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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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50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7
一九零節 斬風

弈使喊聲極大,所有的人都是聽的一清二楚,孫少方變,顯然也是聽說過一陣風的名聲。

李靖並不慌張,沉聲問道:“一陣風有多少人?”李靖這次出塞雖然是個賜婚副使,可對草原的瞭解遠比蕭布衣要多的多。他當然知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道理。實際上他在東都的時候,就對突厥早有研究,在馬邑的數月,更是知曉良多,對於一陣風當然清楚。

一陣風在李靖眼中,是除了好事不做外,什麼事都做的一夥馬匪,聽說就算始畢可汗拿他們都是無可奈何。他們縱橫草原,奸殺擄掠,無惡不作,不但商旅痛恨,就算草原之人也是深惡痛絕。

“來騎大約百來人。”游弈使急聲道。

孫少方笑了起來,“一百多人,那我們這些禁衛都可以收拾了。”

“一切聽李郡丞的吩咐。”蕭布衣扭頭道:“少方,一陣風他們死多少無所謂,可是我們沒有必要拼命。”

李靖混鐵槍一揮,沉聲喝道:“列陣,三才。”

三百兵士霍然變化,卻是井然有序,一隊持弓挺前,兩隊縱馬後退,分層列開,彼此之間分開大約有十數丈的距離。

李靖看了蕭布衣一眼,“三弟帶禁衛退到”

蕭布衣點頭,一揮手道:“跟我走。”

二人各發號令,倒也井井有條。孫少方當先跟隨,眾禁衛互望了眼。緊緊跟隨,孫晉嘟囔了一句,“不就是百來個馬匪嘛,至於這麼大的陣仗嗎?”

孫晉圈馬跟隨眾人,話音才落,只感覺到地面微微顫動不已,不由回頭望過去,只見到遠處地平線轉瞬間湧出片黑雲,中間夾雜著妖豔地紅色。仿佛暴雨前詭異的烏雲般,刹那間漲大,再過片刻的功夫,烏雲夾雜著亮色已經張牙舞爪的彌漫過來。速度極快。烏雲不過是先兆,轉瞬有轟轟隆隆的雷聲鳴響變奏,緊如密鼓般的敲擊在眾人的心口上,壓的無法呼吸。

眾禁衛終於臉上變色。他們打仗的時候多數都是講求單打獨鬥,群毆當然有過,不過都是散亂沒有章法,和蕭布衣一路南下。在雍丘大船上那種打鬥算是他們常見地模式,很多人都是散漫慵懶,如何見過這種衝鋒陷陣的陣仗。

來的雖然只是有百來個馬匪。可是全力衝刺之下。無形中感覺天邊的火燒雲落下地面。被狂風席捲而來,馬兒未到。聲勢摧人!

馬匪清一色地黑馬,黑衣黑褲,披著紅色的披風,見到賜婚的隊伍,更是興奮,呼嘯喊喝,聲可動天。當空暖陽一照,落在他們手持明亮的馬刀之上,半空中泛起寒光陣陣,蕭殺一片。一陣風名不虛傳,疾馳前行,有如狂風席捲大地般撲面沖來,不可一世。

眾禁衛方才懶洋洋地不肯退,見到馬匪沖過來的時候,只怕退的不夠快,轉瞬之間已經到了三百騎兵的最末,面面相覷。對方雖然只是百人之多,自己這方也有三百多人,可是在一陣風衝鋒地威勢之下,竟然生出渺小,不堪一擊之感。

隊伍最先之人頭戴氊帽,黑巾罩面,身形彪悍,端坐馬上凝重非常,一雙眼眸有如鷹隼般的銳利。

蕭布衣雖不畏懼,卻是感慨,當初他們山寨七人被數十突厥兵圍攻追趕的時候,就覺得突厥兵地兇悍勇猛,可比起眼下地一陣風,還是稍遜一籌。怪不得一陣風能夠馳騁草原,縱橫多年,只是以這種威勢衝勁而言,絕非某個部落倉促間所能抵抗。

李靖橫槍在前,疾風撲面過來,衣襟獵獵而動,人不稍動,馬如鐵鑄。望見一陣風匪盜個個手持馬刀,呼嘯而來,嘴角露出一絲譏誚之意。眾禁衛從未見過李靖出手,可是見到李靖山一般屹立在那裡,並無怯意,倒是由衷地生出敬佩之意。

疾風知勁草,歲寒見後凋,只憑李靖持槍臨風屹立,不懼飆風般的一陣風,眾禁衛已經無人能夠做到。

李靖只是凝視一陣風地動靜,並不下令。一陣風來勢不減,只是風卷寒光,陡然弱了些。李靖毫不猶豫的揮槍斷喝,“射。”

他射字出口,身後百來兵士挽弓怒射,空中利箭齊聚,宛若一把尖刀插了過去,正中一陣風隊伍之中,利箭齊射凝勁,宛若重錘拍擊水浪,鐮刀橫過麥浪。狂風怒吼聲,戰馬悲嘶‘咕咚咕咚’倒在地上,戰馬摔倒在地,十數名悍匪止不住慣性,被狂風卷起般沖天而起,張牙舞爪的叫喊,只是恐懼之意遠遠過於方才的興奮廝奔。

利箭將密集的一陣風撕開條裂縫,一陣風隊形瞬間稍亂,領頭的大頭領鷹隼的雙眸也是有了詫異和震怒,他只以為對方雖是隋兵,有些戰鬥能力,可充當賜婚使護送的兵士又會有什麼能力?只是利箭從他身邊呼嘯而過的時候,竟然讓他渾身戰慄,這隊人馬的戰鬥力如此之強,實在是他草原少見。

一陣風席捲草原在於出乎不易,草原突厥兵雖多,但卻是組織程度很低,各部落之間自治權利極大,反倒分散了實力。草原的騎兵若是真的聚集起來,絕對是股浩瀚的力量,可事實上是,一陣風碰到的突厥兵很多時候都不如他們的人數。他們所到之處,只憑聲勢威名就能嚇的族落眾人落荒而逃,偶爾出現勇士也會被他們斬成肉醬,對他們形不成有效的防禦。

他們突如其來,倏然而去,往往在掠奪物件還沒有形成有效抵抗時候,就被他們沖的七零八落,所以他們不需要什麼弓箭,只憑胯下的快馬,手中的馬刀就足可以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

這次來洗劫賜婚使也是毫不例外,在大頭領地眼中來看。隋兵只會比草原的勇士更加不堪一擊,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過,自己面對隋兵居然訓練有序,面對一陣風的威勢居然毫不畏懼。

馬匪隊形稍散,衝擊力只是緩了一下,眾馬匪已經知道這隊官兵不好對付,他們畢竟作戰經驗豐富,伴隨著利箭慘叫聲中,早早的勒馬想要從側翼迂回攻擊眼前的這只部隊。長弓利箭只在遠戰有用。他們雖然死傷不少,但是畢竟拉近了和官兵的距離,只要讓他們再上前一段距離,他們絕對有信心將這些弓箭手斬于馬下。他們縱橫草原。在於他們的身手不是一般的強悍,短兵相交,他們不信任何人能擋住他們的馬刀!

可他們沒有想到竟然拉不進和官兵地距離,李靖一輪長箭射完。毫不猶豫的喝道:“散!”

百名官兵霍然散開,勒馬先向兩翼退後去,居然搶先在馬賊之前。眾馬賊愕然,才要追擊。散開的官兵潮水般退卻,潮水未消,後面怒浪般的又沖出了一隊官兵。弓弦拉動地聲音讓人牙齒發酸。

長箭再射。陽光刀光還有箭頭的寒光交織在一起。天地先是一靜,再是破空振耳之聲嗤嗤

未想到對方居然如此錯落有致,對方或許功夫不行,馬術不行,單打獨鬥十個不如他們一個,可只憑動作一致,弓箭射長的優勢,已經完全遏制住他們的衝擊之勢。

武功高強地馬賊還能用刀撥開利箭,武功稍差的馬匪已經連人帶馬被射的和刺蝟仿佛,大頭領撥擋利箭並不慌亂,只是戰馬卻是再也不能上前半步。馬匪慌作一團,只是噩夢顯然沒有做完,那個低沉的聲音再次發出地命令,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是驚天動地,駭人心寒!

矛!

緊接著命令之後就是鋪天蓋地的長矛奔刺過來,勢大力沉,雖無利箭般迅疾,但是勁道卻是更讓人難以阻擋。兩隊兵士以箭阻擋敵陣,射完一輪後不再拉弓,迅即地散到兩翼,第三隊兵士卻是縱馬急沖而來,厲喝一聲,順勢擲出了手中地長矛!長矛出手,空中光影縱橫,擲出長矛地兵士卻是‘嗆’的聲拔出腰間地長刀,等候將軍的下一個命令,神色凜然。

兵甲鏗鏘中,人馬喝嘶聲不絕於耳,半空中光影縱橫,殺氣彌漫,紅霧淒迷,將場中之人臉色映照的蒼白迷惘。光影仿佛死神的手臂,猙獰狂笑中,半數馬賊已經被取去了性命。

馬賊狂風般的攻勢被官兵的三撥反攻瓦解成無形,雖沒有哭爹喊娘,也沒有大頭領的命令,卻是忍不住的勒馬倒退想逃。

李靖再喝一聲,發出了第四道命令,“沖!”

他命令簡潔有力,顯然是要歸功平日的訓練有素,他立在當場,有如戰神般的凜然,只是每一個命令都是得到所有兵士的無條件執行。主將雖是不動,卻如定海神針般讓兵士心中定然。

緊接著著衝鋒之令後,是方才散開的騎兵迅疾的彙聚,前兩隊順勢左右兩翼掩殺,第三隊兵士變成正面衝鋒,長聲呼喝中,矛頭閃爍,腰刀泛寒的分三路向馬匪們殺了過去。

眾禁衛已經看的目瞪口呆,這才明白草莽打鬥和真正疆場訓練有序的作戰大有區別,打鬥是誰的武功高強誰老大,可疆場是誰的力量擰在一塊誰老大!蕭布衣見到前方李靖坐鎮其中,只憑幾個命令和手中混鐵槍的指揮就讓陣型變化莫測,卻是井井有條,有如武林高手出招般飄逸不羈卻又節奏鮮明,又如潑墨山水般揮灑豪放卻又淋漓盡致,瞬間有些明白前幾日懵懵懂懂的教道嚴明四個字。

如果說幾日前李靖還不過是教他領軍打仗的理論基礎,這次卻是借鏖戰一陣風之際將戰法精髓精確的展示在蕭布衣的面前。

他可如李靖般的鎮定,可是他不能讓手下和李靖的士兵般的衝鋒陷陣,只因他做不到令出如山四個字。

數百兵士散聚有序,從方才的佈陣,保持距離,長箭遲滯敵方的行動,到突襲反擊,長矛割裂對手的陣型。到主力完成攻擊,這所有地一切一切,都已經算是發揮了三百騎兵勁弓長矛的巔峰之力。一陣風雖然看起來勢不可當,在李靖的分割切化下居然變的紙糊一般。在這種梯隊交叉進攻中,所有的兵士都在作戰,匯成的力道銜接的天衣無縫,碧海潮生般錘錘砸在一陣風最脆弱的部位,一陣風不再是狂飆颶風,轉瞬間已經變成了輕煙般。開始四散飄逸。

一陣風他們終於等到了官兵進行他們嚮往中的短兵相接,可是馬匪已經無心戀戰,大頭領第一次遏制不住手下地退卻,無奈勒馬倒轉向後狂奔。他敗的實在不甘心。他甚至沒有出招過,李靖根本不給他出招的機會!

戰場上縱橫捭闔,兵甲錯亂,李靖只是手持混鐵槍。卻是少有動作,任由長矛利箭呼嘯而過,凝立陣中,單憑這份鎮靜。就讓眾禁衛佩服的五體投地。

只是大頭領轉身敗逃,李靖終於有所行動,縱馬前行。發出了第五道命令。追!

他從交鋒到追擊一共只說了五個字。卻是已將一陣風打地七零八落,三百兵士居然無一損傷。只是一陣風卻已經丟了大半的人手!

李靖追字出口,連人帶馬已經到了隊伍最前,他一馬當先,眾兵士緊緊跟隨,卻無一人超越李靖的馬頭,李靖縱馬奔的不算最急,卻是帶隊緊緊地跟在一陣風後面不遠,轉瞬已經沖出了數裡。

蕭布衣頭一回沒有出手,他知道自己已經不需要出手,這種交兵雖然不過數百人,卻遠比他當初千軍之中還要慘烈的讓人心悸。只是李靖帶隊追了出去,蕭布衣這才醒悟過來,帶領眾禁衛緊隨其後,只怕有變。

大頭領怒不可遏,他縱橫草原數年,從來沒有如此狼狽的時候。上次就算敗給黑暗天使,也是因為敵手施展暗算,可就算那樣,對手也沒有因此討好,同樣死傷不少,這次前來行劫賜婚使,本來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沒有想到賜婚使是哪個他還沒見過,就被對手殺地落荒而逃。

聽到身後蹄聲陣陣,對方並不捨棄,大頭領抬頭向遠方望過去,怒從膽邊升,突然大喝一聲,“回轉,殺!”

本來他喝令一出,眾馬匪就應該圈馬回轉,殺對方個回馬槍的。這招他以前也是經常使用,往往會收到意想不到的奇效,可以前都是詐敗,這次卻是真逃,眾馬匪難免有所遲疑,勒馬之際,見到大頭領已經向回殺去,一些人還是踟躕不前,另外一些手下卻是畏懼大首領地手段,只好跟隨。

大頭領本來不是這麼衝動之人,他也早就過了衝動地年紀,可李靖不緊不慢地緊追不捨卻追出了他滿肚子的火氣,他這刻不顧一切只有一個念頭,殺不了賜婚使,卻要殺了這個讓他慘敗地狗官!

他勒馬回轉,向回飛奔不過刹那的功夫,兩隊相沖,彼此臉上的毛孔都是可以見到,大頭領帶隊計算著距離,臉上黑巾遮擋,眼中卻是流露出刻骨的寒意。李靖見到馬匪回轉,鐵槍一揮,沉聲道:“止。”

三百騎兵有令必行,有禁必止,李靖勒馬停下,三百騎也是不約而同的勒馬,齊整的動作讓人心寒。眼看眾馬匪反沖過來,李靖神色不變,再揮鐵槍,簡簡單單的說了一個字,“射!”

他指揮士兵就和他對敵一樣,只肯用最少的力氣達到最好的結果,這個距離在他眼中來看,不射箭殺敵實在是浪費。

眾兵士早就挽弓搭箭,羽箭飛蝗般射出,前方又是慘叫連連,人馬墜地,刀甲鏘鏘,瞬間鮮血染紅碧草黑土,大頭領雙目盡赤,厲喝一聲,人卻從馬背上飛落,滾到在地,幾個急轉,躲過淩空的利箭,已經到了李靖的馬前,大喝一聲,長身而起,一刀向李靖劈了過來。

射人射馬,擒賊擒王,大頭領雖然是賊,可是知道殺了李靖,就極有可能扭轉頹勢。這人就是騎兵

更像是騎兵之神,只是無論神鬼,他都要殺,他這一之力,幾乎到了無堅不摧的地步。

他覺得自己這一刀下去,大隋將領之中,只要不是張須陀在對面,他當能一刀斬之。他從來沒有見過李靖。這人更和他印象中的將領沒有一個吻合,就是這樣一個無名之將,他沒有理由殺不得!

大頭領飛縱而起,有如蒼鷹般地高高在上,長刀劈過,宛若晴天閃電般的快捷猛烈!

李靖眯縫著眼睛,嘴角一絲譏誚,輕叱一聲,出槍直刺而出。他出槍的招式平和中沖,看起來並不迅疾華麗,只是大頭領單刀離李靖頭頂還有一臂距離之時,他的長槍已經刺到大頭領的胸口!

大頭領胸口鮮血那一刻差點冰凍凝結。他從來沒有想到此人的槍法居然如此高明。重劍無鋒,大巧不工,李靖只是揮槍直刺而來,無任何招式變化。他竟然無法躲避!

聲在耳邊,槍到胸前,這是什麼功夫,這又是個什麼樣的人?

大頭領念如電閃。卻是揮刀急格,‘當’的一聲響,刀槍相交。火花四濺。混鐵槍槍桿也是鐵鑄。他長刀雖利,全力之下卻是奈何不了長槍。李靖馬上穩如泰山。長槍去勢不變,重重的刺在大頭領地心口。

李靖算無遺策,輕鬆擊潰馬匪後,本來想要誘殺馬匪的頭領,見到他飛身撲來,倒是正合他意。他簡簡單單的一槍刺出,看似樸素無華,卻在大頭領的力盡招老之際出槍,本算定一擊必殺,可長槍刺中那一刻才覺得有些詫異,‘當’地一聲響後,大頭領胸口‘咯’的一聲響,陡然塌下去,仿佛胸骨折斷,一口鮮血狂噴而出,他威猛的一槍沒有刺穿大頭領的胸口,大頭領卻借一槍力道整個人倒飛而出,躍上一匹戰馬,倒騎而去。

李靖人雖少言,卻是一點不笨,轉瞬明白過來,不由暗叫可惜,他蓄力一刺直奔大頭領地要害,卻沒有算到以大頭領這種高明武功之人,竟然也在胸口放了護心鏡之類的防備。他方才隨意一槍都能讓大頭領重傷,可這致命一刺反倒沒有殺得了大頭領,倒也是相當意外。

只是大頭領雖退,李靖卻是不肯放過他,長槍一揮,當先追了下去。眾兵士見到將軍一槍破敵,舉重若輕,都是精神大振,緊緊跟隨。

李靖帶兵又是追趕數裡,只見到前方突然出現一陡坡,皺了下眉頭。一陣風匪盜被連射帶刺,如今百來人已經死了大半,一些人四散逃命,李靖只是緊追馬匪的頭領,方才又是射殺了半數馬匪,雖然還有一些跟隨大頭領,看起來很是淒涼,大頭領到了斜坡,回頭望過去,嘴角鼻子滿是鮮血,他雖然在李靖手下逃了性命,看起來卻是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一咬牙,竟然從下馬從斜坡上滾了下去。

眾手下麵面相覷,也是連滾帶爬地跟隨著滾落,李靖縱馬到了陡坡,終於止住了兵士,搖搖頭,見到蕭布衣等人終於趕到,遺憾道:“可惜讓一陣風的頭領跑了,走吧,繼續我們的行程。”

眾禁衛望天神一樣地望著李靖,連連點頭,齊聲說道:“好!”

“二哥,你方才說地三才是什麼意思?”蕭布衣終於回過神來,想到李靖威風凜凜地大殺四方,不由滿是欽佩。他雖然可以獨闖千軍,可和力破千軍不可同日而語。他也沒有想到李靖除了用兵如神外,武功亦是深不可測。轉念一想,都說李靖年少就是文武雙全,自己得到虯髯客的指點都能到了今日地成就,李靖幾十年如一日,當然只有更高。只是他武功高明,被羅掌櫃欺負到頭上還不以武服人,那實在是難能可貴。

“三才即是說天地人,”李靖解釋道:“諸葛武侯的八陣圖雖然變化多端,威力無窮,可過於繁瑣,非大智慧之人不能運用,為兄為求簡便,這才力求簡化,在東郡遇到徐世績佈陣,又見梅花落雪,這從三才入手,簡化八陣圖為六花陣,這三才不過是其中的一種變化而已。”

“那天地人是什麼意思?”蕭布衣大皺眉頭,心道古人的稱呼倒是費解,難道還是什麼天人合一的?

李靖笑了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天地人或是三才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只為號令所用。其實八陣圖是為九個小的方陣,中央一陣為剩餘之兵,由為首之將指揮,正奇交變,游軍成為握機,即是機動兵力,由主將分配應變。八陣又稱天、地、風、雲、龍、虎、鳥、蛇,可若是我分,無非正奇之變。古人為保守陣法之秘,故意起神秘之名,渲染陣法之功,卻不知道陣法在於良將指揮之功。只是布了八陣,再取勝仗,渲染下去,倒在敵方心目中造成一種震撼,有不攻自破的功效。”

蕭布衣笑了起來,“原來如此,這陣法的名稱也是針對了敵人的心理而設。”

“八陣圖變化無窮,以方陣為主,”李靖解釋道:“可適合兵團作戰,張將軍多用此法,但若是指揮不當,多有凝澀,我這才創下所謂的三才六花陣,三隊主要是阻敵,襲擊,掩護和攻擊交錯而已。至於什麼天地人,就和八陣天地龍虎之稱,無非掩人耳目了。”

二人都是大笑,蕭布衣搖頭道:“看不出二哥老實如斯,也是如此。”他笑後沉默良久,這才說道:“可是這陣法就算簡單,也要隨機應變費一番苦功才能習好,我卻不知道何日才能習得二哥的佈陣之法。”

李靖笑了起來,“你要是想學,我天天可以和你商討,只怕你整日繁忙,無法鑽研的。”

蕭布衣知道實情的確如此,突然道:“二哥,為什麼你要將一陣風斬盡殺絕?”

方才的情形看起來,李靖只要擊潰一陣風即可,蕭布衣倒是頭一次見到李靖窮追不捨,看樣的確是要取一陣風頭領的性命。

李靖遠望青山綠草,輕輕歎息一聲道:“三弟,你不明白嗎?”

蕭布衣皺起了眉頭,“明白什麼?”

李靖混鐵槍掛起,臉色凝重道:“一陣風不過是我們行程的第一道阻礙,聖上不笨,可別人也是不蠢,始畢可汗雄心勃勃,如何看不出聖上分化的意圖?他雖未出面,當然會想方設法的阻擋賜婚,你身為賜婚使,入草原的一刻,其實已經危機重重。為兄要殺一陣風,只是想告訴始畢可汗,想要取我兄弟性命的,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蕭布衣失聲道:“二哥這麼講,難道是說這一陣風就是始畢可汗派來的?”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7
一九一節 變幻莫測

布衣雖然頭腦夠快,想的深遠,可也從未想過始畢可風有什麼關係。

一陣風是草原的悍匪,無惡不作,始畢可汗的面子也不給,奸殺擄掠,無所不作。聽說就算始畢可汗都是大為頭痛,幾次派兵圍剿,卻都是無功而返。始畢可汗是誰?草原的皇帝,鐵勒,契骨,拔也古,僕骨等族落都是聲勢浩大,卻都是歸順在他的手下,聽他的號令。一陣風看起來很卷他的面子,他們怎麼可能聯手?

李靖沉默半晌才道:“你說的我也沒想到。”

蕭布衣差點笑出來,“二哥你在說什麼?”

李靖微笑道:“其實我在剿殺一陣風的時候只是在想,一陣風飛揚跋扈,草原無人不知。如今鎩羽而歸,丟下這麼多的屍體,始畢可汗和叱吉設不過幾天定會知曉。一陣風死傷慘重,可汗想要對付我們,總要考慮下代價,至於一陣風是否始畢可汗派來的,誰都說不清楚。聖上此次雖是賜婚,可賜婚給始畢可汗的兄弟叱吉設已經耐人尋味。你這個賜婚使不好做,可汗說不準早就看你不順眼,你現在已經入了突厥,他隨時都可能找個藉口殺你的。”

蕭布衣瞋目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怎麼說也是個賜婚使,可汗怎能說斬就斬?”

李靖搖頭道:“在這裡,生命有如草芥,你我的性命除了彼此珍惜外,誰都不會放在心上。突厥現在和大隋日益交惡。卻是惡根早種的緣故,本來長孫晟在時,懷柔恩威並重,倒和草原有過和平共處地時候。可裴矩在時,卻多用機心算計,又要順從聖上的心思,當年可汗有個手下叫做史蜀胡,很是善於謀略,可汗對他非常寵信。可在朝見聖上的時候。史蜀胡出言不遜,惹聖上不喜。朝中七貴個個都以揣摩聖上的心思為重,裴矩當然也不例外,他就借掌管馬邑。張掖生意之時,用厚利誘騙史蜀胡過來做生意,然後殺了他。卻向始畢可汗宣召說什麼,史蜀胡帶人背叛可汗來投降。我已經幫你將他處死了。聖上因此龍顏大悅,對裴矩很是器重,可始畢可汗絕對不是傻子,自此再不來朝。邊境關係也是日益惡化。”

蕭布衣皺眉道:“裴茗翠為人不差,雖有心機,卻是執著明智。怎麼她老子居然出此下策?”

李靖半晌才道:“朝中官員多為名利。裴矩也不例外。當初啟民可汗在時。對大隋很是恭順。倒養成朝臣對突厥驕橫的習慣。長孫積善多年,卻是毀於一旦。只是因果早定,到如今才激化而已。你是賜婚使,可對可汗來說,也是個惡使,裴矩既然可以找個藉口殺了史蜀胡,可汗當然也可以找個藉口殺了你。你死或不死,並不影響突厥大隋大局的。”

蕭布衣沉默良久,“這麼說二哥不看好這次賜婚?”

李靖笑笑,“你說呢?”

“二哥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蕭布衣問道。

李靖沉吟半晌,“有。”

“什麼建議?”

“回轉勸聖上不再征伐高麗,休養生息幾年。和親做什麼,先打突厥讓他們臣服再無貳心,由我領軍。”李靖微笑道:“不過這可能嗎?”

隊伍擊潰一陣風後,繼續向前,蜿蜒繞過了鐵山,趟過了獨洛河,終於到了叱吉設的領地。

叱吉設是始畢可汗的弟弟,在草原也算有些威望,可若說勢力地話,那是當然遠遠的不及始畢可汗。

不過楊廣看重的恰恰是叱吉設的勢力,也是他地領地。當年啟民可汗歸順大隋之時,也不過是因為無家可歸而已。無論是百姓還是牧民,天性並非是掠奪廝殺,而且嚮往著安定,讓一個屬於草原,卻又和大隋親和的可汗統領草原,無疑要比征服整個草原容易的多。

楊廣對突厥還是抱著和親的念頭,意味著他還是把征伐高麗放在人生地第一位,沒有誰能勸說楊廣不打高麗,先征伐突厥,李靖當然不行,蕭布衣也是一樣無力回天。

蕭布衣知道李靖的建議雖是好的,可卻行不通。這世上往往就是如此,並非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所以他還是準備先見見叱吉設。

蕭布衣見到叱吉設時候,沒有想到他看起來竟然很和善。叱吉設居住在鐵山以北的草原上,距離東突厥牙帳還是很有些距離。

‘嗚……嗚……’

迎接地號角吹起來的時候,聽起來蒼涼荒漠,廣闊無垠,卻沒有絲毫的平安喜樂。

蕭布衣笑容滿面,內心琢磨地望著對面地那個年輕人,年輕人臉色很蒼白,長地眉清目秀,身材也不魁梧,如果放在東都,誰都不能認出他是個突厥人。

蕭布衣通過李靖之口,多少知道些情況,這個年輕人的地確確就是叱吉設,不過在啟民可汗臣服的時候,他很多時候都是居住在西京長安,這讓他自幼接受的都是中原文化,所以看起來很是溫文爾雅。

只是啟民可汗死後,很多在西京的突厥人都是回轉草原,畢竟對一些人而言,那裡才是他們的家。

“蕭大人一路辛苦了。”叱吉設知道蕭布衣前來賜婚,親自迎接數十裡,帶著一幫手下,畢恭畢敬的把蕭布衣一直迎接到自己居住的大帳內。他讓無關人等退下,只留著幾個親信,等到婢女奉上了香噴噴的奶茶後,又是讓婢女退下,他看起來很是熱情,卻是多少有些神秘和緊張。

叱吉設說的是中原話,蕭布衣沒有想到他說中原話頗為嫺熟,倒有些汗顏。

“其實應該說可汗辛苦了才對,我不過是個區區的賜婚使。竟然勞煩可汗親自來迎,實在是誠惶誠恐。”

蕭布衣自說著謙辭,大帳中地人都已經變了臉色。

李靖自從到了大帳後,就一直跟著蕭布衣的身邊,蕭布衣站他就站,蕭布衣坐下他就坐下,影子一樣。等到蕭布衣終於和叱吉設談上正題的時候,他端起了奶茶聞了下,又喝了口。緩緩的閉上眼睛,看起來更像個木偶。

蕭布衣說出可汗兩個字的時候,大帳內靜寂一片,呼吸可聞。叱吉設半晌才苦笑道:“蕭大人莫要如此稱呼。叱吉設並不是可汗。”

“哦?”蕭布衣皺眉不解道:“我聽說這草原除了始畢可汗外,還有不少被冊封的小可汗,以閣下之能,難道……”

他欲言又止。惋惜之情昭然若揭,兩旁站立的突厥手下臉上都是有些忿忿然的表情,倒很有深以蕭布衣說的為然地架勢。

叱吉設搖頭道:“其實我是能力有限

能得到大哥的庇佑。在這鐵山附近,獨洛河岸邊得的領地,已經是覺得有愧。至於什麼可汗的職位。那是想都不敢想地。蕭大人如果可以的話。叫我俟斤好了。”

蕭布衣當然知道他不是可汗,也知道俟斤的意思。鐵山獨洛河附近算是草原上少有的上等領地。獨洛河北有僕骨,同羅,韋統和拔也古等族落,那裡地首領一般都是被稱作是俟斤,比起可汗的稱號最少要低了兩級。東突厥大可汗當然只有一個,可是小可汗卻也有幾個,多是可汗的封賞,不過能被封為小可汗的一般都是威望和功勞極大,叱吉設並沒有什麼太大地功勞,能做個俟斤已經算是不錯。

“今日俟斤,可若是娶了大隋公主後,想必距離可汗的位置也不遠的。”蕭布衣看似很真誠地說。

叱吉設又是沉默良久才道:“蕭大人說笑了,蕭大人從中原而來,鞍馬勞頓,不如先休息幾天如何?”

