韜,見到他腦袋幾乎要塞到褲襠裡面,恨恨道:「回營。」

  歷山飛將令一下,所有的盜匪如釋重負,羊出圈地一樣跑了出來,蜂擁向營寨方向跑去。雖然沒有洗個熱水澡的條件。可能把濕衣服換下來,把身子擦乾。然後再美美的睡一覺。那實在是比造反還要愉快的事情。

  眾匪盜蜂擁入了營寨,歷山飛卻還是在營寨外徘徊無計。突然間聽到遠方滾雷聲傳來,歷山飛不由問道:「德韜,還有雨嗎?」

  鄭德韜不等回答,王君廓已經臉上變色,顫聲指著遠方道:「將軍,大事不好,隋軍打過來了。」

  歷山飛霍然抬頭,雙目中寒光閃現,一隊隋兵不知何時已經掩殺到他們營寨前不遠,開始全力的衝鋒。

  馬蹄輕疾中,水花四濺,匯成一股洪流,鐵騎悶不做聲衝過來,卻讓人更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可怕壓力。馬蹄轟轟隆隆聲中,歷山飛見到為首地一員將軍,黑面鐵槍,面無表情,不由心頭一顫,來的竟然是李靖。

  李靖身後這次不是三百鐵騎,而是黑壓壓的數千隋兵。

  這些隋兵或者沒有三百鐵騎的動作整齊一致,可要論聲勢,只有過之。李靖一馬當先的殺入營寨,帶動整個隊伍一座山般的壓過來。長槍飛舞,利箭嗖嗖,最先鑽入營寨的賊兵不等反應過來就已經斃命,慘叫聲不絕於耳。

  隋兵彙集成的洪流漩渦般繼續前行,淹沒了營寨,淹沒了賊兵,巨大的衝擊之下,後逃出的賊兵掙脫了漩渦,顧不得抵抗,已經四散逃竄。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苦等一夜地隋軍在他們最疲憊和無防地時候出現,一舉擊潰了他們的防禦,而且是打在他們最脆弱地地方。

  「李靖來了,李靖來了……」逃竄地兵士用叫喊宣洩著內心的驚懼,恐慌迅疾地瀰漫,眾人被驚惶所感染,只覺得淒涼無助,來不及再去聽歷山飛的命令,逃命要緊。

  一排排,一列列的帳篷和士兵捲入了隋軍的鐵騎之下,脆弱的不堪一擊。人叫馬嘶,到處都是羽箭長矛,穿梭往復,死亡只是剎那的事情。

  這不是一場交戰,更準確的來講,應該是隋軍對賊匪的一場屠戮。

  歷山飛遠遠見到營寨和兵士一列列一排排的倒塌下去,整個營寨陷入極其混亂的情形,竭力糾集散亂的部眾,李靖帶兵雖多,可真的要論人數,那是遠遠不及他們,只要他能組織起半數的人手,當可和李靖一戰。

  一些賊匪終於鎮定了下來,陸續的向歷山飛開始靠攏,片刻的功夫已經過了千人之數。

  散亂到四周的賊匪聽到歷山飛的高喝,也是不由自主的向大將軍的方向湊過來。

  黎明前的黑暗最為黑暗,這種慘烈的屠殺也是最為血腥,歷山飛急怒攻心,高喝了聲,「隨我來。」

  他一手持盾,帶著數十鐵騎還有千餘名部眾才要上前,就聽到沉雷般的響聲又從身側傳了過來。

  歷山飛霍然轉頭,就發現虯髯客帶著三百鐵騎橫衝了過來。三百鐵騎只是做了一件事情,不和他交戰,只是硬生生的從歷山飛的隊伍中擠了過去,截斷了他隊伍的積聚。虯髯客幾日前的餘威尚在,陡然衝過來,所有匪盜都是不由自主的戰慄,第一個反應就是四散逃命。虯髯客帶著兵士輕鬆的穿過了賊匪地所在,遠遠立著。也不參與屠戮,只是見到哪裡的賊匪稍微密集些,馬上衝過去趟一遍。

  他這種戰術極為有效,賊兵雖然號稱數萬,可被李靖集中優勢兵力剿滅主力,被虯髯客不停地打散陣型,已經潰不成軍。絲毫不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歷山飛一股不平之氣心中升起,只覺得李靖奸狡的無以倫比,從來不和自己正面交鋒,自己數萬之眾,竟然被他幾千人打的沒有還手之力?

  「李靖,你若是名將。和我堂堂正正一戰。」

  歷山飛高喝一聲,換來飛箭如蝗。數千兵士在李靖手中指揮的有如十指般靈活,戳點彈捏的靈巧變幻。見到歷山飛帶兵上前,李靖只是混鐵槍一揮,簡簡單單的說個射字,歷山飛辛苦積聚地千餘部眾已經倒下了一片。

  歷山飛身手敏捷,濃密的羽箭中毫髮不傷,破口大罵,卻只是換來了更猛烈的箭雨。

  身邊鄭德韜已經中了一箭,疼的齜牙咧嘴。一旁道:「大將軍。李靖這是各個擊破之法,我們不如暫且避其鋒銳。重整旗鼓再和他一戰的好。歷山飛也是頭暈腦脹。空有一身武功和數萬人手無處使力,知道鄭德韜說的也有道理。又見到營帳幾乎要被李靖踏平,到處都是自己慌亂地手下,不再抵抗,當下帶著數百手下向南逃命。他雖逃命,卻還是抱有希望,南下太原和雀鼠谷都有他的幾萬大軍,如果能糾結起來,當可和李靖再戰,他實在輸的不算服氣。

  歷山飛一跑,隋軍卻已經大喊起來,「歷山飛逃了,歷山飛逃了!」

  「活捉歷山飛,當有重賞!」

  呼叫聲此起彼伏,衝擊著賊匪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所有的賊匪瞬間崩潰,尾隨著歷山飛向南逃去,有的不再跟隨歷山飛,反倒向相反的方向逃命。

  李靖卻不捨棄,當下帶著數千大軍追擊了下去,一時間人喊馬躍,廝殺聲一路向南。

  歷山飛只聽到身後馬蹄聲不絕,回頭望過去,見到隋軍的旌旗招展,獵獵飛揚,不知道多少兵士追擊了過來,自己的手下跟過來的倒還有數千,可除了騎兵外,大多數憑雙腿趕路地都被隋兵陸續地蠶食。

  歷山飛差一點仰天長歎,說一句天亡我也。鄭德韜和王君廓緊跟身邊,鄭德韜一共出了兩計,導致兵敗如山,這刻不敢出聲,羞愧滿面。王君廓卻是道:「大將軍,隋軍狡猾勢大,我等也不用太過氣餒,想當初王薄,竇建德,翟讓哪個不都是屢戰屢敗。」

  「那現在呢?」

  「現在還不是屢敗屢戰。」王君廓回了一句差點讓歷山飛鬱悶死,不過他倒還有些主意,「大將軍,我知道這裡有一條小路直通太原,太原城外我們有圍城兵士數萬,到時候我們整兵再戰,鹿死誰手還不知道。」

  歷山飛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王君廓一馬當先,帶著歷山飛和眾賊兵向西南疾馳,轉瞬前方群山巍峨,有一峽谷,看起來地勢頗為險惡。

  王君廓伸手一指,高聲道:「大將軍,穿越了這條山谷,到太原城最少可以省半天的路程。」

  歷山飛催馬向前,轉瞬勒住,馬蹄踏踏聲中,一人白馬長槍地出了山谷,橫槍守在谷口,微笑道:「歷山飛,你現在才到嗎,蕭某可是在此等候多時了。」

  蕭布衣持槍立馬,看起來溫文爾雅,可近千敵軍一時間不敢上前。

  王君廓見到蕭布衣地時候,心中不知道是何滋味,他這不是第一次見到蕭布衣。

  他最初見到蕭布衣的時候,蕭布衣還是個不起眼地校書郎,那一夜,袁家的主事有意將他極愛的袁巧兮嫁給蕭布衣,那一夜,也是他人生的一個轉折。

  王君廓其實也是個布衣,他雖然熟習兵法,武功卓越,可他的身份決定他不會有什麼作為。他一直隱忍,一直希望袁家看上的女婿是他,他也一直以為競爭對手不過只有林士弘一個,他攀上了袁家。有了袁家的扶植,可以說是鯉魚跳龍門。可蕭布衣出現後他就知道,他已經沒有了任何機會。

  他很失落,回到上谷後不久,歷山飛揭竿而起,他也馬上跟從,既然正途不通,索性學陳勝吳廣大幹一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可如今大半年已過,從前地校書郎已是右驍衛大將軍,而從前的王君廓卻已經落草為寇,惶惶恐恐地有如喪家之犬。想到這裡的王君廓不由握緊手上的長刀,卻是不能上前。

  他雖然不服蕭布衣的一切。覺得如果裴閥和袁家舉薦的是自己,他做的不見得比蕭布衣差,可蕭布衣臨谷而立的豪情不能不讓他佩服,這小子比起以前,無疑更多了自信和魄力。

  歷山飛冷笑道:「蕭布衣,你在這裡等著送死嗎?」

  蕭布衣笑了起來,「是呀,等著你們送死。」

  他漫不在乎地表情讓歷山飛狐疑不定,鄭德韜低聲道:「大將軍,我只怕這小子有詐。」

  「君廓。你意下如何?」

  「我只怕他是疑兵之計。」王君廓猜測道:「或許他是馬快。這才搶在你我前頭,只是採用拖延之計。等待李靖大軍來援!」

  歷山飛大笑。「君廓所說正和我意,蕭布衣。你這種空城計騙得誰來。」

  他話一說完,已經躍馬挺搶向前衝去,對於李靖他倒是驚懼,可對蕭布衣這種毛頭小子,他只想一腳踩死。

  近千賊兵蜂擁上前,倒也頗為壯觀,蕭布衣果然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策馬轉身就跑。歷山飛心中大定,斷喝道:「蕭布衣,你往哪裡逃!」

  王君廓反倒露出狐疑的表情,「大將軍,蕭布衣表情做作明顯,像是引你入谷,要提防谷內伏兵。」

  歷山飛搖頭道:「哪裡來的那麼多伏兵,李靖一戰精銳盡出,大鬍子又帶了一隊兵馬,他們還要留人守住營寨,難道他們真的神機妙算,知道我們經過此路不成?」

  他說話的功夫,已經快到了谷口,只見到前方大石遍地,不能馳馬,不由一愣。

  王君廓卻是失聲道:「果然有埋伏。」

  話音未落,谷內蕭布衣長聲笑道:「歷山飛,你這次還不受死,放箭!」

  大石後突然湧出不少士兵,個個挽弓拉箭,盡力向前射去,衝到谷口地賊匪一下子倒下了十數人,歷山飛已經如同驚弓之鳥,再也折損不起人手,長槍一揮,「有埋伏,撤。」

  眾人蜂擁上前,潮退般退後,奔行了片刻,扭頭回望,只見到谷口處蕭布衣已經匹馬衝出,身後湧出了數十兵士,卻還怒聲向後罵道:「不中用的東西,快把石頭搬開。」

  歷山飛暗自僥倖,心道蕭布衣畢竟稚嫩,比起李靖的老謀深算還差了很多,大石固然想要阻擋他們的去路,卻也擋了自己衝出來之路,實在蠢不可及。

  鄭德韜一旁看穿了歷山飛的心思,僥倖道:「大將軍,原來這個右驍衛大將軍不過是個浪得虛名之輩。他既然有埋伏,就應該埋伏在山谷之內,等到我們進去後再前後夾擊,那不是一網打盡?看起來比起大將軍的用兵而言,蕭布衣不足一提。」

