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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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6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44
一六十節 便宜行事

布衣求見楊廣的時候,正碰上兵部尚書衛文升。

衛文升碰到蕭布衣的時候,正想著如何處理李靖的事情。李靖是有才,更有領兵的能力,誰都知道放在京都閒置是浪費,再加上他和蕭布衣交情很不錯,這次押運輜重馬匹更是克服重重困難,甚至張須陀都來奏摺稱許,不升職情理上是有些說不過去。

不過這世上並非有能力就能做大官的,衛文升覺得選曹七貴的哪個能力都不如自己,可位置都在自己之上,蕭布衣好像也沒有什麼本事,偏偏官運亨通,風頭蓋過自己。你想上位,第一要能攀,第二要會踩,這樣上下借力才能爬的高。衛文升覺得自己攀錯了大樹,十分的懊喪,可李靖要說在官場上混,經驗比他還是差了許多。李靖又姓李,如今朝廷正對李姓大肆下手,雖然聖上說不連坐不連坐,可除了李淵外,少有人能不被牽連的,不是被斬頭就是被流放。不知道聖上對李靖的心意到底如何,自己倒是左右為難,只怕揣摩錯了皇上的心意。

見到衛文升一張灶王爺的臉,黑黑的好像才從爐灶下鑽出來,蕭布衣送上恭喜發財的笑容道:“衛大人,這麼巧?”

衛文升也擠出點笑容,“少卿,是有點巧,我是聖上召見,你也是嗎?”

蕭布衣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美玉來,“衛大人,這是我的家傳美玉,辟邪增運。我看大人最近氣色不好,多半休息不好。只希望這玉能給大人帶來點好運,下官就是心滿意足了。”

衛文升忍不住摸摸臉,“我也覺得最近精神很差,少卿費心了。”伸手接過蕭布衣地玉,衛文升看看,美玉倒不算稀少名貴,更不知道蕭布衣偷師紅拂女。只覺得這小子沒有什麼能力。但是人情世故很是練達。轉念一想。人情世故其實也算是一種能力,這小子最近飆升的快,聖上甚為器重,他拿這塊玉出來,不是暗示衛雋的那事吧?想到不成器的兒子,衛文升就是大為頭痛,心中惴惴。他就那麼個兒子,還指望養老送終,可最近總是為了李媚兒要死要活的。這種兒子,有了老婆忘了爹的,為了李媚兒,恨不得讓他老爹去送死,真的不孝。可再不孝也是他的兒子,衛雋刺殺蕭布衣雖未成功。難保蕭布衣不暗地下黑手。如此一來,自己更不能明裡得罪了他。

二人並肩入殿,衛文升抬頭望過去。見到宇文述也在,心中咯噔下,聖上地臉色看不出陰晴,旁邊居然還有個道士。

道士仙風道骨,衛文升居然認識,實際上現在京城不認識這個道人地已經很少,都說這個道士相面算命極准,叫做袁天罡,最近一段時日聲名鵲起,卻只在街上擺攤算命,貧富等同看待,甚得百姓地稱許。只是沒有想到,如今他居然也到了聖上的身邊,想起了那個安伽陀,衛文升心中凜然。

很顯然,這個道士就是宇文述找來的,不知道這次又會有什麼腥風血雨,衛文升悲哀的想。

別人或許不清楚,衛文升卻對這裡的貓膩心知肚明,李渾有個小妾是宇文述的妹妹,不知情的都以為李渾是宇文述地妹夫,這兩人還不是穿著一條褲子行事,其實大大不然,宇文述早就想整李渾一把,原因卻是由來已久。當年李渾還不是申明公的時候,老子李穆死了,卻被孫子李筠承襲了申明公的爵位,李渾很不爽,就讓李善衡把李筠幹掉,卻讓和李筠有過節的李瞿曇抵命。李筠一死,李渾怕申明公的爵位落在別的孫子腦袋上,於是就找大舅子宇文述,說你能幫我得到申明公的爵位,我每年就送你一半的國賦。朝中七貴沒有不貪財地,以宇文述最為厲害,人老了,也沒有別地盼頭,官也坐到了頂,還不就是財寶最讓人滿足。宇文述費盡力氣通過楊廣在先帝面前說情,這才給李渾申請到申明公的爵位。只是口頭的許諾誰都會做,白花花地珠寶送出去誰都肉痛。李渾只給宇文述送了兩年的國賦後就再也不提這個茬了,這是個暗地交易,少有人知道,又不能讓刑部大理寺處理,宇文述吃了暗虧,早就對李渾不滿,聖上想要剷除李閥,宇文述第一個報名。李氏當為天子的謠言傳出來後,很多大臣都覺得,就是宇文述讓安伽陀所說,事後害怕洩露秘密,這才殺了安伽陀滅口的。

宇文述是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這次找袁天罡過來,難道是宣告又一輪清洗的開始?

衛文升心中忐忑,先把抄家事宜說了下,楊廣有些心不在焉的聽,聽完後揮揮手道:“衛尚書,聽說李靖最近表現不錯?”

衛文升偷偷望了眼皇上,看不出他的心意,搞不懂他為什麼提起了李靖,只好道:“回聖上,李靖押運輜重軍資到了齊郡,協助張將軍擊潰盧明月,這有張將軍的奏摺。”

他不提自己的看法,只是把張須陀的奏摺送上去,心道管你李靖死活,和我無關的。提點也是張須陀的事情,要怪你也怪張須陀去。他現在風口浪尖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楊廣接過了奏摺翻了翻,放到一邊道:“衛尚書,你這奏摺送上來的可晚了點,宇文愛卿早說了李靖的事情,說李靖是個人才,應該重用才是。”

衛文升得到了口風,慌忙道:“李靖的確是個人才,老臣也是如此認為,只是最近忙於和大理寺交涉,一時忽略了李靖,還請聖上責罰。”

楊廣聽到衛文升的暗示,這才想起李靖也姓李的,沉吟下,“宇文愛卿,你覺得應該如何封賞李靖的好?”

宇文述施禮道:“回聖上,李靖此人不擅交際。長於領軍,河南道,江都兩線有張須陀

充征討盜匪已經是綽綽有餘,如今大隋和突厥關係日突厥兵擾邊擄掠地事情發生,民不聊生。老臣覺得,如果派李靖去邊陲重鎮馬邑協助王太守的話。多半算是量才使用了。”

楊廣微微點頭。望向衛文升道:“衛尚書。你覺得如何?”

衛文升慌忙道:“老臣深以宇文將軍所言為然。”

要說如今朝廷中,最會拍馬屁的當屬王世充,可要說最會揣摩楊廣心意的,當屬宇文述。楊廣還是身為晉王,鎮守江都的時候,就和宇文述關係頗為密切,宇文述當年賣力為楊廣拉攏朝中重臣楊素。有這幾人的支援才能扳倒太子。楊廣能當上這個皇上,宇文述可以說是功不可沒。宇文述協助楊廣取得了皇位,卻不居功,最善於迎合拍馬,是以如今七老八十還很受楊廣重用,就因為如此,當初宇文化及犯了死罪,宇文述雪地求情。楊廣才是於心不忍。寬免了宇文化及。衛文升知道宇文述既然提議,多半早和聖上商量,自己沒有必要螳臂擋車的。

“蕭布衣。你覺得呢?”楊廣終於望向了蕭布衣。對於蕭布衣,他向來不喚官名,直叫姓名,一方面是高高在上,一方面卻是對蕭布衣已經頗為親切。

蕭布衣沒有想到不等自己要求,李靖看起來就能升遷,難道紅拂女的家傳美玉終於有了療效?沉吟下,蕭布衣施禮答道:“回聖上,有衛尚書和宇文將軍在此,布衣怎敢多言。”

楊廣其實最滿意地就是蕭布衣這小子知道分寸,而且忠心耿耿。他多數時候喜怒不形于色,可見到蕭布衣吐血來救自己地時候,已經對這人大為讚賞。再加上蕭布衣有時說地雖然忤逆,有時卻說的極為和自己心意,和王世充肆無忌憚的拍馬有著異曲同工的效果。在他看來,如今宇文述,裴茗翠,蕭布衣和王世充四人都是他的忠臣,他這個當皇上的當然不希望幾人起了衝突。他有件事情想要蕭布衣去做,可又怕蕭布衣不能盡心盡力,這才找宇文述商量,宇文述是恨不得一腳把蕭布衣踢出東都,卻採用曲線策略,說要解決了蕭布衣的後顧之憂才好,所以他們才提及到李靖,誰都知道李靖和蕭布衣莫名地好,既然如此,賞李靖個官也算是化解私人恩怨的第一步。

蕭布衣當然不知道這裡的曲折,只為李靖高興,卻不忘記問一句,“只是不知道兩位大人覺得,李靖到馬邑做什麼官才好?”

“馬邑郡丞尚有空缺,”宇文述微笑道:“王太守日益年老,正需要李靖這種人去幫手,聖上,你覺得如何?”

楊廣點頭,“既然如此,那按功行賞,就升李靖為馬邑郡丞,擇日上任了。”

蕭布衣知道郡丞從五品,對李靖個六品官來講,的確是算升遷,更重要的一點是員外郎只是養馬,郡丞管人卻有了實權,何況到邊陲抵抗突厥兵對李靖來說,也算是個歷練,以後天高皇帝遠,且是逍遙沒人管,也是快哉。

討論完李靖的事情,楊廣沉吟下,“蕭布衣,你前幾日在瀛洲殿的時候,說想要南下巡視牧場?”

“微臣的確有這個意思。”蕭布衣有些詫異,望了袁天罡一眼,見到他向自己微笑,不解其意。

“南下也是好事。”楊廣突然道:“不過朕倒想讓你先南下做一件事情,不知道你可否願意?”

蕭布衣心道,我可以說不嗎?只是前段時間還是不准,如今怎麼會突然轉了風向?

“不知道聖上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就好,微臣定當竭盡所能,不辜負聖上所托。”

楊廣頗為滿意蕭布衣地態度,“朕這幾日總是做一個夢,頗為傷感。”略微顯得地有些猶豫,楊廣擺擺手道:“朕的夢具體如何你並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做什麼就好。”

“微臣需要做什麼?”蕭布衣問。

楊廣看了袁天罡一眼,“袁道長,你說給蕭布衣聽。”

袁天罡取出個三個錦囊,鄭重的交給蕭布衣道:“蕭大人,你所做地一切這裡都有吩咐。按照錦囊中所說去做即可。但是要切記,五月初五之前三天要沐浴齋戒,焚香悼念,等到五月初五那天,親手種下七七四十九棵楊樹,八八六十四棵柳樹,不能假手他人。”

蕭布衣有些發愣,接過了錦囊想要看看。袁天罡卻是伸手止道:“蕭大人。為防時機有變。這第一個錦囊要在出了東都後才能拆開。第二個錦囊需要在四月初四才能查看,第三個錦囊卻是要在江都五月初二打開最好,切防洩露了天機。”

蕭布衣心中好笑,不明所以,望了楊廣一眼,見到他點頭,只好恭敬做戲道:“謹遵道長吩咐。”

無論如何。他可以不用留在東都勾心鬥角,至於種楊種柳的總比看楊廣臉色行事的好。

“聖上,蕭大人是為聖上做事,貧道卻怕聖上派他前往江都洩露了天機,若有人暗中破壞,貧道的一番準備多半不靈了。”袁天罡凝重道。

“那依照道長的意思是?”楊廣皺眉道。

“這個貧道不敢妄言。”袁天罡望了宇文述一眼。

宇文述沉吟片刻道:“那不如這樣如何,為防止有人破壞,就由聖上下旨。給蕭少卿一個旨意。明裡讓他巡查大隋馬場,便宜行事就好。若有需求,地方官員務求盡力協助。不知道聖上意下如何?”

蕭布衣聽到便宜行事四個字的時候,頭一回覺得宇文述這個老頭比較順眼。雖然對前因後果還不很清楚,但是他多少明白點,那就是楊廣做了個夢,宇文述找袁天罡給楊廣解夢,結果楊廣就讓他出東都做件事情,宇

次找到了安伽陀就是為了捅李渾一刀,這次找袁天罡他蕭布衣踢出東都,他宇文述讓蕭布衣出去便宜行事,他卻好在東都便宜行事。可宇文述就算老謀深算,以他的頭腦和心性也是想不到,蕭布衣本意就不想在東都,因為宇文述一輩子都在聖上的身邊,只覺得呆在聖上身邊那是最舒服地。

“宇文愛卿說地很好。”楊廣點頭,“蕭布衣,那我就賜你密詔一道,便宜行事就好。至於南下具體在什麼時候,就讓袁道長給你算個日子吧。”

蕭布衣出了宮中,第一時間找到了袁天罡。

袁天罡住地宅院看起來大不一樣,多了很多真雞蛋和大白菜,看起來可以吃到地老天荒。

李淳風吃著煮熟的雞蛋,眼睛斜看起來有點像是蛋白,見到了是蕭布衣,慌忙跳起道:“蕭大人。”

“找你師父有事。”蕭布衣徑直說明了來意。

李淳風畢恭畢敬的給蕭布衣倒了杯茶後,自動的走到院門處坐下吃雞蛋,仿佛要把十幾年欠吃的雞蛋這幾天吃完。袁天罡見到蕭布衣卻是沒有什麼詫異,第一句就是,“蕭大人,宇文述不想你在京城。”

“這個我倒是猜到了。”蕭布衣微笑道:“可我實在不明白聖上到底要讓我做什麼,道長想必知道的,還請莫要讓我在這個悶葫蘆發酵了。”

袁天罡微笑道:“蕭大人實在大量,竟然看不出絲毫鬱悶之氣,而且今天看起來神清氣爽,心結已去。”

蕭布衣不能不佩服袁天罡看相的確有一套,“袁道長,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前幾天聖上做了一個夢,”袁天罡解釋道:“夢境是關於宣華夫人地,聖上因此十分不安,宇文將軍知道聖上的心思,就找上了我。對了,還沒有謝謝蕭大人當初的盡心説明,不然我師徒只怕現在還在吃著籮卜白菜。”

蕭布衣笑道:“舉手之勞而已,道長客氣了。”

“舉手之勞?”袁天罡喃喃道:“做人就難在這個舉手之勞,蕭大人心胸坦蕩,做事不求回報,貧道發自內心的佩服。因為我在東都已經頗有了名氣,宇文將軍才能找到我,宇文將軍找到了我,貧道才有機會自給蕭大人出計南下,這算不算是迴圈因果呢?”

蕭布衣怔然半晌道:“我只信公道自在人心,管別人如何去想,自己問心無愧就好。”

袁天罡緩緩點頭,“蕭大人說的極好,貧道深以為然。宇文述找到貧道後。就給貧道珠寶,讓貧道解夢把你弄出京都,貧道也知道蕭大人在京都看似風光,卻並不愉快,遂自作主張,這才解夢說,宣華夫人早逝,如今備感淒涼。這才托夢以寄相思。聖上問貧道這世上是否真的有前生來世。若是有地話。他能否來世和宣華夫人再續前緣。貧道說,聖上若想來生和宣華夫人重聚,再續前緣,當要行善。”

蕭布衣拍案道:“道長高風亮節,布衣佩服。”

“我們彼此彼此而已。”袁天罡笑道。

蕭布衣急聲道:“聖上怎麼說?”他對楊廣的喜怒無常和薄情寡意早已厭倦,放棄了勸說楊廣地念頭,沒有想到袁天罡居然冒天下之大不韙勸說楊廣。他可知道,那是冒著殺頭地危險。如果要說勸說楊廣還有機會的話,只能憑藉對宣華夫人的愛來勸說,楊廣暴戾地性格稍微改下,說不定事情還有轉機。

“他當然十分惱怒,”袁天罡苦笑道:“要不是我算宣華夫人頗准,說不定就把我拖出去斬了。他說他成大業之人,行的大善。一勞永逸。我們不懂地。”

蕭布衣默然半晌才道:“那後來呢?”