蕭布衣緩緩站起,“敝人一路辛苦,只為突厥大隋和好,鞍馬勞頓實在算不了什麼。既然俟斤不急於迎娶公主,那不如我先回轉稟告聖上,擇日再來吧。”

他倒是說走就走,叱吉設一把拉住蕭布衣地衣袖,為難道:“蕭大人,我不是不急,而是覺得公主嫁來突厥是個大事,總要好好地準備一番才是。蕭大人莫要回轉,這幾天正好幫我出謀劃策,籌辦下迎接的禮儀,我可不知道公主地喜好,只怕她來了不喜,還請蕭大人萬勿推搪。”

蕭布衣心道,我也不知道公主到底什麼喜好,卻知道你準備什麼她都不會高興,唯一知道她的褻衣是什麼顏色,可卻不能告訴你。他不過是稍微施加點壓力,希望儘早成行,倒不是真的想走。見到叱吉設遞個臺階過來,當然順勢道:“既然如此,我是恭敬不如從命。”

蕭布衣沒有想到他這一恭敬就是十數天過去,叱吉設第二天就是不見了蹤影。他每次去找,都有個叫察罕的手下畢恭畢敬說叱吉設不在,蕭布衣詢問叱吉設的下落,察罕也是搖頭,說俟斤去集市採買結婚所需一切,只等帶回來給蕭大人觀賞,見到蕭布衣然不悅的樣子,察罕誠惶誠恐,只問蕭布衣有什麼吩咐沒有。

蕭布衣沒有想到居然變成了這種結局,不由大為皺眉,私下和李靖商量,推測出數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當然就是叱吉設的確是採購婚事用品,這裡畢竟是草原,很多方面供應不見得充分,叱吉設去採購用品,一來一回數天也是大有可能。如果是這種情況,蕭布衣決定就算叱吉設帶回一筐牛糞,他都要拍手叫好。大家皆大歡喜,蕭布衣就可以順便說說冊封他為南面可汗的事情,只要叱吉設同意,那東突厥就可以順理成章再分為南北突厥,以鐵山獨洛河為屏障,最少楊廣可以暫時高枕無憂了。

不過以蕭布衣的判斷,這個叱吉設很有些不堪大任的樣子,唯唯諾諾,第一種可能實現的幾率很小,就算他都是不太相信能實現,始畢可汗統領諾大的草原,整日絕非白吃飯的瞧著楊廣折騰。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叱吉設不敢得罪大隋。同樣不敢得罪他大哥,這才採用拖延的方法,避而不見。不過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叱吉設不是去採購婚事用品,而是去請示始畢可汗,如果是這種可能地話,那實在是糟糕透頂。

始畢可汗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會讓叱吉設將他驅逐出境,始畢可汗要是心情不好的話。只要帶著幾千人馬過來,就可以將他們幾百人捕殺乾淨,和史蜀胡倒可以做個難兄難弟。

“二哥,今日再不見到叱吉設。我就準備回轉。”蕭布衣等了十數天,終於覺得忍無可忍,無須再忍。以退為進的招式再使一次,也不知道能否靈光。

李靖這幾日也是沉默的時候多。聽到蕭布衣的提議,點頭道:“此計也好,不過叱吉設要是恰巧回來,再要挽留的話。我建議你可以出去狩獵轉轉。”

“狩獵?”蕭布衣擰起眉頭,半晌點點頭道:“好。”

二人嘴角雖然有些笑意,可看出彼此眼中思索。李靖知道這個兄弟腦筋從來沒有閑著的時候。很多事情不用多說。點點頭跟著他出了氈帳。

李靖早早的吩咐出去,三百兵士開始拆除氈帳。準備拔營地樣子,蕭布衣準備功夫做足,這才大搖大擺的走到叱吉設的營帳前。

臨到叱吉設營帳前的時候,蕭布衣低聲問道:“二哥,你說叱吉設聽說我們要走,會否馬上回來?”

李靖也是低聲道:“我要是他,多半會從任由你先走,然後再來追你挽留,顯示真誠,再找藉口。”

二人相視一笑,扭頭望向了叱吉設地手下察罕。察罕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叱吉設的帳前,或者說從來沒有離開過這裡,見到蕭布衣走來,陪上笑臉道:“蕭大人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就好,怎麼煩勞親自前來?”

蕭布衣歎息一口氣道:“察罕,我要走了。”

察罕愣了下,不解問,“蕭大人,你要走,要去哪裡?”

“當然是回中原。”蕭布衣歎息一口氣,“聖上要我賜婚的旨意已經傳到,俟斤的意思看起來也是很清楚。公主畢竟不是嫁不出去,俟斤如果不喜歡,我只能回稟聖上,讓他另選別地俟斤好了。”

“蕭大人,你可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實在不好交代。”察罕苦著臉道。

“是嗎?”蕭布衣拍拍他的肩頭,含笑道:“你放心,車到山前必有路,你總能交代過去的。”

他說完後,心中突然冒出絲疑惑,揮之不去。扭頭望了眼李靖,見到他向自己點頭,蕭布衣不再猶豫,和李靖大踏步的到了兵士休憩地地方,見到帳篷已經拆了不少。李靖的手下武功不見得是高的,但是做事效率絕對是一流。如今已是草原地夏日,天氣暖暖,他們帳篷簡便輕巧,再過一會地功夫已經裝備齊整。

察罕一旁不停地勸說,只差跪了下來,蕭布衣不為所動,等到所有一切收拾妥當,見到察罕還攔著自己,沉聲道:“察罕,把我今天說的話告訴俟斤就好,他若是聰明,不會為難你地。”

“出發。”李靖那面早早的翻身上馬,簡潔的發出了命令。

三百兵士齊刷刷的上馬,鞍上弓箭,盾牌俱全,長矛腰刀閃亮,列隊成方陣隊形,緩緩向鐵山的方向進發。察罕還想再攔,只是見到兵士的氣勢,心中陡然升起

懼,喏喏的退到一旁。

雖然他一直沒有和蕭布衣交談過密,可一陣風近乎全軍覆沒的事情早就在草原悄然的傳開。而讓一陣風全軍覆沒的就是眼下這個賜婚使還有他帶的三百官兵,始畢可汗數年無法做到的事情,讓蕭布衣輕易做到,怎麼能讓他不暗自心驚。

當然察罕只是猜測推斷,卻是從來沒有想到蕭布衣雖然武功高強,可滅了一陣風的卻是李靖。

蕭布衣出了叱吉設的營寨所在,見到李靖還是沉默帶兵,如來時的一般速度,縱馬過去低聲道:“二哥,他們若是不追來的話,我們怎麼辦?”

李靖扭頭望了蕭布衣一眼,突然歎息了一口氣,“布衣,你以為你是神?”

蕭布衣突然覺得一瓢涼水澆了下來,半晌作聲不得。

李靖見到蕭布衣的表情。輕聲道:“布衣,誰都不是神,你我更不是,有些事情,走走過場就好。我知道你僕骨揚名,四方館舌戰群臣,就算李閥權勢滔天,李敏都算是栽到你地手上。東都傳言,校書郎做事。無不成功,你憑藉自己的武功聰明也的確順風順水,可你一直向前,可曾考慮過沒有。這次賜婚使本來是個簡單的任務,為什麼旁人不去,只等你到,難道是因為你到過突厥。或者是因為你很有能力?”

蕭布衣沉默起來,覺得李靖說的振聾發聵。

“他們不來,只是都知道這個任務艱辛非常,極可能送命。”李靖扭頭望向遠方。緩緩道:“你到現在為止,一直都很成功,可你輸了一把。所有的一切不過是過眼雲煙。叱吉設不來找我們。我們一樣可以複旨。最多聖上不悅,可你不是太大的罪名。出使有成功也有失敗,若是失敗就要問罪,那以後誰還敢出使?可你只想成功,有沒有想過這裡波濤暗湧,一陣風是誰派來了,始畢可汗能坐視不理,可敦對這件事會是什麼態度?就算你能成功,你能得到什麼?得到七貴的猜忌讒言,還是能得到聖上的絕對信任?”

蕭布衣良久才是長舒一口氣,輕聲道:“謝謝二哥提醒。”

李靖笑笑,“我知道你會理解。”

蕭布衣突然狡黠地笑笑,“不過二哥也知道我們走不了,不然也不會讓我去狩獵的。”

李靖回頭望過去,只見到叱吉設帶著幾個手下,大汗淋漓的從遠處騎馬追了過來。

叱吉設翻身下馬的時候,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半晌才道:“蕭大人,天幸你沒有走遠。”不等蕭布衣說什麼,叱吉設已經搶先道:“我知道蕭大人肯定以為我是故意躲避,這可是天大的冤枉。”

見到蕭布衣不語,叱吉設急急道:“蕭大人可是不信我說的話?”

蕭布衣嘴角浮出笑容,語重心長道:“我怎麼敢不信,俟斤一走就是十數天,我只怕今日不回轉,還是見不到俟斤的。”

叱吉設只是搖頭,“我就知道蕭大人肯定誤會了,我當時走地匆忙,只是對手下說去集市,他們倒誤解了我的意思,實在該打。其實我的本意卻是想找可敦主婚,沒有想到一路上頗為耽擱,竟然現在才趕回來。”

蕭布衣終於有些動容,“你去找了可敦?”

叱吉設摸了把汗水,苦笑點頭,“大隋天子一番好意,我怎麼會百般推脫,只是這件事情並非想像中的那麼簡單,我想了一夜,這才想起如果可敦贊許地話,應能成行。”見到蕭布衣疑惑的目光,叱吉設微笑起來,“蕭大人若是不信,可和我回轉營寨,那裡有個老朋友倒是很想再見蕭大人一面。”

蕭布衣在草原的確有幾個朋友,可他從來不認為羊吐屯是他地朋友,不過再見到羊吐屯地時候,蕭布衣還是緊緊地握著羊吐屯的手,滿是深情地說了句,“羊大人,我可想死你了。”

羊吐屯一如既往的矮胖,肚子仿佛又大了一圈,見到蕭布衣的熱情,眼睛眯縫的和山羊一樣,“蕭大人,你我分別已經快一年了,我也對你很是想念。”

二人肉麻的說著從來沒有過的想念,等到分賓主坐下的時候,蕭布衣這才有空問一句,“羊大人,你來這裡做什麼?”

羊吐屯笑了起來,不慌不忙道:“俟斤難道沒有和你說嗎?聽聞聖上賜婚,俟斤只怕可汗不喜,這才去找可敦求情,希望可敦允婚。蕭大人也應該知道,在草原,可敦還是能說得上話的。”見到蕭布衣點頭,羊吐屯又道:“可敦向來喜成人之美,聽說無憂公主遠嫁,當下許可,如今親自去找可汗準備婚事,卻讓我先來這裡和蕭大人準備,只等著可敦說服了可汗,就會有消息過來,請蕭大人派人回轉複旨,等到無憂公主到來之時,可汗和可敦會為俟斤親自主婚。對了,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蕭大人。”

“是什麼好消息?”蕭布衣津津有味聽著。

“蕭大人你可是把一個人忘記了?”羊吐屯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忘記了誰,可是答摩支?”蕭布衣有些奇怪的問。

羊吐屯大搖其頭,“蕭大人呀,當初你送蒙陳族的雪兒格格回轉,旁人還不知道什麼。可蕭大人走後,可敦要將雪兒格格許配給拔也古王子的時候,卻被雪兒格格斷然拒絕。可敦不解,當時都是勃然大怒,雪兒格格卻是執意不肯,後來才無奈說出真相。那時候所有的人才知道,原來雪兒格格一顆芳心早就系在蕭大人的身上!”

蕭布衣有些口幹心熱,羊吐屯微笑道:“蕭大人把我們瞞的好苦,這男婚女嫁之事,天經地義,你當時要是說了,可敦說不定就會當場為你們主辦了這婚事。可敦知道你是賜婚使,當時想起雪兒格格一事,帶著雪兒格格去見可汗,要為你和俟斤共同舉辦這婚事呢,這件事已經由不得你不同意,只是不知道俟斤會不會同意。不過這賜婚使變成了新郎官,恐怕是前無古人的事情。”

說到這裡的羊吐屯又是大笑,笑的一臉肥肉顫顫的跳,很是開心的樣子。

叱吉設大喜道:“蕭大人,你娶了我們草原的格格,我迎娶大隋的公主,倒也是真的草原絕無僅有的事情!原來可敦還有此心,實在是絕妙的想法,我怎麼可能不同意!”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7
一九二節 策反

人聽到是可敦主婚,都是喜氣洋洋,覺得此事斷然沒道理。

等到聽說蒙陳雪也要到來的時候,蕭布衣有些目瞪口呆,竟然也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俟斤娶了大隋公主,布衣娶了草原格格。”羊吐屯也很是得意,“這個主意也就是可敦才能想的出來,我和俟斤快馬趕回,俟斤是為了自己的婚事,我卻是為了給蕭大人報喜的。”說到這裡的羊吐屯一把拉起身後的一個人,有些不滿道:“馬格巴茲,你怎麼了,難道你不為蕭大人高興?聽說可敦要帶著雪兒格格過來,你可是自告奮勇的前來報喜的。”

蕭布衣望向羊吐屯身後之人,有些驚詫道:“媽個巴子,怎麼是你?”

羊吐屯身後那人赫然就是和蕭布衣有過幾面之緣的馬格巴茲!

馬格巴茲和蕭布衣倒算是生死之交,他第一次見到蕭布衣之時,就是以寶劍招呼,蕭布衣對他饒而不殺後,他又是李代桃僵的替蕭布衣喝下裴蓓下毒的茶水,要不是虯髯客的解毒丹藥,他此刻不會是站著,而多半是躺在墳墓裡了。蕭布衣倒沒有想到馬格巴茲居然會來恭賀他,因為他聽到馬格巴茲好轉後,倒是再也沒有見過他。

馬格巴茲看起來有些忸怩,緩步走上來,望了蕭布衣一眼,低下頭來,“蕭大人,聽說可敦不但要為俟斤主婚,順帶還要將雪兒格格許配給你。我是特意過來道喜,恭喜你了。”

羊吐屯一把推開了馬格巴茲,笑駡道:“你小子不像是在恭喜,更像是嫉妒。布衣,你可知道,他一直都是喜歡克麗絲塔格的,從克麗絲塔格出嫁後,他整日就和丟了魂一樣。”

蕭布衣輕輕地歎息聲,卻是走過去。拍拍馬格巴茲的肩頭,“馬格巴茲,不要難過,有些失去是註定的。有些緣分也不見得會有結果,珍惜眼前是我們需要來做的事情。”

馬格巴茲緩緩抬頭,望著蕭布衣的目光,低聲道:“多謝蕭大人安慰。”

“布衣。現在你即是賜婚使,又是新郎倌,定是不能回轉報喜的。如何準備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不如讓你的副手回轉去見聖上。早日讓聖上將無憂公主嫁過來如何?”羊吐屯早就換了更加親昵的稱呼,仿佛蕭布衣娶了雪兒塔格,他也就和蕭布衣成了親家。一旁又是爽朗地大笑起來。

蕭布衣猶豫道:“那恐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的。法理不外人情。聖上通情達理。知道可敦的心意,絕對不會責怪你的。”

“可我畢竟是賜婚使。如今有點假公濟私地味道。”

羊吐屯和叱吉設對望一眼,都是點頭道:“蕭大人公事公辦,說的也是道理。”

蕭布衣笑道:“既然你們也覺得我是公事公辦,現在萬事俱備,只差送公主前來,不如我立即回轉中原,稟告聖上一切順利,請聖上再做定奪如何?”

羊吐屯猶豫起來,“布衣,我也知道你想要玉成美事,不過可敦那面畢竟還沒有定論,不如再等上幾天如何?”

“還要等上幾天?”

“我想快則五六天,慢則十數天。”羊吐屯解釋道:“從這裡到突厥牙帳還是有些距離,可敦這時候只怕才到牙帳的。但是我想無論如何,雪兒格格十天內必到的,我知道她對你很是想念。”

說到這裡地羊吐屯又是善意的笑,很是溫情,也有些期待。

“那我就再等上十天。”蕭布衣毫不猶豫道。

羊吐屯和叱吉設互望一眼,一齊點頭道:“如此甚好。”

叱吉設帳前,察罕木頭一樣的站著,帶著十數兵士把守帳前,戒備森然。

大帳內,叱吉設和羊吐屯對面而坐,臉上都有一種很奇怪的表情。

“這幾天蕭布衣在做什麼?”羊吐屯臉上沒有了爽朗地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死羊一樣陰沉的表情。

“他和李靖一直都是在狩獵散心,然後就是在他們兵營前烤肉吃。”

“他們有什麼反常地舉動沒有?”

“沒有,我看蕭布衣已經被可敦地許婚沖昏了頭。”

羊吐屯抿了口茶水,搖搖頭道:“俟斤,千萬不要輕視你地任何一個敵手,那樣你會輸的很慘。蕭布衣僕骨揚名,化解危機舉重若輕,並非一個簡單地人物,顯然他們雖然入局,可是我們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他們現在還能有什麼反擊之力?楊廣那昏君妄想以賜婚離間我和可汗的兄弟之情,可惜他打錯了念頭,他要為自己的算計付出慘痛的代價。”叱吉設微笑道:“可敦並沒有許婚,可敦甚至並不知道我們的這次行動,雪兒格格也是遠在千里,不要說十天,就算十年也不會來到這裡。我們只要把他們拖延住,等到時機一到,他們就算不死,也是沒有作用了。”

“他們一定要死。”羊吐屯沉聲道:“所有的一切你都準備好了沒有?”

叱吉設笑道:“當然準備的穩妥,一陣風輕敵導致慘敗,我們蓄謀已久,不要說什麼用兵如神,我從來不信的。他們只有區區的幾百人,如何能對抗我們的數千之眾?”

“那就好。”羊吐屯輕輕歎息一口道:“讓他們隨時準備待命,我覺得蕭布衣多半也有起疑心的時候,那時候圖窮匕見,任何一切都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崩”的一聲響,一箭淩厲射出,正中飛起的一隻雉雞。

蕭布衣得意洋洋的收起長弓,望向李靖道:“二哥,我的箭法如何?”

“不錯。”

“可惜這附近沒有什麼大地獵物。”蕭布衣圈馬四下望去,“只是些雉雞兔子,連野鹿豺狼都是看不到的,大哥,我們到更遠的地方去看看?”

他催馬前行了幾步,見到李靖還是勒馬原地不動,回頭道:“二哥,怎麼了?”

李靖四下望了眼,三百兵士鐵打一樣遠遠立著。數十禁衛也是四散到一旁,只是向這面望著。

他們圈出個狩獵場地來,可是獵物顯然沒有想像中的要多。

“布衣,你在想什麼?”李靖皺眉問道。

“想著打獵。想著獵物為什麼這麼少,想著到底誰是獵物……”

“我覺得我們已經變成了獵物!”李靖沉聲道:“我先把我的發現給

,首先一點是,羊吐屯不見得可信。他和馬格巴茲實在有些太巧,或許只是想拖延我們回轉的時間。”

蕭布衣笑笑,“有道理。”

“其次是。可敦不見得知道你在這裡,所謂的許婚說不定是空中樓閣。有些人沉迷在興奮和之中,或許發現不了這點。”

“二哥是在說我?”

李靖不答。繼續道:“這幾日狩獵是假。我卻已經讓兵士擴大了偵察的範圍。我發現了一個很奇怪地現象。那就是這裡是叱吉設的領地,可守衛的騎兵卻是出奇的少。而且我們一路行來。突厥地遊騎兵也是甚少遇見,突厥兵這段時間好像都去種田了。”

蕭布衣馬上笑了起來,“遊騎兵去種田,二哥這個玩笑真的好笑,難道突厥最近也採用大隋的府兵制不成?”

李靖沒有笑,他只是凝望著蕭布衣,“還有一點最奇怪,那就是你本來不是如此粗心大意之人,更不是被婚事賜婚等事沖昏的忘乎所以之人,可你卻顯得很急切。所有地疑點你都是聽之任之,只是在這裡打獵,似乎坐等著蒙陳雪從天而降,又像根本沒有認清眼前的危機,這不像你的風格。三弟,為兄能做到的事情都已經做到,現在想聽聽你地解釋。”

李靖說完,目光灼灼,靜等蕭布衣的回答,這世上他若還有幾個人值得他相信的話,其中地一個當然就是蕭布衣,他當蕭布衣是兄弟,他知道蕭布衣就算有時做事不可理喻,最後也會給他個解釋!

蕭布衣終於收斂了笑容,望著遠方道:“二哥,其實我從晉陽宮接旨地那一刻,我就知道這次賜婚沒有可能成功。無憂找過我,痛恨我當這個賜婚使,我只告訴她,賜婚使不是我地話,還有別人,你可知道為什麼?”

李靖反倒笑了起來,他在等解釋,可是蕭布衣只說了這兩句,他就已經知道,自己顯然不用擔心了,蕭布衣一直都很清醒。

“二哥還記得我問過你對賜婚有什麼建議沒有?”見到李靖點頭,蕭布衣臉上浮出溫馨的笑,“我記得二哥說地建議是,回轉勸勸聖上不要征伐高麗,休養生息幾年,不要和親,先打的突厥讓他們臣服好了。”

“你的記性很好。”

“我還記得最關鍵的一句話,二哥說想要帶軍征伐突厥?”蕭布衣轉過頭來,沉聲問道。

李靖饒是沉穩非常也不禁臉色微變,“你的意思是?”

“這是一場註定失敗的出使,可我想,能從失敗中得到點什麼,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蕭布衣悠遠的笑,突然岔開了話題,“二哥,如果讓你在征討突厥和遼東之間選一樣的話,你會先打哪裡?”

李靖輕輕撫摸混鐵槍,卻是毫不猶豫道:“當然是突厥。遼東現在已經是以農耕為主的民族,並非突厥那種遊牧民族。突厥兵不事生產,很多時候以掠奪為生,斷其資源,不攻自亂。遼東之人卻是農耕遊牧混雜,依山築城,墾田游獵,進能遠攻,退能守城。打遼東要用正兵,要有耐心,可要擊突厥,給我精銳騎兵當可出奇制勝。”

“遼東不需要打嗎?”

“當然需要,遼東現在已對大隋造成極大的威脅。它附近的百濟,回紇,靺鞨都是爭相結盟,可是要說迫切的威脅還算不上,大隋征伐遼東艱辛,遼東目前想要入侵中原更是癡人說夢。”李靖輕挑雙眉。“突厥雖大,若準備充足,從戰事角度來考慮,安心休整,三年內可滅突厥,可要想一舉擊潰遼東,我們大隋最少要準備十年。”

蕭布衣點點頭,“二哥能說出這些,我就知道自己絕沒有看錯人的。你說地沒錯。我們都不是神,突厥兵當然也不會平白的去種田,這會兒的突厥兵說不定齊聚邊境等待聖上的到來呢。”

見到李靖臉色微變,蕭布衣淡淡道:“我不是神。我也不喜歡無憂,但無憂出嫁突厥本非我意,沒有我蕭布衣當賜婚使,還有別人。我做的不見得會比別人更好,但是我可以做的比別人差一些。我不是神,更阻擋不了突厥兵的南下,可我可以加速他們的南下。叱吉設也好,羊吐屯也罷,加上那個馬格巴茲。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我又如何不知?突厥兵齊聚邊境。這裡的當然就少了。這仗要是打起來,和親地事情自然不用再提。聖上也能清醒的認清眼下的形式,突厥憂患一起,他也不會再想著征伐高麗,只要二哥能在草原出份力的話,或者願望能成。”

李靖失聲道:“原來你所做地一切,不過是為了我的一個建議?”

蕭布衣說了讓李靖很奇怪的一句話,“不是為你的建議,我只是在為大隋著想,我或許真地很蠢。不過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也真不知道後果會如何!”

“那我當初說的話,倒很是重了,三弟,我錯怪了你,可你為什麼不為自己辯解?”李靖輕歎一聲,誤解了蕭布衣蠢字的意思。

蕭布衣真誠的望著李靖,“無論二哥說地有多重,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這些足矣!”

草原的夜景很是美麗,清風吹拂,綠草碧浪般的起伏,天空墨藍中繁星暗隱,月光無暇,灑落在安靜地氈帳上,柔和恬靜。

一道黑影凝立在草原上很久,直到另一個來到他地後面才有稍動。後來那人沉聲道:“馬格巴茲,現在該你出手了。”

馬格巴茲一身青衣,頭戴氊帽,臉色在月光地照耀下顯的鐵青,“羊大人,都準備好了嗎?”

羊吐屯點頭道:“你今日就可以手刃你地仇人,只要你暗算了蕭布衣,外邊埋伏的數十刀斧手定能將他斬成肉醬。”

“這些可敦知道嗎?”馬格巴茲猶豫問道。

“可敦當然不知道,”羊吐屯皺眉道:“馬格巴茲,你要知道,若是沒有蕭布衣,你也不用中毒,要是沒有蕭布衣,你暗戀的克麗絲塔格說不定嫁不出去!只憑這兩點,足夠讓我把今天的機會給你。你想要歸順可汗,一定要表示忠心,今天是你最好的機會。”

馬格巴茲點點頭,“李靖那面怎麼辦?”

羊吐屯笑笑,“那不是需要你關心的事情,你如果能解決了蕭布衣,你就立了頭功。”

馬格巴茲緊緊褲管,摸摸腰後的匕首,

,緩步向蕭布衣居住的帳篷走了過去。

蕭布衣的氈帳內竟然還是亮著燈,馬格巴茲走到營帳前,微微有些遲疑,轉瞬低聲叫道:“蕭大人在嗎?”

“請進。”氈帳內傳來蕭布衣的聲音。

馬格巴茲揭開氈簾走了進去,氈帳內沉寂下來。氈帳外數十道黑影向氈帳的方向包圍過來,羊吐屯儼然大將軍一般,誰說只有答摩支能領軍打仗,他羊吐屯也是一樣。蕭布衣武功再高明又能如何,還是抵擋不住人心的暗算。

刀斧手離氈帳不遠都已經停了下來,全身戒備,只等著氈帳內的動靜。

盞茶的功夫,氈帳內突然傳出一聲慘厲的叫喊,羊吐屯心中大喜,因為他聽出那是蕭布衣的慘叫。

氈帳燈火霍然熄滅,一道人影從氈帳內沖了出來,青衣氊帽,月光下遮擋了大半邊的臉。那人滿手鮮血,前沖的時候回手一指,緊張的聲音都有些變形,嗄聲道:“快攔住蕭布衣!”

羊吐屯不看那人,馬格巴茲死傷他從來不放在心上。只是盯著氈帳,羊吐屯急聲問道:“蕭布衣傷的如何?”