  「好在蕭布衣不如你的一半聰明。」歷山飛冷冷的回了句。

  鄭德韜見到歷山飛言語不善,知道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之上,不敢多言。

  王君廓卻是回頭望了眼,見到蕭布衣並沒有追上,只是和數十兵士立在谷口,不由心中起了疑念,或許蕭布衣還是疑兵之計?只是他反反覆覆的考慮,見到歷山飛一張臉和鍋底般,不敢再建議,只好悶頭跟隨。

  王君廓其實沒有猜錯,蕭布衣向谷內厲聲急喝,可等了許久,大石頭還是大石頭,並沒有變成兵士跑出來。

  望著歷山飛遠去的背影,蕭布衣嘴角露出絲微笑,轉瞬又有些皺眉,「這個難道是歷山飛,好像少了很多豪氣?要不是歷山飛地話,可我怎麼總覺得他有些眼熟?」

  張慶一旁笑道:「這個當然是歷山飛了。不然怎麼會聚集起十多萬地賊匪。這北方地賊匪中,也就竇建德王薄還有歷山飛頗有威望。振臂一呼,盜賊雲集。不過蕭大人只用數十人,就以疑兵之計阻擋了歷山飛近千賊兵,估計歷山飛知道真相多半會吐血。」

  蕭布衣笑道:「和他相遇倒是偶然,我倒沒有想到李副總管如此乾淨利索擊敗了歷山飛,這時大軍估計已經快要追到。不過本來我們先出發,卻差點讓歷山飛趕到了前頭。要不是我們找到了附近地百姓,知道這裡有小路通往太原城,讓歷山飛回轉那又是一番惡戰。」

  「現在怎麼辦?」張慶問道。

  「我們從小路去追少方。」蕭布衣毫不猶豫道:「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裡,事情進展如何。」

  遠方轟轟隆隆地馬蹄聲響起,蕭布衣笑道:「看來副總管也追了上來,我知道他最擅長窮寇窮追。一定要追到歷山飛兵盡為止的。孫晉,你一人留在這裡,等候副總管地大軍,就說我們一切依照計劃進行,如今歷山飛走大路,我們走小路去行事。」

  眾人都是點頭,小心的牽馬入谷,上馬急行而去。

  孫晉等了不久,李靖大軍已到,孫晉將情形大略說了遍。李靖沉吟片刻。只是點點頭,卻是順著歷山飛逃走的方向追去。

  如今歷山飛雖敗。可太原城和雀鼠谷還有兩處兵力。若是硬拚,難免折損巨大。他窮追不捨之下,一方面想要趁其不備,亂中取勝,另外敵軍一散,太原城之圍的問題迎刃而解。

  他雖然是一路追擊,可是最重消息的打探,出兵襲擊歷山飛大寨地時候,最少派了十數名游弈使到前方打探軍情,歷山飛大隊敗散,想要跟住並非問題。這也是他在草原對特穆爾窮追不捨的方法,絕非一路猛進。敵亂則進,敵疲則打,敵人若是有備,再是想辦法徐徐圖之。

  眾兵將當初見到李靖斬了蒙善,雖是敬畏,卻是多少嘀咕和不服,覺得李靖殺雞給猴看,做戲的居多。可見到李靖避戰不出,幾日後一舉擊潰了賊兵數萬,折損兵士極少,不由都是暗自佩服,凜然聽令。

  眾兵將都覺得如今上下一心,勢若猛虎般的追打歷山飛,實在是平生少有的痛快。

  李靖帶兵前行途中,心中卻想,大哥經驗老道,三弟足智多謀,再加上自己的用兵之法,這天下之大,三兄弟聯手,盡可去得。如今此戰志在立威,絕對不能敗了,不但要解了太原城之圍,還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三弟和自己名聲,只是結果如何,那是誰也不能預料地事情。

  只是三弟武功急變都行,待人接物比自己要強很多,唯有這領軍方面還是欠缺,三弟過於心軟和重感情,這都是兵家大忌。自己上次逼他斬了蒙善,就是希望他能明白疆場的冷酷無情,更知道軍威不可褻瀆。只是此戰只能勝不能敗,還要贏的乾淨利落,不然倒可以讓他領軍試手,不過若是依照計劃,解了太原之圍,最後一戰倒可讓三弟領軍,這經驗總是要打出來的。聽聞兵士消息,李淵已經帶兵從河東出發,卻不知道雀鼠谷那面究竟如何!只是贏的,不過贏得了名聲,卻不見得笑到最後,想到這裡的李靖鎖緊了眉頭。十多個盜匪,都是窮困潦倒的打扮,見到歷山飛的敗軍,都是慌忙退到了一旁。

  一人望見馬上的歷山飛,伸手想要指點什麼,卻是滿臉錯愕,歷山飛卻是勒馬不行,怒聲道:「不認得我歷山飛了嗎?」

  「大將軍,真的是你?」盜匪一張臉髒兮兮地塗花,早就看不清本來地面目,見到歷山飛質問,驚喜道:「你原來還活著!」

  「大膽,如何對大將軍說話,你等跑到這裡幹什麼?」鄭德韜一旁狐假虎威道。

  盜匪咕咚跪倒道:「大將軍,不好了,李靖的大軍今晨突然到了太原城,一把火燒了我們地糧草,而且趁我們不備,偷襲我們地營寨。李靖那廝讓兵士四下說大,大將軍,已,已死,軍心大亂。他用兵神出鬼沒,我們很快都是抵擋不住,將軍拚命戰死,太原城守慕容羅喉帶兵趁勢殺出,內外夾擊,如今太原城外早就戰成一片,我等,我等就是拚死才逃到這裡。」

  盜匪說完,放聲大哭,「大將軍,原來你還沒死,這麼說他們是在詐我們!」

  眾盜匪大哭,都道:「可憐了楊將軍,竟然被李靖那狗賊殺了,大將軍要給楊將軍報仇呀。」

  歷山飛差點暈倒,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湧,就要吐出血來,怒聲問道:「到底有幾個李靖?」

  盜匪比比劃劃,「李靖拿著亮銀槍,白面無鬚……」

  歷山飛怒聲道:「那絕對不是李靖,李靖拿的是混鐵槍,一張臉黑地和碳般,又是什麼白面無鬚?」

  盜匪看樣子也要暈倒,啞口無言,鄭德韜一旁卻是失聲道:「大將軍,原來李靖早就有兵去解太原之圍,這幾日避戰不出,只是為了拖住大將

  歷山飛恨聲道:「你***現在說出來有個屁用?!」

  鄭德韜無言,就算是王君廓都是皺眉,無計可施,身後轟轟隆隆的馬蹄聲轉瞬響起,追兵只是這一會兒的功夫,又到了身後不遠。

  「大將軍,是去太原城還是去雀鼠谷?」王君廓急聲問道。

  「去太原城還有何用?」歷山飛長歎一聲,「糧草被燒,速去雀鼠谷召集義軍,勿要全軍覆沒才好。」

  眾人商議幾句,馬上取道向雀鼠谷的方向逃去,至於那幾個報信的盜匪,不予理會。

  那幾人想要追趕,卻被早早的甩脫,只能駐足不前,眼看歷山飛等人如飛而去,不見了蹤影,突然大笑了起來。

  說話的盜匪突然望向身旁一人道:「蕭大人,你這計策果然不差,不過我也是嚇的一身冷汗,生怕歷山飛看出了破綻。」

  一直沒有出聲的一個盜匪摸去了臉上的泥垢,赫然就是蕭布衣!

  「歷山飛惶惶如喪家之犬,草木皆兵,早就沒了分辨,再說我這計策只有薄情寡意之人才會上當,若是我等,就算飛蛾撲火也會去太原城看個究竟。」

  眾人都是大笑,又等了片刻的功夫,李靖率大軍已經到來。蕭布衣迎上前去,大略說了遍,李靖微笑點頭,「總管這計行險,卻是少了我很多麻煩,不然歷山飛負隅頑抗,要打也是費力。既然如此,我們不追歷山飛,先是直取太原,打賊匪個措手不及。歷山飛已走,我們就派數百兵士化裝成盜匪,先去敵營散佈歷山飛的死訊,敵兵自然不戰自亂,一舉解了太原之圍。」

  蕭布衣含笑道:「副總管所說正合我意。」

  二人相視而笑,默契在心,領軍已經向太原城的方向疾馳而去。

  歷山飛縱馬狂奔,聽到身後追兵蹄聲漸遠,突然大叫一聲,勒馬不行。

  眾人都是問道,「大將軍,怎麼了?」

  歷山飛張嘴卻是吐出一口鮮血,慘然道:「我等又中了蕭布衣李靖的詭計,他們若是解了太原之圍,這刻趕去太原城那是畫蛇添足,路上那些逃命的義軍多半是蕭布衣派人假扮,只想騙我等不去太原城,他們趁機帶兵解圍。」

  眾人面面相覷,相顧無言,歷山飛卻是仰天長歎道:「山西有李靖蕭布衣鎮守,看來已無我歷山飛的立足之地!」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7
二百零七節 肥肉

  雀邑縣,位於雀鼠谷正中。

  從太原徑直到關中,要經河東,可要到河東,先過雀鼠谷。

  在呂梁,王屋山脈夾迫下,雀鼠谷實為連接太原和河東的要道,地形狹窄崎嶇,而霍邑縣因在雀鼠谷正中,是為要道的關卡,當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李淵此刻就在霍邑城,緊鎖眉頭,心中焦慮。

  他這個撫慰大使並不好當,看似榮耀,卻和東都的衛尉少卿差不多,華而不實,外強中乾。

  太原城被圍的消息第一時間傳到李淵耳朵裡面的時候,他只能感慨老天對他實在是刻薄。他身為皇親,可一輩子都是被皇帝取笑的對象,他姓李,可東都李閥的倒台後,他是唯一李姓官員中不降反升的人,別人都是艷羨稱奇,他卻心知肚明。這固然要歸功老三李玄霸的捨命,但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卻是,志大才疏的楊廣從來就是從心底瞧不起他。