“後來聖上還是惦記著夢境,也就大量地對貧道既往不咎。”袁天罡微笑道:“他問我如何行善,貧道就說。當以節儉為重,少求鋪張最好。”

“聖上怎麼說?”蕭布衣問。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問我還需要做什麼。”袁天罡道:“貧道看積習難改,只好先求小成,就說宣華夫人要來世和聖上再續前緣地話,必須聖上找一貼心的親人,在五月初五去宣華夫人的埋骨之地,在周圍三裡種上楊柳之樹,楊柳通楊留,也就是聖上想留,這樣的話,當可再續前緣。只是這貼心的親人命當屬火,親手植下楊柳之樹才能驅邪趕鬼,守衛宣華夫人,聖上想了半晌想不出何人,蕭皇后卻提及了你,拿出你的生辰八字,貧道一看,就是你了。”

說到這裡的袁天罡捋髯微笑,蕭布衣卻是敬佩交加,“道長能看出我命當屬火?”蕭皇后那有自己地生辰八字不足為奇,多半是袁嵐給了,可是袁天罡什麼都不問,竟然能看出他的命格,那還是很有門道。

“看不出也無關緊要。”袁天罡哈哈笑道:“就算你不屬火,我也能找托詞讓你去的。”

蕭布衣倒搞不懂袁天罡的深淺,拱手笑道:“多謝道長仗義出手,救布衣出了東都,看來好人好報一點不假。”

袁天罡微笑不語,目光滿是讚賞。

“道長,布衣有一事想問。”

“你說。”

“你說的前世今生究竟有沒有這回事,布衣對此深為困惑。”蕭布衣凝聲道。

袁天罡望著蕭布衣的臉,微笑道:“前生來世信則有,不信則無,貧道為世人化解,無非安心而已。只是像蕭大人如此,做事坦坦蕩蕩,光明磊落,何求前生來世?”

蕭布衣倒有些慚愧,“道長過獎了,你說的不錯,有一天過好一天就好。對了,道長,你說的三個錦囊是怎麼回事?難道一定要我到時再看嗎?”

“行

事,當借神秘之功,”袁天罡笑道:“若不神秘,這小了很多,古往今來成事,大多如此。不過蕭大人既然知道始末,也應該知道貧道地錦囊雖然三個,不過也是便宜行事四個字而已。只是貧道錦囊上說地事情,蕭大人在地方官面前還要做足功夫,不過以後萬一有了閃失,大可推到貧道的身上,就說錦囊安排,貧道不才,倒可為蕭大人圓場。”

蕭布衣大為感動,“得遇道長實乃布衣三生幸事,指望有緣再聚!”他說完告辭,袁天罡送蕭布衣出了院門,望著蕭布衣的背影,喃喃自語道:“你放心,我們還會有見面地一天。”

蕭布衣辭別袁天罡,徑直去找李靖。袁天罡算他三日內出東都最好,蕭布衣想著先和朋友說一聲就好,他在東都仔細算算,風光是風光,李玄霸已死,也就李靖這一個真心朋友而已。

到了李府,李靖紅拂都在,紅拂女見到蕭布衣。熱情的迎上來,“三弟,可是有了消息?”

蕭布衣也習慣了紅拂女地直接,微笑道:“所求的官位也不知道二哥是否滿意。”

紅拂女才要說什麼,李靖已經歎息道:“三弟何出此言,你二哥就算丟官其實也不想三弟求人的。”

“三弟不是求人,只是舉手之勞而已。”紅拂女搖頭道:“你看三弟坐到太僕少卿這個位置可曾求過誰了?”

李靖無語,蕭布衣卻是笑道:“嫂子過獎了。我也是把你的家傳美玉送出去才有效果的。聖上說要把二哥外派到馬邑做個郡丞。官是升了,但恐怕會辛苦一些。”

李靖拍案而起,大喜道:“三弟說的可是真的?”

蕭布衣見到李靖的欣喜,知道他只愁沒事做,倒從不怕有仗打,很為他高興,“當然是真地。我何嘗騙過二哥。”

李靖一把握住蕭布衣地手掌,感激道:“三弟真知我心思,李靖以後不愁沒有用武之地。當初東郡碰到徐世績地九軍八陣的時候,我覺得雖是巧妙,卻是過於繁瑣呆板,八陣圖由來已久,諸葛武侯將上古黃帝,姜太公。管仲。孫武等人的陣法改進完善達到了巔峰,是為八陣,只是九軍指揮過於繁瑣。非有大智慧之人難以發揮出威力,若是碰到平庸之將,只怕適得其反。為兄齊郡遇雪落,見梅開,想出六花陣之法,當可用在突厥兵的身上,豈不快哉?”

蕭布衣含笑道:“二哥莫要感謝,若說感謝,還是宇文述讓你去的馬邑。”

李靖愣住,等聽到蕭布衣把諸事說了一遍後,沉聲道:“紅拂,你先出去給我們買點酒回來。”

這次紅拂女倒不囉,李靖等紅拂女離開,當先道:“三弟,我只怕宇文述會對你下手,你要小心。”

蕭布衣微愕,轉瞬醒悟過來,“你是說他會安排人手在我出東都後殺我?”

“這不過是種猜測。”李靖沉吟道:“三弟,你要知道宇文述這人眥必報,當初李渾的事情過了十數年,他還是記在心上,如今找機會陷害李渾入獄。你可是讓他家吃了大虧,以他的性格,如何能不想著報復?他若是假意為我求官,向你示好,多半是讓你麻痹大意,在東都對你下手多有不便,萬一事情敗露,只怕弄巧成拙。他如果如袁道長所說,多半知道了你行走地路線,到時候只要買通個巨盜伏擊你,殺了你把責任推到地方官的身上,神不知鬼不覺呀。”

蕭布衣毛孔豎起,心想姜還是老的辣,李靖百戰百勝,固然是用兵如神,心思縝密,經驗老道也是決定性的因素。他沒有想的如此深遠,只覺得遠離東都,遠離宇文述不就了結,怎麼會想到前途危機四伏。

“那我變換路線吧。”蕭布衣有些無奈道。

“變換路線當然也是個辦法,只是並非一勞永逸。”李靖搖頭道:“兄弟,你跟我來。”

蕭布衣跟隨李靖到了後院,李靖從柴房中拖出個箱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大哥是否會怪我。”

“二哥何出此言?”蕭布衣疑惑問。

“三弟你得大哥傳授易筋之法,大哥當初說了,只要你磨練數年,成就當是不差。只是我給了你這些東西,我只想對你說,非到萬不得已不要使用。”李靖翻開箱子,裡面寒光一片。

“為什麼?”蕭布衣見到箱子裡面的東西千奇百怪,想起了貝培找李靖做的箱子,不由心中大寒。

“習武之人,當求發揮自身最大的潛力。”李靖微笑道:“你若是只仗著旁門左道取勝,終究還是難成大器。你武學當有大成,我給你了這些,只怕你養成依賴地性格,不思進取,那武學成就只怕會讓大哥失望地。”

蕭布衣笑道:“原來如此,只是我雖嚮往武學大成,若曆山飛之流碰到我,只怕等不急我大成就會下手了。”

李靖哈哈大笑,伸手拿起一個小小的圓筒,裝在手臂上,拳頭倏然緊握,圓筒‘崩’的一聲,已經射出了一隻弩箭,快若電閃,插到對面地大樹上,竟然不見了蹤影。

蕭布衣暗自駭然這種弩箭的威力和設計巧妙,居然是靠手臂的肌肉運作觸發,端是防不勝防,李靖自傲笑道:“這是為兄研究的弩箭,一筒十隻,勝在速勁鋒銳,如果出乎不易的話,不要說曆山飛,就是泰山飛過來也讓他討不了好的。”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2
一六一節 亂點鴛鴦

李靖久在京城,一直並不得志,十年磨一劍,除了兵法在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上也下了不少功夫,蕭布衣望著弩箭心中欽佩不已。

選出兩只遞給蕭布衣,教他安裝佩戴弩箭之法,蕭布衣極為聰明,倒是一學就會。李靖想了想,又翻了翻箱子,掏出個竹筒遞給蕭布衣道:“三弟,其實無論用軍還是對敵,都講究不拘一格,以奇正之變擊敗對手。你若是技不如人的話,當然不能任人宰割,以你的武功加上弩箭的話,如果都是不能退敵,那這個竹筒多半會有作用。”

蕭布衣接過那個竹筒,分量極輕,不由大為疑惑。

李靖微笑道:“你莫要小瞧了這個竹筒,這竹筒分有四格,上方三格密封極好,卻是放有極強的迷藥,只要你捏碎一格的話,迷藥空中自燃,方圓數丈大象螞蟻都是不能倖免的暈過去,只是用之前,記得自己在鼻端抹點竹筒最下格藏的軟膏。這種迷藥至人昏迷極快,不過卻沒有什麼殺傷能力,就算沒有解藥,一兩個時辰也能醒過來。”

蕭布衣不知道這個二哥除了是軍事家和發明家之外,居然還是個化學家,也不知道怎麼搞出這麼多匪夷所思的殺傷利器。

李靖把兩件東西送給了蕭布衣後,合上了箱子,沉聲道:“三弟,以你的武功,經驗還有心性,用到這兩件東西的時候,多半是遇襲為了防身逃命。雖然我並不希望你有用著它們地時候,可世事難測,你現在固然風光無限,蕭布衣這三個字卻也是眾矢之的,李閥雖倒,你居功甚偉,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不定哪天會冒出哪個姓李的向你尋仇。你切記一點。再好的武功也是抵不住心機暗算。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只要你謹慎常有,不自傲自大,以你現在的能力,天下之大盡可去得。”

李靖很少有這麼嘮叨的時候,蕭布衣卻是大為感動,“二哥之言兄弟謹記在心,只是馬邑不算太平。二哥前往也要多加小心才好。”

李靖伸手拍拍蕭布衣的肩頭,語重心長道:“布衣,大哥你我三人雖非親生兄弟,卻是勝似親生,是以什麼話都是坦誠以對,倒也不虞其它。我想以三弟地聰明也應該知道,如今天下人心不穩,動盪頻頻。我去齊郡一趟是大有感觸。一路上盜匪橫行,卻多是窮困無奈地百姓,若聖上不思改變。民心離散,只要再說一句征伐高麗,我只怕天下必反。”

蕭布衣緩緩點頭道:“二哥說地極是。”

“亂世之中,無論你想要安身立命,抑或是做天下的第一馬場,或者是爭奪天下,除了自身的實力之外,勢力也是重要。”李靖微笑道:“我聽三弟說,你牧場就在馬邑周邊不遠。”

蕭布衣點頭,“二哥的意思是?”

“如果你需要的話,大可讓他們到馬邑找我。”李靖沉聲道。

“二哥是說可以幫我訓練牧場護衛人手?”蕭布衣喜上眉梢。

李靖含笑道:“當然可以,不過我最近在考慮騎兵作戰,可用重甲,只是重甲對馬匹要求很是嚴格,不要說反賊錢財不夠,重甲對他們來說都是奢侈之物,就算是張將軍那面,都是沒有,只因為就算配有重甲,馬兒容易疲倦也是得不償失。三弟養馬一絕,還望能養出耐力超強的馬匹,行軍作戰才可以一敵十,威猛無敵。只是為兄到了馬邑,這些裝備和馬匹可是需要兄弟你利用職位之便幫我準備才好。”

蕭布衣已經明白李靖的心意,大笑道:“既然如此,有勞二哥。”

蕭布衣回轉太僕府地時候,心中振奮,底氣大足,只覺得海闊魚躍,天高鳥飛。得到李靖送的護身之物只讓他感激李靖的關愛之情,可一直讓他大為頭痛的護衛問題有了眉目,當然讓他振奮不已。

李靖如此能力,要幫他帶出一隊鐵甲騎兵出來,那還不夠他臭屁,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利用職權之便,徵調馬匹和鎧甲。重甲問題不大,他和大匠廖軒關係不錯,只要提出要求,設計不是問題,至於馬匹的耐力和負重,那就是他要出東都之後需要考察的事情。牧場不同,養出的馬匹當然也是為了適應不同地目地,比如說馬行空的廬陵馬場,產出的馬匹都是俊美非常,為王公貴族所喜,可要說拉車騎乘是威風,真地行軍打仗的時候,反倒是華而不實。

進了太僕府,胖槐早早的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歡喜,“蕭老大,你猜誰來了?”

蕭布衣心中一動,壓低了聲音,“是山寨的人?”

胖槐不得不佩服道:“少當家怎麼知道的?”

“你除了山寨的人外,東都還認識哪個?”蕭布衣搖頭道:“來的能讓你開心的更是少之又少。”

“少當家腦袋構造就是不同。”道理雖然簡單,胖槐覺得又學會了一招。

“山寨來的是誰?”蕭布衣問。

“寨主和二當家。”胖槐笑道:“還有阿鏽和母乳,他們四個生怕被人認出來,打扮的和難民一樣,找到太僕府差點被兵衛哄出去,還是我慧眼識人這才接他們進來。”

“你是大功一件,有賞。”蕭布衣心情大好,和胖槐有說有笑的向會客廳走過去。才到會客廳,就聽到蕭大鵬爽朗的聲音道:“貝先生,沒有想到我才到東都就碰到你這麼爽朗的人物,要非是你,我多半進不了太僕府的。”

蕭布衣愣了下,扭頭望向胖槐,見到胖槐滿臉通紅。見到少當家望著自己,胖槐解釋道:“少當家,寨主有點老糊塗了。”

“你覺得我會信你。還會信我爹呢?”蕭布衣只能問。

“我相信少當家的慧眼如矩。”胖槐陪著笑臉道。

“伯父叫我貝培就好,我哪裡是什麼先生。”貝培對蕭大鵬倒很謙虛,見到蕭布衣走進來,起身道:“伯父,令郎來了。”

會客廳眾人都是回頭,見到蕭布衣後豁然站起,阿鏽和周慕儒都是快步迎了上來,一左一右地拍了蕭布衣一拳。“布衣。你可想死我們了。”

蕭布衣接受著他們特殊的禮遇。心中滿是溫暖,一把抱住了二人道:“奶奶的,我也想你們,可是我回不去呀。”

他髒話一出口,仿佛重新回到山寨那時候,阿鏽笑了起來,“我說布衣當多大的官。人還是不會變,慕儒,我沒有說錯吧。”

周慕儒只是笑,一如既往的靦腆和少語。

“爹,你怎麼會來?”蕭布衣打完招呼,見到蕭大鵬和薛布仁的時候,目光中滿是溫情,蕭大鵬還是鬍子拉茬。滿臉的橫肉

是不難。現在你在這東都可是大大的名人,可是找到太僕府地時候,看到這氣魄,都是踟躕不前,胖槐這東西過來,叫嚷著讓我們趕快走,這傢伙,不長見識光長肉,連我們都是認不出了。”

胖槐滿臉通紅,“寨,老人家,你們打扮地髒兮兮地,鬼認得你們。”

“你不認得我們,貝先生卻認得。”蕭大鵬失笑道:“人家慕儒和貝先生一道去過草原,他正巧回轉,一眼就認出了慕儒,這才帶我們進了太僕府。你說你和我們一起幾年還不如人家在一起幾個月的。”

蕭布衣見到胖槐尷尬,笑著岔開了話題,“那倒是要謝謝貝兄。”

貝培笑笑,“我還有事,就不陪伯父了,先走一步。”他倒是說走就走,顯然是經驗老道,知道蕭大鵬等人千里迢迢來找蕭布衣,當然有很多事情要說,自己留在這裡多有不便。

蕭大鵬見到他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婉兒卻是上前添了遍茶水,靦腆的說道:“伯父,我們先出去了,你若有事,招呼聲就好。”

她和丫環們退出了客廳,卻在廳外等候,只為方便蕭大鵬父子談話。蕭大鵬微笑的望著兒子道:“我這一輩子被人叫過將軍,叫過寨主,叫過大當家,還被叫過叫花子老人家……”說到這裡蕭大鵬望了胖槐一眼,胖槐差點沒有找個地縫鑽進去,“寨主,我不是腦袋笨,除了寨主也想不到叫你的什麼,你再說,你再說我就去撞牆去了。”

蕭大鵬笑起來,“可就是沒有被人叫過伯父的,今天一連兩人叫我伯父,真是這輩子都沒有地事情。”

蕭布衣聽出了蕭大鵬話中有話,知道這個爹看似豪爽,卻是粗中有細的,說不定能看出貝培的男女,“爹,你們怎麼來了?”