刀斧手霍然站起,刀斧在手。霍霍生光,目光炯炯的望著氈帳,氈帳內再沒有聲息。

羊吐屯盯著氈帳,不知道為何,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寒意,緩緩扭頭望過去,見到一隻血手已經放在他地肩頭。

馬格巴茲這種舉動顯然很不禮貌,也沒有規矩,羊吐屯卻是感覺到那只血手已經掐到了他的脖子上面。讓他‘咯咯’的說不出話來。

“羊大人,你在這裡做什麼?”馬格巴茲掀開了氊帽,目光炯炯,滿是譏誚的望著羊吐屯。他當然不是馬格巴茲。他是蕭布衣!

刀斧手霍然轉身,見到一柄精光閃閃的短劍放在羊大人的脖子旁,都是面面相覷,他們只以為蕭布衣受傷。當前竄出來的會是馬格巴茲,全部心神都放在氈帳之內,卻沒有想到當先竄出來的竟是蕭布衣!

羊吐屯已經快要暈了過去,“蕭。蕭大人,馬格巴茲是個叛徒,他想要殺你。”

“所以你就帶著這些人準備殺他救我?”

羊吐屯大喜道:“不錯。正是如此。”只是見到蕭布衣冰冷的目光。羊吐屯明白解釋已是多餘。終於歎息道:“原來馬格巴茲真地是個叛徒,只是他背叛的卻是我。”

氈簾挑起。馬格巴茲緩步走了出來,目無表情,“羊大人,我雖然不是個好人,可我還是知道誰對我好的。”

“你們什麼時候開始聯繫的。”羊吐屯眼珠子亂轉。

“其實我在見到馬格巴茲地時候,我就知道有問題。”蕭布衣笑道:“羊大人,你實在弄巧成拙了。你背叛了可敦,叱吉設讓你過來拖延我回轉的時間,你只怕一個人不夠分量,這才找上了馬格巴茲,卻沒有想到他知道你的計謀,只想給我通風報信。他不用和我聯繫,我只是從他眼神的愧疚就能看出來,他有話要說。”

“蕭布衣,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羊吐屯突然放聲大笑,“可是你不敢殺我。”

“哦,是嗎?”

蕭布衣短劍輕揮,羊吐屯臉色突然變地蒼白,‘啪嗒’一聲響,一截小指已經落在地上,羊吐屯手上鮮血淋淋,雖被蕭布衣揮劍斬了手指,卻還是寒聲道:“你殺了我,李靖,他的手下,還有那些禁衛統統要死,只是現在這個時候,我只怕你就是有通天之能,也是抵抗不住叱吉設三千大軍的!”

馬銜枚,人銜草,三千大軍已經是蓄勢待發。

叱吉設看起來溫文爾雅,和羊吐屯說話雖然狂妄,可他卻是個謹慎的人,他帶著三千人馬無聲無息地來到李靖的軍營前的時候,還是頗為得意。

軍營前除了放哨地兵士外,頗為寧靜,顯然其餘地士兵都是在夢鄉之中。

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叱吉設雖然是個突厥人,卻覺得自己深諳中原博大精深地道理。這件事他準備的十分充分了,所以他覺得定然會成功。

離著李靖軍營已經不遠,甚至營前巡哨地士兵他都可以望見,他知道這個時候應該是衝鋒的好機會,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不也正是孫子兵法的精要?

“出擊,一個不留。”

三千大軍去了束縛,如同下山的猛虎,勢不可當的已經攻到李靖的營前。實際上他們也的確沒有受到什麼阻擋,放哨的兵士見到黑壓壓的騎兵沖過來的時候,駭的呆在那裡,不能稍動。前鋒兵士長矛一揮,已經刺穿了一個哨兵的身體,長矛揮舞,竟然把那個兵士帶到了空中。

那不過是個穿著兵士服裝的稻草人!

叱吉設心中突然升起一種不安之意,他感覺到有什麼不對,可這時候,衝鋒的洪流已經不能讓他思想靜下來片刻。前鋒數百兵士已經沖入了軍營之中,霍然間馬嘶哀鳴,魔術般陷了下去。

更多的兵士扼不住沖勢,幾乎是踩著前方兵士的腦袋上沖到了休息的營帳前。譁然聲響,營帳已經被兵士的長矛刺穿撕裂。

馬兒長嘶不安,兵士茫然不知所以,營前不知道什麼時候挖出了一條又寬又深的溝壑,前方兵士一不留神,小半數都是填在溝內,更多的兵士卻是騎馬踩著這些人的身體沖了過去。

除了衝鋒地兵士外,營寨內死一般的靜寂。叱吉設終於明白不妥,前方的兵士卻已經高聲喊道:“大人,我們中計了,這是空營。”

隨著兵士的一身喊,半空中突然現出燦爛的火花,明耀的壓過皎潔的月光。

無數帶火的長箭射了過來,落在地上,氈帳上,人身上。轟然升騰起明亮的火光,大營片刻地功夫,已經變成了火海。

馬兒驚嘶,兵士慘叫。叱吉設已經亂了分寸,他學的孫子兵法早不知道忘記到了哪裡,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準備的充足,看起來還要失敗。中原的老祖宗說地難道有錯?他想要控制住兵士,嘶聲叫道:“莫要慌亂……”

只是大火燒到身上,除了泥菩薩,沒有誰還能鎮定不動。營寨並不是空營,最少準備了太多易燃之物,火箭射來。整個營寨轉瞬變成火海。所有的兵士顧不得踩傷燒傷之人。紛紛四散逃去。



雖然有鹿角欄柵遍佈,可對他們來講算不得什麼。路。只想逃離火海,沒有想到不循正路而逃的兵士又是慘叫連連,跌下馬來,被地上埋下的鐵蒺藜紮地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叱吉設暗叫僥倖,竭力的控制住後軍,循原路而返,退出火燒的營寨的時候,回頭望過去,只見到那裡面已經變成了阿鼻地獄。無數不能逃命地兵士渾身是火,燈籠般燒的慘叫連連。

大火熊熊,將天空已經照成白晝般,只是夜空帶著妖豔的紅,濃煙地黑,預示著這場屠戮不過是才揭開序幕。叱吉設顧不得同情手下送死地兵士,就聽到身後傳來轟轟隆隆地聲音,有如夏日沉雷般讓人心驚肉跳。

大地那一刻都是為之顫抖,驚的望著同樣顫抖地夜空。

緊接著沉雷般沖過來的是三百鐵甲騎兵,伏鞍疾馳,有如電閃,猛如洪流。

為首一員將軍,沉面鐵槍,人如山嶽,緊緊的控制住洪流的節奏,不等叱吉設等人挽弓拉箭,已經沉聲喝道:“裂。”

戰場瞬息萬變,軍令力求簡單明瞭,不然等你發號軍令後,時機早過。李靖雖然說的不過一個字,卻勝似萬語千言。

他話一出口,叱吉設就見到敵方撲面而來的衝擊,威勢勝過三千兵士射來的長箭。前方兵士雖然不多,可是如凝結成山般,兵士射出的不止是利箭,夾雜在弓箭中的還有後隊拋擲過來的長矛。

排山倒海的長箭夾雜著長矛後變的勢不可當,叱吉設不等反應過來,後軍變前軍的數百軍馬就被洪流擊中,轉瞬就有百來人枯萎了下去。

所有人那一刻血液幾乎凝結,李靖卻是冷靜如水,混鐵槍再揮,“刺。”

他刺字出口,整個隊伍就如硬刺般深深的紮入對手的軍陣之中,這下卻是前方兵士去勢兇猛,早早的摘下盾牌,手持長矛前沖,硬生生的刺入對方陣營。後方兵士卻是迅疾散開,挽弓射遠,數百兵士雖是忽聚忽分,陣型卻是變化不亂,轉瞬匯成長刺,片刻已經深深的紮入叱吉設的軍陣之中,將敵方的兵士分裂割開。

叱吉設見到對方領軍之人正是李靖,瞬間明白了一陣風為什麼會不堪一擊,他三千兵士在李靖衝擊下都是變成紙糊一樣,一陣風百來人又有什麼用處?

叱吉設的三千兵士被坑殺了一批,燒死了一批,又被鐵蒺藜刺傷了一批,如今更被李靖裂了批,刺殺了一批,但最少還有兩千左右。如果聚集起來,和李靖的三百騎兵當可一戰。可是他發現被李靖裂刺過的隊伍,已經變的無頭蒼蠅般的亂撞,根本沒有絲毫戰鬥的意識,迅即做了個決定,逃!

他調轉馬頭,向反方向亡命奔了去,兵敗如山,將帥一逃,還有誰會拼命?

所有的突厥兵都是散開去,更多的人卻是緊緊的跟隨著叱吉設。叱吉設縱馬狂奔,卻聽到身後不遠處蹄聲如雷般的轟轟隆隆,壓的他幾乎不能呼吸。

他回頭望過去,只見到黑壓壓的隊伍亂成一團般的緊緊跟隨,最後卻是跟隨著那讓人心寒的鐵甲騎兵。

為首李靖一言不發,只是牢牢的盯著叱吉設,鐵甲騎兵緊跟其後,如影隨形。

叱吉設膽顫心驚,自詡習得的中原文化都被忘記的一乾二淨,所有的兵法全部當成是放屁,腦海中只想著一個逃字,心裡只是琢磨著不要被李靖抓到。

鐵甲騎兵洪水般的漫過來,沒有衰竭的跡象,逼的讓人幾乎發狂,終於有逃兵抵抗不住這種壓力,慢慢的落後。只是落後的兵士轉瞬淹沒在鐵甲洪流中,不見了蹤影,無礙具有天地威勢洪流的衝擊。

越來越多的兵士駭的膽爆,不知道誰突然大喊了聲,許多兵士開始向兩旁逃命,洪流卻是對逃兵置之不理,只是對叱吉設緊追不捨。

更多的士兵終於發現了跟隨叱吉設不是逃命,更像是送命,不由有些猶豫,只是回頭望了眼,見到落後的士兵絞入洪流,轉瞬不見,不由下定了決心,捨棄了叱吉設獨自逃命。一個開了頭,更多的人跟隨,叱吉設身邊的兵士漸漸減少,逐漸到了只剩下數十人的地步。

李靖並不放棄,繼續催馬跟隨,身後的兵士並無倦意,也是跟隨在主將的身後,凝視著前方那個逃亡的身影。

叱吉設一路狂奔,卻始終甩不掉身後要命的閻王,意識都是有些空白,陡然間前方光亮反射,叱吉設心中凜然,暗道難道天亮了?

等到聽到水聲湍急的時候,叱吉設才意識到已經逃到了獨洛河邊,光亮不過是河水反射的月光,他這一口氣竟然逃了近百里,可還是長夜漫漫!

前方河水滔滔,河面寬闊,隔斷了叱吉設的去路,叱吉設圈馬向獨洛河上游沖去,他對這裡地形倒熟,知道前方有橋可行,過了獨洛河,那裡應有救兵。

四下望去的時候,叱吉設突然心涼了半截,他狂奔了半夜,身邊兩千來人跟隨的已經不到了十人。他欲哭無淚,卻發現想哭的還在後面,等到他奔到橋邊的時候,才發現數十漢子守橋而立,長刀出鞘,冷冷的望著他的到來。

叱吉設終於勒緩了戰馬,踟躕不前,這些漢子他當然認識,這是蕭布衣的手下,東都的禁衛,個個武功高強,他帶著幾個人,如何能沖過他們的封鎖?最讓他驚懼的是,李靖連他退路都算的準確,這些禁衛在此,是不是說明羊吐屯那也有了意外?

轟轟的雷聲終於沉歇了下來,叱吉設回轉戰馬,望著當前的李靖,還有他身後的幾百兵士,沒有稍亂,突然放肆笑了起來,“李靖,你是個帥才,我敗在你手也是劫數。只是如今你人數眾多,卻不過是以多欺少罷了,你若是漢子,和我單打獨鬥,我輸了這才心服口服。”

李靖笑笑,“我何須你服?”

他混鐵槍舉起,身後兵士霍然挽弓,密集的箭頭上閃著冰寒的光芒,叱吉設只覺得一股駭然的寒意傳過來,終於忍不住壓力,翻身下馬,跪倒在地,顫聲道:“請將軍饒我一命!”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7
一九三節 兵分兩路

吐屯見到遠方焰火般景象的時候,還覺得蕭布衣是在麼心機,他當然不信李靖能以三百多人破了叱吉設三千大軍。

可當他見到一路上突厥兵死傷難以盡數,叱吉設死狗一樣的被綁了起來的時候,他只能心中罵一句,豎子不足為謀。

他覺得就算豬帶隊都不會輸的這麼慘,他也覺得他們的任務分配反了,應該是叱吉設去殺蕭布衣,自己帶兵去殺李靖。

如果再重來一次的話……

想到這裡的羊吐屯只能歎氣,重來一次永遠不可能了,現在需要做的是如何保全性命,蕭布衣既然當時沒有殺他,這說明他還有一線生機。

可聽到李靖說的第一句話的時候,羊吐屯臉色就變的和死人一樣蒼白。

“叱吉設什麼都說了,三弟,這頭羊說了什麼?”

“這頭羊說和我只是私人恩怨,希望我大人大量放了他。”

李靖的笑容有如天邊的夜色一樣,冷又有些難以琢磨,“這頭羊在說謊,把他綁起來浸在獨洛河中喂魚。”

“大人饒命。”羊吐屯‘咕咚’一聲跪倒在地,“小人的確有很多實情沒有說,只請大人給我個機會,其實可汗讓我們牽制賜婚使,卻已經讓叱吉設派使者去了太原,說願意接受大隋的冊封,只想大隋天子前往北巡,接受突厥人的禮拜。如今的可汗卻是已經親率四十萬大軍南下,就想生擒大隋天子。以報昔日之仇。”

李靖臉色不變,蕭布衣卻是失聲驚呼道:“四十萬大軍?”

“正是。”羊吐屯既然開了個頭,剩下地話就和竹筒倒豆子一樣的順暢,“其實可汗早就有心南下,這次聯合了契骨鐵勒各部落的人馬,約定各路大軍在紫河南百里處聚合,齊齊南下,估計用不了幾天,突厥和大隋一戰不可避免了。可這些真沒有我的什麼事。我只是聽人之命,身不由己,還請兩位大人饒我一命。”

蕭布衣悠悠道:“是呀,你是聽人之命。身不由己,可我記得你卻是可敦的手下,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敦是否知道?”

羊吐屯滿面羞愧,卻是搖頭。李靖揮手讓兵士把羊吐屯綁了起來。然後把叱吉設帶了過來,掏出他嘴中的破布,“羊吐屯什麼都說了,現在該聽聽你的說法了。”

叱吉設怒視羊吐屯。破口大駡道:“羊吐屯,你這個懦夫。”

他罵的理直氣壯,好像方才跪下求饒的是別人。羊吐屯心中罵娘。心道你小子帶了三千人都給收拾了。現在還有臉罵我?

“好像先吐露實情地是俟斤吧?”

叱吉設怒聲道:“老子我什麼都沒有說。”

羊吐屯霍然醒悟,“李大人。你騙我。”

“我騙你又能如何?”

“大人計策高明,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羊吐屯只能道。

李靖讓人把羊吐屯帶到一旁,塞上了耳朵,沉聲問道:“叱吉設,你有什麼要說的。”

“沒有。”叱吉設搖頭,“羊吐屯都說完了。”

李靖點點頭,“既然你沒有什麼要說的,那留著你也沒有什麼用了,把他扔到河裡面去。”

叱吉設汗珠子冒了出來,顫聲道:“李大人,我真地無話可說,非想要騙你。如今可汗已經帶著四十萬大軍南下,絕非我能夠阻攔。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對,叫做各為其主。李大人如果是我的話,想必也是一樣行事的。”

李靖又是反復把羊吐屯和叱吉設問了幾遍,細心的尋找二人說話地疑點,等到二人幾乎要把對方的內褲什麼顏色都說出來的地步,這才讓兵士把二人綁好,皺眉道:“三弟,事情好像有點大。”

蕭布衣苦笑道:“好像不是有點大,四十萬大軍,這個可汗也太狠了些吧?”

“我們還是低估了始畢可汗,眼下看來,始畢可汗想要南下絕非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四十萬大軍地彙聚也是蓄謀已久,可這又能瞞過可敦,那更是不可思議。”李靖道。

“聽馬格巴茲和這兩人所說,可敦的確對此事並不知情。”蕭布衣沉吟道:“據我所知,可敦的領地在拔也古和僕骨地附近,而始畢可汗此次調動地軍馬都是鐵勒和契骨地族落,一時間能瞞過可敦也是情有可原。不過如今大軍南下,可敦想必也是知道了,我只以為突厥會動兵,卻沒有想到這次他居然傾國之力,只怕難免一場惡戰。”

蕭布衣倒從來沒有為楊廣擔心過,畢竟記憶中楊廣不是被始畢可汗殺的,只是想到邊境更苦,不由搖頭。

李靖沉聲道:“突厥所長,不過騎射而已。他們一般都是見利即前,知難就走。鐵勒和契骨諸部落雖是臣服突厥,可始畢可汗無非以利吸引,說是四十萬大軍,在我看來,始畢可汗能指揮地動十萬就是勉強。大隋邊境只要固守待援,突厥討好不得。”

說到這裡的李靖蹲了下來,伸手在地上畫了幾下,“過紫河南下,一到馬邑郡,另外一條路卻是可到雁門郡,兩郡犄角之勢,遙相互望,是為大隋抵抗突厥的門戶。只是十數年並不大的征戰,這裡防備多有懈怠,我在馬邑之時,發現馬邑雖有王仁恭鎮守,卻是日益老邁昏庸,只怕被突厥人勢強,一攻即破的。如果馬邑雁門兩地失守,突厥兵會一路攻到樓煩,晉陽,最遠攻到雀鼠谷,那裡易守難攻,這時戰線拉長,突厥兵以掠奪為主,必是厭倦生回轉之心,絕對不能成什麼大氣。所以三弟也不用太多擔心,我們只要回轉能勸聖上堅守。防守反擊定可取勝。”

蕭布衣想了半晌,“二哥,我覺得不是我們回轉,而是我。如今叱吉設和羊吐屯雖然被擒,可我怕敗事傳出去,會有突厥人沿途攔截。我們如今目標太大,不如讓我去報信,二哥在草原繞道回軍即可。”

李靖突然問道:“如果可敦知道始畢南下,她會如何處理?”

“可敦和大隋唇齒相依。雖說可敦勢大是多年苦心經營的結果,卻也是因為有大隋這個後臺支撐。”蕭布衣沉思道:“我覺得可敦知道雙方起了衝突,定當想辦法調和才是。”

“那我們兵分兩路,三弟你去給聖上報信。我去見可敦。”李靖霍然站起。

蕭布衣欣喜道:“如此最好,只是二哥和可敦素不相識,我只怕……”

李靖伸手一指遠遠捆著地羊吐屯和叱吉設,微笑道:“這兩人不就是上好的見面禮?再說我們是為國分憂。她也要為自身考慮,她要是個聰明的女人,都會想辦法做點事情的。”

獨洛河邊,天際已經有了絲亮青之色。蕭布衣白馬白衣臨河而立,“二哥,今日一別。不知道何時能夠再見。”

“你若覺得不能活著回去。那我

報信好了。”李靖沉聲道。

蕭布衣搖搖頭。“我可不會領你的鐵甲雄兵,在你的指揮下。他們可以變成一隻猛虎,在我的指揮下,我只怕他們會變成一條蟲,不要糟蹋他們了。”

“你好像從來不擔心我的安危?”

“我現在只想著自己小命,哪裡顧的上許多。”蕭布衣開玩笑道。

實際上他倒真地從未擔心過李靖的安危,李靖在他印象中,很高夀的。至於他蕭布衣,沒有任何資料記載,那是否意味著他有些短命?

“你們幾個傢伙要聽李郡丞的話。”蕭布衣扭頭望向孫少方幾人。

孫少方有些遲疑道:“蕭大人,要不要我們一路保護你?”

蕭布衣想想,“我覺得自己一個人更安全些。”

孫少方哭笑不得,蕭布衣卻是解釋一句,“少方,我馬快一些,天底下能攔住我地或許有,能追上我的,李郡丞也不行的。”

眾人都是笑,頭一回感覺到輕鬆些,他們知道蕭布衣絕不是吹牛,蕭布衣的馬兒頗為神俊,能追上月光地估計只有太陽光才行,可是蕭布衣要經過路途有四十萬突厥兵擋著,他能否輕易的通過?

“你們和我一起,反倒不如和李郡丞在一起安全。”蕭布衣誠懇的望著孫少方,“少方,聽郡丞的吩咐,你們絕對能安然地回轉。”

孫少方等人都是點頭,滿是信心。如果說當初李靖擊潰一陣風的時候,他們還覺得李靖很神的話,等到李靖率三百人打地叱吉設大軍東零西落地時候,他們覺得李靖就是一個神。

戰神!

他們從來沒有這麼服過一個人地時候,也嚮往有朝一日能夠跟隨李靖東征西討,威風凜凜。

蕭布衣交代了幾句,已經向李靖拱拱手,圈馬前行。只是才走了幾步,突然又勒住戰馬,“二哥,我想請你幫忙做件事。”

“說。”

蕭布衣猶豫下,“你這次去見可敦,也可能見到蒙陳雪的……”

他正在琢磨怎麼開口地時候,李靖已經問道:“你準備對她說什麼?”

蕭布衣勒著馬韁,見到眾目所望,終於大聲道:“麻煩你對她說一句話,就說我一直都很想念她!”

他這聲說的極大,倒把孫少方等人嚇了一跳,李靖點頭,“好。”

蕭布衣說出心中之話,心胸說不出的痛快,一拍白馬的脖頸,大聲道:“月光,走了,去見見四十萬大軍到底是個怎麼樣的場面!”

月光長嘶一聲,頗為愉悅,馬蹄輕挑,踏著晨星向遠方奔去,逐漸消失在天際。

孫少方一直遠望著蕭布衣的背影,依依惜別,如果說李靖是個將軍的話,蕭布衣在他心目中和兄弟沒有什麼兩樣。如今兄弟赴急,他只是恨自己本事低微,沒有能力幫手。

回頭見到李靖冷峻的望著自己,孫少方慌忙道:“李大人。什麼事?”

李靖上下地打量著孫少方,看的他心中發毛。

“你其實可以扮作一個人。”

“誰?”

“你穿上白衣,再騎上白馬,也就和布衣有點像了。”

孫少方雙手連搖,“李大人,你可饒了我吧,騎白馬的不見得像是蕭大人,我……”

“你可是不想聽從軍令?”李靖面沉似水。

孫少方只能飛快的找匹白馬,可一時間找不到白衣。快步來到李靖面前,“李大人,白衣慢慢的找,可我只怕騙不過什麼蒙陳雪的。”

李靖反倒愣住。“騙蒙陳雪幹什麼?”

孫少方搔搔頭,“不騙蒙陳雪,我扮作蕭大人做什麼?”

李靖啞然失笑,“有這種好事。還是輪不到你的,我不過是想讓你騙騙可汗而已。”

孫少方終於想的明白,又覺得李靖對他竟然很是信任,不由大為感動。

“李大人是說。讓我扮作蕭大人,我們再鬧點事情出來,始畢可汗就以為蕭大人還在草原。或許不再攔截蕭大人了。這樣蕭大人回轉就可能順利些?”

李靖點點頭。“你只說錯了一點,我們不是鬧點事情出來。我們這次是要把草原鬧的天翻地覆才對!”

蕭布衣說去見四十萬大軍,可他當然不會真地由紫河經過,他只是琢磨著怎麼儘快的,無聲無息的回轉中原就好。

回中原當然不止一條道路,如果繞遠從朔方回轉話,倒是不虞碰到太多的突厥兵,不過那是梁師都地天下,先不說他會不會出兵援助馬邑和雁門,單說他蕭布衣嫁禍梁子玄,又讓王世充把梁子玄解上東都,梁師都讓他活著出了朔方,那可是菩薩心腸。

除了朔方,還有榆林等地也可以回轉,雖然也有些繞遠,可畢竟……

蕭布衣琢磨路線的時候,已經奔出了百里之遙,月光回到草原,更是興奮,一路上從不歇蹄,也不覺得勞累。

蕭布衣卻是愛惜馬力,雖然恨不得插翅飛回馬邑,卻還是讓月光緩行,只為更好的賓士。

茫然四顧的時候,蕭布衣有些苦笑,才發現自己地想法有些紙上談兵。草原對他而言,還是個陌生的環境。

沒有了毗迦,也沒有了李靖,蕭布衣對路途很有些茫然,不要說朔方,榆林等地,就算他想找紫河在哪裡,都是有些困難。好在他白日認准太陽,晚上還有星星可以辨別,只是奔著南方偏東的方向疾馳,總有回轉中原的時候。

草原上牧民還有,可騎兵卻是少見,想必都是早早地去了紫河,蕭布衣也不知道趕到那裡的時候,是否來得及,只能做到盡力而為而已。

不過世事不如意者十之,蕭布衣還在為自己的聰明感覺不錯地時候,第二天起來地時候,草原刮起了狂風,狂風不但吹起了塵土沙石,還把太陽吹地不知道去了哪裡。蕭布衣望著陰暗的老天有些哭笑不得,四野荒涼,人跡也無,他知道自己已經迷失了方向。

竭力想著野外辨別方向技能,除了太陽星星外還有什麼可以依靠,司南雖然早有,可他顯然不帶那種麻煩地東西。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學過一個常識,那就是如果找到一棵獨立大樹的時候,通常都是南面的枝葉茂密,樹皮光滑,北方枝葉稀少,樹皮粗糙。

也不知道這個方法是否管用,蕭布衣先去找樹,可是不等找到樹木,遠方突然傳來呼喝叫囂的聲音。

蕭布衣舉目望過去,只見到十幾個突厥兵押著數人向這個方向行來,看被押之人居然也是突厥人的打扮,蕭布衣大為奇怪,不知道突厥人怎麼突然內訌起來。

突厥兵見到了蕭布衣白馬白衣,風中頗為顯眼,突然呼喝了聲,幾人留著看押突厥人,剩下的兵士卻是大聲呼喝向蕭布衣沖了過來。手上長矛晃動,來意不善。



不稍動,卻是不急不緩的摘下鞍上的長矛,心道不用認路的已經送上門來。

突厥兵奔行不到一箭之地,見到蕭布衣還是客氣的樣子,卻是毫不客氣的挽弓就射。羽箭嗖嗖,直奔蕭布衣射來。

蕭布衣沒有躲避。突然一磕馬鐙,月光越險越勇,居然毫不猶豫地電閃向前,數只羽箭幾乎擦他身邊而過,他判斷精准,知道長箭射不到他和月光,連長矛都懶得動下,轉瞬已經拉近了一半距離。

突厥兵終於有些慌張,他們雖然是馬背上長大的。可是從來沒見過這麼快的馬兒,這麼勇猛的人!

一突厥兵手快,再次挽弓,利箭直奔蕭布衣胸口射過去。這麼近的距離,他覺得是人都是無法躲避,此刻的他甚至能見到蕭布衣的雙眉如刀,眼眸中閃動著矛尖寒鐵般的冷。

蕭布衣出手。一矛刺中半空射過來的長箭,長箭下落,蕭布衣卻是人借馬勢,一矛將個突厥兵捅個對穿。大喝一聲,將突厥兵地屍體甩了出去。

帶血的屍體撞翻了一人,蕭布衣已經殺入敵陣。長矛連刺。泛出點點寒光。等到他收回長矛之時,馬上的突厥兵都是手捂咽喉。翻身落馬,再沒有了聲息。

馬兒嘶鳴,不知道主人為什麼僵硬不動,蕭布衣隻身單矛連殺數人,卻只覺得他們動作實在是太慢。

他現在終於明白虯髯客為什麼當初孤身對陣數十突厥兵,卻是毫不畏懼。他如今習練易筋經已久,只覺得目光敏銳,對方的舉止毫髮都是被他盡收眼底,所有突厥兵地動作仿佛放慢了幾拍,他長矛刺入突厥兵的喉嚨中,對方手臂都是來不及抬起。

當然他也向虯髯客問及自己易筋經練的如何,虯髯客為他把脈後,卻只是讓他練下去,蕭布衣心中忐忑,也不知道自己是練的慢了,還是進展地快了。

不過他長矛連殺數人,準確的來講,不是突厥兵變慢了,而是他的感覺,觸覺,力量和速度都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巔峰境界。

蕭布衣長矛滴血,催馬緩緩向前行去,剩下地幾個突厥兵都是眼露駭然之色,用矛抵住了人質的身子,大聲呼喝。只是他們說的突厥語,蕭布衣並不懂得。

見到他們用自己人來威脅自己,蕭布衣笑了起來,他一笑之下,突厥兵突然一聲喊,都是四散地逃了去,只因為方才蕭布衣獨立殺了近十人,在他們眼中已經不可戰勝。

草原只剩下幾個突厥人質,有老有少,也是驚惶地望著蕭布衣,多是渾身顫抖。

蕭布衣目光落在一個中年突厥人地身上,見到他身形瘦弱,被反縛了雙臂,不停的咳嗽,卻是護在老人和孩子地前面,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李玄霸。

中年人雖然自身難保,可下意識的動作還是盡力保護他不能保護的人,這是一種悲哀,也讓蕭布衣對他大生好感。

“你是誰?”