  被瞧不起有時也是福氣,李淵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未免有些悲涼。過了年,他也算是土埋半截,他只以為在楊廣的手下,這輩子混個善終已經算是不錯,沒有想到楊廣竟然讓他當個河東山西撫慰大使,這是個有名無實的官銜,其實哪個掌握兵權的人都是看不起他。只是這也是個事情很多的官銜,前段時間他才打敗了龍門的毋端兒,轉瞬又趕上雁門之圍,他辛苦招募了救援之兵。不等到了太原,卻被蕭布衣拔了頭籌,好在李世民總算勤王有些功勞,他算是無功無過。可轉瞬地功夫,歷山飛又是攻打太原城,他不能不救。

  如今天下大亂,不僅是山東,河北,河南等地烽煙四起,甚至開始波及到了山西要塞之地。李淵想到這裡的時候,握緊了拳頭,看來這天下已經由小亂變成中亂了。如今,要是隋室一倒,這天下轉瞬大亂,他不為隋室著想,總要為李家想想的。可如今蕭布衣身為右驍衛大將軍,掌管河東,山西一帶,不問可知。這是聖上的一招棋,他扶植起蕭布衣來對抗關隴諸閥,說不定也讓他順便的監視自己。蕭布衣贏了也是根基不穩,不用太過忌憚,蕭布衣輸了對他楊廣而言,不傷筋骨,大不了另外再找一個人背黑鍋了。關隴諸閥想必也知道了皇帝的用意,不然也不會雁門之圍出兵緩慢,歷山飛諸賊作亂坐視不理。聖上雖是天子,可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爹,孩兒想請一隊精兵突襲歷山飛。」李世民不知何時走進來,大聲道。

  「胡鬧。」李淵的沉思被打斷,不由呵斥道:「世民,你現在越來越不懂事,怎麼自己帶幾百兵就敢孤軍殺入雀鼠谷,要不是為父帶兵隨後趕到帶你回到霍邑,你此刻說不定已經送命了。你知不知道?」

  李世民有些不服道:「爹,我覺得你實在太過謹慎。歷山飛這次不過是群流寇。有什麼能耐,如果我來帶兵。早早的到了賈胡堡,據險而守,何必在這裡受困?如今被歷山飛搶了西北數十里的賈胡堡,反倒憑險和我們對抗。城中兵士不過兩千,不攻不守要等到何時?如今歷山飛援軍絡繹不絕的趕到,雖是按兵不動,可攻下太原城,難免不會徑直南下,到時候我們固守地霍邑首當其衝,孤軍無援,遲早守不住了。」

  李淵皺眉罵道:「你小子懂得什麼,你以為你和雲定興去了趟口就知道用兵了嗎?我告訴你,你還差得太遠!你要有你大哥一半的沉穩和務實,你我今日何至受困如此?我平日讓你多讀兵法,你哪有一日看過?賈胡堡雖然地勢險要,可我們兵力有限,分散據守很容易讓歷山飛各個擊破,如今兩千精兵守在霍邑,掐住歷山飛南下要道,霍邑糧草無憂,幾個月都是攻克不下,可你大哥帶著步兵很快就可以趕到,到時候再謀打算也是不遲。如今賊兵勢大,我們帶的都是自己辛苦招募來的子弟兵,對我們李家極為有用,幾百匹戰馬也是這久才籌集到,你帶著數百騎硬闖賈胡堡,折損了半數馬匹,我辛苦的積累已經被你廢了半數,你還有臉再向我要精兵?」

  「那太原就不救了嗎?」李世民不服氣道:「爹,太原城要是失守,聖上肯定要找你的麻煩。」

  李淵冷『哼』了一聲,「你就知道救,救,馬上救,你可知道太原城是為大隋要城,兵精糧足,歷山飛就算攻克又能如何,朝廷怎麼會眼睜睜看著落在賊手,他能佔領多久?如今中原盜匪橫行,翟讓,竇建德,王薄,杜伏威都算是反叛年久,有哪個能攻下重鎮守住?再說太原城城高牆厚,歷山飛急切下怎麼攻克的下來?賊兵貪財惜命,當然不會捨命去攻,我們拖住了賊兵,自然就算功勞一件。要是讓你在解圍太原城和犧牲李家精兵選一樣的話,你如何抉擇?」

  李世民半晌才道:「那這次解太原之圍的功勞只怕又被蕭布衣搶了。」

  「你這次總算有點眼光。」李淵突然長歎一聲,「世民,你不知道為父的難處,如今聖上猜忌日重,用人又疑,他同時提拔我和蕭布衣,卻帶著李靖,用意不言而喻,他又想我們幫他賣命,又要我們之間彼此牽制。你就算出兵解了太原城之圍,說不準被人嫉妒讒言,反倒會惹出禍來,我們就這點家底,不容你再揮霍了。」

  「李靖好像用兵地確有兩下子。」李世民突然問,「可爹你和他一直都是有矛盾,蕭布衣勢大,李靖只怕會讓爹你頭痛。」

  李淵沉默良久才道:「為父自有打算,世民,你要記住,千萬不可意氣用事。再行出兵。你母親過世後,讓我好好照顧你們兄妹,玄霸才去,已經讓我心痛如絞,我不想再白髮人送黑髮人,那讓我九泉之下如何向你媽交代?」

  他說到這裡,眼圈有些發紅,李世民良久才道:「爹,我錯了,下次我定然不會貪功冒進讓你擔心。」

  李淵微笑拍拍李世民地手背。「如此最好。」

  **

  李淵父子正在交談時,門外一人突然急匆匆的趕到,「李大人,事情古怪。」

  「志玄,何事緊張?」李淵霍然站起,「敵軍攻城了嗎?」

  來人略顯敦實地中等身材,黑臉大眼,胡茬鐵青,「李大人,城北的賊兵有了亂相。屬下來請示是否趁機出擊。」

  李淵皺起眉頭,來人叫做段志玄,軍旅出身。以前不過是個隊正,不過為人勇猛,頗善用兵,李淵這次趕來救急倒把他帶到了身邊。

  聽到段志玄的建議,李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志玄,帶我去。」

  李世民卻是興奮的跟在二人身後。突然想到了什麼。「爹,是不是蕭布衣他們的援兵到了?」

  李淵皺眉道:「他要救援也會先去太原城,如何會這快到了雀鼠谷?」

  可知道段志玄穩重非常,絕對不會無的放矢,李淵帶領二人上了城樓,舉目望過去,只見到賊兵已經混亂一團,四下叫囂衝突。一隊人馬縱橫廝殺。已將賊兵衝擊地四分五裂。

  「爹,那人是李靖。」李世民高聲叫道。

  李淵雖老。眼卻不花。見到李靖躍馬挺搶縱橫馳騁,威風凜凜大殺四方。錯愕道:「他不是和蕭布衣一起,怎麼會來到這裡幫我?難道說太原城之圍已經解了,這怎麼可能?」

  李淵地懷疑不無道理,只是因為他知道歷山飛這次號稱十數萬大軍圍困太原城,雀鼠谷雖有萬餘,可蕭布衣倉促上任,調動的兵力最多萬餘,他們能解太原之圍已經算是不差,怎麼還有餘力打到雀鼠谷?

  「李大人,是否出兵?」段志玄低聲問。

  李淵心中微凜,見到賊兵已經七零八落,雖不情願,可卻只能道:「志玄,你開城帶精兵五百去助李郡丞一臂之力。

  「得令。」段志玄如飛下了城門樓,點起精兵出了霍邑城,只是此刻城外剿匪已經到了尾聲,見到城內又是殺出了一隊精兵,早就喪失了鬥志,紛紛四散逃命。等到段志玄和李靖匯合之後,一地狼藉,遍野哀鳴。

  「爹,我們現在怎麼做?」李世民本想也去廝殺,卻被李淵攔住,不免有些失落。

  他自從放棄遊俠的念頭後,一直嚮往的就是李靖這般縱橫捭闔,可他一直沒有機會。

  這次本準備帶著精兵數百奇襲盜匪,可要不是老爹,說不準早就暴屍荒野,用兵的確不是他想像中那麼簡單的事情。

  「迎李靖進城,不過,蕭布衣沒有來嗎?」李淵自言自語道。

  **

  李靖進了馬邑城的時候,並沒有李淵想像中的意氣風發,李靖可以說完全是一副公事公辦地面孔。

  李淵看著李靖的一張臉其實就想打,他感覺李靖對他地態度很不恭敬。

  從西京到東都,李靖這個人就是被他踩到腳下,人被踩地次數多了,也是很想踩踩人。李淵一輩子過的並不舒心,見到李靖過地更不舒心的時候,總覺得心中稍慰,可李靖卻總是一副高他一等的架勢。

  上次到李靖那裡求馬,又被李靖斷然拒絕,李淵就很覺得憋氣,可很快的發現白馬居然是蕭布衣的,他就很快打消了求馬的念頭,可他沒有想到的是,蕭布衣莫名地和李靖結拜,而到了如今,李靖這個小小的郡丞看起來,比他這個撫慰大使還要囂張。

  「李郡丞,沒有想到你這快就到了雀鼠谷,不知道蕭將軍現在何處?」李淵有些卑謙的問。

  李靖回答的簡單明瞭,「蕭將軍自馬邑帶五千大軍出發,太原城北百餘里擊潰歷山飛的伏兵數萬,順便解了太原之圍,斬了敵將楊德方,只怕歷山飛死灰復燃,如今帶兵駐守太原城中。知道歷山飛還有餘眾在雀鼠谷和李大人對峙。這才讓下官前來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是歷山飛敗逃後,到雀鼠谷後並不停留,直接帶著精兵離去,留下地不過一幫不明真相的烏合之眾。這才讓下官趁虛而入,一擊得手,說來倒也慚愧。」

  李靖說的雖然恭敬,可說到不明真相的烏合之眾時,李淵覺得好像被煽了一記耳光,半晌才道:「原來如此,倒是我失察了。只是天祐大隋。有李郡丞這等名將帶軍,老夫老矣。」

  他說到老地時候,連連搖頭,卻是按住了李世民的手。

  李世民本來想要理論,終於還是嚥下了這口氣,他地確很不服氣。李靖這次帶了兩千兵士,如果按照李世民地想法,也給他兩千精兵,他不見得做的比李靖要差。不過兵權始終是在他父親手上,他帶著幾百人也是遊說了好久。如果真地有兩千精兵可用,他一路高歌猛進,這刻說不定已經打到了太原城。

  想到父親前怕狼後怕虎。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地心理,李世民只能歎氣,在他看來,打仗切忌優柔寡斷,父親這種帶兵方法,怎麼能搶得到功勞?