“還不是想你的緣故。”薛布仁終於放下了客廳的一件古玩,咋舌道:“布衣,你小子的發展實在是出乎我們的意料,這點年紀居然當上了四品大官,王仁恭都被你壓了一頭呀。”

“僥倖而已。”蕭布衣心中一動,“當然,也有皇后娘娘的功勞。”

薛布仁和蕭大鵬聽到皇后兩個字地時候,互望一眼,並沒有蕭布衣想像中憤怒和難言,都是有些苦笑,蕭大鵬招呼眾人坐了下來,幾個兄弟都知道寨主有話說,明白該問地才問,就算是胖槐,都是不再多話。

“布衣,我們來到京城,的確是對你有點想念,”蕭大鵬笑道:“你在京都的事蹟居然都傳到了馬邑,你說神奇不神奇?可我們做夢也沒有想到你能混到今天地位置,太僕少卿,可是掌管天下輿馬畜牧之事,我和布仁聽到你做了太僕少卿的時候,幾乎以為是在做夢。”

蕭布衣倒還平靜,“爹,山寨那面還好吧?”

“還好還好。”蕭大鵬點頭,“你把莫風留在草原算是留對了,他和箭頭平日看不出什麼,真的做事,居然還是有聲有色,他說雪兒提供了很大的方便,如今他是在蒙陳族。還有和謄圖那些牧民商量,秋季如果價格適中的話,最少能為我們提供兩千匹優良戰馬,布衣,雪兒對你很不錯地。”

見到蕭布衣一張苦瓜般的臉,蕭大鵬問道:“布衣,怎麼了?”

“沒什麼。”蕭布衣搖頭道:“蒙陳雪的事情他們和爹說了?”

蒙陳雪這個名字好像已經被蕭布衣遺忘,他不是遺忘。只是怕翻想出來。滿是惆悵和無奈。他再聽到蒙陳雪名字的時候。突然想起那晚蒙陳雪說的,蕭大哥,我永遠不會忘記你!心中陡然有了衝動,自己想要見她!

“當然和我說了,”蕭大鵬微笑道:“布衣,我知道你忙,可是再忙。半年了,也要去見見雪兒的。莫風說了,人家為了你牧場的發展,可是竭盡心力的幫手呢。你是官了,可不能被這個官位束縛,爹做主,開春之後,去見見人家。可以地話。我們蕭家正式娶人家過門,以前那種形式,有點過於簡陋了。”

眾人都是善意地笑。知道以前是搶親地形式,蕭布衣卻是有些無奈道:“爹,我也想見雪兒,可我三天之內就要離開東都,但是去不了草原,卻是要南下。”

眾人有些詫異,等到聽蕭布衣把所有的經過說了一遍後,又都有些振奮,覺得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少當家總是先人一步的,”周慕儒憋出了一句,“這次我和你一塊行嗎?”

眾人都是笑,薛布仁卻是沉吟片刻,“布衣人單勢孤,最少要兩個人隨行,不然聯絡太不方便。”

蕭布衣倒是深有同感,這個時代消息傳遞極為閉塞,一來一回都要數月的功夫,想到了貝培的信鴿,蕭布衣心中一動。

“胖槐瞭解東都的事情,需要留下。”薛布仁做了簡單地佈置,有如在山寨一般,“小周和阿鏽正好跟隨布衣南下,萬一有事也有個照應。我和寨主就在太僕府一段日子,等待布衣回轉再做打算。”

“爹,你們以後就留在東都了?”蕭布衣問。

蕭大鵬嘴角一絲苦澀的笑,“我其實到東都,也想見見皇后的。”

在只剩下蕭大鵬,薛布仁和蕭布衣三人的時候,蕭布衣終於把疑惑問了出來,“爹,蕭皇后和你到底怎麼回事,她總是怕你不肯見她的樣子。”

“皇后怎麼對你說的?”蕭大鵬問道,等到蕭布衣又把認識皇后的經過說了一遍後,蕭大鵬沉吟片刻,這才說道:“布衣,其實到了如今,也沒有什麼必要和你隱瞞的。皇后說地沒錯,為父地確自幼和皇后在一起,當她是妹妹一樣。皇后怕我不肯見她,卻是因為她父親的緣故。皇后的父親叫做蕭巋,當年梁朝已經散了,朝臣都歸順蕭巋在荊州襄陽一帶稱王,又叫後樑,只是隋文帝篡周後,蕭巋馬上就到長安將後樑舉手相讓,這讓梁臣都是不滿失望。你爺爺也算梁臣,這才怒而隱退,教導為父要勿忘複梁。當年為父也是胸懷壯志,常在蕭皇后面前提及,如今她身為大隋皇后,母儀天下,想必念念不忘為父當年之志,只怕我不滿她地選擇,這才不去見她。只是她多半不知道,為父數十年來,渾渾噩噩,一事無成,只是汗顏去見她而已。這複國的念頭,不提也罷。”

蕭大鵬說到這裡長歎一聲,不免英雄氣短,蕭布衣這才明白始末,安慰道:“爹,這世上皇帝只有一個的,當不當無所謂。朝代更迭,弱肉強食,就算是做了皇上又能如何,我見楊廣整日

鎖,比我們還不開心的。”

蕭大鵬苦笑道:“他做了皇帝,也有不開心的事情嗎?”

蕭布衣又把見到楊廣的始末大略說說,蕭大鵬有些啞然,半晌才道:“沒有想到他竟然變成如今的模樣,當年楊廣尚幼的時候,娶了蕭後,我心中不服,曾經偷偷去見了他一眼,發現他也是聰穎非常,開朗樂觀之人。後來,唉,不說也罷。”

“人都是會變的,”薛布仁一旁說道:“大哥,你莫要沮喪,如今布衣總算給蕭家揚眉吐氣,也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布衣現在身為太僕少卿,控制天下牧場,誰有我們現在經營的得天獨厚?我本來還覺得轉行經商前途渺茫。可只是半年地光景,布衣就做的有聲有色,我們或許不能奪天下,可是不見得不快樂。”

蕭大鵬終於微笑起來,“若是都能這麼來想,這世上想必少了很多爭端。布衣,無論如何,雪兒對你深情一片。你莫要辜負了人家。這次如果回轉。定要去草原見見。”

蕭布衣不想他突然又扯到蒙陳雪的身上。微微有些尷尬,蕭大鵬突然問道:“布衣,貝培是個女人。”

蕭布衣詫異道:“爹看出來了?”

“為父活了這麼多年,男女還是看的出來的,”蕭大鵬笑了起來,“布仁也早就看的出來,不過人家既然喜歡喬裝。我們倒沒有必要揭穿她的真相。只是我沒有想到的是,草原上和你並肩抗敵地居然是個女人。”

“她為人外冷內熱,端是不錯地。”蕭布衣說完才發覺有些問題,薛布仁卻是接過話茬,向蕭大鵬擠擠眼睛,“我可沒有覺得人家冷漠,她對我和你爹都很熱情。”

蕭大鵬哈哈大笑道:“這可能就是所謂地愛屋及烏吧。”

蕭布衣臉紅,“老爹。這種玩笑我們說說即可。萬勿在貝培面前提起,惹惱了她不是什麼好事。”

蕭大鵬搖頭,“布衣。你什麼都好,可就是感情方面怎麼如此木訥?她一個女人,聽得志說,在草原出生入死的護衛你,曆山飛殺來之時都擋在你的前面,她會對你沒有感覺?你到了東都,她一直都是留在你的身邊,難道僅僅是保護你?你到了太僕府,聽胖槐說,她也到了太僕府,這你都看不出她的心意?”

蕭布衣心道,你多半不知道當初要毒我的也是她吧,“爹,你想的不見得是對地,這裡面還有很多事情你不知曉。”

“我不知曉?”蕭大鵬搖頭道:“布衣呀,你老子我走的橋比你過的路還多,這輩子成就當然不如你,可要說看女人的心思,那是一看一個准。你沒有見到她接待你爹的時候,是執晚輩之禮?得志都說過,她在草原上倨傲非常,什麼汝南七姓,江南華族在她眼中算不了什麼,可你老子我在她眼中卻是執禮甚恭,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人家在乎你的,不然為父算個屁?”

蕭布衣哭笑不得,“老爹你多半是這半年閑得發慌,沒事就琢磨這事情?”

薛布仁一旁笑道:“你爹現在胸無大志,倒是想抱孫子想瘋了,總念叨著這輩子沒出息,只生了你一個,可兒子要有出息,給他生個十個八個才好。要不怎麼一個勁的要你去找韓雪,如今又給你分析女人的心理,布衣,你不喜歡貝培,是否因為她長地不算好看呢?”

“二當家,你怎麼也拿我開玩笑。”蕭布衣只能歎氣道。

蕭大鵬正色道:“布衣,不是我說你,這選女子容貌看地過去就好,你要想和人家過一輩子,先看她對你是否真心。若是對你虛情假意的話,就算她貌美如仙,娶回家中也是雞犬不寧,娶了什麼用?”

蕭布衣只能道:“爹,這件事從長計議,我看我們先商量如何去見皇后的好。”

蕭大鵬點點頭道:“牛兒不喝水,不好強按頭,布衣,貝培地事情我先放放……”

蕭布衣長舒一口氣,蕭大鵬又道:“布衣,你覺得婉兒怎麼樣?她出身雖然低微,可咱家也不是什麼士族大家,她要是喜歡你的話……”

蕭布衣慌忙伸手止住道:“老爹,我承認你對貝培的分析也有那麼點道理,可你今天才到東都,想必只是見到婉兒一面,你這麼亂點鴛鴦,我只怕不妥的。”

“什麼亂點鴛鴦,”蕭大鵬大搖其頭,“布衣,我走過的橋比你走過的路還多,這要是看不出來,不如吐口唾沫淹死算了。婉兒剛才給眾人倒茶的時候落落大方,給我倒茶的時候,聽說我是你老臉紅了,我來問你,她總不是看上我了吧?所以歸根結底還是一句話,她見到了我想到了你這才臉紅。一個女人為什麼想到男人會臉紅,不用問,那是想嫁給你了。”

蕭布衣差點暈倒,薛布仁在一旁讚歎道:“寨主目光如矩。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蕭布衣從父親房間走出來地時候,頭暈腦脹。

他是從開明的時代穿越過來,可沒有想到蕭大鵬比他還要開明,

蕭大鵬給他灌注的思想就是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該出手時就出手,三妻四妾在現在很尋常,他這個老子是兒媳婦越多越好。蒙陳雪。貝培。婉兒都很不錯。娶哪個蕭大鵬都高興,當然如果娶了三個,他這個老子只有更加的高興,到時候如果給他這個老子生十個八個的孫子,他當然是去蕭家列祖列宗那兒也能理直氣壯的。

等到清醒過來的時候,蕭布衣才發現自己到了貝培的房間前面,是潛意識還是巧合顧不得深究。蕭布衣伸手敲門,是因為有事要找。

“進來,門沒鎖。”貝培應道。

蕭布衣推門進去,發現貝培床榻上坐著,施禮道:“還沒有謝過貝兄對家父地招待。”

“舉手之勞而已。”貝培不冷不熱道:“你特意過來,難道就是為了要謝我一聲?”

“這倒不是,”蕭布衣沉吟片刻,“不知道貝兄可知否。我後天就要出東都南下。”

“哦?”貝培目光一閃。半晌才道:“江湖險惡,你要小心才好。”

“貝兄地傷可痊癒了嗎?”蕭布衣關切問道。

“我這一輩子,就在傷病中打滾過來地。”貝培淡淡道:“如今沒有什麼大礙。多謝蕭兄的關懷。”

“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蕭布衣心中惴惴道。

“你說。”貝培望向窗外,表情冷漠,“我能做到的,會為你去做。”

“我南下只怕多磨,身旁缺少幫手,經驗又少。”蕭布衣試探問道:“貝兄如果沒事的話,不知能否和我一塊前

貝培霍然轉頭,眼中閃過一絲喜悅,轉瞬垂頭下來,輕聲道:“你真的專程邀我前行的?”

“的確如此。”蕭布衣含笑道:“能多貝兄這個高手相助,我是求之不得。只是怕你傷病在身,又怕裴小姐還有別地吩咐……”

“我現在不在裴小姐手下做事了。”貝培突然道。

蕭布衣微愕,“你說什麼?”

“你還記得那晚我找過你嗎?”貝培沒有抬頭,柔聲問道。

蕭布衣臉和紅布一樣,“當然記得,貝兄當時說想找我說句話,後來卻是沒說。”心中微動,蕭布衣問道:“難道你就是想告訴,你不在裴小姐手下做事了?”

貝培半晌才道:“可能是吧。”

蕭布衣好在耐心不差,想到了什麼,凝聲道:“你能不在裴小姐手下做事,只是因為你刺殺了李柱國?”

本以為貝培會諱莫如深,沒有想到她徑直點頭,“你猜的一點不錯。”

“你以命做賭,只想不在裴小姐手下做事?”蕭布衣問。

貝培嗯了一聲,並不言語。

“可是這可值得嗎?”蕭布衣問。

“沒有誰想一輩子做個殺手,”貝培幽幽歎氣道:“我這次不死,以後也難免送命的,既然如此,不如一搏,總算有個機會。我們的命都是裴小姐的,總要還給她!”

蕭布衣沉默半晌才問道:“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件事?”

貝培抬起頭來,凝望著蕭布衣半晌,這才道:“這對我來說是個喜訊,但是我一直到現在,只有你可以告訴。”

她說的平靜冷淡,蕭布衣想到她重傷之下還來告訴自己這句話,陡然有些心酸,半晌強笑道:“貝兄沒有家人了嗎?”