蕭布衣問話的時候沒有想到能得到回答,可中年人用中原話道:“我叫阿史那,不敢請教勇士高姓大名。”

蕭布衣沒有回答,只是念著阿史那,他知道這是草原的大姓,“他們為什麼要抓你們?”

阿史那神色猶豫,半晌才道:“勇士,他們總是這麼的蠻橫不講道理。”

蕭布衣點點頭,手腕一翻,已經拔出寶劍跳下馬來。阿史那吃了一驚,老人孩子都是後退,他卻上前了一步,輕咳道:“勇士,你要殺的話,請殺了我好了,他們不過是無辜的老人和孩子。”

“阿塔,要死一起死。”一個孩子沖了過來,守衛在父親身邊,死死的望著蕭布衣。

孩子還小,並沒有被捆綁,見到突厥兵跑光,壯著膽子,手忙腳亂的幫父親去解繩索,不過他實在瘦弱不堪,越解反倒綁的越緊。

“你兒子?”蕭布衣笑問道。突厥語中,阿塔就是父親的意思。

阿史那見到蕭布衣笑意和善,疑惑不定道:“勇士,請寬恕他的無禮,他還是個孩子。”

他話音未落,蕭布衣寶劍向阿史那揮去,孩子大叫一聲,居然抱住了父親,以身想要擋住寶劍,等了良久,不見刺痛,孩子回轉頭來,驚喜的發現父親身上繩索已經斷開!

“奧射設,勇士是好人的。”阿史那身上繩索斷開,心中大定,暗叫真主保佑。他本來是極有身份之人,這次卻是因為意外的緣故被抓住,本來以為必死,卻從來沒有想到過絕處逢生。

蕭布衣走了一圈,手中短劍連揮,已經割斷了所有人身上的繩子,揮手道:“你們走吧。”

阿史那反倒愣住,吃吃問道:“勇士不要我們付贖金嗎?”

蕭布衣見到他們雖然衣衫襤褸,可衣料質地很是不差,想必也是突厥的貴族出身。

不過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候,貴族又能如何,有時候還不如個叫花子,他們的富裕要是沒有實力的保護,不過是鏡花水月,惹禍上身而已。

“我要什麼贖金,只是路過而已。”蕭布衣上馬,本來想走,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回轉說道:“等等,你們可知道,大隋的馬邑在哪個方向?”

阿史那本以為他要反悔,不由心慌,聽到他只是問路,鎮定下來,“勇士,馬邑已經去不得,我從那條路上趕過來,發現草原的勇士都向那裡去了,只怕要起衝突,勇士還請另選良地吧。”

他說的有些暗示,是想請蕭布衣保護,卻是不敢說出口來,蕭布衣皺皺眉,“我就知道有勇士去才會去的,你只要告訴我方向即可。”

阿史那伸手指向一個方向,“勇士真的要去,順著這個方向直走即可。”見到蕭布衣要走,阿史那突然叫住蕭布衣,“勇士請留步,我這有個老僕,對地形頗為熟悉,不虞迷失道路,勇士若不嫌棄,就讓他帶你前去。到了馬邑,他自會回轉,不會耽誤勇士的行程。”

一個老僕毫不猶豫的站出來,蕭布衣本待拒絕,轉念一想,要真的迷路,反倒欲速不達,點頭道:“那好,多謝你們了。”

阿史那連說不用謝,等到老僕和蕭布衣都走後,這才長歎了一口氣,愁容滿面。

“阿塔,你歎氣做什麼?”孩子天真的問。

阿史那緩緩站起來,望了一家老小,傷感道:“我們雖然暫時獲救,可要真的想要活命,一定要找到可敦才好,奧射設,你要記住這個勇士的樣子,有朝一日,若有機會,定然要報答于他!”

奧射設用力點頭,小臉上竟然滿是堅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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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節 赴急

布衣才發現老馬識途的真諦,相對阿史那的老僕而言顯然都是太年輕了些。

他帶著老僕回轉,實在是再英明不過的決定。

老僕雖老,可能騎馬的速度也跟不上他,但由他帶路,蕭布衣感覺路程最少縮減了一半。老僕說話很少,對蕭布衣卻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因為蕭布衣救了阿史那,老僕對他的感激是發自肺腑,付諸行動。

一路南奔,路上的突厥兵漸漸多了起來,三五成群的有,十數呼喝的更多。這些突厥兵有如涓涓細流般向一個地方彙聚,滿是興奮。

蕭布衣終於明白始畢可汗為什麼要號令所有突厥兵到紫河南百里集合,他能讓這些散漫的突厥兵趕到紫河已經算是個了不起的成就。

草原實在有些大,突厥騎兵卻是沒有什麼拘束,眼下的形勢看起來更像,始畢可汗發了個口號,大家去搶錢,人多力量大,我可以等你們一會,到時候若是不來,我們滿載而歸你們可別抱怨!

蕭布衣見到三三兩兩的突厥兵的時候,想起了李靖臨別前對他說的幾句話,不由哂然。突厥兵隊不列行,營無定所。逐水草為居室,以羊馬為軍糧,勝止求財,敗無慚色!

無組織,無紀律,這是蕭布衣給他們下的最後評語。

可突厥兵越來越多,路上搶不到什麼,見到蕭布衣的白馬倒是大為心動,有幾個見到蕭布衣並非突厥人。早就高喊著沖過來。蕭布衣見到他們彼此之間也不相識,靈機一動,又隨手殺了幾個上前地突厥兵。

他現在武功高強,殺突厥兵有如草芥般,老僕見了眼中只有更加的畏懼。老僕叫做伯都,活了幾十年,從來沒有見到過這種殺人如麻的本事。兇悍的突厥兵在蕭布衣的長矛前,草人一樣的沒有還手之力。

蕭布衣殺了突厥兵,取了他們的角弓響箭。順便扒下他們的外衣披在身上,將前襟向左掩去,再帶個氊帽,就變成標準的突厥人。

老僕明白了蕭布衣地意思。也是如法炮製,蕭布衣當然不會捨棄月光,又覺得月光的確神俊的有些不合群,索性在溪邊取了點爛泥。糊在了月光的身上。

月光很是不滿,覺得主人虐待它,蕭布衣好說歹說,又是許諾回轉中原後請它喝二十斤美酒。月光這才勉強同意,神俊地白馬變成了花泥馬。

兩人一馬經過打扮後,就變成了落魄的突厥騎兵。可麻煩卻少了很多。

又行了一天。突厥兵已經由細流變成了小溪。而且有向大河發展的趨勢,蕭布衣暗自心驚。只覺得草原的騎兵四面八方地開始向邊境彙聚,可邊境現在如何,還是一如所知?

所有的交通全部斷絕,路上隱約可見商人的屍體,那些是去突厥做生意無辜的中原商人。

蕭布衣聽到突厥兵議論,經過伯都翻譯,已經知道始畢可汗下了命令,前方紫河方向地中原人一個不留,格殺勿論!

不知道這個命令是否針對自己,抑或只是怕走漏消息而已,蕭布衣卻是再次感受到了疆場的冷酷無情。他一直都對李靖的統兵佩服地五體投地,可一直想像著自己如果有一天地話,見到前方地兵士一排排的倒下,會不會有那麼一刻地不忍。

蕭布衣和伯都喬裝完畢,由開始的躲避突厥兵,變成了突厥兵的一員。突厥兵大多都是彼此不識,只為了一個共同的目的聚集到一起,見到二人的落魄,卻多少有些鄙夷。

不過也有的突厥兵見到伯都五十多歲還拿著長槍來打劫,多少有些同情,要不是家裡揭不開鍋,一大把年紀的,何止如斯呢?

當然見到蕭布衣還很年輕,有些突厥兵也過來搭訕,伯都知道蕭布衣不悉突厥語,只是說這是個啞巴,家又窮,找不到老婆,這次出來打劫不過是要搶個女人回去。眾人一陣唏噓,等到再想安慰蕭布衣幾句的時候,發現這一老一啞的已經不見了蹤影。

他們並不著急,蕭布衣卻是等不得,和老僕一起星夜馳騁,終於晨光破曉的時候趕到紫河的南部。

小河終於彙集成了洪流,蕭布衣見到散兵游勇的時候,還覺得突厥兵也是不過如此,可等到望見遠方長槍林立,戰馬齊整的突厥兵的時候,饒是見過大場面,也是不禁倒吸了口冷氣。

紅紅的日頭還是隱在遠方的雲層,天青之色中卻可清晰見人。

遠望黑壓壓的騎兵烏雲般的凝集,漫山遍野,更遠處卻是營帳密佈,萬馬騰嘶。

矛頭在晨曦中森冷發著寒光,營帳環拱處,一處較高的土崗上聳立著一座牛皮大帳。大帳頂部發著柔和的光芒,是以黃金鑄造。

牛皮大帳前高高的懸著黑色大,蕭布衣見了還沒有說什麼,伯都已經壓低了聲音道:“那就是可汗的大帳。”

蕭布衣扭頭望了他一眼,聽到他口氣中居然有厭惡憎恨可汗的意思,心下錯愕,沒有多想。目光從大帳向紫河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到前方已經看到有大軍開拔,一隊隊一列列,甚為規矩,只是馳騁的錯落有致,不時有將領呼喝約束,一列列的向前方馳去!

有的騎隊能有三千來人,頗為壯觀,有的卻是不過千人,也是很有衝力。個個神情都是帶有掠奪前的狂熱和興奮,蕭布衣暗自握緊了拳頭。

“伯都,你回去吧。”

老僕猶豫下,不等回答,遠方已經來了一個軍官,身材魁梧,神情跋扈,大聲向二人呼喝著什麼。

伯都喏喏應對,卻是拉著蕭布衣進入一隊騎兵之中。見到沒人注意,低聲道:“恩公,這是閒散部落的騎兵所在,我說我們是從同羅部落來地,你不用擔心,就算是同羅的騎兵來,也不見得彼此認識。這裡是散兵彙聚所在,每彙集大約一千人就要開拔出發的。”

蕭布衣搞不懂伯都這個突厥人為什麼如此説明自己,卻想到了什麼。“我們要去哪裡?”

伯都問了身旁的兵士幾句,得到肯定的答覆,“是去馬邑。”

蕭布衣見到無數的精銳騎兵已經向正南進發,自己所在的隊伍已經開拔向西南。散亂不齊,多是游勇,心中凜然。李靖已經對他說過,從紫河南下有兩路可以進攻中原。一路是馬邑重鎮,另外一路卻是進入雁門郡。

也就是突厥兵這種領軍方式,互不相識,為了個利字才凝結。才能讓他混入突厥兵隊伍中。

自己混入了這路騎兵算是僥倖,可去馬邑就不見得是僥倖的事情。始畢可汗既然讓這些散兵去攻擊馬邑,不言而喻。精銳之兵就是要從雁門郡而入。自己是跟隨他們。

馬先入雁門郡?

他手握長矛,頭一次的猶豫不決。只是因為前方兵士已經開拔,密密麻麻地讓人心寒,他單騎想要從這萬軍隊伍中殺過去,只怕就算虯髯客在此,都要掂量一下。

蕭布衣尋思的功夫,卻不由自主的催馬和隊伍向西南開拔,回頭望過去,只見到草原的騎兵並不稍減,還是有不停地兵士湧入,一列列的兵士不停的出發,戰馬嘶躍。

“伯都,你可知道從馬邑到雁門的捷徑?”

伯都有些愕然,搖頭道:“恩公,草原我倒是熟悉,可中原那是你們地地方呀。”

蕭布衣搖頭苦笑,覺得的確是有點強人所難,中原的路徑他都不熟悉,難道還要指望個外人嗎?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開,你自己保重。”

伯都露出感激的表情,“謝謝恩公地關照,不過你大可放心好了,這千人的隊伍中,大多都是彼此不識,你若走了,我自然找個地方藏起來,慢慢的墜後,然後就會回轉草原地。只是恩公,你千萬要小心呀。”

蕭布衣點點頭,和伯都不再說話,稍微分開點距離,只策馬前奔不到一個時辰,已經到了紫河邊。

這時候紅彤彤地太陽才是沖出厚重地雲層,灑下了金燦燦的光芒。

明亮地河水中金波粼粼,鳥鳴蟲啾,正是大好的景色。蕭布衣無心欣賞,饒是急智非常,一時間也是想不到什麼好方法。

突厥兵雖然是散漫不堪,可如今出軍卻是每隊都有數名軍官壓陣,蕭布衣所在的隊伍中,為首之人正是方才那個滿是倨傲的突厥軍官,不時的回頭急喝,雖是狂傲,可看得出,突厥兵卻是大多服他,沒有不矩的逾越。

前方這時候突然傳出號角沉響,聲動四野,曠漠淒涼。蕭布衣心頭狂震,向遠處望過去,只見到渡河到對岸的突厥兵已經吹起了號角,一時間矛尖寒光,長刀閃動,鏗鏗鏘鏘聲中,夾雜有突厥兵有如狼嚎的喊叫。

突厥兵正式開始進攻了!

塵土飛揚中,鐵騎奔踏,沒有了束縛的突厥兵已經有如群狼般急不可耐的向馬邑的方向沖去,一路上,當然是紫河到馬邑間的村落最先遭殃。

河這面的突厥兵也有了騷動,雙目中冒出貪婪的光芒,踴躍的向河那面奔去。

號角一響,衝鋒已起,這面的突厥兵畢竟是多個族落的聚集,陣型已經不像伊始般有模有樣,軍官雖是大聲呼喝,卻也有些約束不住。

“沖呀用突厥語怎麼說?”蕭布衣低聲問道。

“緹奎。”伯都不解其意,卻還是快捷回道。

蕭布衣點頭,低聲道:“伯都,你自己保重。”

他話一說完,已經催動月光,疾快的渡河前行。月光入水,頗為愉悅,奮蹄前行,一時間水花四濺。這段河岸頗淺,行軍不成問題,蕭布衣本在隊伍稍後的位置,等到渡過河去的時候,已經幾乎和那個軍官並行。

軍官見到蕭布衣馬快,目光中滿是驚詫之色,他雖然不認識蕭布衣。可覺得這種快馬是為神俊,這人應該是列入精兵那隊,怎麼會混雜在這裡。

見到蕭布衣轉瞬已經到了隊頭,脫離了隊伍,軍官勃然大怒,挽弓搭箭,厲喝一聲,一箭射到蕭布衣的馬前。

他用意只是威嚇,想要讓蕭布衣歸隊。蕭布衣卻是摘了角弓,反背一搭,一箭射了回去。

‘嗖’地一聲響,利箭正中軍官的咽喉。軍官難以置信的捂住咽喉,翻身栽落下來。

天地間靜了片刻,無論見不見到的都被眼前的情形震撼,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突厥兵地大膽。居然射死了領軍的千夫長!

蕭布衣卻是放粗了嗓子,揮舞起手上的角弓,大聲喝道:“緹奎!”

話一說完,他已經縱馬飛奔。一路狂吼著,發瘋一樣。突厥兵知道這是向前沖的意思,有些人千里迢迢的來到這裡。只是為了打劫錢財。早就不滿拘束。在可汗在地時候。還不敢鬧事,聽到這裡有人挑頭。如何按捺的住。

一人跟著喊著,緹奎!十數人接著喊了起來,聲勢很快的傳染,數百人近千人的喊了起來,蜂擁前行,踐踏著千夫長地屍體向前沖去。隊伍的長官想要約束,卻是無能為力。

伯都見到蕭布衣遠去,終於策馬向一旁躲去,雖還是跟著前行,卻準備伺機逃離,他是突厥人,倒是不虞逃命的。

蕭布衣回頭望去,只見到身後的突厥兵和狼一樣,密密麻麻,也是心驚。

只是這時卻已經顧不了許多,戰爭遲早要爆發,他以一己之力想要阻擋無異螳螂擋車,先讓他們亂起來,再通知楊廣抗衡是唯一地辦法。

他一馬當先,很快的追上了前隊,前隊本來還是有點規矩的前行,可是聽到後方的騷動,也是動亂起來。一個千夫長厲聲喝著縱馬出隊,想要攔住蕭布衣,沒有想到蕭布衣也不挽弓,奮力將手中地長矛擲出去。

他這一矛,去勢如虹,千夫長如何擋得住,空中只見到光影一閃,血光噴湧。千夫長軟軟的身子向馬下栽倒,蕭布衣錯馬而過,順手取了他的長矛。

突厥兵見到鮮血,如同餓狼見到了血腥,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有幾個人終於覺得不對,想要阻攔,蕭布衣一騎絕塵,早早地沖了過去。

突厥兵雖然人多勢眾,可事發突然,號令不行,被蕭布衣一鼓作氣竟然沖到了最前。蕭布衣見攔就斬,突厥兵混做一團,不明所以。

等到蕭布衣沖到行軍最前地時候,已有數名軍官厲聲喝著追過來,蕭布衣暗叫一聲僥倖,不管他們呼喝什麼,只是縱馬狂奔。

無數地突厥兵被他拋到身後,無數的突厥兵驚駭地望著奔馬如龍之人。

突然有突厥兵大聲喊道:“艾克坦瑞,艾克坦瑞!”

更多人也是跟著喊道:“艾克坦瑞……”

隊伍混亂了起來,無數兵士蜂擁的跟在蕭布衣的身後,大聲呼喝,興奮之意溢于言表。幾個過來圍剿的軍官早被擠的不知道去向,蕭布衣一馬當先,突然想到艾克坦瑞是馬神的意思,難道這些兵士中有人當初在草原中見過自己?

艾克坦瑞的洪流呐喊滔滔湧來,蕭布衣心道,我這個馬神現在不是庇佑你們,而是想要保佑我們大隋子民免遭屠戮。

想到大隋子民的時候,蕭布衣這才意識到,他已經融入了這個時空,再也無法分割。

突厥兵雖然瘋狂前湧,可要論馬快,卻是遠遠不及月光。蕭布衣用盡全力的驅馬,轉瞬撇開突厥兵好遠,再過盞茶的功夫,已經

無影無蹤。

無數突厥兵驚的目瞪口呆,他們只以為這次征戰是馬神來統領,沒有想到馬神轉瞬不見,只能喃喃念著艾克坦瑞四個字。馬神不知所蹤,他們也霍然失去了方向,有些茫然。

眾軍官終於沖上前來,大聲呼喝,號令隊伍向前,一時間塵煙四起,兵甲刀光彌漫,天空金日也被烏雲籠罩,殺氣重重。

蕭布衣撇開突厥兵,心中大喜,識得路程,一路向馬邑奔行,他馬雖快捷,卻也將將到了晚上才能沖到馬邑城。想起當初他們從馬邑到紫河也要兩天多的路程,現在居然被他不到半天做到。不由有些心疼地摸摸月光的鬃毛。

月光卻是長嘶一聲,漫不在乎,看起來還是遊刃有餘。

蕭布衣心想當初虯髯客為追月光,輾轉千里,月光的腳力可見一斑的。

馬邑城前還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這裡雖是邊陲重鎮,可是太平多年。就算突厥兵擄掠,也少有到城池附近的時候。所有人臉上一片祥和,絲毫不知道危機屠戮已經迫在眉睫。

蕭布衣人到馬邑城門前,兩個兵士見到他馬快,持槍交錯。大聲道:“突厥人,做什麼的,下馬。”

蕭布衣這才想起自己裝束沒變,顧不得解釋。長矛刺出,挑飛了二人手中的兵刃,一槍抵在兵士的咽喉之處,厲聲道:“快去帶我去見王太守。”

他心中急切。顧不得許多,沒有想到呼啦啦的過來一群兵道:“想要造反嗎?”

蕭布衣雙眉一緊,“你們不認識我是哪個?”

一個兵士嘲笑道:“看你這灰頭土臉地樣子。還希望人人都要認識你嗎?”

蕭布衣雙眉一豎。反轉槍桿打了過去。那人離他還遠,不知怎的被他抽中。淩空飛了起來,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不能爬起。

眾兵士都是大驚,譁然叫了起來,持槍操刀的後退一步,陡然一兵士大叫道:“你是蕭大人嗎?”

蕭布衣長舒一口氣,“我是朝中太僕少卿蕭布衣,速帶我去王太守,有緊急軍情告之。”

識得蕭布衣地兵士詫異道:“大人,有什麼要事?”

蕭布衣本來不想引起騷亂,可想到如今救急救火般,沉聲喝道:“讓百姓快快入城,閉上城門,突厥兵四十萬之眾已然南下,分路進攻馬邑,雁門兩郡。若想活命,速通知王太守堅守待援。”

蕭布衣馬上探身,已經拎起了那名兵士,本以為會引起騷動一片,沒有想到眾兵士面面相覷,突然爆笑起來,都是道:“蕭大人,這怎麼可能,前方都有路哨,他們怎麼沒有通傳?再說四十萬的突厥兵,你以為是牛羊嗎?”

蕭布衣頭一回有了震怒,沒有想到自己千里迢迢的趕來報信,阻隔不在突厥,卻在自己人身上。

不想再和他們廢話,蕭布衣問著拎著的那名兵士道:“帶我去見王仁恭,記你一功。”

兵士戰戰兢兢道:“蕭大人,王太守不在馬邑,聖上出巡長城,他已經去雁門郡隨駕!”

蕭布衣怔住,暗道楊廣果然是在雁門郡,轉瞬問道:“現在馬邑城誰是最大?”

“本來還有個李郡丞,可是好像跟大人去了草原,這馬邑城中最大地就是劉校尉了。”

蕭布衣長歎一口氣,“速找劉武周。”

他本來以為找到劉武周後讓他守城,進城才到半途就見到驛站馬官,當下讓兵士去找劉武周,自己卻是分配城內驛站人手,讓他們速到樓煩,雁門,太原三郡稟告軍情。本來軍情稟告不歸他管,驛站不過是傳達的作用,要有兵部的文書才好,只是蕭布衣懶得一個個去找,心道等到商量妥當,雁門郡那面還不知道是什麼樣子。

驛官見到蕭布衣作保,頂頭上司發話,不再廢話,迅即飛馬出城傳達文書,蕭布衣雖是急迫,卻還是用了頓飯功夫,見到自己派出去的兵士回轉,身後帶著一個軍官,卻非劉武周,不由皺眉道:“劉校尉呢?”

“我跑遍了半個馬邑城,也沒有找到劉校尉地。”兵士苦著臉,“蕭大人,小的盡力了。”

“屬下奉承尉齊洛,眼下歸李郡丞統管,知道蕭大人來此特來參見,卻不知道蕭大人找劉大人何事?”兵士身後那人年紀不大,身形剽悍,雙目炯炯。

蕭布衣盯著他的雙眸片刻,簡潔地把發生地一切說了遍,沉聲道:“齊洛,我現在命你暫且守城,等我出城後,緊閉城門,堅守不出,若有問題,我來負責。”

齊洛有些為難,蕭布衣卻已經大踏步走過驛館,翻身上馬道:“齊洛,如今全城地性命安危都在你手,你好自為之。你,”蕭布衣伸手指著那名兵士道:“跟我到雁門郡去見聖上。”

兵士嚇了一跳,齊洛卻是搓手,不知所措。蕭布衣回頭望了他一眼,長歎一聲,馬在長街,高聲喝道:“太僕少卿蕭布衣有令,突厥犯境,軍情緊急。現命奉誠尉暫代城守一職,抵抗突厥兵入城,若有不聽,軍法處置。蕭布衣以天為誓,對此負責。”

他運氣喝出去,聲動半空,附近靜寂一片,都是盯著馬上的那個突厥裝束地人,有的已經認出這是王太守陪同的蕭大人,有的還是茫然,轉瞬有些慌亂。

齊洛臉上有了激動,向蕭布衣的方向深施一禮。

蕭布衣縱馬出城前,在路上又喊了兩遍,等到出了馬邑城,知道自己能為這座城池做到的只有這些,還有更多的人等待他去救命和通知。

“你叫什麼名字?”蕭布衣向那個兵士問道。

“方無悔。”兵士戰戰兢兢道。

“好名字,男人做事當應無怨無悔。”蕭布衣長笑道:“帶我去雁門郡找聖上,我管保你加官進爵,找最近的路去。”

方無悔卻道:“蕭大人千里赴急,救國危難,屬下欽佩在心,只求幫手,哪裡還想什麼加官進爵。只是雁門郡城有四十一座,聽聞聖上北巡,如今也不知道到了哪裡,我們難道挨個城池去找嗎?”

蕭布衣皺眉,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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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節 阻撓

門郡城池四十有一,楊廣現在應該在哪裡?

蕭布衣心思飛轉,轉瞬問道:“雁門郡最大的城池有幾座?”

“縣和雁門。”

“先去縣。”蕭布衣知道時間急迫,容不得他過多選擇。他親身從紫河奔來,知道從紫河南下的路上,突厥兵都和螞蟻般的絡繹不絕,如今邊陲太平過久,楊廣又是一心攻打高麗,邊陲並不重視,只怕被突厥兵猛攻之下,一潰千里的。

方無悔點頭,不再多話,策馬帶頭向東馳去。蕭布衣到了馬邑之時,已近夜晚,吩咐守城又用了些時候,出城時天色已晚。

身後燈火輝煌,卻是漸行漸遠,終於完全的沒入黑暗之中。

前行不到數裡已經到了一片林子中,方無悔指道:“大人,過了這片林子,有翻山小路可到縣,只是道路崎嶇,不算好走。”

“但行無妨。”蕭布衣毫不猶豫道。

方無悔不再遲疑,縱馬前行,蕭布衣緊跟其後,二人行在林中,前方的方無悔突然驚叫一聲,連人帶馬向地上倒去。蕭布衣微驚,月光卻是一聲長嘶,淩空躍起,徑直向前方跳了去。

蕭布衣人在馬上,已經發現兩棵樹中間攔著極細的一根繩索,肉眼難見。方無悔沒有留神,被連人帶馬的絆倒下來,月光卻是靈性非常,騰空一躍,已經越過絆馬索,落地的時候呼啦啦地一聲響。身後現出一個大坑。

蕭布衣轉瞬明白,有人在這裡設下絆馬索,又怕馬兒躍起,在前方又挖了個大坑,心機之深,可見一斑。只是算計之人千算萬算,卻沒有算准月光神俊非常,一躍之下要比尋常之馬遠了很多。

林子兩側人影鬼魅,長槍穿刺。取的蕭布衣的馬匹,蕭布衣手中長矛連擺,已經擋開長矛,連人帶馬的穿出了樹林。馬蹄聲急勁遠去,轉眼不知道去向。

竄出的二人手持長矛,都是跺足,恨聲道:“讓他走了。”

方無悔跌的不輕。鼻青臉腫,見到二人持矛走過來,一聲大喝,拔刀就砍。那兩人冷哼一聲。長矛交錯刺出,一矛壓住方無悔的單刀,一矛指著他的胸膛。

“你們要去哪裡?”

方無悔被抵住胸膛。咬牙道:“不知道。”

那人槍尖一送。刺入方無悔的胸口半分。鮮血流淌,“你不說就是死。”

方無悔突然大笑了起來。重重地唾了一口,厲聲喝道:“你們還是不是人?老子小兵一個,可還知道突厥兵來了去救國報信,你們這些雜碎卻……”

旁邊一人出拳重重擊在方無悔的小腹,冷笑道:“我讓你嘴硬,我再問你一句……”

“不用問了,”一個聲音從二人身後傳了過來,“問我好了。”

蕭布衣說了八個字的功夫,二人最少已經向後攻出了三招。蕭布衣只是一伸手,就已經敲在一人的後腦,那人搖搖晃晃地擊出一招後,暈倒在了地上。另外一人心中大寒,兩招落空,卻被蕭布衣拎住衣領,正正反反的抽了數個耳光,“方無悔說的不錯,你們就是雜碎!”