  「如今霍邑城圍已解,下官準備今日回轉。不知道李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李郡丞怎麼這早就走,總要休息下才好。」

  李靖笑笑,「李大人實在客氣了,蕭將軍讓下官解了霍邑之圍後立即回轉,想必還有其他吩咐,下官不敢抗令。」

  李淵猶豫下,「老夫身為撫慰大使,既然知道蕭將軍就在太原城內,又逢賊兵才去。當然要去看看情形,倒可和李郡丞一路。」

  **

  李淵到達太原城的時候。發現城中右驍衛也就兩千多人。不由暗自心驚。

  本來一直以為李靖多少有點誇大其詞,可稍微計算下就知道。蕭布衣這次帶兵的確不多。

  蕭布衣和李靖聯手,只帶了五千多兵,就大破賊兵十數萬,打的歷山飛落荒而逃,憑此一役,那幾乎可以和張須陀,王世充,楊義臣等一幫名將相提並論。

  有這二人坐鎮山西河東,他李淵的日子看起來不會好過。

  李淵並非不擅用軍,實際上他也是少有的帥才,只憑用千餘兵士擊敗龍門的毋端兒就可見一斑。不過他帶軍力求穩中求勝,一擊得手。如果帶有精兵五千,感覺擊敗歷山飛不會有什麼問題,關鍵是能否打的如此乾淨利索還是值得商榷。

  不過來到太原城的李淵已經考慮不了太多,畢竟他李淵和蕭布衣從來沒有過什麼衝突,這次蕭布衣派李靖來霍邑解圍,一方面可能是炫耀威風,另外也可能是有拉攏之意。

  李淵從來不知道蕭布衣的念頭,更不知道當初蕭布衣還有抱他大腿地意思,卻在盤算著自己心中的小九九。

  見到蕭布衣的時候,他身邊作陪地是太原城偏將慕容羅喉和一幫太原城官員,李淵大步上前,見到蕭布衣站起相迎,順勢一把抓住了蕭布衣的雙手,爽朗笑道:「蕭將軍,東都一別,沒有想到今日得見將軍的雄風。早在東都之時,我就知道蕭將軍絕非池中之物,今日得見將軍蕩寇除丑,實在是快慰平生。」

  眾人見到他一把鬍子,在蕭布衣面前說不上卑躬屈膝,可攀附之意昭然若揭,不少人都是露出鄙夷之色。

  李世民跟在李淵身後,也是附和道:「當初玄霸在時,就歎息不如蕭兄,如今若是泉下有知,知道蕭兄終於一展所長,想必也是欣慰。」

  「世民,怎麼能和蕭將軍這般稱呼。」李淵回頭訓斥道。

  蕭布衣含笑道:「李大人實在言重了,我還是東都的那個布衣,也還是玄霸兄的朋友,世民這麼稱呼我,我只有高興。只是一時繁忙,無暇去拜祭玄霸兄,倒是失禮之處。」

  李淵眼圈有些發紅,嗓子轉瞬哽咽,「蕭將軍重情如此,實在讓老夫感動。蕭將軍才解雁門之圍,又破歷山飛賊軍,就算不去看玄霸,我想這份友情也是讓人感動。」

  蕭布衣拉著李淵的手坐下,親熱的老朋友般,旁邊眾官也是唏噓落座,靜等蕭將軍地吩咐。

  本來太原城中,是以太原留守最大。太原留守府下轄太原,馬邑,雁門,樓煩和西河五郡,權力直追十二衛府地大將軍。

  潘長文被認命太原留守並沒有幾天的功夫,也算是和蕭布衣同時被任命。

  只是因為山西賊寇日多,再加上此地最近突厥,才和突厥交惡,楊廣本意是統轄五郡齊整出兵對抗突厥,所有才有了這個太原留守。

  沒有想到潘長文才當上留守。可能是急於立功表現,證明勝任,或者是沉不住氣,被歷山飛所激,領軍出戰,卻被歷山飛誘殺,這太原城中現在當然就是蕭布衣當仁不讓的暫時接管了太原留守的事務。

  蕭布衣擊潰歷山飛的餘眾後,先是向上奏報平亂的具體情況,按照慣例的話,聖上要重新任命太原留守這個職位。他一來也沒有什麼要緊事,而來還要處理善後,一時也就留在了太原城。

  在座的有地認識。有的不識,蕭布衣卻是充當回主人,給李淵逐一地介紹。

  李淵不讓李世民說話,只怕他說錯了什麼,雖然大多相識,卻還是逐個寒暄。

  蕭布衣冷眼旁觀,暗道李淵這個老滑頭隱忍地功夫倒是極為厲害。讓人抓不住把柄。

  李淵這個人,從來不讓別人感覺到是個威脅,這其實也是亂世求存的一個本事。

  除了偏將慕容羅喉外,在場地還有太原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太原鷹揚府司馬劉政會一干人等。

  王威看起來像個文弱書生,未語先笑,很是和藹可親,高君雅卻是孔武有力。更像是個屠夫,二人看起來都是名不副實。至於是否表裡如一那就不得而知。劉政會儀表斯文。和教書先生彷彿。

  李淵對王威和高君雅都很客氣,不過客氣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疏遠。對於劉政會倒是拉了下手,問了句,「令尊可是劉右丞乎?」

  劉政會多少有些意外的表情,半晌才道:「不想李大人還知道賤名。」

  李淵笑了起來,「郡望洛陽劉氏,是關東地區的鮮卑八姓之一,我怎麼敢不知道?」

  他反問了句,劉政會眼中現出溫暖之意,只是道:「李大人說笑了。」

  蕭布衣在太原城幾日,多少知道點內幕。劉政會這個劉不是中原姓氏,卻是北魏孝文帝時期鮮卑獨孤氏改姓的劉。此劉氏是關東地區鮮卑八姓之一,在關東頗有影響,劉政會的父親曾是大隋的尚書右丞,所以李淵問了句令尊可是劉右丞乎?

  眾人又是寒暄一陣,按照尊卑落座,一時間卻都感覺到無話可說。

  馬屁拍地多,也是麻木,想要談論正題,卻是彼此提防。除了劉政會外,李淵,慕容羅喉,王威,高君雅看起來都是彼此提防。

  蕭布衣見到眾人的表情,暗自好笑,感覺到其中的微妙之處。

  潘長文一死,這太原留守地位置看起來是塊肥肉,想要的人實在是不少。

  當然符合這個留守職位的人也不少,高君雅和王威都是副留守,依次上位也是正常,慕容羅喉卻是覺得自己領軍死守太原城,也是功勞巨大,說是不想這個留守的位置是假的。可三人上位最大的威脅卻是李淵,李淵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再加上本身是皇親,如今慢慢的得到楊廣地信任,當上這個太原留守也是大有可能。當然了,他蕭布衣也是這個位置的有力競爭者,而且是誰都無法比擬。畢竟以五千隋軍擊破歷山飛十數萬的賊軍不是吹出來的戰功,雖然李靖此次征討平亂佔了絕大多數功勞,可蕭布衣畢竟是行營總管,向來都是賣命的是手下,表功的是領導,古今都是如此。

  可蕭布衣卻覺得自己當上這個留守的可能最小,只是因為現在他已經官至極品,身為右驍衛大將軍,如果再是兼任太原留守,那等於楊廣把山西完全交給了他蕭布衣,以楊廣多疑的性格,以他們目前的境況,楊廣斷然不會如此處理。

  「沒事了,那就都回去歇息吧。」蕭布衣想地有些頭痛,索性不想,交代了一句,逕直走出了衙署,準備回轉將軍府。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哪裡不對了這個將軍的脾氣,起身道:「送將軍。」

  蕭布衣並沒有回身,卻感覺到李淵李世民都在身後施禮,恭敬中帶有敬畏,一時間不知做何感想。

  若說現在他還要去抱李淵地大腿,聽起來是讓人發狂地事情。

  蕭布衣回轉將軍府後,見到李靖坐在大廳,木雕般,不由微笑道:「二哥,你說太原留守會是誰當?」

  「李淵。」李靖毫不猶豫道。

  蕭布衣愕然,「二哥為何如此肯定?」

  「你現在功高蓋主,權利威望一時無二,對抗關隴河東閥門倒是有點本錢,可難免不被人猜忌讒言。聖上為防你獨大,肯定要找個制衡你的人物,不然當初不會任命你為右驍衛大將軍,卻把太原留守地位置給了旁人,可高君雅和王威與你對抗顯然都是不夠份量,李淵深沉隱忍,用來對付你還是不差的棋子。」李靖嘴角露出譏誚之意,「你當然也明白這點,不然也不會問我。」

  蕭布衣微笑道:「那我們怎麼應對呢?」

  李靖淡淡道:「該怎麼做,就怎麼做,李淵如何關你何事?」

  他給的建議倒是極為正確,無論如何,走自己的路就好。蕭布衣聽了卻只有暗自苦笑,懶得再去多想,嘴角突然浮出一絲微笑,「雖然我不敢肯定誰坐太原留守的位置,可我卻能算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李靖好奇的問。

  「我算定我們這幾天能撈筆橫財,」蕭布衣懶洋洋的道:「二哥,你就等著分贓好了。」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28
二百零八節 尋匠

  蕭布衣領軍作戰那是遠遠不如李靖,可若是論人際交往靖強了太多。

  每個人都有他專長的一面,只要能夠充分發揮,專注一點,也就不用艷羨別人,蕭布衣最少是這麼個想法。

  李靖很多事情都很清楚,可是很多事情他不會去做,如果為了前途必須敷衍,李靖一定會選擇沉默,如果為了錢財必須敷衍,李靖寧可不要錢財。

  蕭布衣其實很佩服像李靖這樣的人,他也很羨慕虯髯客的無拘無束,可這不妨礙他為了錢財和前途去敷衍。

  佩服是一回事,怎麼做是另外一回事,這就是蕭布衣的原則。

  所以在送走了慕容羅喉後,蕭布衣還是很滿意自己敷衍的成果。

  滿滿一桌子的珠寶,放著誘人的光芒,就算是白天看起來,也是絢麗的難以形容。

  「二哥,你有錢花不完的時候嗎?」蕭布衣問。

  李靖不看珠寶,只是望著廳外蔚藍的天,「我只感覺到現在將軍府的銅臭幾乎要把老天給污濁了。」

  李靖說的時候,嘴角浮出微笑,他應該是和蕭布衣截然不同的兩類人,可好在幸運的是,他們又都是一類人,那就是都能堅持自己的原則,懂得尊重對方的選擇。

  望著蕭布衣手中的珠寶,看到他清明的眼神,李靖就知道,蕭布衣看起來貪財,卻是比誰都要大方。能掙錢當然也要會花才好。

  蕭布衣拿起了一串明珠項鏈,嘖嘖有聲,「想不到太原城地一個偏將都是如此富有,隨手送出的禮都是如此奢闊。」

  「因為他以為能用這些珠寶換來十倍以上的報酬。」李靖提醒道:「太原留守這個空位肥的流油,如果能夠坐得上的話,今天的這些珠寶實在算不了什麼。可我想說一句,你並不能掌控這個位置,如果他坐不上這個位置的話,你在太原城走路的時候就要小心些。」