貝培搖搖頭,“我自幼就是孤兒,哪有什麼家人。我以後本來準備四海為家的,可是蕭兄既然找我去江南,我也很高興的。”

蕭布衣含笑道:“如果貝兄喜歡地話,可以當我,我家人是家人地,我,家父都是很歡迎你,歡迎你來做客。”

聽到前面的話,貝培雙拳握緊,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舒了一口氣,口氣中有了失望,“好,我以後有閒暇,定會去蕭兄家裡做客。”

“對了,我這次來除了邀請貝兄共赴江南,其實還想問貝兄一個問題。”蕭布衣猶豫道。

“你說。”

“我苦於這裡消息傳遞不便,只想請教貝兄信鴿地訓練之法。不知道貝兄可有忌諱,如果有地話,權當我沒有問好了。”蕭布衣道。

貝培抬起頭來,“現在消息傳遞的確很不方便,只是你身為太僕少卿,驛站通傳也是歸你管的,你身為太僕少卿,有一些事情如果加急其實可以讓驛站處理。只是馬兒跑的再快。也是不及飛禽。只是訓練鷹鴿頗為困難。蒼鷹頗有靈性。高空認主不差分毫,可難以普及推廣,鴿子很多時候只有回歸本能,但是可以大量培訓。這些傳遞消息的方法有利有弊,馴鷹宮廷中就有,馴馬那是你的強項,不用我多說。可要說訓練鴿子,卻以丹陽沐家最為有名。”

她沒有再說什麼,顯然關於裴茗翠的事情不想多說,蕭布衣聽她說的和自己地認識差不多,知道她也是懂得用,具體訓練也是不知。不過沐家在丹陽,朝廷地五大牧場有一個就是丹陽地茂牧,如果有暇的話。到可以去看看。

蕭布衣人在東都城外。送行的不多,隨行卻是不少。

這場南下算是公費旅遊,有聖上旨意。沿途還可以便宜行事,在很多人眼中都算是美差。

孫少方勒著馬韁,看起來嘴都有些不能合攏,“蕭大人,兄弟能和蕭大人同行,實在是樂的幾夜沒有閉眼。”

“可是擔心旅途有事?”蕭布衣笑問道。

“怎麼會,我知道跟著蕭大人走,吃香喝辣那是不愁的。”孫少方伸手指著幾個禁衛道:“他們幾個聽說要跟隨蕭大人巡查天下馬場,那可是求了我好久我才同意的。”

孫少方指著的幾個蕭布衣也認識,都是衛府地人,周定邦,胡彪,張慶和孫晉。除了四人外,還有一些衛府的兵衛,望著蕭布衣的眼神滿是敬仰。

蕭布衣得知由衛府親衛來護送自己的時候,也是意料不到。不過也可見楊廣對他這次出行的重視,不想有什麼閃失。

按照蕭布衣的算計,此次出行是去作威作福,當然需要帶著得力的人手。周慕儒阿鏽當然跟隨,貝培經驗老道,有她在身邊,抵得上楊得志不在的遺憾。自從邀請貝培相隨後,貝培地冷漠無形中少了許多,見到他有地時候也會笑笑,蕭布衣每次想到她重傷忍痛前來和自己分享喜悅,都是心情激蕩。只是見到她嘴角的兩撇小鬍子,卻又壓住了所有的話語。

除了這些人外,蕭布衣還帶上了乘黃丞劉江源,四署令在他不在東都之時,暫代他地東都之事,不便遠行,劉江源老實沉穩,對天下牧場頗為熟悉,當然要帶在身邊。

胖槐和他爹蕭大鵬,薛布仁都是留在了東都,蕭布衣在蕭大鵬來了之後第二天就帶著蕭大鵬去見了蕭皇后,二人唏噓流淚自然而然,蕭布衣見到蕭皇后對老爹很是親切,倒是放下分心事,知道有蕭皇后的照顧,老爹的沉穩,二當家的幹練,他們在東都當是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婉兒知道了他要離開的消息,第二天紅腫著眼睛送他出了太僕府,胖槐卻是笑的沒心沒肺,暗想自己終於可以見縫插針了。他高興有兩點,第一,婉兒好像喜歡少當家,現在少當家走了,她會不會移情別戀呢?第二就是,瘟神小鬍子貝終於隨少當家走了,以後他晚上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蕭布衣卻是望著李靖和紅拂女,歔不已,“幾月前是我送二哥,沒有想到今日卻是二哥送我出行,倒也讓人感慨。”

李靖只是笑望蕭布衣道:“要小心。”紅拂女卻是搖頭道:“三弟這次是去花差,有什麼需要小心的,不過最近不算太平,三弟,嫂子這有塊家傳美玉……”

蕭布衣接過美玉,含笑謝過,蕭大鵬等人倒是司空見慣了這種局面,揮手告別。蕭布衣倒也沒有什麼不舍,縱馬前行,等到馳了數裡後扭頭再望,只見東都城高大依舊,熟悉而又陌生。

江南,我來了,蕭布衣暗自想道。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2
一六二節 水寒人暖

然說是南下,可蕭布衣幾人卻從東都的北城喜甯門向今已是早春,黃河之水早早的解凍,雖然隱約還能見到河道上冰屑散佈,通船卻已經沒有太大的問題。

乘黃丞劉江源出了東都,馬上畢恭畢敬道:“大人,根據你的吩咐,這南下的第一站是宋城的清江馬場。”

“可我覺得我們好像是在北上。”蕭布衣到現在還算是個路盲,很多地方並不知曉,最近都在草原,馬邑,東都附近轉悠,出了東都城後,很是茫然,好在還分得清東南西北。

劉江源答道:“回大人,宋城在梁郡以南,本來若是騎馬,我們可以一路向東南進發。不過前太僕少卿不喜奔波,很多時候都是乘船過去,屬下只怕大人辛苦,這才準備乘船順黃河而下,然後轉通濟渠順流向南,正好路過清江馬場,那樣大人可以少了很多奔波之苦,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

蕭布衣暗道,這當官的就是舒服,一路上都有人準備的妥妥帖帖,哪裡像在出塞的時候,浴血搏命,大是艱辛。

“一切按你說的辦就好,有什麼需要我做的,通知我一聲。”

劉江源含笑道:“屬下不敢說通知,應該說是回稟需要大人親自處理才好。”以往的宇文化及出巡,太僕府都是出了十數人,前呼後擁,像蕭大人這樣只帶了他出行的時候倒是頭次見到。不過眼前這個大人有事自己抗,有福大家享。倒是讓他心中欽佩,單說上次乘黃令趙成鵬驚馬驚嚇了公主一事,要是放在以往,多半早被宇文化及重責,可蕭大人賠著笑臉給公主道歉,等回來後,只說了句以後小心,再無別的話語。讓所有地屬下感動不已。

阿鏽周慕儒一左一右的在蕭布衣身邊。有如門神般。都是意氣風發,從未有過的風光。貝培一如既往的冷靜,只是少了些冷漠。孫少方卻是騎馬過來笑道:“蕭大人難道是頭次下江南嗎?”

蕭布衣點頭,“孫兄想必是老馬識途的。”

“蕭大人叫我少方就好,”孫少方汗顏道:“叫我孫兄實在折殺我的。”

蕭布衣微笑道:“孫兄當然比我年長,叫聲孫兄不足為過。”

孫少方無奈搖頭,“蕭大人是朝官中少見的謙虛。怪不得大夥都服你。兄弟我倒是下過幾次江南,不過都是跟著聖上的,這次有幸跟著蕭大人輕鬆一次,也算是難得地美差。”

蕭布衣心道,等到宇文老頭找人暗算我地時候,你就知道是不是美差了。他雖知道旅途絕非看起來很美,可卻也不怕,他實在是經過太多血地征戰。早就習以為常。

“其實坐船的確是比騎馬舒服。”孫少方回頭望了眼眾禁衛,“我們加在一起也有二十多人,二十多匹馬。最少也要準備三艘大船才好。”

眾人只行了半天就到了黃河官渡,眾禁衛本來還是臉色嚴肅,搞不懂這個蕭大人底細,可見到他一路上談笑風生,絲毫沒有官架子,倒是很快的打成一片,都覺得跟著這個大人實在不錯。

官渡的人員先驗了眾人的文書,他們常年負責船隻調運,早早就看出了蕭布衣不同凡響,雖說蕭布衣只是便服出巡,可一幫東都禁衛跟隨,腦袋沒被門板夾過的都知道巴結奉承。蕭布衣見到官船,才知道婉兒的那種小船和這一比,不過就是水面上飄地塊木板而已。按照他算計,如此大船隻要一艘連人帶馬裝下來足矣,他是覺得夠用就好,不用太過浪費,就算如今早非山寨那時的窘迫,一直沒有為錢發愁過,卻還是沒有養成什麼浪費的習慣。不過孫少方執意不肯,說是朝中的規矩不能破,他孫少方是親衛,蕭大人是太僕少卿,人多馬多,定要三艘船才好。孫少方在京都是個親衛,正七品的官,在京都他這樣的最少四五千人,微不足道,可是出了京都,正七品已經算是百姓眼中的大官,像蕭布衣這種四品官,百姓都是難得一見的。

要知道大隋就算是東都、西京、河南等要地地縣令,不過也才是正五品地職位,孫少方的七品官位,到了地方那也是呼風喚雨,官渡人員聽到孫少方的吩咐,早早地準備三艘大船,孫少方安排阿鏽,周慕儒和貝培三人與蕭布衣同船,乘黃丞當然也要跟在大人的身邊,他也陪同蕭布衣一起,五個人坐艘大船,實在是空空蕩蕩,頗有豪闊的味道。

剩下的禁衛都是安排在另外一艘大船上,所有的馬兒也和禁衛一樣的待遇,安置在第三艘大船上。一艘大船足可容納二百人之多,這下只是二十多人就占了三艘,可想而知的寬敞。

蕭布衣雖然不想有什麼特權,卻對月光特別交代了下,這馬兒送了一圈,終於還是回歸了主人,月光上船時候嘶嘶長嘯,頗為得意,貝培望著月光,若有所思。孫少方也見過不少駿馬,卻對月光也是讚不絕口,自然吩咐下人細心照料,上好的草料準備。

船上配備下人丫環,廚子和船夫,所有的需求都是供應完備,蕭布衣這才明白帶上乘黃丞實在是明智之舉。騎馬比不上乘船,實在要辛苦好多,這三艘船是他們十數天起居的場所,當然要盡善盡美。

所有一切準備妥當,三艘大船都是揚帆順水而下,順水行船,又是順風,大船行的頗為輕快。

等孫少方問明白行程也不算趕,還特意讓船夫降了帆,減緩了船速,順水而下即可。

一路上兩岸早春風光無限,漸漸的現了綠意,鳥鳴風輕,水聲淙,天高雲淡,實在是蕭布衣難得一見的舒適和愜意。

阿鏽和周慕儒都是北方人。

船,聽說坐船本來心懷恐懼,可是見到大船行駛地又起騎馬可是要舒服太多,這一趟下來也是心曠神怡,暗道怪不得胖槐要死要活的要跟著楊得志去東都,跟著少當家一起就是舒服,以後就是跟定了少當家。打死也不走了。

船行一日。第二日天明已經行了百里有餘。蕭布衣習練易筋之法完畢,出了船艙,舉目遠眺,見到兩岸青山綠水,黑土褐石,頗為悅目。

見到貝培人在甲板,憑欄杆而立。蕭布衣舉步走過去,也學她一樣的遠望。

貝培並沒有轉頭過來,似乎早知道是蕭布衣。

“貝兄起的倒早。”蕭布衣隨口問了句。

“嗯。”貝培應了聲,“你不也是一樣。”

“不知道貝兄在想什麼?”蕭布衣沒話找話。

貝培終於轉過頭來,嘴角露出微笑,“我其實什麼也沒想。”見到蕭布衣的錯愕,貝培解釋道:“有時候,什麼也不想也是件幸福快樂的事情。蕭兄不這麼認為嗎?”

蕭布衣覺得貝培和哲人差不多了。也覺得她最近對自己的態度好上很多,“貝兄說的地確不錯,只是有時候。想求安樂卻是求之不得。快樂和權勢,地位,富有並非等價,或許很多人覺得當皇上是最快樂地事情,可我見到聖上地時候,卻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煩惱,他就是想的太多,所以貝兄說什麼都不想也是快樂,我是深以為然。”

貝培靜靜的聽著,突然道:“蕭兄快樂嗎?我總覺得你這人和裴小姐相比總是截然不同,卻都是讓我欽佩之人。”

“哦?”蕭布衣雙眉一展。

貝培扭頭望向遠山,輕聲道:“裴小姐有大智慧,蕭兄其實也是如此。草原一行,蕭兄化解危難於無形,舉重若輕,只是平日卻是任隨花開花落而已。裴小姐雖是聰穎絕倫,卻終日憂心忡忡,蕭兄樂觀天命,卻能左右逢源,若論權勢,你不如她,若論快樂,她不如你。”

蕭布衣微笑道:“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縱使是英雄豪傑,天下至尊又能如何,留的點紀念的不過被人鋤做閒田,如何能比有花有酒的逍遙自在?說到這裡,我倒真的要恭喜貝兄現在地逍遙自在。”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貝培喃喃念道:“蕭兄是有大才,只是這兩句,胸襟的豁達可見一斑。”

蕭布衣暗自赫顏,心道自己喜歡唐寅的這四句詩詞,直接引出來,沒有想到又是文采斐然,胸襟豁達了。

見到蕭布衣的欲言又止,貝培掩嘴笑道:“是不是蕭兄又要說,這是什麼雲遊四方的教書郎中教你的?”

貝培掩嘴一笑,頗有小兒女姿態,實在也是因為做殺手束縛的久了,最近無拘無束,多少復原點女人的心性。只是才一掩嘴,發覺不妥,飛快地放手下來,眼中有了點羞意。

“貝兄果然聰明,一猜就中。”蕭布衣對她小動作視而不見,只是笑。

“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貝培又念起後兩句,輕輕歎息一聲,“你說地絲毫不錯,千古功過又能還是閒田一塊罷了。身在廟堂之中往上爬的我見的多,可像蕭兄這樣,來去自如,瀟灑依舊地,實屬少見。想必裴小姐也看出了蕭兄的心性,這才不讓裴閥和你接觸了。”

蕭布衣多少明白為什麼裴蘊對自己向來不遠不近,原來還是裴茗翠的安排。

“對了,蕭兄,你說將來歡迎我去你家做客,不知道是真心呢,還是假意?”貝培突然問道。

“這需要什麼假意嗎?”蕭布衣真誠道:“貝兄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意?”

貝培扭過頭去,不敢直視蕭布衣的眼眸,“可,可我,可我若不是貝培了,你還會歡迎我嗎?”

“你不是貝培是誰?”蕭布衣啞然失笑道。

貝培一跺腳轉身離去,臨走的時候丟下了一句,“笨蛋!”

蕭布衣哭笑不得,搞不懂貝培的心意。她自己裝扮成男人,難道還希望自己把她當作是女人看待?扭頭望過去,發現阿鏽和周慕儒竊竊私語,忍不住走過去,“嘀咕什麼呢?”

“沒什麼。”阿鏽直起腰板,正色道:“蕭老大,我們正研究兩個男人如果竊竊私語意味著什麼?”

蕭布衣看著二人點頭道:“是呀,你們兩個大男人在這裡竊竊私語。我也很好奇意味著什麼。”

他說完後揚長而去。留下相顧愕然地阿鏽和周慕儒。哭笑不得。

船行到夜晚,已經到了大隋通濟渠和黃河交接之處,船緩行折道入了通濟渠,然後順流南下。蕭布衣這才發現大運河溝通運輸的順利之處,他那個時代,交通尤其的發達,對運河的依賴並非如此的迫切。可這個時代,運河水利卻是極大的溝通南北的運輸。運河上船舶往來穿梭,已有了早春的繁榮,他蕭布衣也是借助這個大運河地水利,優哉游哉地南下。

乘黃令知道蕭布衣不趕路程,為行船安全起見,也是夜宿日起,並不夜晚行船。

在途並非一日。這日沿通濟渠南下。已經過了陽,浚儀,前方再行半日就是雍丘。眾人見蕭布衣沒有下船地意思。也都是跟隨,畢竟人家是上司,他們是護衛,只是無不在船上憋的發慌。

孫少方知道眾人的心意,含笑對蕭布衣道:“蕭大人,不知道你這些天在船上膩歪了沒有?過陽的時候,我就以為大人會下船,沒有想到大人很是實在,這麼好打秋風的機會都是放過

蕭布衣性格沉穩,除了欣賞風景,和貝培,阿鏽周慕儒幾人聊天外,就是潛心練氣,只防備有人暗算。如今他們人在船上,不用說,別人暗算的機會就是少了許多,他從沒有鬆懈,也不想多生事端,聽到孫少方一問,知道他的心意,微笑道:“總是在船上,地確有些乏累,這一路兄弟們都是辛苦,不如我們到了雍丘後休整兩日再去宋城如何?”

孫少方高興道:“謝蕭大人體諒,我們辛苦是不敢說的,不過這些人都在船上憋的發慌倒是真的。”

二人相視而笑,向河面上望過去,突然見到對面兩艘小船逆流而上,孫少方看了片刻,目露疑惑,還不等說什麼,貝培已經走了過來,低聲道:“小船有問題。”

貝培平日話少,和周慕儒和阿鏽倒還算說得上幾句話,其餘時間都是在甲板上望著河面,有如出塞望天一般,蕭布衣已經知道她經驗豐富,看似隨意,卻是留心周圍的反常舉動,固然是當刺客護衛的毛病,可對自己絕對是護衛有加,不由心下感動。

孫少方也是點頭道:“貝兄說的極是,我也有所疑惑,河面雖有船隻往來,可平時小船見到我們這等大船,都知道是官方的行船,要是百姓地話,多半早早地避讓,迎上來的……”

“迎上來的多半心懷不軌。”貝培冷冷道:“如今盜匪橫行,這裡地河道在瓦崗擄掠的範圍內,常有瓦崗賊寇出沒,我們不得不防。”

孫少方點頭,呼哨一聲,後面跟著的大船驚醒過來,所有的禁衛都是嚴陣以待。

蕭布衣哭笑不得,“孫兄,你為了讓我等寬敞,把禁衛都放到後面的船上,誰來保護我們?”