蕭布衣下手極重,數個耳光下去,那人一張臉已經腫的和豬頭一樣。

方無悔見到蕭布衣回轉,一出手就是擒住兩人,精神大振。才要掙扎站起,突然大聲叫道:“小心……”

方無悔話音未落,蕭布衣已經竄了過來,一把抓住了方無悔,全力向前沖去。身後寒光閃現,盡數地落在兩個刺客的身上,只聽到一聲慘叫後,林中索索作響,聲音遠去。

蕭布衣緩步走了回來,向地上的兩人望過去,只見他們每人身上都是中了幾枚飛刀,早就斃命。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蕭布衣連人帶馬沖出了林子,卻是拍馬讓月光遠去,自己無聲無息的轉了回來,擒住兩個刺客地時候,卻沒有想到對方思慮縝密,還有高手暗藏。

高手目標卻是殺人滅口,殺了刺客後飄然而去,似乎也知道無法阻攔蕭布衣。

“蕭大人,都是我誤事,不然你……”方無悔羞愧的無地自容。

蕭布衣擺擺手,“他是否殺人滅口已經無關緊要了,看看你的馬兒還能跑嗎?”

方無悔不解蕭布衣言語中地深意,卻趕快去看自己地那匹馬兒,驚喜道:“大人,還好,馬兒沒有受傷。”

蕭布衣點頭出林,啜唇做哨,嘹亮地哨響發出,月光黑暗中奔出,倒讓方無悔豔羨不已。

方無悔繼續前行帶路,只是更加的小心翼翼。蕭布衣跟在他身後,卻是疑惑重重。方無悔或許不知道殺手到底是哪個,可蕭布衣卻無法不把目標鎖定在某些人地身上。他一路上從紫河到了馬邑,攔截他的當然不可能是突厥兵,唯一有可能,而又有機會攔截他的人就是在馬邑城中。

他悄然回轉只是為了看看方無悔是否參與了其中,可結果證明方無悔倒還是條漢子,但結果也證明他猜的不錯,有人並不想他去通風報信,符合這個條件的在蕭布衣心目中除了劉武周,已經沒有了旁人。

這也能說明為什麼他在馬邑城找不到劉武周,或許是因為劉武周根本就不想來見他!方才那個高手武功不差,或者也是劉武周本人?

蕭布衣人在馬上,拆解謎團後沒有輕鬆,反倒是更為沉重,如果劉武周阻撓自己通知楊廣的話,那他派出的驛官會不會也一樣受到劫殺,劉武周蓄謀積慮的攔截他去報信,從近了點來說,那就是想讓楊廣去死,可從深遠了來想,那就有可能是他早就和突厥有所勾結!

第二日清晨的時候,蕭布衣和方無悔已經到了縣。

縣城郭高大巍峨。風平浪靜,不見突厥兵出沒,倒讓蕭布衣微微放下點心事,方無悔卻是突然驚叫道:“蕭大人,你看!”

蕭布衣聽到他聲音驚,凜然向他指著地北方望過去,此刻時候尚早,日頭並沒有出來,天空本是曙青之色。這會兒底邊卻已經燃上一層豔過朝霞的紅。紅色之上,又是不停有黑色的灰塵凝聚不散,張牙舞爪有如惡魔般。

突厥兵放火燒城了嗎?蕭布衣心頭微顫,不知道什麼滋味。雁門郡如今已在突厥兵鐵騎之下。突厥兵不服管束的多,難免燒殺掠奪,百姓是慘了,可這一放火。楊廣身邊也有百戰之人,應該有所警覺吧?

他匹馬南下,當然要比突厥兵燒殺擄掠快上很多,可突厥兵作戰迅疾。這刻也絕對不會離此太遠。

拍馬到了縣城門下,蕭布衣高聲喝道:“城門守兵聽著,太僕

布衣在此。請問聖駕可在?”

城門緊閉。城兵從城垛上望下來。高聲喝道:“兀那突厥兵,你想騙我們不成?”

蕭布衣皺下眉頭。心道自己這身裝束一直忘了除去,倒是惹出太多意料不到的麻煩。

除了突厥裝束,蕭布衣露出緊身勁裝,厲聲道:“軍情緊急,我只能從權,若是聖駕在此,請你們速去通知,就說太僕少卿蕭布衣求見。若耽誤了軍情,我只怕你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見到這裡城門緊閉,戒備也比別的城池要嚴的多,蕭布衣倒覺得楊廣很可能在此。他好說不行,只能用言語相逼。

城兵有些猶豫,一人已經下了城頭,另外一人卻是高聲喊道:“你等等,有人去通知齊王了。”

蕭布衣皺了下眉頭,齊王?那是楊廣的二兒子,上次在福順殿見過一面,倨傲不遜,他怎麼在這裡?

“請問聖駕是否在此?”

“這我怎麼能告訴你!”城兵理直氣壯道。

蕭布衣沉吟片刻,突然回轉頭道:“方無悔,一路行來,我知道你是個漢子。”

方無悔眼淚差點流了下來,“得蕭大人一言,無悔死而無憾。”

“眼下有個任務很可能送命,不知道你是否能做?”

“蕭大人吩咐,無悔萬死不辭。”方無悔雖然和蕭布衣不過是半天地交情,可一路上見到蕭布衣做事大義,奔波勞苦不為已欲,早就心下佩服,只想著自己尋常個兵士,一輩子也不會有什麼出息,卻沒有想到終於有轟轟烈烈的一天。

“我總覺得聖駕不在縣,可又只能等待。”蕭布衣輕輕歎息一口氣,“雁門城離此不遠,我也不知道哨站是否有戰情傳達,但為了穩妥起見,現在我想讓你快馬去雁門送信。只是,你很可能被誤會,或者有殺身之禍。”

他沒有說為什麼會有殺身之禍,方無悔也不詢問,馬上直起了腰來,臉上露出絲笑容,“蕭大人,人總是會死的,無悔不怕。”

蕭布衣點點頭,“無悔,我沒有說錯,你果真是條漢子,那我希望我們雁門再見。”

方無悔催馬向雁門的方向奔了幾步,突然回頭問,“蕭大人,我能否提個要求。”

“你說。”

“無悔如是不死,以後不求加官進爵,只求能跟在蕭大人身邊。”方無悔期待問道。

蕭布衣笑著點頭,“我如不死,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

方無悔刹那間意氣風發,拍馬向雁門地方向奔去,蕭布衣目送他遠走,輕聲道:“好漢子。”

方無悔遠走,城門頭還是沒有動靜,蕭布衣才想再次催促,城門樓處突然傳來大笑聲,“原來真的是太僕少卿到了,我還以為城兵在騙我,還是重責了一頓。”

蕭布衣抬頭望上去,見到楊暕站在城門樓,身著華服,倨傲瀟灑。他和楊暕倒真的只有過一面之緣,並不熟識,卻沒有想到楊暕還能認出他來。

“請問齊王,聖駕可在?”蕭布衣大聲道:“突厥兵四十萬犯境,目前已下紫河,現在恐怕早進入了雁門郡,還請聖上早早的準備。”

“四十萬突厥大兵?”楊暕故作驚詫道:“蕭少卿可是一個個數過嗎?”

蕭布衣愕然。楊暕身邊地兵士都是笑了起來,楊暕這才大聲道:“蕭大人可是昨夜宿酒未醒,今天在說胡話嗎?我大隋和突厥一向交好,這次聖上更是親自出巡,賜婚叱吉設,突厥應該感恩戴德才對,怎麼會發兵南下,簡直是一派胡言。”

蕭布衣皺起眉頭,伸手一指北方道:“齊王。北方戰火已現,難道你也是視而不見嗎?”

只是這會兒的功夫,天邊又紅了一分,天空中濃煙更重。甚至能隱約覺察到蹄聲踏地的震顫。齊王漫不在乎道:“這想必是北方村落偶爾失火罷了,我想蕭少卿實乃大驚小怪了。蕭少卿不是去突厥當什麼賜婚使,怎麼會突然發現突厥南下,四十萬大軍南下。竟然能讓蕭少卿匹馬單槍的回轉,難道又是重演當初單騎救主地一幕?”

他說的輕鬆,全然沒有把戰事放在眼中,蕭布衣一顆心沉了下去。緩緩道:“齊王,蕭布衣對大隋忠心耿耿,千里奔回報信。沒有想到齊王居然一再懷疑。齊王懷疑也是無妨。可軍情緊急。突厥南下,銳氣正酣……”

“莫非蕭少卿認為。這天下只有你一人能對抗突厥兵嗎?”楊暕譏笑道:“突厥兵不來則已,若是來了,我也可以讓他們鎩羽而歸的。”

“還請問聖上何在?”蕭布衣強壓住怒意,恨不得一矛戳死這個齊王。陡然間心中一凜,這個齊王怎麼來看,都不像白癡之輩,他就算嫉妒自己地功勞,可突厥兵南下,他又如何會拿自己地性命開玩笑?

“蕭少卿千里奔波,如今想必累了。”楊暕揮手道:“打開城門,請蕭少卿進城。”

城門開啟,蕭布衣卻是握緊長矛,城內出了兩隊騎兵,個個鎧甲鮮明,持矛帶盾,居然對他戒備森然,如同當他是敵人一般。

蕭布衣知道不妙,卻還是沉得住氣,為首地一名軍官道:“蕭大人,請下馬棄矛。”

蕭布衣馬上巋然不動,“做什麼?”

“城內有齊王在,我們只怕有奸細混入,誤傷了齊王。”軍官正色道。

蕭布衣氣急反笑,“你們難道以為我是奸細?”

軍官臉色不變,“這不過是例行公事而已,還請蕭大人不要為難屬下。”

楊暕城頭上高聲道:“蕭布衣,你若是問心無愧,何妨下馬棄矛接受檢查?你若是不下馬丟了兵刃,可是心中有鬼?”

軍官帶著兵士緩緩上前,蕭布衣摘了長矛,陡然間一橫,眾人忍不住勒馬倒退,可見也是對蕭布衣畏懼十分。

蕭布衣放聲笑道:“好一個心中有鬼,蕭布衣自覺問心無愧,可昭日月,聞突厥兵南下,千里赴急前來報信,沒有想到得到個心中有鬼的品評。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火燒透了半邊天,烽煙四起總不是假地。齊王視而不見,只想擒拿于我,我只怕心中有鬼的不是蕭布衣,而是齊王殿下吧?”

他放聲說出,眾兵士都是變了臉色,城樓上地齊王臉色鐵青,沉聲道:“蕭布衣大逆不道,犯上作亂,為突厥人派來的奸細,你等還不擒拿下來,等候發落?!”

他號令一出,眾兵士‘嘩啦’上前,已經把蕭布衣團團圍住,蕭布衣冷笑道:“齊王方才還說大隋和突厥交好,這會兒我就變成了

奸細,不感覺到自相矛盾嗎?齊王對突厥兵南下視而說和突厥勾結的不是蕭布衣,而是齊王殿下?”

楊暕怒聲道:“你等愣著做什麼,蕭布衣謀反,還不拿下。若有反抗,格殺勿論。”

眾兵士再不猶豫,齊齊地一聲喊,幾人已經長槍刺來,蕭布衣長槍一抖,數杆長矛已經飛上半空。眾人知道蕭布衣的神武,也聽說他單騎擒得莫古德王子,早就心存畏懼,見到他一槍挑出數人的長矛,不由都是倒退。

蕭布衣趁此功夫,縱馬躍出了兵士圍擋的圈子,只是輕磕馬鐙,人已經到了數丈之外。軍官大驚失色,沒有想到蕭布衣反應如此快捷,高聲叫道:“放箭!”

兵士都是挽弓,羽箭嗖嗖地射出去。有地甚為神准,有的卻已經歪歪斜斜,顯然也是不想當了射殺蕭布衣地兇手。蕭布衣一番言辭下來,眾兵士不是傻子,也是早有疑惑,遠方烽煙已起,絕對是大隊兵馬趕來地跡象,齊王置若罔聞,是何道理?

蕭布衣馬快。甚至比長箭地速度還要快一些,不等兵士挽弓射第二輪箭的功夫,已經竄出了好遠,再過片刻。不見了蹤影。

楊暕城樓上見到蕭布衣逃地不見蹤影,不由跺腳大罵道:“沒有的東西,幾百人抓不到一個蕭布衣嗎?”

身邊一個軍官低聲道:“齊王,我只怕蕭布衣去了雁門城。”

楊暕瞬間冷靜了下來。“劉藩,那我們應該怎麼辦?”

劉藩咬牙道:“齊王,一不做,二不休。我們不如這樣……”他在楊暕耳邊說了幾句,楊暕皺眉道:“此計可行嗎,要不我們還是趕往雁門城。就對父王說突厥兵打過來了……”

“只怕來不及了。”劉藩搖頭道:“齊王。始畢可汗這下四十萬大兵來犯,蕭布衣一定要死。不然遭殃的可能就是我們。”

楊暕終於下定了決心,“那好,一切就按你地主意來做,劉藩,這除掉蕭布衣的任務我就交給了你了,你莫要辜負我的重托。”

蕭布衣馬上疾馳,心急如焚。

縣到雁門城不過數十裡的距離,他認准方向疾馳,到近了雁門城地時候,只見到雁門城前方黑壓壓的人群,長槍林立,刀鋒泛寒,各式旗幟獵獵招展,頗有聲威。隊伍齊整的聚集在城前,足有數萬之眾,他目光敏銳,發現城門樓上卻是吊著什麼,又跑近了些,這才發現好像是個人!

蕭布衣心中大悲,知道極有可能就是方無悔,也不知道死了沒有。奔馬如飛,片刻已離眾軍又近了些。

不等他繼續靠前,軍陣中突然鼓聲大作,列陣方隊波浪般向兩翼分開,一將躍馬橫槍當先而出,身邊刀斧手,弓箭手,盾牌兵分列而出,利箭上弦,盾牌林立。看起來蕭布衣再上前幾步,當是不問來者,格殺勿論。

蕭布衣勒馬不行,運氣高喝道:“太僕少卿蕭布衣有緊急軍情求告。”

他這一聲喝出去,三軍震動,都是聽的清清楚楚,要是楊廣在此,沒有聽不到地道理。他奔的近了,只見到前方密密麻麻的都是兵士,倒也見不到楊廣是否就在軍中。

那將微微發愣,挺槍策馬上前,仔細的打量蕭布衣一眼,詫異道:“蕭少卿,果然是你?”

“你是?”落,卻從未見過。

“右衛大將軍來護兒!”

蕭布衣微凜,他在東都之時,經常聽說來護兒地事蹟,此人兩朝重臣,一直都是得到聖上的寵信,每次攻打高麗的時候都算得上他一份,聽說此人不貪財不好色,蕭布衣在東都地時候就想結納,不過當時被楊廣派出去剿匪,一直到他離開地時候,還不見回轉,倒沒有想到今日見到了他。

來護兒口氣有異,什麼果然是你,大為奇怪,蕭布衣見到軍中地陣勢,又見到右衛大將軍在此,肯定楊廣必定還在雁門,不由舒了一口氣。

突然心中有些苦笑,自己一路前來,看起來是為百姓的安危,卻也多少擔心點楊廣地生死,這在以往看起來,實在是有點不可思議的事情。楊廣性格反復無常,自己卻為他性命擔心,難道是因為和蕭皇后沾親的緣故?

長矛掛鞍,蕭布衣跳下馬來,深施一禮道:“來將軍,突厥大軍四十萬南下,如今已入雁門……”

他話音未落,來護兒失聲驚呼道:“那個方無悔說是你派來的,難道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蕭布衣扭頭向北望去,只見到紅色夾雜黑塵又重了分,知道突厥兵又近了分,急聲將事態說了遍。來護兒畢竟經驗老道,不會像馬邑城兵或者楊暕般冷嘲熱諷,跟著蕭布衣也向北方望去,臉色微變。

“這煙塵我也覺得有異樣,使者說多半是哪個村落失火,宇文將軍也是深以為然。我為求穩妥,只想打探消息再說,聖上被使臣催的急切,堅持還要北上,方無悔來報信,卻被宇文將軍說是妖言惑眾,吊在城門樓只等行軍前處死。我卻猶豫不決,可探子竟然沒有回轉,實在是咄咄怪事,如果真如少卿所言,那我們可真的中了使者的詭計。”

他說到這裡,皺眉道:“蕭少卿,和我去見聖上。”

蕭布衣卻是急聲道:“來將軍,敵軍隨時可到,為免混亂,還請回兵入城,準備堅守。”

來護兒點頭,已經傳下軍令,列隊回城。一隊隊兵士不明所以,還是聽將軍吩咐回城,蕭布衣這才和來護兒來到後軍之中,有機會見上楊廣一面。見到了楊廣所在地方,蕭布衣錯愕不已,只覺得楊廣坐的地方像個車子,又像是個小規模城池。

楊廣和蕭皇后並肩坐著,他周圍都是槍車林立,車轅朝外,內布鐵蒺藜,車上還安裝了弩床,倒插鋼錐,弩箭外還有能弋射的短箭,整個大車佈置的和刺蝟仿佛。

只是來不及驚詫楊廣的戒備森然,來護兒拉著蕭布衣大禮參拜,車上的楊廣卻是怒聲道:“來護兒,你要做什麼?不得我的命令,怎麼能擅自回轉。咦,蕭布衣,你怎麼回來了?”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7
一九六節 對壘

布衣聽到楊廣詢問他為什麼回來的時候,恨不得掐死

楊廣不笨,從不動聲色剷除了李閥可見一斑,可是他為人太執著,執著的甚至覺得他想做的事情沒有處理之前,就已經成功。

他只是想著出巡,只是想著和親,只是想著突厥事定後馬上去征伐遼東,卻從來沒有想到過迫在眉睫的危機,他可能等不到再去征伐遼東之前,就做了突厥兵的階下囚。

不過被外族抓走的皇帝歷史上多了去,楊廣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或許,他能躲避過這場危機,但是眼下化解危機已變的越來越困難。

蕭布衣馬快沒有用,他及時趕到也沒有用,因為所有的時間不是耽誤在路程上,而是耽擱在不停的質疑,不停的商討中,等到聽蕭布衣把一切簡單明瞭的說完之後,楊廣還問了句,“蕭布衣,你說的可是真的?”

蕭布衣啞然,半晌才道:“聖上覺得呢?”他反問的有些大逆不道,實在不是因為憤怒,而是深切的悲哀。楊廣皺緊了眉頭,倒沒有注意蕭布衣的不滿,只是對宇文述道:“宇文愛卿,你的意下如何?”

宇文述抬頭向北望過去,良久才道:“蕭少卿說的可能是真的,雖然前哨一直沒有回轉報信,可老臣這段時間一直在觀測天空,發現火光又逼近了一分,這麼說……”

他話音未落,楊廣突然用手摸著所坐的地方。那裡銀光反射,皺起了眉頭道:“你們聽?”

宇文述和來護兒都是認真地去聽,過了片刻,來護兒突然變了臉色,竟然伏地去聽動靜,片刻後就是霍然而起,失聲道:“聖上,老臣聽出有大軍正向這個方向迅疾的移動,還請聖上快些入城!”

蕭布衣無動於衷。心中冷笑,他已經知道突厥大軍離這裡絕對不會遠了,而且是十分快速的在靠近,可他已經不想提醒。有的時候,有些人就是屬於懶驢的,不用鞭子抽打不知道危機。他感覺敏銳,不需伏地去聽。就能感覺到地面輕微的顫動。這和兵士入城產生的震動還是有些區別,這是一種來自地底的顫動,只有分辨極為敏銳之人才能感覺分辨。可讓他奇怪的是,楊廣不會武功。好像也感覺到了遠方大軍來臨地跡象。楊廣摸的那東西感覺是銀箔打造,難道有傳感的功能?

他一路南下,先有劉武周暗中阻撓。再是齊王楊暕心懷鬼胎。現在又輪到宇文述和使者多方作梗。極力的遊說楊廣北上突厥。

蕭布衣已經明白了一點,那就是。並非所有地人都和他一樣為百姓著想,為大隋著想,順便再為楊廣考慮一下。現在楊廣的身邊的勢力已經是分崩離析,戍守邊疆重臣或許只想引突厥兵南下,讓楊廣被捉了去,重新劃分勢力,所以不停的阻撓破壞報信地人;楊廣的親生兒子也不見得喜歡他的老爹,二人關係已經到了不可調和的地步,這個老爹不死,齊王就當不上皇帝,楊廣身強體壯,看起來再當了十幾年地皇帝也不成問題,齊王既然正常的途經等不得,就有可能寄希望于突厥,甚至已經暗自勾結,不然何以諸城祥和沒有戒備,他卻能緊閉城門,嚴陣以待?就算是楊廣身邊的宇文述,也不見得再是忠心耿耿,他和使臣都是遊說楊廣北上,這中間地貓膩誰又說地明白?

這就讓蕭布衣有個疑慮,他派出地驛官就算到了各郡,能否有兵過來增援?能忠心為楊廣的大臣目前還能剩下多少,李淵呢,他是否會來衝鋒陷陣?

楊廣終於有了一絲慌亂,放棄了馬上去突厥地念頭,下令回城再說。

好在來護兒早就下了回轉雁門城的命令,這刻只餘數千禁衛軍在城外留守,不然萬余兵士回轉的話,早就亂成了一鍋粥。

楊廣的大車到了城門的時候,遠方的顫動已經不用伏地去聽,站在地上就能感覺的到。

數千留守的禁衛軍已經有了慌亂,宇文述緊隨聖駕,來護兒卻是最後壓陣,倒是臨危不驚。

只是等到楊廣進了雁門城之後,所有的兵士都是一窩蜂的向城門口湧去,來護兒也是約束不住,只因為所有的兵士都聽到北方轟轟隆隆的聲音傳來,扭頭望過去的時候,只見到遠方天空處塵土飛揚,遮雲蔽日!

眾兵士就算傻子都知道北方有千軍萬馬殺過去,在城外就是等死,如何不死命的向城內逃竄!

蕭布衣在城外卻是不動,只是見到來護兒的滿頭大汗的喝令,心中唏噓。這場混亂本來可以避免,可所有的時間卻在猜忌和遲疑中浪費掉。來護兒雖是大隋名將,可號令不行,教道不明,比起李靖的統軍而言,還是差了一些。

城門本寬,讓眾人蜂擁而至,反倒堵成一團,一些人被擠下馬來,被踐踏的慘叫,混亂不堪。

“順序入城,如有爭搶,斬立決。”蕭布衣突然大聲喝了句,伸手摘弓,一箭射了出去,釘在城門之上,‘崩’的一聲大響,箭簇微微顫動。

眾禁衛愣了片刻,來護兒也終於醒悟過來,如蕭布衣般伸手摘下弓箭,卻是一箭射死個爭搶的兵士,怒聲道:“監營官何在?爭搶入城者,殺無赦。”

來護兒威嚴尚在,眾兵士已經靜了下來,後隊在來護兒的怒目下,只怕不進城就先送了命,也不再奮勇向前,前方很快的疏導開,眾兵士順序入城,反倒快了很多。

轟隆隆的聲響更是急迫,來護兒望了一眼蕭布衣,見到他還是鎮靜自若,不由暗自點頭,心道蕭布衣雖是年輕,萬馬千軍前來報信。倒真是渾身是膽。

突厥兵未到,卻有一馬疾快跑來,來護兒見到那人大聲喝道:“劉藩,你來此作甚,齊王呢?”

劉藩卻是氣息不繼,只是道:“來大人,天幸你們已經進城,齊王探得突厥兵前來,讓屬下冒死來報。還請進城再說。”

他急急的述說,不望蕭布衣一眼,來護兒問道:“齊王那現在如何?”

“齊王本來想要冒死來和聖上匯合,被屬下們拼死拉住。”劉藩死字不離口,顯得忠心耿耿,“後來考慮到兩軍匯合後,雁門城糧草不足。反倒不如成犄角之勢對突厥兵進行鉗制更好一些,這樣一來,屬下們才勸阻住齊王守住縣……”

來護兒輕舒一口氣道:“如此也好。”

三人最後進入雁門城,城門合上之時。甚至可以見到遠方突厥兵矛尖刀鋒上地熠熠寒光,耀到半空中,明亮一片。

再過盞茶的功夫。馬蹄聲響的地動山搖。無數騎兵從北方。西面和東面湧了過來

林立。刺向半空,讓人一望觸目驚心。

來護兒帶著蕭布衣,劉藩二人入城,卻讓兵士先將方無悔從城門樓上解了下來,蕭布衣暗自感激,覺得這個來護兒雖老,可遠遠沒有到糊塗的地步。

來護兒見到楊廣上了城門樓,不由大驚,快步的奔上城門樓,急聲道:“聖上,突厥兵野蠻驕橫,這次人數眾多,還請聖上以龍體為重,回轉安歇。”

楊廣立在城門樓上,只望著遠方快馬接踵而至,號角鳴響起來,三路騎兵彙聚的黑壓壓的一片,兵甲閃爍,寒光森然,煙塵中突厥兵縱橫馳騁,鐵蹄踐踏,來往不絕的大呼小叫,指著城頭笑駡,全然不把他這個大隋的天子放在眼中,不由面色鐵青。

可只是望了會,楊廣眼中已經露出了驚駭之色,突厥兵連綿不絕地趕過來,不但彙聚在城門的北部,而且很快的北部顯得擁擠,不得不向北城的兩側散去。不停地有新的突厥兵湧入,再次散開,有如海潮般的無窮無盡。

沒有多久的功夫,城東,城西甚至是城南都有兵士前來稟告軍情,說雁門郡如今已經被突厥兵四面圍困,成為了孤城一座!

楊廣地身邊是密密麻麻的禁衛守護,個個持盾帶刀,用人牆隔開楊廣和城垛的距離,只怕突厥兵流矢傷到了聖上,可是楊廣望著有如汪洋般的突厥兵包圍過來,卻如般行走在狂野中,頭一次地感覺無能為力。

“使者呢!”楊廣突然道,他想到了一件他還可以做的事情。他說的聲音還算冷靜,可已經氣地渾身發抖。

蕭布衣一旁冷眼旁觀,倒是從來沒有過地冷靜,從齊王地手下劉藩進城的那一刻,他就沒有考慮過楊廣地安危,他現在要為自己考慮才對。都說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自己不過是楊廣的一個遠的不能再遠的表親,楊暕勾結也好,希望這個老爹死也罷,自己現在實在犯不著死命納諫,倒要小心劉藩咬自己一口才是真的。

早有兵士把使者帶上前來,竟然是宇文述親自抓他過來。宇文述顯然明白了事態的嚴重,回轉城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住使者。

使者倒還算鎮靜,望見城下的突厥兵如螞蟻般,突然道:“大隋的天子呀,看來我們的人已經等不及你親自去見他們,主動的過來見你了。”

他說的多少有些譏誚,楊廣沒有暴跳如雷,突然沖他笑笑,“你以為大兵壓境,我就不敢對你如何?”

使者突然覺得一股寒意籠罩了周身,大聲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

楊廣擺擺手,“我不斬你,來人,把他丟下城去。”

使者雖然竭力想要做出鎮定的樣子,可雙腿已經忍不住的顫抖,宇文述人雖老邁,力氣卻大,身先士卒的一把抓住了使者。使者大聲吼道:“你做什麼,你收了我的……”

他話未講完,就被一聲淒厲的慘叫聲代替,然後飛出了城頭,石頭一般的墜落。

‘砰’的一聲大響後,給這慘叫聲畫上了休止符,蕭布衣不用去望,就能想像出從如此高的城牆掉下去,這個使者爛泥一堆地慘狀。

城裡城外有了那麼一刻的安靜。緊接著場外是號角聲響起,呼喝聲不絕,一列列的騎兵向城牆處沖過來,箭如蝗發!