  「我如果不收的話,他會感激我嗎?」蕭布衣笑問道。

  李靖怔了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蕭布衣解釋道:「慕容羅喉送上了這些珠寶,並沒有明說用意。他可能是為了留守的位置,也可能不過是想討好我。

  我要是不收,他定然以為我是看不起他,回去可能睡不好覺,吃不好飯。我雖然不能掌控太原留守地位置,可眼下收下珠寶,畢竟能讓他安心一些,這樣做也是莫大的功德。」

  見到李靖望著自己,蕭布衣不解問道:「我說的不對嗎?」

  「很對。」李靖笑了起來。「我也見過無恥的貪官,可像你這麼無恥黑心的貪官真的少見。」

  蕭布衣歎息一口氣,「我本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

  李靖聽他吟詩,補充了句,「不過像你這麼有點歪才的貪官也不多見。」

  蕭布衣卻是將手上的珍珠項鏈遞給了李靖,「二哥,我知道你不貪財,不過這項鏈倒也好看,嫂子多半喜歡。」

  李靖也不客氣。伸手接過,「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從命。我要是不收下,只怕某些人回去睡不好覺,吃不好飯,也算是功德無量。」

  二人相視一笑,廳外的方無悔急匆匆的趕過來,「蕭大人,太原副留守高君雅請求拜見。這些東西。要不要先收起來?」

  蕭布衣擺手道:「不用,有比較才有競爭。我十分想看看高副留守帶來了什麼好禮。」

  高君雅進來地時候。笑容滿面,對於桌子上的珠寶視而不見。只是寒暄道:「蕭將軍來到太原多時,我今日才來拜訪,實在是失禮。」

  蕭布衣見到高君雅兩手空空,笑著向桌面的珠寶望了眼,「好像地確有點失禮。」

  他一語雙關,高君雅果然聞絃琴知雅意,伸手掀開衣襟,竟然解下了隨身佩戴的腰刀,「紅粉送佳人,寶劍贈英雄,下官在太原一向清貧,不像慕容將軍。唯有以佩戴的寶刀相贈,還請蕭大人笑納。」

  蕭布衣歎息道:「這刀既然高大人所愛,君子豈能奪人之美?」

  感覺到高君雅一點都不高雅,隨便解了把佩刀送過來,蕭布衣倒是多少有些失望。

  貪官的名聲都落下來,要是撈不到實惠,那也是件讓人感覺到失敗的事情。

  高君雅搖頭道:「大人此言差矣,君子成人所好,我知道以大人之威,又如何會把這些尋常的珠寶放到眼中,這把刀落在我手上實在有些辱沒,蕭大人不妨一觀。」

  蕭布衣見到高君雅極為自信,倒是多少有了點興趣,可他現在對於什麼寶刀寶劍的興趣已經大不如前。

  當初可敦賜予地寶劍也算是好劍,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得到寶劍的時候,他也用的較多。可他漸漸也明白,再鋒銳的寶劍在疆場也是所用有限,千軍萬馬之中,萬槊千矛戳過來,一柄再銳利的刀劍又有何用?

  蕭布衣還是伸手接過佩刀,見到刀鞘尋常,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寒酸,心中啞然,暗想這個高君雅絕非一把好刀鞘都買不起的人,他這樣做無非有兩個目的,一是走和慕容羅喉不同的道路,以清貧正直示人,另外一種可能就是以刀鞘的寒酸襯托寶刀地蒙塵。

  『嗆啷』聲響,蕭布衣拔刀出鞘,腰刀只是拔出一般,就有森冷的青光透出,頗有寒意。

  李靖本來一旁靜觀蕭布衣地敲詐,見到長刀出鞘,光芒有異,目光一閃,有了訝然。

  蕭布衣將長刀完全抽出,只見到長刀寒光閃爍流離,映人臉青,刀身上花紋細緻。乍一看如流水般連綿不絕,只是刀身並非常用腰刀那種弧線,而是曲中帶直,尺度比起常用地腰刀要長些。

  「好刀。」蕭布衣讚了聲,隨手揮了過去。高君雅忍不住後退了一步,只覺得蕭布衣隨手

  長刀光芒閃耀,週遭都是籠於他長刀之下,刀是好刀招。這個蕭大人信手一刀揮出,竟然讓人心驚膽寒。

  『嚓』的一聲輕響,桌面上一隻茶碗已經被劈成兩半,整整齊齊,毫無豁缺,蕭布衣收刀又是輕歎,「果然是好刀。」

  他方才只是信手揮刀,並沒有凝勁,卻沒有想到刀刃切到碗口,如錐入泥。輕而易舉。

  要茶碗碎裂不難,可要茶碗裂成兩半,茬口光潔。那絕非簡單利刃能做到地事情。

  高君雅臉上露出喜意,奉承道:「刀好也好豪傑使用才妙,此刀也就在大人之手才不算辱沒,要是我來用,實在是暴殄天物。」

  蕭布衣收刀入鞘,又是『嗆』的一聲響,方纔的光芒剎那間斂去。只剩下記憶中寒氣動人心魄。

  見到蕭布衣目露讚賞,高君雅覺得自己走出了一招妙棋,卻沒有想到蕭布衣又把佩刀送了回來,含笑道:「此刀鋒銳實屬罕見,高大人還請收回。」

  高君雅啞口無言,才要再說什麼,李靖已經走了過來,伸手把刀接了過去。

  蕭布衣回首望向李靖,多少有些不解。刀雖然是好刀,他也的確想要收下來。可是未免猴急。

  按照他的意思,總要推讓兩下才好。

  李靖抽刀在手。不試刀鋒的鋒銳,卻是觀察刀身上的花紋,用手輕輕撫摸,目光中露出沉吟之意。

  高君雅雖是刀的主人,也不明白李靖地意思,蕭布衣更是有些茫然,「二哥,你難道見過這把刀嗎?」

  蕭布衣是隨口一問,高君雅卻是臉色微變,李靖雖是沉吟,卻是留意到高君雅表情的變化,微微意動,突然問,「高大人,這刀真的是你的?」

  高君雅臉色有些不自然,「李大人此言何意?」

  李靖微笑道:「我覺得刀鞘頗為破舊,要是高大人的佩刀,多少有些不配。」

  高君雅歎息道:「我素來清貧,太原城都是知道,倒覺得刀鞘能用就好,也就沒有想到換個新的。」

  李靖用手撫摸著刀柄上的金線,微笑道:「那這金線也是價值不菲,難道的高大人隔幾日就換一次嗎?」

  蕭布衣目光望向寶刀,也是皺起了眉頭。

  他方才只注意到寶刀的鋒銳,覺得刀柄金線倒也好看,也沒有多想,聽到李靖詢問寶刀的來源,這才覺得疑惑重重。

  高君雅強笑道:「其實這刀雖是好刀,刀身卻是不合尺寸,我想既然要獻給蕭大人,自然要弄地好看些才好。只是為佩刀換了金絲線後,才發現滿城找不到合適的刀鞘,我給蕭大人送禮心切,倒也顧不了許多。」

  蕭布衣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拿過寶刀,隨手帶在身上,看起來頗為滿意,「二哥,刀鞘舊一些無妨,你怎麼還挑起送禮的來了?」

  見到李靖不答,蕭布衣過去親熱地拍拍高君雅的肩頭,「高大人,這把刀我是頗為喜愛,只是事先要和你說明,太原留守一職,也是不能由我做主,可若是有機會,為高大人向聖上美言幾句,那是絕無問題。」

  高君雅大喜,「如此有勞蕭大人。」

  送走了高君雅後,蕭布衣先讓方無悔閉上將軍府門,暫不見客,這才問道:「二哥,這刀有什麼名堂?」

  李靖又抽出寶刀,半晌才道:「花紋古刃並不多見,和煉器名匠般,都是可遇不可求。這把刀若說比起干將莫邪來說,還是差上一些,卻也是罕見的利刃,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刀應該是毋懷文傳人所煉。」

  「毋懷文是誰?」蕭布衣一頭霧水。

  「毋懷文本是前朝赫赫有名的煉器大師,」李靖沉吟道:「花紋刃鑄造之術極為複雜艱難,又因為製造者對技藝向來秘而不宣,自古以來也是只有少數人能有幸被傳授這種煉器之法,毋懷文就是其中的一個。他煉器方法極為高明。青出於藍,可弟子卻少。古代出名地刀劍通常都是用百煉法製成,可這樣地一把刀煉製出來,造價極為高昂,只有大富大貴之人才能用到。再加上百煉法也有缺點,那就是造出的刀劍雖是鋒利無比,可費時費力,難以大規模煉製,而且容易折斷,使用之人都是小心翼翼。反倒失去了煉製使用的本意。可毋懷文煉器卻是剛柔兼備,經久耐用,若是推而廣之,不言而喻,當是轟動中原的事情。」

  蕭布衣這才明白,「你懷疑這刀是高君雅搶來的,想要找出此刀的來源?」

  李靖點頭,「三弟說的一點不錯,此刀蒙塵之處不是落在高君雅之手,而是煉器之人不為世人所知。若是我們能找出煉器之人,當有大用。」

  四海酒樓算不上太原城最豪華的酒樓,可是三教九流來的眾多。應該算是大眾化地酒樓。鄉野走卒也能挑著挑子上這裡點幾個小菜,喝上一壺酒,而且絕對不會惹人白眼。

  黃昏才近的時候,四海酒樓大堂上就是叫囂呼喝聲一片,太原城圍困才解不久,百姓心中地恐懼盡情地釋放,又見到旁人都是喜樂如常。都覺得這戰事也是微不足道。今日有酒,今日要醉,一人拿著酒壺,抬腳踩到椅子上,正說的唾沫橫飛。

  「你們沒有見過蕭將軍,我可見到了。你說我說大話?那你可不明白真相,當初蕭將軍只有數千之兵,可賊兵足有十數萬,蕭將軍雖然萬夫莫敵。可畢竟不是鐵打地人。他眉頭一動,計上心來。這才想到招募兵士入伍。共解太原之圍,在下不才。恰逢招募,這才有幸見到蕭將軍。」

  此人頗有口才,幾句話說的頭頭是道,前因後果交代的清清楚楚,眾人唏噓一片,都是問,「那蕭將軍長的什麼樣,你可見得?」

  那人灌了口酒,不

  「我既然跟隨在蕭將軍身邊,怎麼不會見到,蕭將軍腰圍也是八尺……」

  「那不是方的了?」旁邊一人不解問道。

  那人鄙夷地望了發問的人一眼,「你這就是孤陋了不是?蕭將軍身為朝廷的右驍衛大將軍,當然是重甲在身,因為鎧甲地緣故,看起來腰自然也就粗了些。」

  聽眾心道就算粗也不會有八尺,一旁卻有不耐煩的說,「你聽下去就好,哪裡那麼多的廢話,先生,請你說下去,我等洗耳恭聽。」

  喝酒那人來了興致,「蕭將軍那真的是長的威風凜凜,煞氣騰騰,豹環眼,絡腮鬍子,胯下一匹烏馬,手上拿著一桿丈八長矛。」

  眾人都道,正該如此,這樣才像個大將軍,不打也能把別人嚇死。

  旁桌的蕭布衣摸摸下巴,問李靖道:「二哥,他們說我還是說大哥呢?」

  他聽那人吹的有模有樣,不由苦笑,心道不用歷史留名,現在才過了幾天,自己就已經變成猛張飛了。

  李靖笑道:「世有求全之毀,不虞之譽,這名氣來了,擋也擋不住。」見到四下沒人注意,李靖壓低了聲音道:「他們傳傳也是好事,你才解了雁門之圍,又擊敗了歷山飛,蕭布衣這個名字如今在山西頗為響亮,若是有朝一日振臂一呼……」

  說到這裡地李靖笑笑,只是喝酒,蕭布衣也是微笑,心中琢磨,二哥顯然也是不看好大隋了,若逢亂世,自己振臂一呼,該是什麼角色?