孫少方微笑道:“這船上雖然只有五個人,我只怕對方來的是絕頂高手才能有所收穫。”

二人交談的功夫,兩艘小船已經到了大船的近前,船夫也發現不對,連連呼喝,讓小船閃躲,小舟卻是頗為靈動,魚兒一樣的一擺,已經一左一右的繞過船頭,行到大船的兩側。

“阿鏽慕儒去守左側。”蕭布衣低聲喝道。

阿鏽周慕儒早早的沖到大船左側矮身望去,見到小船上一人拿個撓鉤已經套住了大船的船舷,讓小舟緊貼著大船,小舟上竄出了三人,手持套索,腰帶鋼刀,只是一揮,套住大船的欄杆,已經靈便的向大船上攀來。

阿鏽冷冷不語,周慕儒低聲問問道:“阿鏽,砍了繩索?”

“等一下。”阿鏽低聲道,等到一人攀上船舷,阿鏽霍然出刀,一刀斬向那人的手腕。來人一驚。慌忙縮手,阿鏽一招卻是虛勢,長刀一轉,已經削了那人地腦袋。

另外一人大吃一驚,沒有想到對手如此的兇狠,見到同伴無頭落水,心中冰寒,卻聽到腦後生風。‘砰’的一聲大響。頭暈目眩已經掉入水中。

周慕儒一棍擊在那人後腦。將那人擊到水中,順勢向最後一人打了過去,那人怒喝一聲,雙手抓住繩索,來不及躲閃,腳下用力,整個人蕩開去。阿鏽卻是冷哼一聲。長刀脫手而出的擲出,半空中要把那人刺個透明的窟窿。

那人也算身手敏捷,慌忙鬆開繩索,‘咕咚’入水,轉瞬不見了蹤影。

船舷右側卻是更早的解決了戰鬥,不用蕭布衣貝培出手,孫少方早就乾淨利索了殺了兩人,踢一人下水。回刀入鞘的時候。微笑道:“這等人也出來打劫,分量好像有點不夠。”

兩艘小船見勢不好,早早的逆流而上。貝培突然叫道:“不好。”

“有什麼不好?”孫少方不解問道。

“他們既然敗逃,理應散開才對,但他們迎大船而上,目標就是第二艘船地。”貝培臉色微變道。

孫少方微笑道:“貝兄杞人憂天,那艘船上沒有蕭大人,有地只是十幾個禁衛,他們武功雖然不算高強,畢竟不是出來混飯吃地。”

他的意思很簡單,這些人既然奈何不了這條船,碰到那群禁衛如何討的好去,只是他才說完,目光一凝,失聲道:“不好。”

兩艘小船逆水而上,轉瞬到了第二艘船邊,船上居然又冒出了兩人,連同船公一塊跳去水裡。眾禁衛都是疑惑不解,孫少方卻是放聲喊道:“小心他們鑿船。”

他話音才落,身邊‘撲通’一聲響,孫少方轉頭望過去,見到蕭布衣急聲叫道:“貝兄回來。”

水波一道向中央那艘船快捷的游去,蕭布衣皺了下眉頭,也是縱身下水,緊跟貝培游了過去。如今河水冰化,卻是早春,河水有著說不出的冰冷,貝培跳下去義無反顧,蕭布衣亦是如此。孫少方急的跺腳,除了長靴也是跳了下去,他是聖上欽點來保護蕭布衣的,不要說蕭布衣往水中跳,就算是跳到火中他也要跟隨!蕭布衣若是有了麻煩,他也不用再回京城了。

阿鏽也想跳水,卻被周慕儒一把抓住,“阿鏽,你會水嗎?”

“我不會,我倒忘了。”阿鏽終於有點著急道:“慕儒,你呢?”

周慕儒苦笑道:“我也不會。”

二人只是著急,卻見到貝培已經浮出水面,換了一口氣,然後接著潛到了水下。孫少方亦是如此,只有蕭布衣卻是不見動靜,仿佛秤砣般地落下去,再也沒有浮起。阿鏽周慕儒面面相覷,卻是無計可施,阿鏽突然道:“少當家也是北方人,好像也不會水的。”

“那可怎麼辦?”周慕儒急道:“阿鏽,你聰明,快想個辦法。”

阿鏽已經絕望,卻見到江面上血水一道的蔓延,緊接著蕭布衣已經浮了上來,扭

,緊接著又潛了下去。

阿鏽見到蕭布衣水中翻騰,靈活輕便,不由大為詫異道:“少當家什麼時候會水的,真的奇怪!”

以前的那個蕭布衣當然不會水,不過現在的這個卻是水性精通。他見貝培入水,已經明白她的心意,只怕她落單,毫不猶豫地跳到了水裡。他水性精通,內勁高強,人在水中閉氣,只是用掌一拍,反力就讓他急竄而去,轉瞬到了順流而下地大船之下,見到一人正在賣力的鑿著船底,心中大怒,當下游了過去。那人手中帶著分水刺,見到蕭布衣來襲,暗笑他不自量力,他水性精通,水下閉氣又久,當然不把蕭布衣放在眼中。腳下用力,分水刺已向蕭布衣刺來,蕭布衣伸手一扭,已經扭斷了那人的手腕,順勢奪下了那人地分水刺,刺入那人的心臟。

那人眼中滿是不信和詫異,顯然不服有人能在水裡殺了他,不過不服不行,只能死不瞑目。

蕭布衣和鮮血一塊浮出了水面,正是阿鏽方才見到的一幕。他水上望下去,發現了水面一處有了異常,知道有人打鬥。潛水下去幫手,發現貝培也解決了一人。貝培解決了那人後,只覺得身後水流暗湧,毫不猶豫的回劍刺去,卻被人一把抓住手腕,貝培大驚,卻見到那人鬆手後退,認出了是蕭布衣。雖在冰冷地水中。心中陡然生出了暖意。

她跳下水來不是為了船上的禁衛。卻只是為了蕭布衣,可蕭布衣緊隨而至,不問可知,他是不能放心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二人的角色已經默默的發生了轉變,由伊始的她來保護蕭布衣變成了蕭布衣開始保護她,那他當初相約。說貝兄武功高強,他需要幫手,可眼下看來,他已經是言不由衷。

二人浮出水面,見到第三道鮮血出了水面,孫少方浮了出來,苦笑望著蕭布衣,大聲道:“還有一個。”

蕭布衣水上搖頭道:“窮寇莫追了。”

孫少方正等著這句話。連忙道:“既然如此。蕭大人和貝兄快請上船吧。”他是京都的親衛,平時養尊處優,哪裡有過這種遭罪的時候。方才廝殺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可是現在敵人一去,孫少方只覺得渾身浸在冰中一樣,苦不堪言。見到貝培居然穿了身緊身地水靠,倒是佩服他想地周到,難道貝培是早知道有人來襲,這才有所準備?孫少方這時倒對貝培有了點疑惑,只是想到蕭布衣對此人頗為信任,倒是不敢多問。

三人上了大船,眾禁衛擁了過來,讚不絕口道:“兩位大人武功高強,這位兄台也是不差,我們實在佩服地五體投地。”

孫少方怒容滿面,“你們他娘的這時候說上了好話,方才怎麼不下水幫手?到底是你們保護蕭大人,還是蕭大人在保護你們?”

眾禁衛面面相覷,噤若寒蟬。他們比孫少方還要嬌貴些,孫少方是職責所在,不能不下水,他們卻覺得大局已定,河水冰冷,實在沒有必要下水,這時候一想,自己這幾天優哉游哉的,倒忘記了是來保護蕭大人,都是驚凜,暗道要是蕭大人怪罪下來,恐怕所有的人都是逃不了責罰。

“事情過去了就算了。”蕭布衣運功在身,只覺得渾身暖洋洋的一陣,可是身上的難受,見到孫少方和貝培都是凍的臉色發青,急聲道:“孫兄貝兄快進艙休息,莫要著涼了。”

眾禁衛找到了事情做,分成三撥來扶,要把三人扶到船艙裡去,貝培卻是一把推開了身邊地禁衛,只是冷冷道:“我要先回自己的房間。”

眾禁衛都覺得此人脾氣古怪,蕭布衣卻知道原委,只好讓船靠岸,貝培上了自己的大船,躲到房間中不再出來。船夫檢查下船底,發現並無大礙,可以開船。眾禁衛不放心,寧可和馬兒一條船,也不肯坐原來的船,這裡的禁衛大部分都是旱鴨子,只怕船沉了把命送到這裡。

船行了半日,終於到了雍丘,眾人停船上岸,想起才過不久的伏擊,都是暗自心驚。孫少方吩咐眾人安靜不要鬧事,自己先和乘黃丞去找雍丘縣的縣令,孫少方的看法就是,他委屈點無所謂,倒是不能委屈了蕭大人。

蕭布衣卻是踱到貝培地房前,敲敲房門問道:“貝兄?”

“進來。”貝培地聲音帶有著低沉。

蕭布衣推推門,發現竟是虛掩,進去後發現貝培捂在被子裡面,烤著火爐,似乎還是很冷。

蕭布衣有些心疼,“貝兄……”

貝培打了個噴嚏,苦笑道:“蕭兄,我失禮了。”

“你著涼了?”蕭布衣吃了一驚,他聽虯髯客說過,習武之人因為體質很強,輕易不會染受風寒,只是要是染了風寒,通常都很嚴重。

“有點,不妨事。”貝培搖搖頭,又是打了幾個噴嚏,牙關忍不住打顫。

蕭布衣伸手摸了下他的額頭,失聲道:“你額頭好燙。”

貝培見到蕭布衣伸手,下意識的微縮下,等到蕭布衣把手放到她額頭上地時候,不再閃避,一時間忘記了寒冷。等到蕭布衣縮回手去的時候,貝培還覺得渾身有些發熱,只是轉瞬被一股股寒意沖散,不由的裹緊了被子。

“貝兄,你難道沒有什麼治風寒的藥嗎?”蕭布衣問道。

貝培苦笑道:“我什麼刀傷藥解毒藥都有。就是沒有治風寒地藥,我也沒有想到自己的體質會變的如此之差。”

“這船上也沒有醫生,一會我背你下船去看醫生。”蕭布衣有些緊張,又責怪道:“貝兄,你下水做什麼,船鑿了就鑿了,有什麼要緊,大不了讓那些

些苦頭。你本來不是這麼熱心的人!你上次大病顯這次再次拼命入水。你以為你是鐵打的?你這樣不知道自愛。如此拼命難道不知道別人的擔心?”

見到貝培漆黑的眸子望著自己,蕭布衣終於住口,一陣心虛道:“我說的難道不對?”

“你擔心我?”貝培問。

蕭布衣終於點頭,沉聲道:“不錯,我擔心你。”

“船沉了是沒什麼,可不殺了那些人,船後面還有一艘船地。”貝培垂下頭來。不再說話。

蕭布衣心頭狂震,“貝兄,你說你是不想月光落水?”

貝培沒有抬頭,只是咳嗽,蕭布衣鼻子微酸,拍拍她地肩頭道:“傻孩子,你這是何苦!”

“我喜歡。”貝培說了三個字,以往總是硬邦邦地沒有回轉的餘地。此刻說出來。已經滿是溫情。

蕭布衣怔怔的愣在哪裡,從來沒有想到過貝培居然對他如此的一往情深,不但想護他的命。就算他的馬兒都是如此關愛,這哪裡還是草原那個冰冷不講情面的小鬍子貝!

“蕭大人,蕭大人在哪裡?”一個聲音響起來,滿是焦急。

“你等等,我先出去應付下。”蕭布衣推門出去,只感覺貝培抬頭望著自己地背影,滿是柔情,不由心中激蕩。

孫少方帶頭,身後跟著幾個人,都是誠惶誠恐,滿是汗水。見到蕭布衣走出了房間,孫少方高聲道:“曹縣令,這就是太僕少卿蕭大人。”

曹縣令一張臉油膩膩的滿是汗水,見到蕭布衣大禮參拜道:“蕭大人到此,卑職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縣令身後跟著縣正,功曹,主薄一干人等,也都是誠惶誠恐。孫少方連連冷笑道:“一個恕罪就可以了?蕭大人巡視天下牧場,卻兼視察各地政績,可我們還沒有到雍丘,就先碰到匪人搶劫,還差點鑿穿了我們的船,我問你,你這個縣令怎麼當的,只管吃飯嗎?蕭大人若是向聖上說起這件事情,我只怕你這個縣令也不用當的。”

曹縣令大汗淋漓,不知道孫少方虛言恫嚇,只以為蕭布衣真的有視察各方政績的旨意。原來大隋不定期的都會派司隸臺地官員和別史到地方視察,有地時候也會派朝官兼任,蕭布衣在京都算不上大官,只能說是紅人,可是到了雍丘,官位之高只能讓曹縣令膜拜。見到蕭布衣年紀輕輕,大船又是如此規格,曹縣令哪敢多問什麼,只是一個勁說,“大人恕罪,卑職失職,大人恕罪,卑職失職。”

孫少方還想說什麼,蕭布衣卻是揮手止住,“曹縣令不用自責,不過我的朋友入水偶感風寒,還請你馬上找個最好的醫生來。”

孫少方失聲道:“貝兄病了嗎?”見到蕭布衣點頭,顧不上擺官威,慌忙讓曹縣令去找良醫,曹縣令吩咐主薄去找,卻對蕭布衣道:“蕭大人,卑職來時,已經讓人打掃寒舍,如今有房間空著,聽孫大人說大人會在這裡逗留兩三天,不如和貴友一塊到寒舍安歇,不知道蕭大人意下如何?”

蕭布衣點頭,“如此最好,只是叨擾了曹縣令。”

曹縣令聽到蕭布衣應允,長舒一口氣,“不叨擾不叨擾,大人駕到,寒舍蓬蓽生輝。”

蕭布衣入了貝培地房間,說了始末,詢問貝培的意見,貝培有些虛弱的說,“歇息下也好,我只怕耽誤你的行程。”

蕭布衣心中感動,臉上只是笑道:“我這次出來是便宜行事,你莫要忘記了。貝兄身體要緊,萬勿推脫。”他上前把貝培背在身上,貝培也不反對,微閉雙眼,有了羞意。

上次她也被蕭布衣背過,只是那時候的她是刻意壓制自己的情感,故意對蕭布衣冷漠,倒不覺得什麼,只是如今沒有了約束,對蕭布衣的關懷之意自然是情難自禁。望著蕭布衣,貝培一時間千頭萬緒湧上心頭,點點滴滴無法忘記!

蕭布衣背貝培出來,謝絕了眾人幫手的好意,只怕貝培惱怒。下了船才發現曹縣令讓人抬了轎子過來,本來是準備給蕭大人乘坐,蕭布衣當然把這個權利讓給了貝培。蕭大人發話,旁人只有聽著的份,於是乎,蕭大人和曹縣令兩旁護衛,眾禁衛跟隨,一幫手下護擁,眾人浩浩湯湯的開始向曹縣令的寒舍進發。

一路上百姓見到了這排場,早早的回避躲閃,私底下卻是議論紛紛,曹縣令已經是這裡的天王老子,見到他對那個年輕人畢恭畢敬,難道那人是什麼王孫貴族?只是那個年輕人如此尊崇的身份,都在旁邊騎馬,那轎子中坐著的大官實在讓人難以想像!