蕭布衣雖然身經百戰,可是還是沒有聽到過這麼慘烈尖銳的箭聲,空氣那一刻仿佛都被切裂,緊接著就是‘乒乒乓乓’的一陣響,四處插滿了利箭。

“保護聖上。”宇文述扔下使者的時候,早早的搶過了一面盾牌擋在楊廣的身前。鬚髮戟張,見到突厥兵已經沖到了城下,來護兒厲聲喝道:“放箭。”

城垛上瞬間精兵盡起,挽弓反擊。他們居高臨下,放箭頗有威勢,城牆前馬鳴哀嘶,瞬間倒了一批突厥兵士。突厥兵見狀不好。也不硬攻,早早的圈馬回轉,躲到城垛上箭矢射程範圍之外。

城門前轉瞬兵甲鏗鏘,嘈雜紛亂。突然號角聲再起,突厥兵安靜了下來,波浪般分開。數杆黑毛大迎風飄展。幾個突厥兵持旗馳了出來。分列兩旁。

數十名甲冑在身地錦袍軍將簇擁著一身穿金色錦袍的人出了軍陣,蕭布衣遠遠望去。見到那人年紀不算蒼老,最少比他想像中要年輕的多,神情陰抑,身形彪悍,馬上端坐,沛然氣勢而出,周圍的兵將都是畢恭畢敬,暗道難道這就是統領草原地始畢可汗?

“始畢可汗狼子野心,沒有想到這次竟然親自前來。”來護兒臉色微變,饒是他身經百戰,可見到滿山遍野的騎兵也是心驚。

楊廣冷哼了一聲,始畢可汗卻是縱馬前行,馬鞭遙指道:“楊廣可在?”

群臣都是望向楊廣,等待他的行動,沒有想到他卻是動也不動,只是雙眉緊鎖。

“聖上,始畢可汗想……”宇文述欲言又止,轉瞬明白了楊廣的心思,知道他是怕,也多少是不想這種場合和始畢交談。突然沖到城垛前,厲聲喝道:“咄吉,聖上對你一向恩德有加,你這次興兵南下卻是為了哪般?速速退去,我大隋禮儀之邦,不會追究。要是不退地話,我只怕到時候刀兵相見,你是後悔莫及。”

咄吉是始畢可汗的名字,宇文述直呼其名,只是為了顯示輕蔑而已。

始畢可汗紋絲不動,他身旁的兵將都是笑的前仰後合,一個高聲道:“宇文述,你收了我們地錢財,只說要誘騙楊廣出關,這次怎麼反復無常,反倒和我們作對起來?你現在開城投降,可汗念你勞苦功高,既往不咎,如若刀兵相見的時候,我只怕你後悔莫及的。”

“放你娘地狗臭屁。”宇文述勃然大怒,鬍子翹起老高,顧不得楊廣就在身後,“咄吉,你這種拙劣地離間計騙得了別人,可如何能騙得了我大隋地聖明之君?”

他話一說完,伸手從旁邊的兵士手中搶過一張角弓,彎弓搭箭,奮力一箭向始畢可汗射了去。

宇文述身材魁梧,人雖七十有餘,卻是臂力甚雄,這一箭射出去,去勢極快,可始畢可汗離地很遠,長箭到時已經是強弩之末。始畢可汗揮出馬鞭,竟然卷起了長箭,手腕一抖,馬鞭上的長箭上下飛舞,煞是好看,眾兵將都是齊聲喝彩。

蕭布衣見到始畢可汗手眼明快,顯然也是有功夫在身,這一路南下,阻撓甚多,讓他難免疑心宇文述也和外人勾結,只是聽到城下兵士這麼說,反倒覺得宇文述勾結突厥的可能不大。

宇文述又發了兩箭,都被始畢可汗揮鞭擊落,城下譏笑不已

述憤然擲弓在地,怒聲道:“拿硬弓來。”

兵士喏喏回道:“將軍,這已經是目前最勁的硬弓,想要再找長弓……”

宇文述抬手要打,卻被來護兒一把拉住,沉聲道:“宇文將軍,大局為重。”

楊廣冷眼看著宇文述,也不知道想著什麼,只是城下時不時的哄笑聲傳來,不由陣陣惱怒。向來都是他來向蠻夷之地施恩,今日被圍在他看來,已經是奇恥大辱,在這一刻的功夫,羞辱甚至超過了征討遼東的失利。

“誰能殺了咄吉,賞黃金百兩。”楊廣突然道。

眾兵將面面相覷,心道有錢掙也得有命花才是,城下四十萬的突厥兵圍著。就是個閻羅殿,又有誰能在千軍萬馬中殺了始畢可汗?

蕭布衣卻是彎身拾起了宇文述地棄弓,挽弓拉了下,搖搖頭,陡然間目光一動,望向身邊的兩個兵士道:“把你們兩個的弓箭給我。”

兩兵士遞過長弓,“大人,這弓和你手上用的仿佛……”

蕭布衣接過長弓,伸手一握。居然把三張長弓握在手上,來護兒大為詫異,陡然想到了什麼,不由大驚。

蕭布衣握緊長弓。拿過三隻長箭,陡然間舌綻春雷,大喝了聲,“咄吉受死。”

他這聲喊是對城外喊出。可是城樓上的兵士無一不覺得耳邊響個春雷,臉露驚懼之色。蕭布衣長身而起,縱到城垛之上,雙臂用力。已然拉滿了三張長弓。

他人在城垛,淩風而立,直欲飄然而飛。一聲大喊後。就算城下的騎兵都是靜寂下來。齊向城樓上望去。蕭布衣三弦併攏一起,搭上了三隻長箭。陡然鬆手射了出去。

箭去流星,三箭齊發,空中只是‘嗖’的聲響,一箭正奔始畢可汗而去,眾兵將都是爆喝一聲,大聲呐喊,聲可洞天,卻都是目光灼灼的遠望結果,內心欽佩的無以復加。

始畢可汗霍然而驚,見到城樓上地蕭布衣有如天神般,喝聲沉雷仿佛,竟然不敢拿長鞭去擋長箭,霍然摘了盾牌擋在胸前。

‘當’的一聲大響,長箭射中盾牌,始畢可汗只覺得手臂酸麻,有如電擊般,幾乎拿捏不穩盾牌,不由駭然蕭布衣的神力。驀然胯下馬兒長嘶聲,‘咕咚’栽倒在地,始畢可汗滾到在地,才發現一隻長箭貫穿了馬兒的脖頸,顫顫巍巍!

旁邊執黑色大地兵士卻是委頓在地,黑色大倒下來,蕭布衣放聲長呼道:“始畢可汗死了,爾等還不速退!”

他三弓三箭,取的目標都是不同,一箭當然是始畢可汗,另外兩箭分別射的是執大的兵士和始畢可汗地戰馬,大一倒,始畢可汗落馬,突厥兵後面不知道真相,只是見到旗倒人落,陡然騷動起來,有了不安之意。

蕭布衣卻是搭箭再射,不過始畢可汗也是狡猾,落倒在地後已經躲到兵將的身後。眾兵將見到始畢可汗落馬,早就拼死上前擋住,蕭布衣三箭只是射死一人,再想射的時候,盾牌手早就層層疊疊的擋在前方,壁壘森然,知不可為,只能放下長弓。

他也知道想要射殺始畢可汗千難萬難,是以射人射馬射掌旗使製造混亂,只恨身邊沒有李靖,不然以他地眼光和能力,這時候率一隊精兵殺出去,突厥兵驚慌失措下立足不穩,當可大敗。

來護兒見到始畢可汗落馬,不由大喜,急聲道:“聖上,臣請兵出戰。”

宇文述卻是急聲道:“不可,城中兵士不多……”

楊廣卻是驚喜交集,上前兩步看了去,發現始畢可汗這時已經上到馬上,雖然沒死,可也是狼狽不堪,不由放聲長笑。

始畢可汗搶了手下的馬匹,心中惱怒,手下早就重舉黑毛大,始畢可汗馬鞭一指道:“誰第一個攻上城牆,重賞黃金百兩,奴僕千人!”

他沉聲喝出,眾突厥兵聽到可汗的聲音,不由心中大定。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眾人聽到黃金奴僕地厚賞,早就蜂擁上前,一部分利箭亂射,壓住城垛上地兵士,另外已經有人沖到牆頭下,擲出鉤索攀援。

他們一路南下,也準備了些攻城地雲梯,可那畢竟累贅,帶著不便,眼下還是遠遠的拋在後面,一些草原勇士仗著身手靈活,竟然只憑鉤索攻城,可見利令智昏。

來護兒見到突厥兵不善攻城,如今地攻城工具更是簡陋,心中大定,等到突厥兵辛苦的爬到半途,這才讓眾兵士放箭,長矛戳出,半空中慘叫連連,無數突厥兵落了下去,傷亡慘重。城兵倚仗高牆城垛堡壘守衛,傷亡卻少。楊廣早在宇文述的護衛下遠遠退去,見到突厥兵攻克不下,心中稍定。

始畢可汗見到手下死的不少,知道不是辦法,無奈早早的收兵,只是圍著雁門城,再做打算。

楊廣在眾人的簇擁下到了木制的行宮暫避,他木制的行宮又叫城,可見規模的浩大,每次晚間停宿的時候,都是將槍車布到週邊抵抗刺客和來兵,城中又是層層的機關,鋼錐,弩箭用來射殺來敵,鈴柱,石磐卻是報警之用,如今雖是倉促組裝,卻是一絲都不馬虎。

來護兒見到突厥兵暫緩攻勢,知道他們也在想著攻城之法,讓手下嚴加監視,一有動靜馬上來報,卻和眾臣過來和楊廣商議解圍之計。

只是眾人到了城上,雖是表面鎮靜,卻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惶惶之意。

突厥兵人數之多都是有目共睹,如今圍城不下,眾人卻也是無法破圍,形勢的險惡都是生平僅見。

跟隨楊廣的大臣除了右衛大將軍來護兒,左衛大將軍宇文述外,還有民部尚書樊子蓋,納言蘇威等一幫重臣,裴蘊虞世基也在,眾人往日哪個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今日被困孤城都是愁眉不展。

除了群臣外,蕭皇后和弟弟蕭瑀居然也在,蕭布衣見到,點頭示意。皇后和國舅見到了親人,也都是大喜,方才蕭布衣在城門大展神威,蕭瑀早就聽人說了,又低聲告訴給皇后,蕭皇后卻是輕歎口氣,輕聲道:“布衣這孩子,總是以身犯險,若是出了點什麼事情,我怎麼向堂兄交代呢?”

蕭布衣離的雖遠,卻是聽的清楚,心中升起一股溫馨,蕭皇后雖然和他不過是幾面之緣,可身在險境,卻是處處為他著想,怎麼能不讓他心生感動!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8
一九七節 戰千里

李廣還是高高在上,卻已經放下了姿態,他竭力讓自己些,可見到城外人山人海的那一刻心悸,至今還是讓他心口難受。

他從來沒有窘迫的時候,就算征伐遼東失利,楊玄感叛亂之時,他還能讓手下化解的遊刃有餘。

楊玄感帶舊閥高門,振臂一呼,雖是從者雲集,可也不過是半月的功夫,就已經土崩瓦解,可如今怎麼了,見到群臣惶惶的臉色,楊廣突然有種悲哀的感覺,這次誰也救不了他了。

指望隴西的河東的閥門嗎,自己這次就是來剷除他們的,指望東都的精兵衛府嗎,可要多久他們才能到達?自己倉促入城都覺得丟了臉面,更是忘記了出兵去求救援,如今被突厥兵重重圍困,還怎麼出去報信?指望身邊的這些權臣嗎,可他們個個看起來也是惶惶,自己現在能指望誰?

“聖上,老臣有事稟報。”蘇威顫巍巍的上前步。

“說吧。”楊廣擺擺手,看了蕭布衣一眼。

“突厥兵如果真的有如蕭少卿所言,足足四十萬之眾,我們的處境實在是大為不妙。如今城中守軍不過數千,加上聖上帶的禁衛軍,不過兩萬多人。”

“四十萬對兩萬?”楊廣喃喃自語,有些失神,他曾經動用過百萬大軍征討遼東,那時遼東不過十數萬的兵力,可他還是鎩羽而歸,這下只有兩萬人能做得了什麼?

他想到這裡的時候,忍不住把疑惑說出來。他很快就知道這兩萬人能做什麼了,兩萬人每天吃地飯不比他浪費的少了多少。

“聖上,老臣統計過了,城中軍民加起來共有十五萬左右,城中糧草供應不過只夠二十天,還請聖上早做定奪。”

“你是說,就算突厥兵攻不下雁門城,我們也不過能活二十多天了?”楊廣拍案而起,怒聲道。

蘇威戰戰兢兢道:“事實如此。不過若要節省點吃,或許一個月也能支援下去的。只是兵將守城辛苦,若是吃不飽肚子,臣只怕他們會生異心的。”

楊廣冷哼了一聲。扭頭問道:“宇文愛卿,你有什麼主意?”

宇文述猶豫下,“聖上,突厥兵勢強。如今突兀南下,可畢竟是群烏合之眾。聖上身邊有東都精銳之兵過萬,大可挑選幾千名精銳騎兵保護,在夜晚之時。趁突厥兵立足不穩之際突圍出去。雁門郡離樓煩太原都不算太遠,雀鼠谷更是兵家險地,易守難攻。就算……”

“聖上。萬萬不可。”蘇威慌忙道:“聖上萬乘之主。怎能輕率突圍?雁門城城牆堅厚,城防完備。我們據守城池還是行有餘力,騎乘卻是突厥兵所長,聖上若是輕易突圍,以已之短,想克敵長,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宇文述冷哼了一聲,“可我們現在是籠中,”本來想說籠中困獸,又覺得對楊廣很不恭敬,宇文述改口道:“如果突圍出去,我們或許會有危險,可是困守這裡,糧草不足,若沒有外援,我只怕聖上安危更有問題。”

楊廣的目光望向裴蘊道:“裴愛卿,你的意思呢?”

“微臣覺得蘇納言說的大有道理。”

“虞愛卿,你呢?”

“臣,”虞世基唯唯諾諾,“聖上想要如何,臣下只是誓死跟隨。”

楊廣怒拍桌案,“你除了死,不能說點別的?”

虞世基誠惶誠恐,大汗淋漓。楊廣知道他也沒有什麼主見,要說勾心鬥角溜鬚拍馬可以,可要說領軍打仗,救人危機,那問他可算是問道于盲了。

“來將軍,你的意思呢?”

楊廣現在是急病亂投醫,所有地大臣都恨不得一一詢問遍,只希望有哪個會突出奇策,救君危難,雖然他也知道這個想法很不切合實際。

來護兒沉吟半晌才道:“其實宇文將軍說的也有道理,不過卻是置聖上于險地,以老臣的看法是,突厥兵為利而來,無利而走。始畢可汗雖然氣勢洶洶的帶了四十萬之眾,可同心之人甚少。我們只要堅守待援,突厥兵除了始畢可汗外,大多部落無利可圖之下,難免會疲倦厭煩,久倦思歸。那時候就算援兵不至,我們再突圍也是大有把握。”

楊廣點點頭,覺得這主意也算是無可奈何地方法了,最少看起來比別的大臣要高明些。

“既然如此,我們目前守城待援為上,伺機突圍,守城的事情誰來負責?”

民部尚書樊子蓋上前道:“回聖上,如今雁門城四面被圍,突厥兵方才一仗折兵損將,銳氣大減,暫且歇兵,我只怕他們準備攻城的工具,不能不防。北,東,西,南四面分別由來將軍,宇文將軍,蘇納言和微臣負責,城守完備,突厥兵只擅馬戰,不長攻城,我們堅守除了糧草問題,當無大礙。只是如今敵勢太強,我方士氣不高,聖上需要做地應是鼓舞士氣,讓人人奮勇爭先,這才能確保守城萬無一失。”

“如何鼓舞士氣呢?”

“依微臣所見,士氣不高的緣故只是因為聖上一心想對遼東開兵,兵將都怕聖上免除了突厥的禍患後,又去征伐遼東。”樊子蓋沉聲道:“如果聖上宣召說今後十年不再征伐遼東,專事征討突厥的話,那無論是城中地兵士,抑或是各郡軍民,當會心中安定,人自為戰。聖上如果再能親自撫慰士卒,重賞爵位的話,想必定能讓人人奮勇當先,何愁突厥兵不退?”

樊子蓋一口氣說完後,城內靜寂一片。

蕭布衣不能不佩服這個樊子蓋說的好,其實他說地恰恰是自己想要說地。可誰都知道,征伐遼東向來都是個敏感地話題。很容易觸動楊廣的逆鱗,輕則被斥責,重了說不定流放掉腦袋,可樊子蓋還是敢說,這就不能不說他是個大大地忠臣,還是在為大隋考慮。

只是他愛國,國不見得愛他,楊廣只是陰冷的望著他,良久無語。

樊子蓋並不畏縮。坦蕩的望著楊廣,沉聲道:“聖上,臣下實乃發自肺腑之言,只望聖上三思。如今大軍壓境。聖上應以大局為重,眼下這遼東突厥孰輕孰重,我想在聖上的心目中自有定數。”

楊廣沉默良久才道:“你說的未嘗不是沒有道理,一切按照樊尚書說的做好了。”

群臣喜形於色。都是精神大振。楊廣卻是有些不情願的扭過頭去,望著劉藩道:“劉藩,你不在齊王身邊,跑到這裡做什麼?”

劉藩把對來護兒說地話又重新說了遍。忠心耿耿,慷慨激昂的不讓他人。

楊廣聽的緩緩點頭,“吾兒考慮也算周到。劉藩你冒死趕來報信。也是忠心耿耿。和蕭布衣差不了多少。

劉藩斜睨了蕭布衣一眼,突然道:“聖上。臣下忠心耿耿本是本分之事,只是臣下冒死前來,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不過有些事情,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楊廣皺起了眉頭,“你要說什麼?”

劉藩霍然轉身,伸手一指蕭布衣,“臣下懷疑蕭布衣是突厥人的奸細。”

蕭布衣不出意外,臉色不變,群臣卻是悚然動容,卻只是望著楊廣。

“哦?”楊廣幽漠淡遠地道:“此話怎講?”

劉藩心中來了底氣,在城這久,他就沒有見到楊廣和蕭布衣說一句話,而且楊廣徵詢意見的時候,從來也不詢問蕭布衣,這是不是說明蕭布衣在楊廣心目中,根本就是無足輕重?

“回聖上,微臣懷疑蕭布衣乃突厥的內奸,絕非空穴來風!蕭布衣本是去突厥的賜婚使,只是辦事不利,這才讓突厥人震怒,始畢可汗南下雖是突然,可和蕭布衣成事不足是否有關系誰都不清楚,此疑點一。突厥兵南下,本是極為隱秘之事,蕭布衣卻是知道,頗有神通,更讓微臣很是疑惑。突厥兵四十萬騎乘南下,諸哨所都是沒有動靜傳信,他卻能安然無恙到了縣和雁門城,此疑點三。他一路南下,先是去了縣,本想騙齊王大開城門。齊王疑惑,讓他下馬棄兵,他卻拒絕入城,反倒傷了城兵奔往雁門城,若非心懷鬼胎,怎麼會落荒而逃,此疑點四。蕭布衣身著突厥裝束,到了縣這才褪下,守城眾人無不看地清清楚楚,實乃狐狸的尾巴忘記了遮掩,這些事情哪件想想都是匪夷所思,蕭布衣卻是毫髮無傷,要說他不是和突厥人有所勾結,臣真的難以置信。”

“還有嗎?”楊廣問道。

劉藩琢磨不透楊廣的心思,只是道:“臣下覺得蕭布衣本身疑點重重,卻抱著忠君之心說出,還請聖上定奪。”

“蕭布衣,你有何話可說?”楊廣終於正視了蕭布衣一眼。

蕭布衣沒有憤怒,沒有驚惶,他甚至可以說是沒有什麼表情,“臣無話可說。”

劉藩大喜,他早就知道蕭布衣這個人口才不錯,自己把他說地無話可說也是難能可貴。

“聖上,看來他也知道再狡辯也逃不過聖上的眼睛。”

“你說應該對蕭布衣如何處理?”楊廣突然問。

劉藩四下望了眼,猶豫下,咬牙道:“回聖上,蕭布衣私通突厥,圖謀不軌,按律當斬。”

楊廣點點頭,揮手道:“那好,來人呀,把劉藩推出去斬了。”

“聖上英……”劉藩話張嘴不能合攏,“聖上……”

他以為楊廣口誤,一時間說錯了名字,兵士卻是不理,上來兩個將劉藩按住,就要向外拖去。

“聖上……”劉藩悲聲道:“聖上為什麼要斬微臣,難道忠君愛國也有死罪?”

楊廣霍然站起,怒不可遏的指著劉藩道:“朕要把你斬個十段八段才解心頭之恨!你要是忠君愛國如何會陷害蕭布衣?蕭布衣千里迢迢,不辭辛苦地趕來報信。歷盡艱辛,卻被你這等小人誣陷,朕若不斬你,如何服眾?朕若不斬你,豈不讓真正忠心之人心寒?蕭布衣忠心耿耿,差一分射殺了咄吉那狗賊,為我大隋挽回了面子,你眼睛不瞎,難道沒有看見?”

劉藩連聲叫冤。楊廣卻是不容他再辯解,幾個兵士拖了劉藩出去,過了片刻一聲慘叫,兵士用託盤奉上劉藩血淋淋地腦袋。楊廣只是望了一眼,擺手道:“丟出去喂狗。”

群臣驚,蕭布衣還是沒什麼表情,蕭皇后卻是點頭微笑。輕舒了一口氣。

楊廣多少有些疲倦,也不多說,更不理會蕭布衣,徑直道:“明日朕要親自上城樓安撫眾兵卒。你等隨行。”

雁門城外,突厥兵馬躍人叫,亂做一團。他們攻打雁門城不下。除了圍困雁門城外。更多地卻是輪番出去擄掠搶奪,雁門郡已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始畢可汗卻沒有什麼得意之色。他終於發現,有時候人多也不見得諸事成功,最少對於面前這座雁門城,他是絲毫沒有辦法。

楊廣躲在雁門城中,也不露頭,好在他知道楊廣在城內,擒得了楊廣,不但能夠名聲大振,勢力穩固,而且能得到一座難以想像的金山,不然多半已然放棄。

突厥兵只擅馬戰,不長攻城,簡簡單單地攻城工具對於眼前的雁門城而言,實在是和自殺無異,死傷的多了,各部落的都是少了動力,多了猶豫,畢竟他們是求財,眼睜睜的望著別人去打劫的不亦樂乎,圍城地騎兵整日都在叫囂要去搶劫,這樣下去,攻個一年也不見得有什麼效果。

“懦夫。”始畢可汗吐出這兩個字的時候,像是罵著楊廣,又像是說著心中多年的一個影子,望著高大巍峨,不可逾越的雁門城,那裡有著他一生之敵,最少他是這麼認為地。

他自幼就是以擊敗楊廣為目的,草原人重兵死,而恥病終,可他的父親偏偏是病死的。他地父親一生引以為自豪的就是倚仗大隋的兵力,將都蘭和達頭可汗趕走,帶著草原人過了幾年太平的日子,可在始畢地眼中,這是一生的恥辱。

他朝拜的時候,望見中原人地飛揚跋扈地神色,見到父親地卑微低賤的表情,他就有如一根針般地紮在胸口,他這次蓄謀已久,就是為了擒得這個一生之敵,想要看看楊廣在他的馬鞭之下,是否還是那麼的倨傲不羈!

雁門郡的四十一城只是幾天的功夫,就已經被他們攻下了三十九座,除了縣和雁門城之外,目前都是在他們的掌控之中。

他從來沒有擔心過縣會出兵對他進攻,那也是個懦夫,始畢可汗這麼想著的時候,嘴角露出一絲輕蔑。他來玩玩中原人慣用的把戲也不錯,想當年的時候,中原的皇帝為了得到突厥人的支援,始終是與給與求。北齊北周之時,都是競爭呈獻珠寶財貨和公主美女,希望得到突厥人説明,不然當初的木杆可汗也不會驕傲的說,我在南方有兩個孝順兒子,我想要什麼,他們就會送什麼。

想到這裡的始畢可汗,驕傲的握緊了馬鞭,他覺得木杆可汗才是草原中真正的英雄,他也嚮往著做這樣的一個英雄,眼下看起來,他離這個目標也不算遠了。

想做兒皇帝的人多的很,縣就有一個,想要背叛大隋,自立為王的也不少,最少眼下他知道,中原有三四家所謂的門閥已經暗中開始和他進行聯繫,希望以後能夠得到他的支援。

中原的百姓希望得到統一和安定,中原的門閥卻

中取利,而他呢,誰做皇帝無所謂,誰能給他最多的公主美女才是至關重要。眼下他只要抓住了楊廣,剩下的事情看起來一馬平川般,他已經邁出了最重要的一步,可是卻卡在這裡,無法動彈。他要迅即的解決這裡的戰鬥,不然等到中原各郡援兵一至,他不見得再有更好的機會抓住楊廣。

可是現在,始畢可汗想到這裡的時候,抬頭望向了雁門城,鎖緊了眉頭。

“可汗。”一將士遠遠的縱馬前來,興奮道:“攻城的工具已到,我們收集了雁門郡其餘各城的守城工具。有一部分可以用到,屬下統統地讓人運了過來。可汗,你看,那些彈石機就是中原常用的東西。”

始畢可汗見到一輛輛彈石機從遠方拖了過來,不由放聲大笑道:“看起來真的是天助我也!”

楊廣不覺得老天在説明他,他現在覺得自己這個天子,就算老天都開始和他作對了。

在一輛輛彈石機向雁門城駛近的時候,楊廣還不知情,所以在城頭的時候。他還是很鎮靜。他這一輩子終於虛心了一次,聽取了民部尚書樊子蓋的納諫,親自走上城門樓來鼓舞士氣。

他其實很不甘心,更不想當著將士的面前說出不打遼東了。他甚至覺得臉皮被人重重的抽了下,辣的痛。

從什麼時候開始不順利地呢,楊廣站在高臺上,卻是神馳遐想。這種虛心的時候,好像是在當上皇帝就沒有過吧?自己當年做晉王的時候,志向遠大,可身邊有一群說得來的人。楊素,高穎,張衡。薛道衡都是他當年尊敬有加地人。可如今都死了。這些說得來的人最終都是死在了他的手上。楊素雖然算是病死,可要不是自己一日三催。他也死不了那麼塊。如今他身邊說得來的老臣也就是個宇文述了,他不笨,知道宇文述可能收了點使臣地錢財,可這有什麼?他從來沒有指望過手下的大臣清正廉明,他需要的是這些大臣能做出些事情來,有些人能人所不能,就註定要得到比別人更多的東西,比如說他自己,比如說宇文述,還有那個蕭布衣!就算他都沒有想到咄吉這個當年朝拜時,跪拜卑賤地人會領軍南下攻打他,宇文述又怎麼能想得到?他知道宇文述絕對不會背叛他,咄吉能給宇文述的東西,他早就給了宇文述。七十多歲的人了,能活幾年,還想做皇帝嗎?

做皇帝,累呀,楊廣內心發出這聲歎息地時候,一臉愴然!

群臣兵將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天子在想什麼。

望著下方或熟悉或陌生地臉孔,楊廣心中冷笑,沒有任何人能理解他,也沒有任何人能知道他地雄偉抱負,豎子不與為謀,自己志向高遠,只可惜卻不被俗人理解!

他在痛恨中說出不伐遼東的時候,下方一陣歡呼,楊廣卻有些茫然,這就是他依靠地兵將,他們難道沒有一個人懂得自己所想?

“爾等定要恪盡職守、盡心盡力的守城,讓突厥人知曉我大隋兵將的勇猛,不丟面子,嗯,”楊廣沉吟片刻後,覺得面子好像只有他最重視,兵將考慮的不應是這個,“此次如能保全,待到援兵來至,朕必當給爾等加官進爵,勿論將卒,皆有封賞!”