  旁邊說書那人不知道蕭將軍近在咫尺,還是按照心中的想像進行描述,「蕭將軍有萬夫不擋之勇,召集了近萬的兵士,當下一馬當先的殺入敵陣。歷山飛手下有一大將叫做楊德方,見到了蕭將軍衝來,大喝一聲,揮刀拍馬迎了上去,只是不到一個回合,就被蕭將軍刺於馬下。賊兵都是亂了分寸,大叫,哇呀呀,好厲害。」

  蕭布衣一口酒嗆到嗓子中,半晌無言,目光閃動中,低聲道:「二哥,來了。」

  李靖點點頭,見到酒樓門口來了個落魄的漢子,手中捧著長長一物,用破布纏著,皺眉道:「一會怎麼做戲?」

  「一切由我來做就好。」蕭布衣笑道:「這點小事倒不用勞煩二哥。找你出來喝酒,只是受不了成天有人上門送禮巴結,應酬地煩累。」

  「楊德方被蕭將軍刺於馬下,賊兵大亂,」說書的沒有人送禮巴結,卻不煩累,繼續說道:「歷山飛大喝一聲,手拎兩柄百來斤的大錘出戰……」

  「等等,」聽眾又是發問,「他兩隻手都拿著錘子。那馬兒怎麼辦?」

  說書的鄙夷道:「說你見識少你還不信,這輩子多半連馬都沒有見過吧?真正地大將上疆場廝殺,都是只憑兩腿就能控馬,若是一手拿著韁繩來作戰,那可是天大的笑話。再說不止大將軍,就算精銳地騎兵也有這等本事,不然如何挽弓射箭?」

  旁人恍然大悟,都道原來如此。

  「歷山飛一柄大錘足有百來斤重,兩柄加在一起那就有三百來斤……」

  發問之人又有了疑惑,心道這大錘就有三百來斤。再加上歷山飛這個人和鎧甲,那估計最少有五百多斤,馬兒怎麼承受地起。這個歷山飛可是騎牛出來迎戰?可被鄙夷的多了,也覺得羞愧,轉瞬一想,恍然大悟,這個歷山飛想必是馬下將,只憑兩條腿,不用騎馬。

  「歷山飛馬上大喝道。來者受死,雙錘打了下來,足有千斤之力。」說書地一句話就否定了發問之人地猜想,讓他重墜霧中,自顧自說下去,「蕭將軍一聲冷笑,持槍就擋,噹啷啷一聲大響,火光四濺。歷山飛雙手虎口開裂,叫了聲好厲害。二馬一錯的功夫。蕭將軍槍交左手。反背抽出四稜金裝鑭疾打過去,正中歷山飛的背後。歷山飛被打的吐血,落荒而逃。

  一幫賊匪拚死守衛,這才讓他逃去。蕭將軍帶軍一陣廝殺,十數萬賊匪土崩瓦解,這才解了太原之圍。」

  眾人唏噓,才待散去,說書的突然大聲道:「蕭將軍正在追趕,突然大叫了聲,不好!」

  眾人回頭,就算蕭布衣也是扭頭望過去,不知道不好在哪裡。

  「不好在哪裡?」

  「快說呀……」

  「莫要賣關子!」眾人七嘴八舌的催促。

  說書的見到眾人望過來,得意道:「蕭將軍這時候卻是扭頭望向我劉大夯,急切問道,大夯,你釀的酒可還有嗎,我現在一天不喝你的酒就是渾身不自在。我劉大夯聽到這裡,慌忙把自己帶著酒袋遞上去,蕭將軍喝了後精神百倍,又追殺了歷山飛百餘里,這才得勝回轉,拍拍我劉大夯的肩頭說道,大夯呀,你家釀地酒就是好。」說到這裡的劉大夯拎著一個酒桶到桌子上,大聲道:「大家快來品品,這就是蕭將軍都說好的酒,只要三文錢就能喝一碗,享受和蕭將軍一樣地待遇。」

  眾人嘩然大笑,卻都是一哄而散,劉大夯有點流汗,嘟囓道:「再不買酒,以後我只釀給蕭將軍一個人喝,你們想喝我也不賣了。」

  蕭布衣啞然,半晌才道:「此人也是個人才。」

  他倒沒有想到自己現在也是個明星,古人打廣告也懂得用品牌效應。

  李靖也是忍不住的笑,招手道:「劉大夯,你過來,給我滿一碗酒嘗嘗。」

  劉大夯見到有了主顧,精神百倍,給李靖滿了碗酒,李靖喝了口,稱讚道:「醇厚香濃,果然不差。」

  劉大夯頗為高興,豪情勃發,「就憑客官這句話,我就送你們三碗酒好了。」

  蕭布衣也嘗了口,點頭道:「二哥說的不錯,這酒果然不錯。」

  劉大夯更是高興,見到二人面生,忍不住問道:「兩位客官是

  吧,大夯這酒在本地可是小有名氣。」

  遠方的落魄漢子卻是喊了起來,「賣刀了,賣刀了,賣祖傳的寶刀了。」

  酒樓甚為喧囂,落魄漢子的喊叫並沒有引起多少人地注意,只是都明白他用破布包著的原來是把刀。可只看破布,就知道這刀也不行,也就沒人理會。

  蕭布衣卻是揮手道:「賣刀的,過來。」

  落魄漢子喏喏的過來道:「客官,你要買刀?」

  「總要先看看再說。」蕭布衣嘲笑道:「可你這刀連個刀鞘都沒有嗎?」

  落魄漢子慚愧道:「刀鞘壞了。不過客官,這刀可是完好無損。」

  蕭布衣一伸手,已經拔出明晃晃地腰刀,放在桌子上,「我這刀也是不差,不如比試下看看?」

  劉大夯嚇了一跳,心道這人帶刀,也不見得是什麼好路數。

  落魄漢子搖頭道:「客官,你這刀是好的,可我的刀太過鋒利。只怕損了你的刀。」

  蕭布衣冷笑,「你真是大言不慚,我這刀可是毋懷文所煉,用我了十弔錢。你別光說不練,我刀要是被你刀削壞了的話,不但不要你賠,反倒送你一弔錢。」

  落魄漢子眼前一亮,「客官此話當真?」

  「絕無戲言。」蕭布衣一指劉大夯道:「這個賣酒地就做個見證好了。」伸手從懷中掏出點銅錢丟給劉大夯道:「這個賞你。」

  劉大夯點頭哈腰,「謝客官。兀那漢子,你趕快亮刀比劃下。可別耽誤了客官喝酒。」

  落魄漢子嘿然冷笑道:「你這刀也算是毋大匠所煉,那普天下都是寶刀了。」

  他說話的功夫,已經解開了破布。光芒耀眼,寒氣逼人。落魄漢子雙刀操在手上,用力互斫,只聽到『嚓』地聲後,又是『噹啷』聲響,蕭布衣腰刀地刀頭已經落在地上。

  蕭布衣大驚失色道:「果然是寶刀。」

  李靖低聲道:「三弟,看起來這把刀和你手上的倒有一拼。」

  劉大夯也嚇了一跳。

  倒從來沒有見到過這般利器,稱地上削鐵如泥!可聽到李靖所說,又有些疑惑,心道這種神器難道還有兩把?

  「客官,你輸的一弔錢呢?」落魄漢子伸手問道。

  蕭布衣倒不賴皮,拿出個兩個銀豆遞給了落魄漢子,「這些足夠一弔錢,願賭服輸。只是漢子,你這刀要賣多少錢?」

  「黃金十兩。」落魄漢子沉聲道。

  劉大夯差點掀翻了酒桶。失聲道:「黃金十兩?」

  蕭布衣卻是點頭道:「十兩金子也不算貴,只是我身上沒有帶那多金子。一時間也籌集不起來。不如你和我回轉。我取金子給你。」

  落魄漢子搖頭道:「匹夫無罪,懷壁有罪。我倒不敢和客官前去,如果客官喜歡的話,把金子帶到這裡來買刀如何?」

  劉大夯知道這落魄漢子說的不錯,也是謹慎。酒樓人多,倒是不虞有人搶,這兩個喝酒的人都是孔武有力,說不準找個地方要解決漢子,搶了寶刀。

  蕭布衣猶豫下,「那好,三日後此時,我在此拿十兩金子買刀,你萬勿賣給他人才好。」

  落魄漢子凝聲道:「那一言為定。」

  劉大夯跳著酒挑子走出飯館的時候,搖頭晃腦。

  今天幾個時辰的功夫,他不但賣了酒,得到了賞錢,而且還見到了驚心動魄的寶刀,實在是生平難得一遇的事情,回家又有和老婆孩子吹噓的本錢。

  只是才進了家,不等關上院門,就聽到身後『砰』地一聲大響,院門大開,數名兵士闖了進來,持長槍把劉大夯團團圍住。

  劉大夯嚇的大叫,「打劫呀!」

  一人抽了劉大夯記耳光,沉聲喝道:「莫要喊叫,我們是城中守衛。」

  劉大夯嚇的面無人色,看清楚對方穿著官服,顫聲道:「官爺,大夯我從來守法,胡言亂語說了下蕭將軍,但從未詆毀,還請你們不要殺我。」

  一人分開眾兵,身材魁梧,赫然就是高君雅,冷聲道:「把你今日在酒樓碰到地事情詳細給我說一遍,不得有遺漏!」

  劉大夯不知哪裡出了問題,倒豆子一樣的說了酒樓的事情。高君雅認真聽後問道:「那把刀可是金絲纏住了刀柄?」

  「不是,」劉大夯馬上搖頭道:「很破舊,用過很久的樣子。」

  高君雅皺起了眉頭,「你說這寶刀有兩把?」

  劉大夯苦笑道:「我聽到旁邊那個黑臉的人說的,他說白臉的手上還有一把。」

  「落魄漢子長地什麼樣?」高君雅又問。等聽完劉大夯描述完後,沉聲道:「今日的事情莫要向別人說出去,我只要聽到有半句風聲走漏,就要砍了你的腦袋。」

  劉大夯大喜,連連點頭,卻已經嚇出了一身冷汗。

  高君雅出了劉大夯家,皺眉對手下道:「你們全城去找那個漢子,莫要聲張。找到了,帶來見我!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眾手下聽令,分頭行動,高君雅卻是直奔衙署大牢走去,拿著令牌進入了大牢後,只見到牢獄戒備森然,高君雅走到最裡的一個牢房,命士兵打開牢房。