寒舍當然不寒,相反的倒是暖意融融,一幫丫環下人早早的出來伺候,甚至曹縣令的夫人也是出來迎接。不過見她比起曹縣令只胖不瘦,蕭布衣很懷疑這兩位在雍丘,地方百姓能否養的起。

曹縣令的房子比起京都士族的房子當然差了很多,在當地也算上等水準,曹縣令早早準備出最好的房間,孫少方見到曹縣令已經忙的腳打腦後勺,招呼的周到入微,倒也不好再苛求什麼。

神醫隨後趕到,仙風道骨,當下來不及介紹客氣,先給貝培把脈看病,只是把脈半晌,眉頭越發的緊鎖,蕭布衣心中惴惴,前所未有的擔心!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2
一六三節 柔情似水

醫把脈良久,這才看了曹縣令一眼,“這位,那個,道……”

他說的含混,曹縣令腦門子汗珠子刷刷的流淌,使個眼色道:“白神醫,無論如何,你都要儘快給這位先生治好病的。”

白神醫見到曹縣令的緊張,已經明白了病人的來頭,搖頭道:“這位病人多年負傷太多,已成沉屙,今日又被寒氣侵體,脈浮而數,可發汗,宜用麻黃湯解其表症。幾服藥下來,當無大礙的。”

曹縣令大喜,慌忙道:“那還請神醫開方,我馬上讓人抓取熬藥。”

蕭布衣卻是聽出點門道,沉聲問:“神醫只說解其表症,難道還有別的問題?”

白神醫聽到蕭布衣問話,又望了曹縣令一眼。曹縣令這才有機會介紹,“這位是京都來的蕭大人,他問的你要盡心回答。”

白神醫點頭道:“蕭大人說的不錯,方才我說了,這位病人多年負傷太多,沉屙已成,如今有寒是病,頭暈腦熱,不知調理的話,只怕有寒成痛,疾病纏身。若是以後不知惜身,再妄自動武的話,只怕活不過幾年了。”

貝培只是望著屋頂,不發一言。

“大膽。”曹縣令怒道:“白神醫,你怎麼敢對大人如此說話?”曹縣令現在有些後悔請這位神醫來,只記得他醫術高明,倒忘記了他的心直口快,心道偶感風寒還不是藥到病除,哪裡想到搞出了個這麼大的毛病。

蕭布衣擺手道:“曹縣令。醫者父母心,他不過說出了實情,有什麼敢不敢地。”

曹縣令擦把汗道:“蕭大人謙和如斯,下官佩服。”

蕭布衣聽白神醫說了幾句話就知道,這位白神醫看病還是有點門道。白神醫一口一個這位病人,說明把脈的時候,多半已經知道了貝培是女兒之身,不方便洩露。只好以病人代替。他替貝培把脈。知道貝培是多年殺手累積的毛病。這也很不簡單,“還是勞煩神醫開方先治表症,再麻煩神醫開點調理的方子,我以後多多的勸勸他,莫要動武才好。”

白神醫點點頭道:“蕭大人明白事理就好。”

他揮筆寫了兩個方子遞給了蕭布衣,吩咐用藥的法子,臨走的時候背起藥箱。緩緩搖頭,歎息了一口氣,蕭布衣心中有些不詳,卻是沒有多問。曹縣令早早的接過方子,命令下人抓藥,“蕭大人,這病是急不得。下官早就準備晚宴,只想為蕭大人。孫大人等接風。”

蕭布衣猶豫下。貝培卻道:“蕭兄,我死不了,你不用擔心。”

蕭布衣見到她單薄地嘴唇緊抿。表情孤單,心中有了憐惜,“既然如此,還請曹縣令派人照料下貝兄才好。”

“那是自然。”曹縣令見到這位大人沒有架子,心中大生好感。蕭大人到了雍丘,居然被盜匪打劫,雖然說沒有什麼損傷,畢竟他這個縣令也有責任,溜鬚拍馬半晌,也就是為了大人一高興,既往不咎地。

蕭布衣雖答應了赴宴,可面對龍肉恐怕也是吃不下地,只是見到曹縣令忙前忙後推脫不得。他這人吃軟不吃硬,只要對方不和他作對,多半也是會給個面子。

曹縣令請蕭布衣和孫少方坐了上手貴賓的位置,自己在下手招待,又讓縣丞,功曹,主薄一幫人等作陪,席上還找了樂坊歌伎吹拉彈唱,姿色雖然中等,卻也是有模有樣,很費功夫。

蕭布衣動了幾筷子,就是問道:“曹縣令,不知道這裡的劫匪多是哪裡人士居多?”

曹縣令幾人面面相覷,縣丞姓馬,拱手答道:“回大人,按照孫大人的描述,我們懷疑這很可能是瓦崗的賊匪。”

“又是瓦崗,瓦崗。”孫少方歎口氣道:“這瓦崗作亂幾年,難道所有的人都拿他們無可奈何嗎?”

孫少方多少有些責備的意思,馬縣丞陪著笑臉道:“孫大人,雍丘雖在要道,卻是個小地方,大人從京都來地,也應該知道這領兵的都是諸郡的刺史太守和都尉,我們不過是芝麻小官,就算想要剿匪也是有心無力。曹大人最多也是把保長、正和族正聯合起來抗拒群匪的騷擾,想要剿滅他們,那是勉為其難。當初就算張將軍統領河南道,打的翟讓東躲西藏的容易,但是想要圍殺他們,那還是做不到。張將軍都做不到的事情,我們當然是難於登天的。”

“瓦崗,瓦崗?”蕭布衣喃喃自語,心想這是自己不走運碰到盜匪地緣故,還是宇文述死老頭買通賊人出手行刺自己,卻又推到瓦崗地身上呢?

只是這官不好做,牽連太多,蕭布衣喝了幾口悶酒,惦記著貝培,早早的散席。

曹縣令見到蕭大人也沒有什麼責備的意思,倒是放下了心事。

蕭布衣回轉貝培休息地地方,先聞到濃濃的藥味,輕輕敲了下房門,不聞有動靜,霍然推開房門沖了進去,發現貝培斜倚在床榻上望著自己。

蕭布衣有些尷尬,“貝兄,抱歉,我進來的有些莽撞。”

貝培搖搖頭,“我知道來看我的只會是你,所以沒有關上房門。我這輩子,沒有被誰如此關心過的。”

蕭布衣聽她口氣有些寂寞,半晌才道:“那些下人呢?”

“出去了。”貝培道:“我讓他們走的,我不習慣他們在我身邊。”

“貝兄喝藥後好了點沒有?”蕭布衣又問。

貝培望了藥碗一眼道:“多謝你為我請了神醫,喝了這藥,我心情好了很多。”

蕭布衣有些哭笑不得,“心情?”

貝培微笑道:“我聽神醫說我只有幾年可活。心情難免鬱悶。要是以往的話,說不定不等他出門,我就想辦法殺了他,誰讓他胡言亂語。”

布衣皺著眉頭,貝培臉色沒有變冷,只是淡淡說,“人,隨心所欲。任性任為。蕭兄難道還不知道?”

蕭布衣半晌才道:“我只知道你對人真誠。為了朋友不惜丟了自己性命地。你如此對我,我卻不過是為你找了個醫生而已。”

貝培擁緊了被子,半晌無言,蕭布衣也是默然,房間內只剩紅燭高燃,流淚凝視世間人情冷暖。

“我沒有殺了那個神醫,只是因為那是蕭兄為我找來的。”貝培望著紅燭。輕聲道:“我對蕭兄說過,我是個孤兒。記得我曾經問過蕭兄你快樂嗎?我總羡慕蕭兄的心態,只把應該記得的記在心上,卻把一些事情輕風般的遺忘,你這種人,我真的是第一次見到,我覺得你很快樂,可是我卻做不到你那樣。我活到這麼大。以前一直都是不知道什麼叫做快樂的。”

蕭布衣見到她一口氣說了這些話,有些氣喘,關心道:“貝兄還是多休息的好。”

“你不想聽我說了嗎?”貝培問道。

蕭布衣微笑道:“你若是想說。我就是聽個幾天幾夜都很樂意,可你現在需要地是休息。”

“那就說一會兒好不好?”貝培眼神中露出懇求。

蕭布衣無奈地搖頭,“那就一會兒,你累了就要說。”

貝培笑了起來,雖然還是兩撇小鬍子,可燭光下望過去,倒有些天真。

“我在遇到你之前,一直其實都是為生存活著,”貝培低聲道:“就算遇到裴小姐之後,亦是如此。我做刺客,做護衛,只是為了別人地安危,可是自己的安危只有自己考慮。因為沒有人為我著想,所以我做事向來不擇手段,從來只是考慮自己,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這世上好人壞人分辨有多種,可對我來說,分辨的方法很簡單,對我好的就是好人,對我不好的就是壞人。”

她說的平淡,蕭布衣卻覺得心酸,貝培看起來高高在上,孤傲不羈,卻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而已。

“可我直到認識你之後,才發現好人還有另外一種,比如說是蕭兄,蕭兄和我相識地時候,從未對我好過,可我知道你是好人。”貝培緩緩轉過頭來,凝眸望著蕭布衣道:“蕭兄,我一直說你婆婆媽媽,做不了什麼大事,這世上做大事的人多了,可我偏偏最喜歡和做不了大事的你在一起。”

她深情傾述,蕭布衣黯然傾聽。紅燭落淚,夜靜無聲。

“蕭兄只說是為我找過個醫生,想必很多事情又是忘記了,你不喜歡記太多的事情,卻不知道我不但記住別人對我的壞,還會記住別人對我的好。”貝培柔聲道:“只是因為對我好的人實在太少,我記住了就很難忘記。”

“是嗎,”蕭布衣微笑道:“那和你這種人相識相知也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

“我只記得,你在我遇襲地時候奮不顧身地救我,甚至忘記了懸崖之險;我只記得,你在滾落懸崖之時,全力護住了我,自己卻被撞的遍體鱗傷;我只記得,面對強敵陸安右和曆山飛,你本可以獨自逃命,卻是留下來和我並肩抗敵,不顧自身的安危,我更記得,你雖然千般懷疑,對我地諸多手段只是選擇了相信。”貝培繼續道:“我還記得,你不怕得罪裴小姐,忿然去找她前去理論,我現在又記得,我跳下冰冷河水的那一刻,還有另外一個人緊跟其後,你說只為我找到了個醫生,很多事情都已經忘記,卻怎麼知道,我記得了這多?”

蕭布衣默然望著貝培,從不知道她冷漠的外表之下還有如此細膩的心思。

“我喜歡和你在一起,”貝培繼續道:“因為我頭一次覺得,在一個人的身邊有著如此安全,在一個人的身邊,近在咫尺,卻還會讓我牽腸掛肚,蕭兄邀我同下江南,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她一口氣說了這多,終於歇了下來,輕輕的咳嗽,蕭布衣坐過來,幫她拍打後背。貝培嘴角一絲笑意,“所以我聽到神醫說我沒有幾年可活的時候,我雖然覺得他說地可能是真的,也很氣憤,可我也很高興,因為我總算認識一個關心我的人,而我也……”說到這裡的貝培,被劇烈的咳嗽阻礙。再也說不下去。

她用手帕緊緊的捂住嘴唇。鬆開的時候。緊緊的攥住手帕不讓蕭布衣見到,蕭布衣也是裝作沒有見到,卻不想提醒貝培嘴角還有一絲沒有擦淨地血跡。

病來如山倒,蕭布衣雖然知道這句話,卻沒有想到向來鐵人般地貝培也有如此地虛弱的時候。

“如果只有幾年可活的話,蕭兄,你會做什麼?”貝培突然問道。

蕭布衣正色的望著貝培道:“貝兄。白神醫就算是神醫,他也不是神仙,不能預言別人的生死。你現在需要的不是多想,而是靜養,你明白不明白?”

貝培笑笑,淡淡道:“有的時候,活一天就抵得上一輩子,我已經知足了。”

蕭布衣愕然無語。貝培也是不說什麼。二人默默相對,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說起。

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間外腳步聲傳來,房門響了幾下,孫少方地聲音在門外響起,“蕭兄可在?”

蕭布衣起身打開房門,孫少方見到蕭布衣在,輕聲問道:“貝兄現在怎麼樣?”蕭布衣把他讓了進來,皺眉道:“她現在感覺不是很好,不知道孫兄認識什麼良醫嗎?”

孫少方有些苦笑,“兄弟我京城倒認識幾個,貝兄嚴重嗎,要不我讓人護送你回京城求醫?”

貝培搖搖頭,“多謝你的好意了,我還挺得住。”

孫少方有些歉然道:“其實都是我手下無用,這才讓貝兄入水受寒,說起來貝兄

和我有很大的關係。”

貝培話都懶得再說,除了蕭布衣,她現在不想和別人多話,只覺得被深深的倦意籠罩。她做殺手多年,當然比別人更明白生死,內心中隱約覺得,白神醫說的可能是真的。一想到自己才脫離了殺手的生涯,只想著天高鳥飛,海闊魚躍,就算蕭布衣不喜歡自己,陪他傲嘯天下也是好的,怎麼想到天不從人意,難道真地只有幾年可活?可自己從前總覺得活一日活一年沒有什麼區別,怎麼會突然感覺到活幾年好像捨不得?

蕭布衣卻想,貝培受傷成疾,虯髯客說過,常人武學要是不修內在,常常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地。貝培眼下不但是自損八百,而且更為表現的凸出,自己認識她這段時間的時候,就見到她受過兩次很重地內傷,那這些年來不問可知,更是受傷頻頻,自己知道虯髯客認識孫思邈,那麼說李靖也可能認識,卻因為向來沒有什麼病,也忘記了詢問孫思邈的下落,如果回轉京城的話,可李靖又去了馬邑,虯髯客傲嘯天下,他說去了吉州寺,吉州寺遠在江西,去了也不知道能否碰到他,找到他又不見得找到孫思邈,這可如何是好?

孫少方卻是在想,這個貝培和蕭布衣到底什麼關係,自己怎麼看不透徹,自己私下問了白神醫,說貝培的病情並不樂觀,自己來找蕭布衣就是想和他說說這個消息。孫少方為人看起來和善,卻是骨子裡面的高傲,平時很少服人,當初遇到蕭布衣之時,為婉兒小弟解決困難不過是想拉攏蕭布衣,常言道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敵人多堵牆,舉手之勞多結交個朋友總是沒有壞事。只是和蕭布衣認識的久了,無形中被他打動,又覺得此人頗有能力,化解麻煩不動聲色,想必以後定是個厲害角色,是以才是竭力的拉近關係,以備不需。只是報憂總比報喜讓人鬱悶,自己到底需不需要告訴他貝培的病情?

三人都是各有所思,一時間沉默下來,只聽到紅燭燃著的響聲,孫少方有些感慨,心道這蠟燭有燃盡的時候,人也如此,蠟炬成灰留下點光亮沒有誰會記住,人呢,是否也是如此?

屋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三人都是同時驚醒,扭頭望過去,有人拍打房門低聲道:“孫大哥在嗎?”

孫少方起身開門,見到是周定邦,微微皺眉。“什麼事?”

周定邦瞥眼一看,驚喜道:“蕭大人原來也在,那是最好不過。”

蕭布衣聽到他提及自己,向貝培點頭示意,走到房門,“找我有事?”

孫少方不滿道:“定邦,你越來越不懂得規矩,蕭大人正忙。有事不能自己解決。一定要麻煩蕭大人嗎?”

周定邦滿是羞愧道:“孫大哥……”

蕭布衣笑道:“無妨。大家都是兄弟,要是能幫當然會幫,難道是最近手頭緊了,我還帶點錢……”

“出去再說,莫打擾貝兄休息。”孫少方拉著周定邦走出去,帶上了房門。他和這些人一起久了,見到周定邦表情急促。絕非缺錢,眼角青腫一塊,好像是被人打的,難道是惹了什麼事?可他是禁衛,不惹別人已經是好事,又怎麼會有人惹上他地?

孫少方出去隨手帶上房門,帶周定邦到了院中的大槐樹下,這才問道:“什麼事?”