見到底下的兵將都是臉有喜意,楊廣知道說中了他們的所想,內心不知什麼滋味,他什麼時候揣摩過別人的心意?可是這次他不能不揣摩一下,他才發現自己這個皇帝和別人相同的一點是,都只有一條命而已!劉藩誣陷蕭布衣的時候,他其實什麼都已經明白,如果按照以往,還在東都的時候,他會斥責劉藩幾句,然後安慰蕭布衣幾句了事,可是眼下已然不行。

蕭布衣說出無話可說的時候,就算楊廣都是忍不住的心悸,他知道蕭布衣已經出離了憤怒,他那一刻竟然有些害怕蕭布衣的發怒。

楊廣終於發現了,這個蕭布衣已經變了很多,變的更沉穩,也變的更難以捉摸,他看不出蕭布衣的心思。可是不能否認的是,蕭布衣對自己還不錯,千里迢迢過來報信畢竟不是誰都能夠做得到,可他就是脾氣臭了些。想當初的時候,宇文化及對他也是一樣的陷害,蕭布衣也是憤怒反詰,慷慨陳詞,可力道卻不如我無話可說五個字,他知道要是不斬了劉藩,蕭布衣以後不會無話可說,而是不會再和他說話,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蕭布衣不能走。權衡輕重的時候,楊廣不等蕭布衣發怒,已經搶先發怒斬了劉藩,他安撫了蕭布衣,也是宣洩了長久以來的怒意!

“此次爾等的功勞由朕親自來核查,一定不會允許文吏耍弄刀筆吞沒爾等的功勞,”楊廣繼續安撫鼓勵著兵士,“守城有重大功勞的兵士。沒有官職地直接授予六品的官職,絲綢百緞,已經有官職的依次升官,朕以蒼天為鑒,絕不食言。”

將士們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看起來已經迫不及待的希望突厥兵過來攻城。

楊廣對他們的表現頗為滿意,點點頭道:“朕即日就會下詔,以後不再征伐遼東,專事突厥。爾等暫放寬心好了。”

士兵又是歡呼一陣,可是歡呼沒有多久,城外沉悶的號角響了起來,曠涼中預示著不久以後的慘烈。

來護兒早早的搶到了楊廣的身邊。大聲道:“聖上,突厥兵已經開始攻城,請聖上暫回歇息,守城地事情交給老臣好了。”

楊廣城頭望過去。見到一輛輛彈石車靠近城門的時候,不由變了臉色!

來護兒見到彈石車的時候,也是大為頭痛,不問可知。這些突厥人造不出這種東西,也懶得去研製這些,他們最多搞個雲梯什麼的。已經是了不起地成就。這些彈石車多半是突厥兵從臨近城池收集過來的。彈石機他不怕。可見到彈石機的時候,來護兒已經想到。雁門郡多數城池已經被突厥兵陷落,始畢可汗已經下決心要攻下雁門城!

攻城令發出的時候,突厥兵推進投石機,呼喝投石,一塊塊大石頭呼嘯而到,砸向雁門城,楊廣早早地下城,奇怪自己還能走下來。

身邊的大石‘乒乒乓乓’的落下,砸出了無數個大坑。有些大石落到城中百姓屋頂上,慘呼驚叫一片。

楊廣幾乎是貼著城門樓向城內走入,四方的禁衛都是如臨大敵般,密切關注頭頂地大石,只怕傷到了聖上。蕭布衣也是跟在楊廣的身邊,想著什麼時候說出李靖的事情。

眼下是為李靖討求籌碼地最好機會,他不想錯過。

遠方突然傳來孩子地驚叫聲音,楊廣霍然抬頭,已經變了臉色。一個錦衣

正向這個方向跑過來,幾個兵士遠遠的奔來,大聲呼空飛來地大石砸在孩子的身邊,轟然一聲巨響。一個兵士躲閃不及,卻被大石砸了腿,放聲慘叫。

石頭雖然沒有傷到孩子,可孩子卻已經嚇的坐倒在地上,雖然沒有哇哇大哭,卻是駭的不能動彈。

“去救趙王回來。”楊廣放聲大叫,失去了常態。

他一共有三個兒子,元德太子楊昭早死,齊王楊暕已經是扶不起的阿斗,和他關係日益疏遠,如今只有三子趙王楊寄託著楊廣的希望,雖還是不滿十歲,可自幼聰明至孝,雖然不是蕭皇后所生,卻很得楊廣的寵愛,而這錦衣的孩子就是楊!

禁衛有了那麼一刻的遲疑,天空大石紛飛,沖出去可能就是送死!只是皇命難違,眾禁衛終於硬著頭皮上前,楊廣身邊卻有一道人影竄了出去,抱住了楊,迅即撤回到牆根,伸手放下了楊,站立到了一旁。

楊廣望了蕭布衣一眼,心中感動,楊卻是‘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到楊廣的懷裡,“父皇,你沒事就好。我聽到突厥兵的號角,知道他們要攻城,可你在城樓,就是過來找你,沒有想到……”

緊接著的聲音被哽咽和驚嚇阻礙,楊廣眼看要出口的訓斥咽了回去,一把摟住了兒子,涕淚滿面,喃喃自語著什麼,楊有些愕然的抬起頭來,目光中滿是不解,卻沒有詢問。旁人聽不到,蕭布衣眼下耳力奇強,卻是聽的清清楚楚。

楊廣說的是,到底我做錯了什麼,就連我的兒子都要背叛我?!

蕭布衣恍然,已經知道楊廣疑心楊暕有了問題,突然望見楊廣鬢角有了星點華髮,眼角額頭有了深深的皺眉,蕭布衣那一刻,雖知道他是自作自受,可卻多少有了那麼一點同情。

楊廣哭了,為他的大業不成,為他的危在旦夕,也為他的眾叛親離,子孫性命不保。楊廣什麼都明白,可是他卻是什麼都不能說,做皇帝,寂寞!

“聖上,突厥兵不投石了,請速回轉城中休息。”蕭瑀急聲道。

楊廣突然轉身怒道:“回去休息做什麼,遲早也是……”

聲音戛然而止,楊廣已經用兒子的錦衣抹幹了臉上地淚水。片刻就已經恢復了威嚴,“蕭布衣,你救了趙王,當記頭功。”

蕭布衣木然道:“謝聖上。”

“你聰穎非常,每多奇謀,不知道這次有什麼退敵之法?”

蕭布衣不等回答,蕭瑀已經說道:“聖上,微臣昨晚倒是想到一策。”

“是什麼?”楊廣一把抓住了蕭瑀,急切問道。

“聖上可忘記義成公主了嗎?”蕭瑀說道:“義成公主貴為突厥的可敦。在草原也是頗有勢力,可她畢竟以大隋為根基,也是一直忠於隋室。如果聖上能找一人通知義成公主的話,我想她絕對不會對雁門之圍坐視不理的。”

他說是良策。楊廣卻是失望的放下手來,搖頭道:“你可知道殺出去有多困難?從雁門到可敦那裡一來一回就要近月,此策雖好,可時間不夠的。”見到蕭布衣默然。楊廣又是期待問道:“蕭布衣,你有什麼計策?”

蕭布衣沉聲道:“當初賜婚之人有我和李郡丞,聖上只見到布衣前來,怎麼沒有問及李郡丞何在?”

楊廣眼眸一亮。“他難道是去太原東都請兵去了?”

“李郡丞帶兵數百,目標龐大,想要突破突厥的封鎖南下。實為不易。至於請兵一事。其實微臣到馬邑的時候已經讓驛官去做。”蕭布衣沉聲道:“可就算沒有微臣派遣驛官。突厥兵四十萬大軍南下,雁門城被圍。此事非同小可,突厥人絕對不可能再隱瞞消息。現在想必消息已經到了太原,就算不去請兵,各郡的兵馬知道聖上被圍困,怎麼會坐視不理?”

楊廣緩緩點頭,心中稍定,覺得蕭布衣分析入理,也是這麼回事,“誰先來救駕地重賞,不來救駕的,重責。可李靖哪裡去了,他總要做點事情吧?”

蕭瑀神色微動,“少卿,難道說李郡丞已經去找了義成公主?”

楊廣悚然動容,一把抓住了蕭布衣的胳膊,“此事可是真的?”見到蕭布衣點頭,楊廣放聲大笑道:“布衣真乃我大隋地第一忠臣,原來不動聲色中,早就運籌帷幄。”

楊廣扳起手指頭一算,驚喜道:“如果布衣南下的同時,李靖也已經出行,那這個時候很可能已經見到了義成公主,這麼說不到一個月我們就有消息?”得到了蕭布衣肯定的回答後,楊廣雙手緊緊握住蕭布衣的雙手,激動道:“布衣,你想要什麼賞賜,但說無妨。”

蕭布衣卻還鎮靜,“聖上,賞賜倒還不急,我們也不能將全部希望寄託在義成公主那裡,眼下當還以各郡勤王救駕為急。只是突厥兵勢大,足足四十萬有餘,就算太原,樓煩等地地兵士加起來,也是難以為敵。”

楊廣聽到了蕭布衣還有李靖的後手,義成公主也可能出面,方才還是尋死的心情,這刻早就拋在腦後。對他而言,落入突厥兵手上,就算恥辱的活著,也算死地,可眼下不用死,心情也好了很多,“那布衣的意思是?”

“無論東都調兵,還是各郡招募,士氣最為重要。樊尚書也說了,民心憂患,只怕聖上再伐遼東,難免應招緩慢。若聖上下詔書出去,把不征伐遼東一事宣佈,各地百姓定當踴躍救急,那時就算東都精兵未到,突厥兵何足為懼?如果聖上同意的話,今夜就可從城牆墜勇士下城,穿突厥兵地服裝,想辦法混進突厥軍陣,再混出去。布衣一路南下,知道突厥兵向來散漫,彼此不識,此法應該可行。”

楊廣思考良久,終於點頭道:“布衣忠君愛國,可感天日,就如你說地辦,至於誰去嘛……”

他話未落地,蕭瑀已經急急道:“聖上,布衣萬不可前去,我只怕他已被突厥兵熟識,此行大有兇險。”

楊廣居然也是點頭,“你說地不錯,朕也不准備讓布衣冒險,布衣就留在雁門城護駕好了。你們速去找來將軍過來,讓他選精兵二十,入夜準備突圍向天下宣佈詔書。”

天色陰沉,狂風席捲,沙塵漫天。

草原上的綠草也被蒙上一層灰濛濛之意,一眼望過去,滿是淒涼。

草是淒涼,人卻惶惶。特莫爾俟斤從來沒有想到過他也有如此狼狽地時候。

俟斤是個珍貴地稱呼,草原族落的族長多稱俟斤,雖然比起小可汗,可汗而言,還是不夠分量,但是在族落中也能呼風喚雨,特穆

名字拿出去,跺跺腳在鐵勒也能有點分量。

可現在特莫爾卻覺得自己輕飄飄的不知所在,他臉上滿是塵土。雙目紅腫,滿是血絲,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睡個好覺。

他策馬狂奔,只覺得意識有些模糊。不知道噩夢怎麼開始,更不知道噩夢什麼時候結束,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他鬼迷心竅,惹上了草原上的一個惡魔。

身邊孤零零的只有十數名手下跟隨。特莫爾欲哭無淚。他是吐如紇的俟斤,在鐵勒部落也是很有威望,這次可汗召集兵馬南下,他只派了幾個兒子帶著族內的精兵前去。他老了,不想再去搶什麼為生,只想舒舒服服的過日子。

他在獨洛河邊。本來是準備增援叱吉設地。不過他覺得叱吉設實在有點小題大做。叱吉設的任務就是帶領三千大軍進攻大隋賜婚使的營寨,他呢。就是在河對面守候著,如果有人逃到這裡來,一個不能放過。

特莫爾倒是在獨洛河邊守候,卻是早早的安息,讓手下放哨,說是叱吉設過來地時候,和他打個招呼,他也帶了幾百人,都是他的親信,龍精虎猛,覺得個個能夠以一當十。

特莫爾不是被手下叫醒的,而是被手下的慘叫聲驚醒過來地!

等到他鑽出了營寨,就見到他以一當十的手下正被對手群毆,他驚駭莫名,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恐怖的對手。

對方人數其實也不算多,甚至比他的手下還少,可對方在一個拿著混鐵槍地將軍帶領下,卻能三百個人打你一個人!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明明是對方人少,可是卻能讓人感覺到是他們在圍攻,特莫爾的手下很快就被對手衝擊地七零八散,特莫爾見勢不好,上馬就逃。

將軍叫做李靖,特莫爾逃命地途中,終於明白了對手是誰,也知道了叱吉設地三千大軍已經全軍覆沒。

李靖,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特莫爾就是一陣心悸,一顆心針紮般地疼,他耳邊隱約還能聽到身後鐵蹄聲陣陣,不知道是真實,抑或是幻覺。回頭的時候,只見到灰濛濛的天氣,見不到追兵,可是他實在沒有勇氣停下來。

他一路北奔,折往東行,總算回轉吐如紇族落,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大本營,李靖斷然不敢孤軍深入,可他屁股還沒有坐熱乎,族落的勇士還沒有召集齊整,李靖帶領鐵騎就殺了進來,一把火燒了他的族落,讓他欲哭無淚。再勇的勇士在李靖的鐵騎下都是不堪一擊,更勇的精兵卻是南下去了紫河,倉促間特莫爾創造了一個歷史,鐵勒的一個大族落,吐如紇大姓竟然被幾百人就輕易的擊敗和佔領,他放棄了大本營,繼續逃命。

他不知道李靖為什麼死命要追,可他知道自己一定要逃,耳邊不停的慘叫聲聲中,他覺得不逃就會丟了性命。他從吐如紇逃到了斯結,又入了覆羅,這裡的族落本是風平浪靜,卻是因為他的到來被弄的雞犬不寧,如今的目標是他的老朋友斛薛部落!

李靖的一把大火從東燒到西,足有千里,已經讓草原族落人人自危,東躲西藏。特莫爾欲哭無淚,怎麼也想不明白,按理說李靖在草原應該是被追殺的物件,可是眼下看來,他卻變成了個殺人惡魔。別人不要說攔截他,就算躲都躲不過來的。

特莫爾知道自己屁股後拖著長長的烈火,走到哪裡會燒到哪裡,可是為了活命,也是顧不得很多。

帶著僅存的十數名手下沖入了斛薛族落的時候,特莫爾跳下馬來,放聲大叫道:“普剌巴,普剌巴!快去找普剌巴過來。”

普剌巴身材魁梧,一臉的絡腮鬍子,很男人的從帳篷中走了出來,笑駡道:“你小子什麼時候有空過來看我?”

二人加起來的年齡已經過百,可是不妨礙他們彼此的調侃。

“普剌巴,快找男人,快找很強壯的男人。”特莫爾驚惶失措。

普剌巴摸了把大鬍子,調笑道:“你小子什麼時候轉變了口味,開始找上強壯的男人了?”

身邊牧人都是笑了起來,滿是歡樂,不笑的只有特莫爾和他帶著的十幾個手下。那十幾個手下看起來馬背上都要能睡著的樣子,和馬兒站著睡覺有得一拼,並不抬頭,任由俟斤求救,他們已經麻木。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特莫爾連連跺腳,伸手指天,口吐白沫道:“你會後悔的,你會後悔的。”

普剌巴伸手去摸特莫爾的額頭,“特莫爾,你被惡鬼纏身了嗎?”

特莫爾一把推開普剌巴的手,怒聲道:“老子是被惡鬼纏身了,你再不找男人,我只怕你也要被纏身的。”

普剌巴見到他神智都有些紊亂,歎息道:“你現在需要的不是男人,而是醫生,快去找……”

“不要去找醫生,李靖帶人殺過來了,他是草原的惡魔!”特莫爾跺腳大叫道:“快去集結你族落裡面所有強壯的男人出來。”

普剌巴奇怪問道,“李靖是誰?”

詢問聲中,遠方突然傳來蹄聲陣陣,緊如密鼓,踩到人的胸膛般,讓人無法呼吸,特莫爾終於清醒過來,慘然道:“晚了。”

他說完話後,兔子一樣的跳在馬背上,縱馬狂奔。十數個手下本來都是昏昏欲睡,聽到鐵蹄陣陣,都是精神抖擻,雙目圓睜的跟著特莫爾穿過薛的營寨向東馳去。

普剌巴聽到鐵蹄急勁,臉色大變,族內呼喝連連,一些勇士已經沖出來,都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緊接著普剌巴就見到一幕終生難忘的景象,一條黑龍飛翔而來,身上帶著點點紅鱗,黑龍過處,火光沖天,驚呼聲不絕於耳。

只是盞茶的功夫,整個斛薛族落已經落入黑龍的魔爪之中,黑龍冒著火焰,無堅不摧,勇士們全然沒有還手的餘地就已經四散潰敗。

普剌巴驚怒交集,卻有空上馬提槍迎了上去,見到黑面的將軍,迎胸就是一槍。

對面的將軍混鐵槍揮動,格飛了普剌巴的長槍,順便將他抽打了出去,舉重若輕。

“你是誰?”普剌巴地上翻滾吐血,卻還不忘記問上一句。

“我就是李靖!”將軍混鐵槍一橫,輕聲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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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節 聲東擊西

清晨,鳥語花香,空氣清新。

特莫爾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普剌巴的大腿壓在他的身上,很有分量。

普剌巴睡的和死人一樣,好在還不是死人,呼嚕嚕的聲響,口水流的好長。特莫爾有些厭惡這個大鬍子男人,可是又覺得有點對不起這個男人,是他讓這個普剌巴有家不能回,只能露宿在野外。

特莫爾被山石咯的渾身發痛,卻覺得從未有過的舒服。這倒不是他有受虐待的習慣,而是他忘記了自己上次舒舒服服的睡一覺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翻身坐起的時候,特莫爾有些迷茫,他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是少了手下嗎,不像,他的手下天天在少,到現在為止,只剩下他老哥一個,少也少的麻木了。是少了錢財和女人嗎,也不像,經過這些天的逃命,他現在覺得那些不過是身外之物而已,可一定少了些什麼,不然他怎麼感覺到很不對勁。

“普剌巴,醒醒。”特莫爾推了下身邊的普剌巴,想讓他和自己一起想想。

普剌巴睡的和死豬一樣,被特莫爾一推,卻和中箭的兔子般跳起來,張惶四顧問,“什麼事,李靖追來了嗎?”

現在的普剌巴終於明白李靖是誰了,特莫爾說的什麼惡魔根本不能形容李靖的狠毒,陰險,狡詐,貪婪,殘忍的萬分之一。

在普剌巴看來,李靖有著狼一樣的耐心,虎一樣的兇猛,狐狸一樣地狡猾。蛇一樣地難纏。可這些還是不夠,這個李靖還有狗一樣靈敏的嗅覺,無論他們跑到哪裡,李靖都能跟的上。

“沒有,沒有追來。”特莫爾突然想到了什麼,驚喜道:“普剌巴,你聽。”

“聽什麼?”

“你聽到了什麼?”

“聽到了鳥兒盡情的歌唱。聽到了小溪歡快的流淌……”

“蠢貨。”特莫爾豁然站起,一臉欣喜的說道:“你難道沒有聽到追趕的馬蹄聲不見了嗎?”

特莫爾這句話說地十分玄虛,可普剌巴竟然聽懂了。霍然跳了起來。驚喜道:“你難道是說李靖不追我們了?”

特莫爾用力點頭,仰望著青山,涕淚流淌。“真主呀,你終於保佑了我們一次。”

二人喜悅不勝,居然擁抱在一起,載歌載舞的跳了一會,只是沒有族人打著節拍。未免不美。普剌巴雖然被李靖打的吐血,好在傷地不重。人逃命地時候總能激發難以想像的潛能。普剌巴認准了特莫爾逃命的方向追去,竟然追得上特莫爾,和他做起了難兄難弟,每日都在李靖地馬蹄聲中起來逃命,在極度的疲憊不堪下休息,特莫爾的手下也終於跑的一乾二淨,二人可以說是相依為命,也顧不得埋怨什麼。昨晚普剌巴連傷帶累,實在不能再奔跑,打死也不再起身,一定要睡上一覺,只說死了就死了,這樣逃命還不如死了呢。特莫爾也實在是疲憊不堪,一狠心,找個背風的山坡倒頭就睡,卻沒有想到李靖一路追趕居然把他們追丟了。

冷靜下來地特莫爾終於意識到現狀,族落散了,手下沒了,兒子們去搶別人的珠寶女人,可家裡地老底卻被李靖給燒的鳥蛋精光。

“這樣不行,一定要有人阻止李靖了。”特莫爾喃喃自語道:“再這麼下去,草原不會再有安穩的日子,這個可恥的強盜。”

“是啊,是啊,”普剌巴一拍腦袋,“但可汗南下,又有誰能夠阻擋住李靖呢?”

“可汗不在,還有可敦。”特莫爾眼前一亮,“我知道可敦就離這裡不遠,我們去向她求救兵,奪回我們的族落,女人,還有珠寶!”

特莫爾和普剌巴見到可敦的時候,才發現受難的不止他們兩個,各族落俟斤看起來都是焦頭爛額,愁容滿面。

吐如紇,斛薛,斯結,覆羅,還有同羅,韋統等族落的族長竟然悉數到齊,從西到東千里來的族落已經沒有不被李靖打過的部落。契骨倒沒有族長過來求救,只是因為靠近草原西北,沒有被這輪戰火波及。如今可敦的大帳更像是草原的族落大會,眾人七嘴八舌的叫嚷,吵做一團,對特莫爾二人的到來,視而不見。

特莫爾高聲喊道:“都不要吵了,聽可敦的意見。”

眾人收聲,可敦終於皺眉問道:“李靖到底有多少人?”

“一萬!”

“三萬!”

“足足十萬大軍!”

三個俟斤給出了三個截然不同的答案。

可敦望了眼答摩支道:“你讓兵士密切尋查李靖的動靜,千萬要頂住李靖的十萬大軍,各位俟斤在我們這裡,我們有責任保護他們的安全。”

答摩支應聲出了帳篷,俟斤們互望一眼,都是有些安穩的坐了下來,長舒了一口氣。

“十萬大軍好像有點名不副實,”可敦高高在上道:“據吾所知,李靖這次是賜婚使,本來只帶了幾百兵士?”

“絕不可能,”俟斤們都覺得腳面發燒,總不能說自己被人家幾百兵士就打的落花流水,“可敦,李靖可能是帶有幾百兵士在明面,但更大的可能是,大隋已經暗中派兵混入了草原,如今在他的帶領下,對草原進行大肆的報復。”

“不錯,我早說了,大隋打不得,這下遭到報應了吧。”特莫爾突然說了句,見到眾俟斤都是望著自己,有些訕訕,“你們看著我做什麼,可敦不是一直說,我們和大隋是友好之邦,”

可敦皺著眉頭,良久才道:“你們說的的確也有可能,你們現在能有多少騎兵可以調動?”

眾俟斤面面相覷,都是搖頭,“可敦。我們的騎兵都南下了。一時間都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力量。我們都知道可敦現在草原勢力最強,這不,都過來向可敦求救了。”

可敦心中冷笑,暗道你們出兵地時候,沒有一個人過來和我說一聲,這下被李靖打地找不到北了,開始想起我了。

心中雖是厭惡。可敦還是和顏悅色,“你們準備怎麼辦?”

“請可敦出兵剿滅李靖。”眾俟斤異口同聲道。事實上無論李靖有多少人,他們都已經無膽也是無能作戰。族落中的精兵都出去搶劫。剩餘的力量實在有限,對李靖的雷霆之擊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抗。

可敦搖頭道:“吾一介女流,如何能領軍打仗。”

眾人都是苦著臉道:“那可如何是好。”

可敦突然笑道:“不過吾雖不能領軍打仗。卻可以推舉一人聯合起大家的兵力對抗李靖。”

“是誰?”眾俟斤大為詫異。

可敦拍拍手掌,牛皮大帳進來一中年

微微的咳,只是眼中卻有一種火熱地鬥志。

“我想在場的俟斤應該很多人都認識阿史那•俟利弗設,”可敦輕聲介紹道:“他是始畢可汗的弟弟。”

可敦出了牛皮大帳後。臉上露出絲難以捉摸地笑。

答摩支帶著十數個親衛緊緊跟隨在她地後面,不敢稍稍鬆懈。可敦來到一個很普通的氈帳前,掀開簾子後進入,答摩支帶領衛士卻遠在數丈外守衛,全神戒備。

氈帳內坐著一個突厥兵打扮的人,氊帽壓著半邊臉,可敦進來地時候,他動也不動,仿佛木偶雕像一樣。

看到桌面上的茶水動也沒動,可敦問道:“你怕茶水有毒?”

“我不渴。”聲音低沉,沒有絲毫的倦意,雖然他轉戰千里,可他看起來要比特莫爾好上太多。

李靖緩緩的抬起頭來,望著草原上最有勢力的女人,沒有太多地表情。

“你的確是個很謹慎地人。”可敦到了他對案坐了下來,輕聲道:“特莫爾和普剌巴如你預想的一樣,也終於趕到了這裡,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做?”

可敦目光沉凝,李靖並不躲避,“應該為大隋做的,我已經做到了,剩下的,應該看可敦的行動了。”

“吾一介女流,這次若是貿然出兵,可汗還會容吾在草原?”

李靖笑笑,“可敦這次當然不會出兵,可敦做的事情都是在為草原著想,這次要和我開仗,當然也是在草原人的苦苦哀求下才做的,始畢可汗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和你為難?不過可敦要加快點行動了,如果聖上被抓的話,無論你是否行動出兵,都不能阻止他來對付你。”

“你帶有多少兵?”可敦好奇的問。

“兵不在多而在精,四十萬突厥兵又能如何,難道可以一擁而上?”

可敦仔細的想想才道:“很簡單,卻又很深奧的道理,只可惜吾身邊沒有你這種帥才。”

李靖不語。

可敦輕輕的歎息口氣,“李靖這個名字吾在西京未嫁時也聽過,那時候,你不得志,吾也一樣,可吾知道,李靖絕對是個響噹噹的男兒,值得信賴。若是沒有聖上,也就沒有今日的可敦,可吾能有今天的勢力,也是在於均衡的結果,吾不能不小心些。如今吾讓阿史那&#利弗設帶兵出面對抗你,準備向可汗報急,至於他是否能以你為意,撤回大軍,那就不是我能預料的事情了。”

李靖還是沉默,只是垂下頭來,誰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意。

“你能不能少燒一點,或者敗幾仗?”

“不能。”

“為什麼?”

“李靖或許會死,但是不能敗。”李靖沉聲應道。

可敦望了李靖良久,“你領軍一直以來都是這麼自負嗎?”

“我不是自負,而是不想讓太多的人失望。”李靖緩緩道:“再說,敗不是好的辦法,只有勝下去,才能不斷的給始畢可汗施壓。”

可敦對屬下都是威嚴無比,偏偏對這個李靖怒不起來,“可你要知道,俟利弗設若是也敗了。說不定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李靖笑了起來。雙眉中帶有譏誚,“可敦說笑了,其實可敦的真正用意當然不止這麼簡單地。我帶兵在草原興風作浪當然不見得能讓可汗回轉,不過可敦扶植起俟利弗設,那才是可汗真正憂心地地方。俟利弗設是可汗的弟弟,向來和咄吉不和,在草原也有威望。和叱吉設不可同日而語,他勢力興起,可汗久攻雁門不下。各郡援兵遲早會到。北方動亂不堪,俟利弗設強大,很可能搶了他可汗的地位。諸事加在一起,他地位不穩,怎能不回?”

可敦雙目灼灼,“難道真的沒有什麼事情能瞞過你了?”

李靖笑笑,“有些事。不用瞞。有些事,註定了結果!”

可敦琢磨著李靖說的兩句話。半晌才是歎息了一口氣,“你如今要走了,能不能和吾說說要去哪裡,吾事先也有個準備?”