  牢房中鋪著稻草,一個人伏在草上,衣衫襤褸,也不知道生死,只是手上腳上都是鐐銬,顯然是重犯。

  高君雅走進牢房,冷冷的說道:「吳工布,別來無恙?」

  吳工布霍然抬頭,臉上滿是傷痕,雙目通紅如火,厲聲道:「高君雅,你有種就殺了我,不然太平道知道此事,定當將你碎屍萬段!」
jackchanbr 發表於 2010-10-17 15:32
二百零九節 拜師

  高君雅聽到太平道三個字的時候,嘴角輕輕抽搐下,眼 恐之色。

  只是這一切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不停的冷笑,「太平道,這世上還有太平道嗎?」

  吳工布突然狂笑了起來,「高君雅,你若是覺得沒有太平道,為什麼害怕的握緊了拳頭?你的所作所為,太平道中人只要還有一人存在,定然不會放過你。」

  高君雅一怔,向前走了兩步,蹲下來望著吳工布的眼,「我怕?或許我握拳不過是想打你一頓而已。」

  吳工布又是大笑起來,神色有些瘋狂,「那你來打我呀。」

  『嘩啦啦』的鐵鏈聲響,吳工布虛弱不堪,戴著鐐銬奮力站起。

  高君雅兔子般的退後幾步,望見吳工布『咕咚』摔倒在地,突然歎了聲,「你這是何苦?」

  吳工布摔倒在地,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高君雅眼珠飛轉,低聲道:「其實我並不想如此對你,只要你說出藏甲所在,我定然不會為難你。我高君雅對天發誓,只要吳工布說出藏甲所在,我高君雅定會保佑他平平安安,若不兌現,定被天打五雷 轟。」

  吳工布還是不語,高君雅突然笑了起來,「看來你已經改變了些,最少今天罵我還不算太凶。只是我勸你最好說出來,因為現在帶有 毋懷文寶刀的已經不止你一個。」

  「你說什麼?」吳工布虛弱問。

  「太平道一直以來都在犯上作亂。大逆不道,自創始以來都被朝廷厭惡和圍剿。本來自張角以來,強盛一時,卻是逐漸衰敗就是不知道變通,你現在也是如此。」高君雅歎口氣道:「我知道地雖然不多,卻也知道太平道如此勢衰,成不了什麼氣候,你帶刀出世,無非是想找和你同存反叛之心的人,我難道不是你們太平道的好選擇?如今太原城又出了個賣刀的漢子。手中拿的正是毋懷文傳人所煉的寶刀,想必太平道知道你已經出事,放棄了你。既然如此,你和我合作,取了藏甲,做一番大事,讓他們明白放棄你的代價豈不更好?」

  牢房中一片靜寂,所有的兵士都是離的頗遠,當然是因為這等事情機密,高君雅不想旁人聽到。

  吳工布終於開口道:「水。給我水喝。」

  高君雅臉上露出喜意,伸手從牢房中的水桶裡舀了碗水,遞到吳工布地面前。輕聲道:「我知道你並不想死,你若是想死的話,只要不吃飯不喝水就早死了。告訴我藏甲的地方,我就放了你。」

  他說話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誘惑,吳工布虛弱道:「那好,我告訴你,藏甲分在兩地。一處在……」

  他虛弱的聲音極低,高君雅忍不住湊上前去,耐心道:「在哪 裡?」

  陡然間吳工布一把抱住了高君雅,一口咬過去,高君雅為利心切,忘記了提防,被吳工布一把抱個正著,一口竟然咬在臉上。高君雅心膽俱寒,怒吼掙開吳工布的束縛。連滾帶爬的竄到牢房口,伸手摸了下臉上。濕漉漉的流血。眾獄卒趕了過來。吳工布嘴角鮮血淋淋,放聲大笑道:「我當然不想死。我不過想多吃你的幾口肉而已。」

  高君雅怒不可遏,眾獄卒衝進來要打,卻被高君雅揮手止住,喝令他們退後。眼珠轉轉,強忍住怒氣。這個吳工布已經虛弱非常,再打一頓都有暴斃地可能。他雖然心中恨極,可是因為藏甲還沒有到手,自然不想讓他輕易死掉。

  長歎一口氣,高君雅沉聲道:「吳工布,我再給你三天時間,你仔細考慮下,三天後我再得不到你的答覆,我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不會再留你的性命。」

  他說完後轉身出了牢房,吳工布卻是耗盡了全身地力氣,喃喃道:「三天,我其實早該死了。」

  他意識有些迷糊,卻聽到牢房外的獄卒道:「老李,你的臉怎麼 了,也和高大人一樣,被咬了嗎?」

  老李應了聲,獄卒笑了起來,「你怎麼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是不是昨晚被娘們吸乾……」

  話音未落,就聽到『砰』的一聲響,牢房外驚呼幾聲,轉瞬靜寂一片。

  牢房門『咯』的響了聲,吳工布見到一張貼著藥膏的臉,卻不是高君雅,虛弱問,「你是誰?」

  那人取出鑰匙打開了鐐銬,微笑道:「我是救你的人。」

  蕭布衣回轉將軍府後,一直靜靜地守候消息,李靖也是在他身邊。

  「高君雅應該上當了。」李靖笑道:「你這招引蛇出洞很有效果,在酒樓一鬧,又出來個賣刀之人,他還是沉不住氣了。先是去找了劉大夯,然後去了牢房,大哥已經跟過去看看,想必能有所發現。」

  蕭布衣微笑道:「大哥不是易容,而是易形,以他的本領,混入牢獄應該不成問題。只是高君雅送給我們寶刀,我們卻是捅他一刀,未免有些太不仗義。」

  李靖笑道,「不知道蕭大貪官何時良心發現,這所有的事情可都是按照你的計劃有條不紊的進行。」

  二人談笑的時候,方無悔已經急匆匆的趕過來,「蕭大人,將軍府外有人求見。」

  「是誰?」

  方無悔搔頭道:「就一個人,也沒有拜帖,只說求見蕭大人。那人穿著整潔,大眼濃眉,還很年輕,不過應該不是太原城的官員,因為他們每次來,都是先送上禮單。」

  「讓他進來。」蕭布衣想不到這個人是誰,猜測道:「多半是山寨的人。」

  方無悔快步出去。很快地領進一個人來。

  那人頭戴氈帽,遮擋住了半邊臉,身材適中,走路看起來飄逸不 羈,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蕭布衣只是望了一眼,「無悔,今日將軍府閉門謝客,不再見人。」

  李靖卻是端起茶杯喝了口,目光從那人身上掠過,微有詫異。

  那人掀開氈帽。露出黑幽幽的頭髮,雙眼頗大。他長地或許算不上英俊,可神情總是自信滿滿,給他這個人憑添了許多地魅力。

  「蕭大人,別來無恙。」

  蕭布衣含笑道:「徐世績,你好大的膽子,這裡也敢來嗎?」蕭布衣想了太多地人來找他,唯獨沒有想到徐世績會來找他。

  當初自太平村一別,他和徐世績就再也沒有見過,雖然說他是官。徐世績是賊,可這個賊也不算討厭,甚至可以說。徐世績的不羈倒讓蕭布衣有些好感。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當初清江馬場蕭大人既然沒有殺我,今日來此想必也是無妨。」徐世績含笑道。

  「你找我做什麼?」

  徐世績搖頭,「其實我來

  蕭大人是個目的,說是拜會李將軍也不為過。」不> 然,徐世績轉身向李靖道:「李將軍,東郡一別。世績甚為想念,今日能得見,實乃生平幸事。」

  李靖抬了下眼皮,「我卻覺得不幸之極,徐將校今日前來,不知道可有刀斧手一旁伺候?單將校呢,怎麼不見一同前來?」

  徐世績微微臉紅,知道李靖是說及東郡之事,上前兩步深施一禮 道:「世績當初不知道天高地厚。妄想和李將軍爭鋒,實乃螳臂當車。不自量力。今日世績這一禮只是向李將軍賠罪。還請李將軍大人大 量,不再和世績計較。李將軍或許不知道。世績早已不在瓦崗。」

  李靖當然知道徐世績已經不在瓦崗,見到他執禮甚恭,倒也不好再說什麼。

  「你今日既然不想和我比試,那來找我做什麼?」

  「世績離開瓦崗,其實一直暗中跟著蕭大人,本想追隨蕭大人鞍前馬後,報答蕭大人當初的不殺之恩。我這輩子什麼都可以欠,可最不願欠地就是人情,離開瓦崗後左右無事,也想先把這人情還了再說。沒有想到蕭大人武功卓越,還是不把世績看在眼中,」徐世績苦笑道:「在下無奈,不好厚顏跟隨,只好東遊西蕩尋找靠山,卻沒有想到靠山沒有找到,反倒知悉蕭大人揚名揚州,重挫了江淮悍匪杜伏威和李子通,不由心下欽佩。夏」

  「你有話直說好了,」蕭布衣一旁道:「我最近懶得動腦,最煩別人兜***了。」

  徐世績卻是笑了起來,「其實我也知道,蕭大人和李將軍都是扮豬吃虎的人物,比起我倨傲不羈可是強過太多。蕭大人現在多半還在猜測我的來意,可我只能說,徐世績今日到此,絕無惡意。」

  李靖打了個哈欠,「徐世績,你可是不當匪盜就閒的無聊,我卻不想陪你說廢話。」

  徐世績有些苦笑,「其實蕭大人離開揚州之後,江淮頗有些變化,杜伏威被蕭大人所傷,又被李子通所趁,辛苦數年積累的江淮勢力悉數被李子通搶了去,蕭大人一點也不意外嗎?」

  蕭布衣微笑道:「李子通唯利是圖,奸詐狡猾,如此大好的機會如果錯過,那也就不是李子通了。」

  徐世績目光灼灼,「說不定蕭大人當初放走杜伏威李子通的時候,已經想到了結果。就像蕭大人知道放掉了翟弘遠比殺掉他要有用。」

  「我可沒有你想的那麼老謀深算,我有的時候不過是心慈手軟。」蕭布衣隨口道。

  「可蕭大人多半卻沒有想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功勞卻落在王世充之手。李子通才搶了杜伏威的地盤,立足未穩,王世充就派人去攻打,結果李子通根基不穩,難以約束手下,被打地落荒而逃,向東逃竄。