“孫大哥。我們給你丟人了。”周定邦慚愧的道。

孫少方皺眉道:“你他奶奶的難道出去鬧事了?我告訴過你們。這次出來是和蕭大人一起,你給我丟人不要緊,你給蕭大人丟人。我不會饒了你們。”

“先說說什麼事情吧,過去了責怪沒有用,只能想辦法彌補的。”蕭布衣問道。

周定邦有些喏喏,看了一眼孫少方,孫少方低聲呵斥道:“蕭大人叫你說,你就說好了,婆婆媽媽的好不幹脆。”

“事情是這樣的。”周定邦滿臉通紅道:“對於今天貝先生落水,兄弟們都覺得過意不去,更是對不起蕭大人的器重,這才出去喝酒,順便賭了兩把。”

孫少方氣急反笑,“你他娘地真能扯,你們要賭就賭,和心情不好過意不去有什麼關係?不要以為扯上蕭大人我就不罵了,男人做事最重要地一點就是敢作敢當,做事總是牽扯理由,毫不幹脆地我只有鄙夷。”

周定邦更是羞愧,“孫大哥,我錯了。張慶和我喝完酒,說憋的久,要去賭一把,我也是有那個心思,這才找了家賭場。沒有想到我們兩個手氣不好,輸的鳥蛋精光,我本來說回來算了,張慶卻是發了脾氣,說賭場搗鬼,要人家賠錢了事。沒有想到賭場居然有兩個好手,愣是扣住了張慶,說讓我回來拿錢贖人,我打是打不過,越想越憋氣,這才來求助孫大哥的。”

“你以後莫要叫我什麼孫大哥,我就是你孫子。”孫少方歎息道:“這種事情才來找我,難道我就是給你奔波的孫子命?只是這雍丘到底是處處不同,就算是個賭場都敢扣住京都的禁衛,實在是天做的膽子。”

“孫大哥,我沒敢說我們是京都來地,也沒有敢報你們的字型大小,只怕給你們丟臉的。”周定邦苦笑道:“我想這種事情要是驚動了曹縣令,那才是真的給蕭大人丟臉,要不怎麼來找你呢。”

孫少方這次倒是點頭,連連冷笑道:“那好,我和你去看看,想見識哪家賭場有這麼大的權利。”

“孫大哥,對方手頭很硬。”周定邦喏喏道。

孫少方愕然,“你說我也打他不過?”

周定邦求救的望向蕭布衣道:“倒是不能這麼說,就算馮郎將都打不過蕭大人,我想蕭大人過去露一手,也不用太費周折的。”

“那

跟你們過去。”蕭布衣笑道:“兄弟有難,我總要

周定邦大喜,孫少方卻是皺起了眉頭,“定邦,你去把兄弟都叫上跟著我們……”周定邦不解道:“叫那麼多人幹什麼,我覺得蕭大人和孫大哥兩個人足矣。蕭大人武功蓋世,孫大哥足智多謀,你們兩個如果還不能擺平,這天下估計也沒有誰能擺平了。”

孫少方微笑起來,“你小子就會說話,哎呦,我肚子有點疼,好像吃壞了東西,要先去茅廁,你和蕭大人在外邊等我,我一會兒就到。”他說著捂著肚子向茅廁地方向跑過去,蕭布衣卻是道:“定邦,你等等,我和同伴說一聲就走。”他走到阿鏽和周慕儒地房間片刻後,已經走了出來,和周定邦到了縣令住宅的外邊,隨口問道:“定邦在衛府做了幾年了?”

“也有五六年了。”周定邦答道:“蕭大人。以後我還要指望你多多栽培,蕭大人仗義,以後有話說一聲,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地。”

蕭布衣笑道:“好,沒有問題,大家都是兄弟,以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對了。你說賭場有兩個高手。武功到底如何?”

周定邦猶豫下。“比我們高明一些,不過我想也是高明地有限,當然和蕭大人不能比的。我想蕭大人只要出手,斷然沒有任何問題。”

蕭布衣點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

這時孫少方也趕了出來,系著褲帶道:“奶奶的,拉了泡屎就好了很多。走,定邦,我們把他們打的屎一般。”

三人都是笑,並肩沒入了黑暗之中,貝培人在房間,卻是沉吟不語,雙眉緊鎖,好像想著什麼。房門外突然傳來響動。貝培凝神問道:“是誰?”

“阿鏽我就讓你小心些。可你還是驚動了貝先生。”周慕儒不滿道:“貝先生,是我,周慕儒。”

“請進。”貝培輕聲道。

周慕儒和阿鏽有些尷尬的走進來。貝培卻是笑道:“你們過來做什麼?”

二人見到貝培微笑,頗有暖意,互望了一眼,“蕭老大讓我們過來的。”

“哦?”貝培不動聲色,心中暖意上湧。

“他說你現在不舒服,自己又要出去做事,這才找我們過來看看,只怕你有什麼吩咐,又是沒人知道。”周慕儒解釋道:“我和阿鏽怕驚動你,就盤算在你門口守著等候,沒有想到阿鏽不小心發出聲響。”

“蕭兄吩咐你們什麼你們都會去做?”貝培指指凳子,“坐,都站著幹什麼。”

“當然,”阿鏽沉聲道:“他是老大,老大吩咐的不去做還是什麼老大。”

“他若讓你們去死呢?”貝培笑道。

阿鏽愕然,周慕儒卻是搖頭道:“怎麼會,蕭老大寧可自己去死,也不會讓兄弟們去送死地。你不知道,上次我們遇到突厥兵,他都殺了出去,見到我們幾個被困,又是不顧性命地殺回來,要不是老天有眼,來了幫手,我們都早死在那裡。你說這樣地人,怎麼會讓兄弟們去死?”

貝培癡癡的聽,半晌才道:“過來坐,我想多聽聽蕭兄的事情,不知道可不可以?”

“當然可以。”周慕儒笑了起來,“少當家和我們說了,貝兄是性情中人,要好好相待。你早知道我們的底細,說了也無妨,我們其實是土匪出身的……”

阿鏽有些異樣,貝培卻是笑,“我其實卻是個殺手,彼此彼此。”

三人都是笑,一時間沒有了尷尬,周慕儒才要再說什麼,貝培突然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房門處出來敲門聲,貝培喃喃道:“今天我這兒倒也熱鬧。”

房門打開,卻是一個下人,端著茶水走進來,卑謙道:“幾位大人,這是曹縣令讓我給你們準備的上好神仙茶,還請你們慢用。”

“這個縣令倒也客氣。”阿鏽微笑道:“謝謝他地好意,你下去吧。”

下人放下茶水,倒退著出去,周慕儒正是口渴,倒了杯茶水要喝,阿鏽卻是低聲道:“慕儒,這茶不能喝

周慕儒愣住,“為什麼?”

“茶水有問題。”貝培皺眉接道:“這是我的房間,要送茶杯子一個就好。你們才到,他們就送來茶水,而且還是三個杯子,難道他們一直在監視著你們?”

周慕儒又驚又佩,暗道人家不虧是殺手出身,觀察細微那是自己遠遠不及。阿鏽也是皺眉,“曹縣令要對付我們?我們和他沒有什麼瓜葛,他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貝培凝眉道:“倒一杯茶水給我。”

周慕儒不解其意,倒了杯茶給床上的貝培,貝培聞了下就道:“茶中放了迷藥,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貝培房間對面的屋子上伏著兩人,留意對面房間的動靜,一霎不霎。

二人都是黑衣黑褲,黑巾蒙面,伏在房頂上紋絲不動,聽到房間內突然有人大聲道:“這茶不錯,慕儒你再多喝點。喝完了我再去找下人要來。”

房頂二人都是冷笑,互望了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得意之色。

隔著窗子,見到一人站了起來,拎著茶壺向門口走來,突然晃了兩晃,栽倒在了地上。房間傳來一聲驚叫,“阿鏽。你怎麼了?”

緊接著就是咕咚咣當聲響。轉瞬房間變地靜寂。房頂二人不再猶豫。輕飄飄的跳下來,推開房門,只見到房間地房門處倒著一人,另外一個卻是倒在桌子旁,床上坐著貝培,茶水撒在床榻上,無力地望著二人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害我們?”

二人黑巾後都是寒光閃動,“什麼都不要問,跟我們走一趟吧。”他們目標卻是貝培,見到茶杯摔在床上,貝培虛弱非

不放在心上,齊齊的上前,就要伸手去拉貝培。一些不妥。只因見到了貝培眼中的寒光。另外一人卻是已經掀開了貝培地被子,就要去抓她的肩頭。被子掀開,‘嗖’地一聲響。一隻弩箭射了出來,正中那人地咽喉。那人慘叫不及發出,已經捂著咽喉倒了下去。另外一人覺察不好,慌忙退後,只是注意著貝培地一雙手,沒有想到腳下一緊,‘咕咚’的摔倒在地,他不等起身,寒光閃亮的單刀已經壓在他的脖子上,“不想死,就不要動!”

那人凜然,就覺得腦後重重的被擊了一下,轉瞬昏了過去。等到再醒來的時候,身上滿是冷水,卻被綁在了凳子之上。貝培還是在床榻上不動,另外的殺手卻是不見了蹤影。

周慕儒和阿鏽一左一右地望著他,滿是冷笑。

“為什麼要害我們?”貝培還是那句。

那人冷哼一聲,抬頭望向屋頂。貝培笑笑,“阿鏽,砍了他一個手指頭。

阿鏽毫不猶豫的出刀,那人悶哼一聲,左手小指已經被阿鏽斬了下來。

貝培還是笑,只是笑容說不出的冷,“我問你一次你不回答,我砍的是你的手指頭,我問你兩次不回答,砍的就是你的手,等到斬了你雙手雙腳後,你若是還能不回答,我敬你是漢子,我就放了你。”

周慕儒暗自寒心,心道砍了雙手雙腳後做漢子還有什麼用?

“為什麼還要害我們?”貝培又問。

那人目光中終於露出了恐懼之意,“是他們讓我做的。”

“他們是誰?”貝培追問。

“李子通。”那人終於鬆口。

周慕儒和阿鏽還沒有反應過來,貝培卻是臉色微變,“李子通為什麼要對付我們?”

“我不知道,我真地不知道。”那人急急地辯解,“我知道的我都說了,他只讓我們綁架你後帶到賭場去。”

“哪家賭場?”貝培問道。

“縣城西的富貴賭場。”那人慌忙道。

貝培笑了起來,“多謝。”那人松了一口氣道:“不謝……”他話音才落,就見到貝培揚揚手,那人喉嚨一涼,已被射中一弩,轉瞬死去。

阿鏽和周慕儒雖然也是馬匪,也稱地上殺人不眨眼,可見到貝培的手段都是心寒,只是想好在這人不是對頭。

貝培殺了那人後卻是緊鎖雙眉道:“你們的蕭老大有危險了。”

“什麼?”阿鏽和周慕儒都是大驚失色。

貝培用力站了起來,扶住了床頭,微微氣喘,駭然自己這場病的不輕,搖搖頭讓自己清醒些,“方才我在房間聽說蕭布衣和孫少方就是趕去賭場,想必就是那個富貴賭場。我們和李子通無怨無仇,他們要抓我們去,顯然是要威脅蕭布衣才對,如果這樣,賭場肯定會有埋伏。李子通居然在我們才到就是如此精准的算計,誘使蕭兄過去,然後派人來抓我們,難道要鑿船的也是他們?”

“李子通是誰?”二人又問。

貝培皺眉道:“李子通是東海人,去年曾經聚眾造反,卻被張須陀擊潰,消聲滅跡了很久,我不知道這人說的李子通是否就是我知道的那個,如果真的是那個李子通,倒是不容小窺了。”

阿鏽和周慕儒都是動手動過動腦,只是說道:“貝先生,既然這樣,我們先趕去賭場,只怕不能再照顧你了。”他們雖然這麼說,卻還是一動不動,貝培問道:“你們怎麼還不去?”

周慕儒苦笑道:“蕭老大讓我們照顧你,一定要等他回來才好,我們不得你的准許,怎麼會走?”

貝培輕輕的歎息一口氣道:“既然這樣,我和你們一塊去,不也是照顧我了?”

“你能行嗎?”阿鏽周慕儒異口同聲的問道。

貝培直起了腰板,暗自皺眉,輕聲道:“當然可以,我現在這樣,打死個老虎都是不成問題!”

這時的蕭布衣三人已經快到了富貴賭場,周定邦伸手一指前方偏僻街巷處道:“富貴賭場就在那裡。”

孫少方握了下帶著的長刀,突然問,“定邦,我記得你好像沒有來過雍丘?”

周定邦愣了下才道:“是呀,孫大哥,怎麼了?”

孫少方微笑道:“這個地方也是偏僻,你們人生地不熟,還能找到這裡,只能說賭癮實在可怕。”

蕭布衣只是笑,目光中卻是寒芒閃動,周定邦尷尬道:“我賭癮不算大,可張慶的賭癮實在不小。我們喝了點酒,張慶就抓了個本地人詢問哪裡有賭場,結果就找到了這裡,哎呀,我明白了,多半本地人也是誘騙我們過來,專門坑害外地人的。”

“原來如此。”孫少方點頭道:“既然這樣,我們還等什麼,殺他們個片甲不留,量他們也拿我們無可奈何!”

三人入了巷子,走了不遠,見到一間破廟前掛著個燈籠,有些昏暗,蕭布衣望著破廟喃喃道:“難道這就是富貴賭場?”

“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周定邦陪著笑臉道:“蕭大人,這裡面還是很奢華的。”

“既然這樣,還不前頭帶路?”孫少方冷笑道:“我管它包子饅頭,敢扣住我們衛府的人,我讓他統統的變成餅子。”

周定邦咳嗽一聲,有了底氣,已經走進了賭場,孫少方卻是回頭望了蕭布衣一眼,緩緩搖頭,蕭布衣卻是點頭,孫少方也不說話,和蕭布衣並肩向賭場裡走去!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2
一六四節 重重殺機

子有肉不在褶上,人有殺心當然也不見得表現在臉上

蕭布衣三人走進賭場的時候,只覺得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難以名狀的興奮和貪婪,當然,他們每個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三人的身上,而是被賭桌上的銅錢,金銀,賭具和賭局所吸引,呼三喝四,大汗淋漓,不亦樂乎。

廟雖然看起來很破,可裡面的女人個個都是很新。每人都是花枝招展,衣著暴露,紅衣綠衫,蝴蝶般的飄來蕩去,碰到心情好賭運也好的男人,隨手一把銅錢撒下來,裝到抹胸之內雙峰之間,順手的捏把揩油,郎情妾意;碰到賭運差心情也差的男人,揮手厲聲讓滾,郎心似鐵;當然也有的男人適時的收手,隨手拉過個女人,低聲嘀咕兩句,依偎著走出了賭場,去做姦夫淫婦才做的事情。

賭坊中的賭桌賭具傢俱擺設也很不錯,雖然說不上規模,可從哪裡來看,這都是個標準的賭場,這個賭場顯然是抓住了賭客的心理,知道只要一上了賭桌後,真正的賭徒在茅坑裡都能賭的津津有味。只是嫖賭不分家,眼前到處的玉臂白腿,乳波臀浪,見到又進來三個新賭客,幾個找不到主顧的女人早早的迎上來,婀娜搖曳,頓時香風一陣,讓人。

“大爺,要不要找個樂子?”一個女人開門見山的問。

“這位大哥好壯的身板,今晚不如和我吹蕭弄玉如何……”另外一個女人暗通心曲。欲語還羞,一隻手卻已經摸到了蕭布衣的胸口。

蕭布衣不動,卻是留心觀察周圍地動靜,心下謹慎。

孫少方用力一拍周定邦的肩頭,“下次出來賭的時候,記得叫上我。”

周定邦連連點頭,“一定一定。”

孫少方摸著一個女人的小手,伸手在她肥碩的臀部捏了下。低聲道:“你放心。今夜我要是不死。肯定會找你好好的樂樂。”

女人強笑道:“好好的人,怎麼會死?”