李靖搖頭,“不行,我的兵士服從我,信任我,我又怎能拿我的兵士性命開玩笑。”

可敦笑了起來,點頭道:“李靖,你很不簡單。”

她說完後,起身出了營帳,李靖卻是不動,一直枯坐到夜晚,這才起身,拿著可敦發地權杖出了營帳,一路北行到了個山谷,爬山而過,到了山的另外一面,那裡有著他的三百兵士還有數十禁衛,望見李靖從山上走來地時候,孫少方忍不住道:“李郡丞,其實有更近地路到這裡的。”

李靖回頭望了眼,“有時候,繞遠未嘗不是捷徑。”

孫少方搖頭,心道這個李靖說話和那個道信有得一拼,簡單明瞭卻讓人琢磨不透。

眾人出兵山谷,兵士們還是如常,鐵打的一般。眾禁衛卻是對李靖佩服地五體投地,這些天李靖的亂戰和奇襲實在讓他們佩服的五體投地。雖是亂戰,可亂的向來都是敵手,戰的卻是李靖。李靖地兵士總是紀律嚴明,能在李靖發號司令第一時間搶佔先機,讓對手潰不成軍。他們一路向西行進,卻不算勞累,實在是因為李靖養兵得法的緣故。

李靖帶兵繼續向東,眾人也不問話,知道只要跟著李靖走就好,不到幾個時辰地功夫,已經到了克魯倫河,河水一如既往的明亮,戰亂廝殺不能改其的平靜。

“休息。”李靖說完話後,跳下馬來,卻是向河下游望過去,目光冷靜。

孫少方不知道李靖的用意,卻知道李靖從不做無聊的事情。

眾兵士休息了半個時辰的功夫,兩匹快馬如飛的從克魯倫河下游奔了過來。當前那人是突厥兵的打扮,卻是李靖的手下,當然是為了行走方便。後面那人卻是個女子,青色的披風掩不住如玉般的臉龐,只是她彎眉蹙起,見到遠方兵士的時候,吃了一驚,卻還是緊跟在那個兵士的身後。

李靖緩步迎了上去,士兵下馬施禮,退到一旁,李靖目光卻是落在那女子的手上。

女子手上握著一個香囊,神色焦急,卻是等待李靖說著什麼。

“蒙陳雪?”

“嗯。”蒙陳雪詢問的目光,“你是?”

“我是李靖,蕭布衣的結義二哥。”李靖少有笑容的臉上有了溫情,“我讓人找你來這裡,只因為我最遠只能走到這裡了,可我答應了布衣,一定要親口帶一句話,這就只能辛苦了你了。”

蒙陳雪啊了聲,急聲道,“原來是二哥,布衣怎麼了?”她說到這裡,揚起了香囊,滿是疑惑。李靖的手下到

族的時候,交給她個香囊,然後說有人找她,蒙陳雪跟隨兵士來到了克魯倫河旁,這是她托克麗絲交給蕭布衣的香囊,她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會回到她的手上,一路奔波,她只是想著蕭布衣為什麼不能到來,多少有些心驚肉跳。

“他很好。”李靖一句話讓蒙陳雪臉色發白。

“他很好?那他讓你把這個香囊給我做什麼?”

“哦。”李靖笑了起來,“他只怕你不信我,所以以香囊為信。他讓我對你說句話,他說他一直都很想念你。只是他很忙,這次卻是去做一件不得不做的事情。嗯,前面是他說的話,後面是我地解釋。”

蒙陳雪刹那間神采飛揚。所有地擔心煙消雲散。剩下的卻有更深的思念……

“他危險嗎?”

“他做的事情有不危險的嗎?”李靖笑著反問。

蒙陳雪紅了臉,半晌才喃喃道:“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她雖然相信李靖說的話,也知道蕭布衣絕對不會是敷衍的人,可是能聽到蕭布衣哪怕半點消息,也是她高興地事情。她初次見到李靖,只見到他是不怒自威,可對自己總算不差。卻又怕李靖拒絕說出,只好自言自語。

李靖卻是徑直說道:“始畢可汗南下,他去了邊陲報信。應該是雁門吧。我也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如何,可是你放心好了,他這種人。死不了的。”

蒙陳雪有些失望,望了李靖身後的兵士一眼,“二哥,你們遠道而來,不如到蒙陳族做客好嗎?”

她愛屋及烏。李靖既然是蕭布衣地二哥,自然也就是她地二哥。蕭布衣不能來,她總要招呼好李靖才好。

李靖搖頭,“我還有他事,此次到這裡,不過是交代布衣的一句話,話說完了,我也要走了。”

他說是要走,腳卻和釘子一樣,蒙陳雪有些不解,抬頭望了李靖一眼,“那祝二哥一路順風。”

李靖笑笑,轉身要走,蒙陳雪突然才想起了什麼,急聲叫道:“二哥,等一下,我想托你帶句話。”

李靖心道,我就等你這句話呢,為什麼一定要在我轉身的時候才想起來?

“說。”

蒙陳雪臉上紅霞,喃喃道:“二哥你要是見到他,就對他說,我也一直很想念他。”

李靖笑了起來,“他也一直很想念你,你也一直很想念他,可為什麼不能在一起?他是因為赴邊陲報信,你也有這任務嗎?”

蒙陳雪啞然失笑道:“二哥,我,我只怕成為他地累贅,我什麼都不會做,他是大英雄,每日總是有做不完的事情。你告訴他,我一直等著他,希望,希望他能有空到蒙陳族來!”

她上前一步,把香囊又遞給了李靖,“這個,既然他不是要還給我,就麻煩二哥你再給他。”

李靖伸手接過,搖搖頭,卻已經轉身上馬,望了蒙陳雪一眼,混鐵槍一擺,“出發。”

蒙陳雪見到李靖遠走,倒有些不舍,可見到他折往西行,又不由內心感謝。很顯然,李靖的確是特意前往,見到他們的兵士都是塵滿面,鬢沾灰,連番征戰的樣子,很是辛勞。李靖只為了蕭布衣地一句話帶兵前來,那在他心目中,蕭布衣和她都算是很重的地位。

孫少方騎在馬上,終於湊過來問一句,“李郡丞,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李靖毫不猶豫道:“突厥牙帳。”

雁門城圍困已有十數天,城下累累地屍體,無主的馬匹,突厥兵還是滿山遍野的圍困著雁門城,可卻少有人有興趣衝鋒攻城。

城下已經變的比阿鼻地獄還要恐怖,去那裡就意味著死亡,他們千里迢迢來到是求財,不是送命,命沒有了,要錢還有什麼用?

這次圍困雁門的雖是以突厥兵為主,可最少有十數個非突厥的族落也派出了兵馬,這些人加起來,最少要占大半人數,他們為利而來,每天只想著去搶掠,對攻城實在沒有太大的興趣。

始畢可汗緊皺著眉頭,望著眼前的大城,心中也是焦急。這十數日的功夫,他倒是把攻城的法門都是熟悉了個遍,要是能夠重來一次的話,他帶著攻城的工具,說不準能一舉攻克下雁門城的。

架雲梯攻城,鉤索攀爬,壘土搶登,彈石攻城無不用極,可是他有張良計,人有過牆梯。除了丟下難以盡數的屍體外,他是一無所獲。如今軍心厭戰,要不是他手下精兵鎮壓著,這些湊起來的兵士早就走的無影無蹤。昨夜城中突然放出了孔明燈無數,也落在他們軍陣中幾盞,上面都是寫著勤王殺賊,有功必賞的幾個字,雖然沒有什麼太多的用處,可始畢可汗知道,留給他的時間不算多了,雁門郡雖然被他攻下了三十九城,可中原地大物博,各郡的兵士慢慢的都會趕過來。現在他們勢強,若還是不能一鼓作氣攻下城來,再鼓鼓的話,只怕就要竭了。

“可汗,有人送給你的書信。”一個手下匆忙的趕到,遞過一封書信,又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始畢可汗皺著眉頭,拆開了書信,只是看了眼,眉頭只有鎖的更緊,低聲道:“這辦法可行嗎?”

手下也是壓低了聲音,“可汗,要說攻城的話,我們並不擅長,可他們中原人窩裡鬥的計策想必是好的。”

始畢可汗點點頭,又認真的看了書信一遍,臉上露出點喜意,喝令道:“傳令下去,從今日開始,各部落每日出兵千人四面攻城,晝夜不停,違令者,斬!誰先上得牆頭後,賞金千兩。”

號角吹了起來,軍令層層傳達下去,各族落面面相覷,卻是不得不從。

始畢可汗卻是湊到那個手下的耳邊,壓低了聲音道:“西日莫,你帶三千人手……”

他聲音含糊中帶有凝重,西日莫聽的連連點頭,神采飛揚,迅即的召喚人手,消失在黑暗之中。

始畢可汗見到西日莫不見,卻是莫名的歎了口氣,號角聲中,一隊隊突厥兵騎馬沖到城牆下,前仆後繼,城頭箭如雨下,誓死拒敵。根據他的情報,這守城的兵士不過也就是兩萬左右,怎麼偏偏攻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衰敗的跡象,始畢可汗總是搞不懂城內的底細,這下獻的計策若再是不成,他又如何是好?

暮色中,始畢可汗並不知道,城垛上站著大隋的君王,卻是望著城下兵士,神情中也是疲憊中帶有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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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節 勤王

門被圍,天下震動。

楊廣為人極其複雜,千人有著千人的讀解。對蕭皇后來說,那是一生的守候,她自十二歲嫁給楊廣後,就是一直恪守婦道,如今三十多年已過,她雖容顏還在,但是心境滄桑。對於一個女人而言,又能有幾個三十年?楊廣脾氣壞一些,女人多一些,可一直都說她夙稟成訓,婦道克修,給足了她的面子。雖然她知道楊廣身邊有無數女人,心中卻只有一個,只是那個女人卻不是她,但是她已經知足了,做為一個皇帝,能對皇后如此的,史上已經屈指可數。

對百姓來說,楊廣不是個好皇帝,甚至只能用暴君來形容,聽到他雁門被困的時候,都是恨不得他早點死掉,可是當聽說楊廣下詔,不再征伐遼東的時候,眾百姓又是砰然心動,楊廣固然搞的民不聊生,可誰能保證他死了後,不出來個更惡劣的皇帝?只要不征伐遼東的話,大隋還是很不錯,楊廣也是可以寬恕的。

楊廣的不征伐遼東的詔書一下,軍將振奮,百姓亦是競相應召赴難,可對李世民來說,楊廣已經是他的一個負擔。

他本來覺得被皇上器重是個好事,也是個值得炫耀的事情,可等到李玄霸死後,他才發現被皇上器重是種痛苦的事情。

他從家裡走出來的時候,多少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

李建成匆匆忙忙的從後面追了上來,拉住了李世民道:“世民,你要去哪裡?”

對於這個大哥,李世民倒是由衷的敬重,“大哥,我想去應募從軍。”

“好好的,為什麼想要去從軍了。”李建成皺起了眉頭。

“不為什麼。”李世民搖搖頭,一臉的苦笑。他本來整日使刀弄棒,嚮往擊劍任俠,可自從李玄霸死後。他已經改變了很多。他終於明白了一點,自己的武功永遠比不上兄弟李玄霸,可李玄霸如此高深的武功都是難免殞命,他這一輩子憑藉武功,不要想復仇。

“我知道為什麼。”一個聲音冷冷的說道。

李世民雙拳緊握,霍然回頭,見到李元吉一張有些欠打的臉。

望了李建成一眼,李世民終於按捺下火氣。沉聲道:“元吉,我不想和你吵。”

李元吉嘿然冷笑,“你為什麼不想和我吵?你心中沒鬼,又怕吵什麼?”

李世民忍讓再三的火氣一下子爆發。上前一步道:“李元吉,我不想和你吵,只是因為你是我四弟,我心中有什麼鬼?你把話說清楚一些!”

“元吉。”李建成厲聲道:“你莫要再無事生非,你難道真地想要逼走世民嗎?都跟我回家去。”

他伸手去拉李世民,李世民退後一步,搖頭道:“我很煩,我不想回去。大哥,你讓我靜一下好不好?”

“是呀,你是很煩。父親在你身邊的時候,總是勸你習軍法韜略,你總是不聽,成日舞槍弄棒的不學好。你老子被困雁門城讓你轉了性,只想從軍去救老子?”

李世民臉色鐵青,一言不發。

李建成揮手想打。李元吉卻是直起了脖子,“大哥,你要打我?”李建成歎息一聲,無奈的放下手來,“世民。元吉,我正想和你們說個事情,如今聖上雁門被圍,中原震驚。父親身為山西,河東撫慰大使,當以勤王救駕為責。只是突厥兵勢強。山西河東諸地兵力不足為抗,如今爹已經向東都請兵。他讓我們先去河東幫手招募,世民如果想要應募從軍的話,其實可以先去河東。”

李世民皺起了眉頭,心道我們先去河東,再去雁門郡,明顯是折回繞遠,爹爹這麼吩咐的用意又是什麼?

“其實父親還勤王救駕做什麼,讓他死了不是更好,他這一輩子都是在欺負爹,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可是有人總是以得到他的寵愛而自鳴得意。”李元吉突然道。

李建成臉上變色,望見周圍沒有什麼行人,長舒了一口氣道:“元吉,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方才一番話足可以讓我們李家滅門?”

“有李世民在,怎麼可能。”李元吉扁扁嘴道。

李建成大皺眉頭,可是李元吉一直因為年少的緣故,很得父親地寵愛,很多時候,他這個長兄就算教訓也是有心無力。

“李世民,你去不去河東應募?”李元吉挑釁問道。

李世民轉身就走,李元吉還要說什麼,卻被李建成一把拉住,皺眉道:“元吉,你到底和世民有什麼彆扭,每天都要吵架。”

“我就是看不慣父親受氣的時候,他還是怡然自得的接受狗皇帝的賞賜。”李元吉四下望一眼,“大哥,其實爹一輩子都被那個狗皇帝嘲笑,這次終於得到了機會,還招募什麼?”

李建成望著李世民已經遠走,無奈搖頭,“元吉,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這次突厥兵雖然勢強,可爹爹說了,突厥兵不擅攻城,無利可圖難免軍心渙散,他們急切下,不見得能攻破雁門城地。等到雁門城之圍一解,爹爹只怕聖上一股怒火無從發作,招募不利的多半會重責。爹爹是山西河東的撫慰大使,肯定是首當其衝,這樣的話,爹爹如何能不做做表面的文章?不過好在朝廷一直忌憚他掌握軍權,此次因禍得福,不須他帶兵打仗反倒更好。”

李元吉眨眨眼睛道:“你是說爹爹也不想……”

李建成伸手拍拍李元吉的肩頭,歎息道:“元吉,朝中為官並不容易,爹爹也很難做的,你不要整日為難世民了好不好?”

李元吉哼了聲,李建成看著李元吉長大,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思。李家一直不算得志,都是在楊廣的陰影下長大,李元吉又年紀尚幼,見到李世民的風光多少會心有不甘,老三死了,他一口怨氣自然出在了李世民地身上。不過好在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知道李世民識得大體。倒是不虞其他。

“那爹爹還讓我們去河東招募兵士?”李元吉突然問道。

李建成苦笑道:“爹爹就是不想我們去打仗,這才給我們安排了這種事情做,沒有想到被你一氣,我估計世民多半會直接去絳郡,找在那裡招募兵士的屯衛將軍雲定興。如此一來,世民要有了危險,就算爹爹不說,我又怎能放心的下。”

“他不是吹噓自己勇猛無敵嗎。死不了的。”李元吉扁嘴道。

李建成搖頭道:“你等我,我去找他,大家都是親兄弟,何苦要弄的反目成仇。”

李元吉‘哼’了一聲。等到李建成回轉的時候,見到他是孤身一人,忍不住怒道:“怎麼地,他還要擺架子嗎?”

李建成

:“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李世民來到絳郡地時候,只見到四處都是逃荒的難民。

這裡距離雁門郡雖然還遠,可雁門郡被困,沿汾水南下的樓煩,太原,離石,西河等郡的百姓早早的大包小包開始逃荒。民心惶惶。

絳郡近龍門,在雀鼠谷以南,有雀鼠谷險要扼守,倒成了百姓地避難的所在。

避難地多,應徵卻是寥寥無幾,百姓們都在猶豫和盤算,楊廣應不應該被救。軍餉值不值得去賣命。李世民找到雲定興的時候,幾乎有點不認識了這個左屯衛將軍,雲定興看起來又蒼老了十數歲。

雲定興一生也可以說是起起伏伏,他女兒本是太子的昭訓,他這個老丈人以女為貴。炫耀一時。沒有想到太子楊勇就是因為寵愛他的女兒,被獨孤皇后廢掉。楊廣繼位後,當然不會對他大哥地老丈人有什麼好顏色,差點將雲定興廢黜為民。好在雲定興頭腦比較活絡,拿錢賄賂了宇文述,給自己買個少府丞。後來累升為左屯衛大將軍,也算是枯木逢春。

十二衛府中,嚴格來算,就是左右屯衛府的將軍分量最輕,主要是掌管十二軍籍帳,差科之事,雲定興從來不指望能和宇文述一般,只覺得左屯衛已經算是自己的頂峰,安心的做事。沒有想到他想安心,突厥卻搞出了這麼個大動作出來。如果說李淵招募人馬還算是副業的話,他的職責就是招募兵士,去雁門郡解圍,可轉瞬數天過去,望著寥寥無幾的應徵者,雲定興欲哭無淚。

他幾天的功夫比幾年還要難熬,卻知道已經拖不得,正準備無論如何,先把手頭的軍馬和兵士全部去雁門郡應景,卻沒想到李世民不請自來。

見到李世民的那一刻,雲定興喜出望外,“世民,可是令尊派你來地?”

李世民在營帳外見到稀稀拉拉應募百姓的時候,已經明白了幾分,搖頭道:“不是。”

“那你來做什麼?”雲定興的熱情減少了很多。

“應募從軍。”李世民說的簡單明瞭。

從軍伊始不過是個想法,可真的付諸行動的時候,他內心難免有些淡淡的興奮,還有一些急不可耐。

他舞槍弄棒地久了,弓箭鞍馬也是熟練,可從軍征戰沙場卻是頭一回想到。

雲定興皺眉道:“令尊如今在河東也是負責招募天下之士,共赴國難,世民為什麼不去那裡?”

“這裡不是更近一些?”李世民凝重道:“知道聖上遇險,世民恨不得插翅飛到雁門郡,只恨勢單力孤,這才前來投奔雲將軍。”

雲定興卻是有些為難,心道你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這領軍打仗我都是有些發怵,你能做些什麼。他知道李淵如今有要紅起來的苗頭,更知道李世民要是加入軍陣,他總要照顧下,有功勞是李世民的,可若是李淵的兒子要是死在軍陣裡面,難免吃力不討好。

正想著方法推搪的時候,李世民已經說道:“雲將軍,世民前來從軍,為救聖上,早將生死置之度外,你不用考慮到家父。如若將軍怕麻煩……”

“雲將軍,兵將都已經準備妥當,不知道何時出發?”一偏將匆忙進來稟告。

雲定興鬧心來不及,顧不得再考慮李世民。李世民地死活先不再他考慮範圍內,眼下他最要考慮的卻是自己的安危。

“救兵如救火,即時出發。”

雲定興出了軍帳。大約看了下籍帳,籍帳上招募來的兵士能有萬余人,再加上手頭的數千兵士,勉強夠了兩萬人。比起突厥兵的四十萬大軍而言,實在單薄了些,可這已經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招募來地兵士大部分都是種田出身,忠君報國是不想的,可每個來應徵的都有五吊錢可領。這是一筆不小地數目,倒讓不少人砰然心動,捨生忘死。

或許他們只覺得自己的一條命也就五吊錢而已。

見到兵士們衣冠不整,面黃肌瘦。雲定興暗自搖頭,軍甲輜重倒是不愁,大隋底子頗厚,再來幾萬人也是夠用,可這樣的部隊出去打仗,除了向楊廣表功外,真的沒有太大的用處。

雲定興心中發苦,卻已經號令前行,李世民隨軍出發,跟在雲定興的身邊。

伊始的興奮被行軍的枯燥所代替。李世民行到雀鼠谷地時候,已經有些後悔,後悔沒有和大哥說明自己的去向,未免有些任性。

只是這時候有如離弦之箭,沒有回去的可能。

大軍過了雀鼠谷,逃荒的百姓越來越多,對於雁門郡地情況眾說紛紜。有說突厥兵十數萬,有的說有百來萬,不但雁門郡已經被攻陷,就算馬邑,樓煩兩郡也是悉數落在突厥兵的手上。都說突厥兵奸殺擄掠。無惡不作,如今太原郡都是不保,跑的慢些送命在所難免。

雲定興的大軍本來就是七拼八湊,一路上不等交戰,就被謠言擊潰了一批。那些為錢而來的百姓早就卸了盔甲,偷偷的跑路。雲定興號令不行。等到到了太原的時候,才發現招募來的兵士跑了半數,不由暴跳如雷。

太原倒沒有被攻陷,還是安然無恙,只是和空城仿佛,無數百姓都是早早的逃命,留下來地都是些老弱病殘的等死。

雲定興又怒又怕,怒斬了幾個逃兵後,這才稍微止住了逃兵的頹勢,路過各郡的時候,又下達了征軍令,抽調各郡為數不多的兵馬,等從太原出發的時候,出發的兩萬兵士竟然還是兩萬,雲定興不知道該哭還是要笑。

前方軍情已經不明,反正南下地百姓都說,突厥兵打過來了,漫山遍野!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雲定興只覺得前方有個怪獸張開了大口,只等著自己去送死,望著所有的手下也是一樣的表情,除了李世民那小子沒心沒肺外,都是惶惶。

雲定興知道自己前行很可能是死,後退這輩子就不用想要翻身,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行軍,可已經開始小心翼翼,隨時準備撤退。從太原到了樓煩,竟然突厥兵的影子都沒有見到,雲定興大為奇怪,終有一日到了口!

口是為雁門通往太原的門戶,突厥兵如果從口南下,大部分地帶都是一馬平川,一直到雀鼠谷後才會碰到突厥去大隋西京地第二道天然的屏障。口右靠五臺山脈,左依甯武山脈,群山環谷,地形崎嶇險惡。

雲定興到了口山谷以南的時候,終於見到數百突厥騎兵在擄掠。人數比想像中少了很多,雲定興底氣大壯,命令兵士圍攻之。

兵法有雲,‘十則圍之’,雲定興以二十多倍兵力圍攻敵手,終於

數百突厥兵,還抓住了幾個,嚴刑逼供下終於明白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聽到始畢可汗親率四十萬大軍的時候,雲定興還是覺得兩腿有些發抖。他也終於明白整個雁門郡除了縣和雁門城外,都是落在始畢可汗的手上。縣雖然沒有失陷,可是齊王楊暕也是龜縮不出,讓突厥兵基本無視。突厥兵目前是晝夜不停的攻打雁門城,雙方都是死傷慘重。這些出來掠奪地突厥騎兵都是攻城之人,不堪勞苦,這次開了小差,出了口來搶劫,沒有想到卻和雲定興最先遭遇。

雲定興審問完突厥兵後,半個時辰的功夫,頭髮又白了幾根,先讓眾兵士安營紮寨,帶幾個親信在營寨中商討,偏將副將都是束手無策。現在他們是進不得退不得。打幾百個突厥兵還行,要是真和四十萬突厥兵硬碰,這兩萬正規加雜牌的隊伍恐怕活著回去的不會有幾個。

可要是退,斷然沒有那個道理,要是讓聖上知道,恐怕解圍後第一個要斬的就是他雲定興。

“可我們總要做點事情吧?”雲定興望著一幫手下,擰眉道:“如今之計,只能坐等待援。不能做無謂的送命,想必聖上英明,會知道我們的苦心。我們積少成多,等到再來援軍的時候。我們就能以雷霆之勢擊敗突厥兵,解雁門之圍。”

眾手下麵面相覷,都是說好,雲定興卻是氣的幾乎吐血,心想這些無能之輩,也不知道為自己分憂,只會叫好。

簾帳一挑,李世民卻是慢悠悠的走進來,幾個副將才想呵斥,雲定興卻是揮手止住道:“世民。我們正在商討解圍之事,不知道你有何妙策?”

李世民環望眾人一眼,胸有成竹道:“世民不才,卻也多少知道些眼下地情況。突厥兵四十萬圍困雁門城,我們這裡雖有兵兩萬,可是精兵不過數千,訓練有素的兵士也就萬余。冒然出擊的話,只怕是以卵擊石,飛蛾撲火而已。”

雲定興心道,你說的就是廢話,難道我不知道?可要聽下文。還是陪出了笑臉,“那依照世民的意思呢?”

李世民伸手向帳外一指,“雲將軍,口群山環繞,地勢連綿,突厥兵擅長馬戰衝鋒。但在這種地勢中卻是發揮不出威力。我建議雲將軍率眾進駐口,分散兵力……”

“胡鬧,我們集中兵力還是不能抵抗突厥大軍,分散兵力不是讓突厥兵各個擊破?”一偏將訓斥道。

李世民不以為意,“既然分開和集中都是無法抵抗,那分開又有什麼不妥?”

雲定興揮手止住部將的質疑,沉聲道:“世民,你說下去。”

李世民鄭重道:“雲將軍,如今我們能抵抗突厥兵的唯有地利而已。突厥兵如果知道我軍到來,若是傾全力來戰,我軍必定無法抵抗。既然如此,我們不如將有限的兵力分散到口山谷山脈處,讓兵士白日展開旌旗,在山谷內連綿不絕,夜間則是金鼓相聞,突厥兵疑心我方大批援軍到來,說不定會望風而逃!”

眾部將這次倒沒有出聲,雲定興猶豫下才道:“世民先出去吧,這主意我先考慮下再說。”

李世民微笑出帳,雲定興卻是急急問道:“這主意可行嗎?”

一偏將搖頭道:“雲將軍,突厥兵又不是傻子,方才逃命回去地突厥兵難道不知道我們的兵力?我只怕弄巧成拙,虛張聲勢,把突厥兵引過來,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雲定興其實也是如此想法,半晌才道:“疑兵之計本來就是虛虛實實,至於後果如何,那是誰都不知道的……”

“我覺得此法倒是可行。”另外一部將低聲道:“雲將軍,李世民是李淵地兒子,又得到聖上的青睞,能在聖上面前說得上話。我們現在進退維谷,絕對不可能出了口和突厥兵作戰,既然如此,不如守住口牽制突厥兵,這主意是李世民出的,無論成或不成,他總要擔當上責任,聖上就算責罰,也要考慮李世民和李淵,再說我們採用疑兵之計總比坐等待斃的好!如果突厥兵真的攻來,我們即不用送命,也可以為聖上分擔突厥兵力,也算兩全其美。”

雲定興大喜,“你說的不錯,既然如此,速速按照李世民的主意來做。讓眾兵將分散進入口,若是突厥兵殺來,不必死戰,退居扼要守住即可。”

雲定興在扯大旗作虎皮的時候,雁門城的攻防已經到了慘烈的地步。

血流成河,血染城池,無論是城上抑或城下,全部被血色彌漫,空氣中充斥著死神地味道和大笑。

突厥兵已經殺出了脾氣,不為錢財也開始死戰上前,攻城到了如今,雙方都是殺紅了眼,攻的不顧身,守的不惜命。

所有的人好像飛蛾般的前仆後繼,只為那個執著倔強的大隋天子!

始畢可汗這些天來親自督戰,很少合眼。眾突厥兵見到可汗督戰,更是勇猛,始畢可汗卻是擰緊了眉頭,心急如焚,雖然他表面上鎮定自若,可卻知道如今用的時間已經太久,他沒有低估楊廣,卻低估了大隋兵士地死戰之力。

他甚至有些懷疑得到的情報,也實在難以相信城中只有兩萬的守軍,他的手下已經死了不止兩萬,可雁門城還是屹然挺立,絲毫不見守軍有疲憊衰竭的跡象。

“可汗,口一帶出現大隋地援兵,口山中旌旗十數裡,夜夜擊鼓鳴金,好像數量龐大。”一將快馬趕到,低聲說道。

始畢可汗沉吟半晌,“派人去探,如今攻城已經是到了絕對不能功虧一簣。”

將士領命出發,西日莫卻是灰頭土臉來到始畢可汗的身邊,“可汗,不好了。”他低聲在始畢可汗身邊耳語幾句,始畢可汗皺眉道:“怎麼會這樣?”

“好在只是一條線路出了問題,死了幾百人。”西日莫急聲道:“只要再過幾個時辰,我們就可以攻佔雁門城了。只是可汗,我聽說口處金鼓不絕,好像有大軍來援的跡象。”

始畢可汗冷笑道:“中原人狡猾,這多半是他們的疑兵之計。他們的皇上在這裡,被我們攻的危在旦夕,若真地有大軍到來,早就沖出來和我們交戰,如何還在那裡搖旗呐喊?鼓聲呐喊正說明他們兵力不足,誘使我們過去而已。等到鼓聲歇了話,那我們倒是要小心了,只是無論如何,今夜,雁門城一定要攻克!”

始畢可汗號令再出,無數突厥兵呐喊衝殺,開始了新一輪的攻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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