  江淮兩大勢力久為朝廷心腹大患,卻沒有想到被蕭大人談笑間挑撥的灰飛煙滅,想要重整旗鼓恐怕還要些時日。世績冥思苦想,才知道蕭大人南下雖非平叛,卻先後想要瓦解瓦崗,江淮的三大勢力,行事飄逸不羈。用心叵測高深,實在讓世績汗顏。」

  蕭布衣只能莫測高深地笑,心道這個徐世績不是想的太少,而是想的太多。

  「不過蕭大人計謀讓我佩服,可最讓我欽佩的卻是李將軍的用兵之法。」徐世績話題一轉,歎息道:「我在揚州逗留一段時日,本以為蕭大人會回轉東都,卻沒有想到到了東都之時,才聽聞突厥犯邊。我一時意動,逕直北上。本想從軍一戰……」

  蕭布衣這次倒真的有些詫異,「你想從軍?」

  徐世績笑道:「蕭大人多半覺得不解,可我徐世績雖然不恥楊廣的所作所為,但逢國難當頭,世績如果在瓦崗也就算了,最多隔岸觀火,可既然是中原子民到了邊陲,當盡力把突厥趕出中原再說。那些妄想借助突厥之力,置百姓於水火地事情,我是從來不屑為之。」

  蕭布衣一拍桌案道:「說的好。」

  李靖也是點頭。徐世績見到二人多少開始聽自己說話,不由大喜,「我本加入李淵的隊伍。可發現這老頭大張旗鼓地卻不賣命,想必也是希望楊廣被抓了。」見到蕭布衣和李靖都是不動聲色,徐世績皺眉道:「兩位大人莫非不信我說的實情?」

  蕭布衣半晌才道:「信不信又能如何?」

  徐世績明白過來,「原來蕭大人早就心知肚明,可笑世績蒙在鼓 中。不過我想就算知道他們不賣命,如今楊廣也是無可奈何。隴西關東諸閥此次都表現的不盡人意,倒讓我大失所望。看起來給楊廣賣命的人越來越少,蕭大人和李將軍都是聰明之人,難道還想為大隋賣命?」

  見到二人臉色都不改一下,徐世績暗自佩服。要說李靖沉穩也就算了,畢竟李靖一生波折,沉沉浮浮。可蕭布衣和他年紀彷彿,做事算計頗深,從來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意,那在徐世績的眼中。可算是做大事之人。

  「我對李淵有些失望,不過隻身一人。卻是做不出什麼名堂。可這一路行來。卻已經聽到李將軍威名遠播,我只以為自己熟悉兵書。善於用兵,苦於瓦崗一群烏合之眾,常常自怨自艾無用武之地,瓦崗在我領兵之下,不過是芶且殘喘,無甚作為。可我一直以來卻是不知悔 改,怨天尤人。但聽聞李將軍只用三百兵士,就橫掃草原蠻夷之輩,讓突厥人無不膽寒,前幾日曆山飛攻打太原,李將軍更是用數千隋軍就破了歷山飛十數萬大軍。世績這才明白,我用地是制敵之兵,李將軍領的卻是治國之軍,相比之下,實在讓我羞愧不已。」

  徐世績說到這裡地時候,誠懇道:「世績本以為自己頗有領軍才 干,可和李將軍一比,才知道是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今日聽聞李將軍在此,這才專程趕來,只希望李將軍不計前嫌,收徐世績為徒!」

  徐世績一躬到地,神色肅然,李靖愣住。

  吳工布再次醒過來地時候,只覺得恍如隔世。

  他做夢都想不到會進了牢獄,打破頭也想不出為什麼又出了牢獄。

  人生就是如此,不經意地波濤可以將你推到風口浪尖,可暗藏地洶湧卻可能將你打入萬劫不復!

  房間內算不上奢華,卻是素樸潔淨,和牢獄簡直有了天壤之別。

  他記得自己醒過來一次,有個婢女模樣的人餵他米粥,他實在太過虛弱,只想好好地睡過去,迷迷糊糊中在想,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又是高君雅搞的詭計?

  可是好像又不是,在他的記憶中,是一個臉上貼著膏藥的大鬍子漢子救了自己,本來獄卒

  老李也是一臉大鬍子,可老李怎麼會救他?老李打昏 卒,用鑰匙打開他的鐐銬後,就幫他換了身獄卒的衣服,給他稍微整理下,扶著他出了牢房,對看守說他病了。不過這番動作還是沒有騙過獄卒,在就要出了大牢之時,數十個兵士已經圍了過來,急聲厲喝。吳工布以為空歡喜一場地時候,老李突然出手。吳工布也算見過世面,卻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人武功如此高明。老李揮手之間,數名士兵已經跌了出去,他搶過長矛只是一橫,又倒了七八個兵士。眾兵士驚駭莫名地時 候,老李帶著他輕飄飄的飛出牆頭,輕而易舉,讓他覺得有如夢中般。

  夢中的他不想醒來,可卻不能不醒來,醒來的時候望著屋頂有些發呆,不知道是否還在夢裡。

  老李為什麼要救他,是俠義行徑,還是包含禍心,這對吳工布而 言。是個難題。

  「你醒來了?」一個聲音響起,滿是善意。

  吳工布移開目光,見到一人臨窗而立,只是個背影。吳工布凝神思索,記憶中絕對不認識此人。

  「你是?」吳工布掙扎坐起,才發現自己早就換了嶄新的衣服,傷口也被細心包紮。心中有了感激,轉瞬變成了冷笑。牢獄多時已經讓他謹慎非常,這極有可能是高君雅的詭計,高君雅知道硬的不行。這才採用懷柔之意,想要誘騙他說出藏甲的秘密。因為若非高君雅地安排,誰能輕易的帶他離開牢房?

  「你可以叫我蕭布衣。」

  蕭布衣轉過身來。微笑道:「你感覺好些了嗎?」

  吳工布盯著蕭布衣地臉,發現他居然十分年輕,更是錯愕。

  蕭布衣?吳工布喃喃念道,他被關在牢獄中實在有點久,蕭布衣這個名字對他而言,十分陌生。

  「我在哪裡?」

  「太原城將軍府。」

  「你騙我,太原城從來沒有什麼將軍府!」

  「哦。我來了,這裡就是將軍府。」蕭布衣淡淡笑道。

  吳工布皺眉道:「為什麼?」

  「因為我是個將軍!將軍住地地方當然就是將軍府!」

  吳工布張大了嘴,感覺這騙術實在是有點幼稚,大隋自開國以來,哪個將軍不是七老八十,蒼發白鬚,眼前這個人過了弱冠沒有?

  「你是將軍,你是什麼狗屁將軍?」吳工佈滿是譏誚。

  蕭布衣笑笑,不以為意。「我不是狗屁將軍,我是大隋的右驍衛大將軍!你如果走出這間屋子說蕭布衣是狗屁將軍地話。我只怕不等高君雅抓你。百姓也會打死你。」

  屋內靜寂一片,吳工布不能相信。卻是不得不信,因為他一直盯著蕭布衣的雙眸,發現裡面蘊藏著他從未見過的自信。

  「就算你是個將軍,你為什麼要救我?高君雅知道我在這裡嗎?」

  蕭布衣笑容中有了譏誚,「你是否覺得我想害你?或者想要騙你說出藏甲的秘密?」

  吳工布駭然道:「你怎麼知道藏甲的秘密?」

  蕭布衣輕輕歎息聲,「我不但知道藏甲的秘密,我還知道,你不叫吳工布,你的本名叫做 毋工布,本是前朝大匠 毋懷文地曾孫,這把刀是你的,也是你親手煉製。」

  蕭布衣手腕一翻,一柄精光閃閃的單刀已經送到了吳工布地面前,那把刀正是高君雅送的。

  吳工布呼吸急促,難以置信的望著蕭布衣,「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底細?」他話一出口,無形中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蕭布衣並不意 外,「我方才說了,我是蕭布衣。」

  吳工布以手抓頭,凝眉苦想,突然爆喝一聲,從床榻上竄起,向蕭布衣撲了過去。

  他這一撲勁道不足,但可看出他想要搶回寶刀,順便殺了蕭布衣!

  蕭布衣伸手一托,吳工布只覺得一股柔和的力道傳過來。他去勢陡轉,力盡的時候發現還是在床榻之上,不由更加駭然。

  這個大將軍不但官職顯赫,武功更是難測,隨意地出手竟然讓他無法抵擋。

  。 n                    時候幾個小伙子也不是他的對手,可卻沒有想到如今在蕭布衣的面前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你要做什麼?」 毋工布恨聲道。

  蕭布衣笑了起來,「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我從高君雅的手上救了你,讓你在這裡安心養傷,又找人照顧你,可你就是這麼對待救你的人嗎?」

  「對付心懷不軌之人,我從不客氣。」 毋工布都覺得自己的恐嚇有些虛弱。

  蕭布衣緩步走過來,把單刀放在床榻上,輕聲道:「你說的大錯特錯,我救你到這裡,只是想讓你安心養傷,這刀是你的,物歸原主,你在這安心養傷,覺得可以走動地時候,想走就走,我不會攔你。至於一日三餐,會有人送來,你要是有別的需求,讓婢女對我說好了。」

  蕭布衣話一說完,已經轉身出了房間, 毋工布愣住,伸手拿起了長刀,如同重新和戀人相聚般,突然覺得鼻樑有些發酸,向窗外望著蕭布衣遠去地背影,虛弱地罵了聲,「假仁假義。」

  「二哥,你說我算不算假仁假義?」

  「有點。」

  蕭布衣翻著桌上的一沓禮單,不滿道:「我救了他,又讓他養傷,他想走就走,這也算假仁假義?」

  「可你還是知道他有用,所以才去救他,你也希望他留下來幫你,就像你贊同徐世績拜我為師一樣。」李靖笑道:「不然街頭那麼多傷 者,不見你都帶回將軍府養著?可你比起高君雅而言,當然要強上太 多,所以我只說你有點假仁假義而已。」

  蕭布衣有些赫顏,「那估計我一輩子也仁義不了了,那種大慈大悲地事情只有道信才能做到。」

  李靖笑笑,不再多說,蕭布衣卻是皺起了眉頭,「禮單少了一 份。」

  「老三,你知足吧,你要知道,你在太原城的日子,太原城地皮都少了三尺。雖然說百姓對你也愛戴,還有的自發送來點東西,可該收手的時候就收手吧。」

  蕭布衣搖頭道:「二哥,你不管事怎麼知道我的辛苦。如今處處用錢,我有機會不多撈點攢著,等下台的時候想積累就難了。」

  「誰沒送禮?」李靖問道。

  「李淵。」

  李靖不再言語,方無悔卻是從外邊急沖沖的跑進來,「蕭大人,李淵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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