孫少方淡淡道:“殺人如果殺不死,就只有自己死了。”

兩個女人都聽的清清楚楚,互望一眼,又瞥見孫少方腰間地單刀,都是主動地退了下去。二人在這賭場做地也很有段時間,她們當然知道哪些是爛賭鬼。哪些是來找茬的。眼前這個年輕人看似氣宇軒昂,白白淨淨的,可一雙眸子卻是寒光閃動,絲毫沒有。

蕭布衣歎息一聲,“好好的溫柔鄉就這麼沒了,實在可惜。”

孫少方笑道:“我知道蕭大人向來是別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對於這種千人騎的女人也是不忍訓斥。既然如此。不如我來幫你打發了。”

他雖是京官。久在東都,可是經驗著實老道,蕭布衣暗自佩服。覺得這個孫少方武功或許還算不上什麼,可做事乾淨利索,可堪大用。周定邦多少有些尷尬,“孫大哥,他們在那面。”

周定邦伸手一指,蕭布衣孫少方順著他的手勢望過去,只見到破廟的盡頭擺著一張賭桌,坐著三男一女,靜靜地向這個方向望過來。張慶整個人卻是放在桌子上,被捆住了手腳,破布塞了口,見到孫少方蕭布衣到了,眼中說不出的尷尬。

眾賭鬼都是離那桌遠遠的,顯然知道不好惹,可卻都不捨得離去,顯然是覺得鬧事也不如幾個小小的骰子吸引自己。

“賭場的老闆是誰?”孫少方舉步過去的時候,隨口問道。

“就是那個女的。”周定邦苦笑道。

“哦。”孫少方詢問間,已經和蕭布衣到了賭桌前,四下看了眼,一個男人人在中年,態度沉穩,默默的望著三人,嘴角微笑。另外一個男人半邊臉青色地胎記,看起來有著說不出地醜惡,可他自己似乎並不覺得,反倒是風流自賞的樣子,第三個男人尖嘴猴腮,眼珠子亂轉道善動心眼之輩。

唯一的那個女人身上穿地不多,低低的白色抹胸,誘人的紅色肚兜,粉白的手臂和修長的大腿都是露在了外邊。如今早春,這裡實在不算熱,她卻很熱的樣子,櫻桃小嘴微微張開,輕輕的吐氣。她長的或許算不上絕色,只是透過那抹白色的胸圍,可以見到半邊,還有深深的乳溝,讓男人一眼望上去,色授魂與。

周定邦到了賭桌旁,底氣已經壯了很多,冷笑道:“幾位,孫大哥來了,我勸你們還是放人吧。”

尖嘴猴腮那人四下張望道:“孫大哥,哪個孫大哥?灰孫子大哥嗎?”

孫少方皺眉,蕭布衣卻是笑了起來,“這位兄台很是有趣,不知道尊姓大名?”

“我的名字嘛,當然比灰孫子要有趣的多。”尖嘴猴腮那人肆無忌憚道:“周定邦,你說找人,難道就找了這兩個鱉過來?”

見到孫少方雙眉豎起,那人大聲道:“你不滿意我也要這麼說,我說的是實話,你不滿意,你打我呀?”

那人話一落地,就見到一個手影過來,迅即變大,那人既然敢挑釁,當然手頭有兩下子,倒沒有想到對方說動手的時候就動手,慌忙伸手去格,卻聽到‘啪’的一聲大響,然後整個人就飛了起來。

聽到那人挑釁的時候,賭場就有很多人都已經轉過頭來,見到那人淩空飛起,蒼鷹一般,然後咕咚摔在一張賭桌上,稀裡嘩啦,人未散,桌子卻是散了。等到他起來的時候,本來的猴腮變成了豬頭,半邊臉高高的腫起,搖搖晃晃的哇的一口血吐出來,帶了五六顆牙齒。只是態度再不囂張,驚懼的望著打他之人,滿是惶恐。

蕭布衣一耳光打飛了猴腮那人,緩緩的收回手來。揉了下手掌,扭頭對孫少方道:“這人臉皮太厚,打地手痛。只是大家想必都聽到了,他要求我們打的,這種要求很難碰到,我只好滿足了他一把。”

孫少方卻是想笑,精神大振,“蕭兄說的一點不錯。蕭兄助人為樂很讓我等佩服。”眾人大驚。都是想不到這個年輕人諾大的手勁。居然和錘子一般。

蕭布衣打完人後,若無其事的去抓桌子上的張慶,被打的那個男人怒而不敢上前,其餘兩人都是大皺眉

然不敢伸手去攔。“且慢。”女人霍然站起,膩聲大哥好大的力氣。”

蕭布衣一隻手就把桌子上地張慶拎了起來,點點頭道:“我也是這麼認為。”他話音一落。已經伸手扯斷了張慶身上地繩子,摧朽拉枯般。本來很沉穩地男人也有點不算沉穩,誰都看出來這個蕭布衣只能用深不可測來形容了。

這種人的手勁,他們真的很少見過。

“孫兄,我們可以走了吧。”蕭布衣拍拍手,看起來很輕鬆的樣子,理也不理那個風騷的女人。

女人卻是腰身一轉,已經到了蕭布衣的面前。靠著他不到半臂的距離。揚起俏臉,媚眼如絲道:“這位大哥好大地架子。”

她說了聲大哥,嗲裡嗲氣。叫情郎一般,揚起頭來,挺著胸,幾乎要碰到蕭布衣的胸口。從她的眼中望過去,滿是,蕭布衣卻微笑道:“我這架子不算大,聽到同伴被人扣下,我們從幾裡外趕過來領算什麼有架子!要說是有架子,也要同伴被打,還能坐在那安之若素的才算有架子。”

坐著那兩個聽到譏諷,臉都有些綠,女人卻是嗲聲道:“大哥真的會開玩笑,小妹不才,是為這裡賭場的主人……”

“哦,那又如何?”蕭布衣笑問道。

孫少方一旁又驚又佩,感覺蕭布衣該出手的時候就出手,實在是大快人心。他雖然是東都的親衛,可是畢竟不想用官威來逼迫賭場,首先是不想給蕭布衣惹麻煩,再說說出去也不見得是什麼露臉地時候。那個尖嘴猴腮之人看起來就是想找茬,他卻在猶豫如何處理,能夠無形化解地當然最好,化解不了的才會動拳頭,可是蕭布衣既然動了拳頭,他當然只能跟上,卻也無所畏懼。只是見到蕭布衣一記耳光將一個漢子煽飛,舉重若輕,那可是極為高明的功夫,心下佩服。暗道人家這功夫比起自己可高明太多,但和蕭布衣交往地時候卻從不見他恃技淩人,那才是真正的俠義風範。

“做什麼事情都得有個規矩,”女人嬌聲道:“我叫桑月嬌。”她伸手指著旁邊那個沉穩的男人道:“這位先生叫做張金,那位叫做魏五,被大哥打的那個客人叫做胡驢……”

“哦,那又如何?”蕭布衣又問。

“這些都是我賭場的客人,”桑月嬌脆聲說道:“既然在賭場,也要遵循賭場的規矩。”

蕭布衣總算聽明白點,“所以這個胡驢被打,老闆娘準備為他出頭?”

桑月嬌笑的前仰後合,“大哥真的說笑了,胡驢說話有點直,你打他是你們的私人恩怨,和我有什麼關係?再說大哥這麼有力,我怎麼敢出頭,我只怕被你壓的。”

“哦?”蕭布衣聽到她一語雙關,不動聲色,“這裡是老闆娘的地盤,俗話說的好,強龍壓不住地頭蛇,我又怎麼敢壓你?”

桑月嬌又是笑,很開心的樣子,“大哥真的開小妹的玩笑,大哥這麼強,還不是想怎麼壓我,就怎麼壓我?大哥要壓小妹的話,小妹哪裡會反抗,也反抗不了的。”

眾人都不是什麼好路數,聽到桑月嬌一口一個壓字,眉梢眼角都是春意,顯然是別有意味,心中都是暗罵了一句,。

孫少方咳嗽一聲,“老闆娘如果想讓這位兄台壓的話,機會多的很。不過做什麼事情都要有個規矩,這句話老闆娘說的很對,我走南闖北也有多年,還不知道哪家賭場有扣人的規矩?”

桑月嬌漫聲道:“扣人的規矩的確沒有,不過這位爺,無論賭場還是什麼場,欠債還錢的規矩總還是有地吧?”

孫少方冷笑道:“張慶。你欠他多少錢,讓人家把你當豬一樣的捆在桌子上。我只知道官府有這綁人的權利,還不知道賭場也是有的。”

張慶卻是連羞帶愧道:“孫大哥,我……”

桑月嬌笑了起來,“他只是把整個人輸在了這裡,所以才會讓同夥回去取錢贖人。不過我想既然他整個人都是人家張爺的,這位大哥出手就搶了張爺的人,這恐怕也是不合規矩的。”

蕭布衣皺眉。孫少方這才愣住。沒想到這裡有這種波折。冷聲問道,“張慶,她說的可是真地?”張慶支支吾吾,孫少方一見,不用他回答,已經知道桑月嬌說地不錯,“他娘地。你把自己押了多少錢?”

“這位覺得自己身價不菲,押了足足十兩金子。”桑月嬌笑道:“這位張金張爺接下了賭注,恰巧贏了這位,所以現在這位應該是歸張金所有,我是老闆娘,不敢壓誰的,但總是賭場的主人,所以還是要說句公道話。”

孫少方冷哼一聲。“十兩金子。張慶,你還蠻值錢的嘛。”

“大哥……”張慶羞愧交加,“我。他們耍詐的!”

孫少方心道,你明知他們耍詐還和他們賭,不是一般的蠢貨。他腦筋飛轉,只是想著要怎麼應對這場是非,十兩金子絕對不是小數目,他孫少方一時倒還真的拿不出來,可就算能拿地出來,這些人看起來就是詐你,交出去也是讓人鬱悶的事情。

“你們賭什麼?”蕭布衣問。

“賭骰子。”周定邦應了一句。

蕭布衣微笑望著張金道:“這位兄台,你既然贏了整個人過去,不知道我可否把他贖回來?”

張金哼了一聲,桑月嬌卻是嬌聲笑道:“這位大哥不知道渾身上下稱一稱,能否值十兩金子?”張金眼前一亮,沉聲道:“不錯,你拿出十兩金子,我就可以放人。”

誰都不信蕭布衣會拿出十兩金子,因為他實在不像是個有錢人,再說十兩金子就算十數戶農家十年都不見得攢的起,可蕭布衣偏偏從懷中掏出了一塊金子,輕輕的放在桌面上,淡淡道:“現在我可以把人領走了吧?”

桑月嬌大為驚愕,實在想不出眼前的這個人是什麼門道,可以輕易的拿出十兩金子來!她開這個賭場,只能說是按人家的吩咐行事,可見到蕭布衣打倒胡驢舉輕若重,孫少方雙眉一豎不怒自威,這會兒蕭布衣又輕易拿出十兩金子來贖人,

天大的手筆,知道他們絕對來頭不小,倒有些心中惴承下來留難,只怕這些人不好得罪,那她以後就不用在這兒混了。

可張金這幫人也絕對不是她這種人能夠得罪地起,當初應承下來也是迫不得已,現在倒處於兩難地地步。見到蕭布衣放下了金子,桑月嬌口氣軟了下來,“張爺,既然人家來贖,不如我們就放人吧?”

“你說放就放?你以為自己是誰,你不過是個!”魏五一拍桌子,霍然站起,“張大哥,你這場賭注我可也有的一份,你說贖人可曾問過我了?”

張金正在為難,不知道找什麼話茬,聽到魏五站起,微笑道:“的確如此,這位公子,真地抱歉,要想贖人,還要經過我的這位兄弟同意。”

蕭布衣已經心中雪亮,他開始不過是懷疑,現在卻知道這些人為難的不是張慶,而多半是針對自己了。自己出了十兩金子他們都是不要,那就可能要的就是性命。他用金子試探出對方的意圖,心中已經起了殺機,暗想江面有人攔截,想必是為了將他們留在雍丘,緊接著就是同伴被扣,要求贖人,引自己前來。自己來到這裡倒是不懼,只是不知道阿鏽周慕儒和貝培能否應付了那面的局面。貝培要是無病,也輪不到蕭布衣為她擔心,可是想到她的搖搖晃晃,不能動武,倒是有些心焦。

“怎麼要經過你的同意?”蕭布衣沉聲問道。

“你要想帶人走,和我賭一把。”魏五伸手一指桌面上的骰盅,“賭場當然也有賭場的規矩。”

蕭布衣斜睨之下,見到胡驢已經退了出去。估計多半去找幫手,心中冷笑,“怎麼賭?”

“你我各擲一把,比骰子大小如何?”魏五見到蕭布衣上鉤,心中大喜。

“哦。”蕭布衣笑笑,“那也不錯,我贏了如何?”

魏五伸手緩緩抄起了三粒骰子,心道老子要讓你贏了。這輩子也不用混了。他賭術極高。張慶說他作弊。可他這種作弊實在讓人找不到毛病,因為他骰子沒有摻假,卻是憑藉苦練,閉著眼睛都能投出想要的大小,張慶不信邪,倒是輸地鳥蛋精光,又把人壓了進去。

“你贏了自然可以把人領回去。”魏五笑道。

“我若是輸了呢?”蕭布衣問。

“你若是輸了。人當然帶不走,還要留下來一隻手。”魏五放肆的笑。

“我的手這麼值錢,你們不要十兩金子也想要我的手?”蕭布衣喃喃問道。

魏五目光閃動,“我這人賭人賭手賭腳都可,可就是從來不賭錢的。”

“這倒是個好習慣。”蕭布衣笑道:“我也很喜歡這種賭法,不如我們加大點賭注如何?”

魏五一怔,“如何加注?”

“我若輸了,不妨留下來兩只手。可你要輸了。留下你的鼻子如何?我比較喜歡你的鼻子,也想看看一個人沒有鼻子後,是否還會想著和別人賭手賭腳。”蕭布衣微笑問道。

賭場中靜寂一片。爛賭鬼們終於開始注意到這個賭局,驚心動魄。他們賭了一輩子,還不知道賭注有這種下法,魏五看起來還是個亡命之徒,可是這個翩翩公子居然也是如此狠,倒是少見。

“莫非你這輩子只是賭別人的手腳嗎?”蕭布衣見到魏五不答,譏誚問道。

魏五摸不清蕭布衣地底細,本還是猶豫,見到蕭布衣嘲弄地表情,霍然火起,一拍桌子道:“好,那老子和你賭了!”

“不知道如何定下輸贏?”蕭布衣緊問道。

“當然是你我各投一把,點大地算贏,不知道你意下如何?”魏五沉吟道。

“若都是十八點呢?”蕭布衣問。

“那當然是莊家贏。”

“誰是莊?”

魏五笑著一指自己的鼻子,“兄台如此聰明,不會看不出莊是哪個吧?”

孫少方知道魏五大佔便宜,才要上前,卻被蕭布衣揮手止住,“那好,你先擲好了。”

孫少方大急,“蕭兄,不能如此。”

蕭布衣卻是微笑道:“不礙事,有人想要佔便宜,我會讓他連本帶利的吐出來!”

孫少方大惑不解,心道魏五既然說出來投骰子,自然是有極大的把握,你讓他坐莊,讓他先投,若是他投出了十八點,蕭布衣不是有輸無贏的局面!可認識蕭布衣這麼久,知道蕭布衣素來大智若愚,從來不做無把握之事,但自己卻是打破頭也想不出蕭布衣到底有什麼打算。

魏五聽到蕭布衣言語中帶有寒意,心中打個突,伸手抄起骰子,猶豫片刻,一咬牙扔了下去,厲聲喝道:“豹子!通殺!”

豹子當然就是三個六,只要他擲出來之後,蕭布衣連趕的機會都沒有,他緊緊的盯著碗中地骰子,張金放在桌子上的雙拳卻是握緊,只怕蕭布衣對骰子搞鬼。他用力之下,全身豹子般的危險,顯然也是個高手,孫少方見了心驚,卻也被團團轉的骰子吸引。

骰子停下,蕭布衣動也不動,孫少方和張慶都是臉色大變,桑月嬌有了惋惜,蕭布衣這會兒的功夫已經看清楚了眾人的表情,嘴角帶著冷笑。碗中赫然是三個六,也是骰子中最大的豹子!

魏五擲出了豹子,雖然是意料之中,卻還是長舒了一口氣,微笑道:“好像你輸了。”

“哦?”蕭布衣也在笑,“我還沒有擲,你怎麼知道我輸,難道你是神仙?”

魏五微愕然,轉瞬捧腹大笑,所有的賭徒也是忍不住地笑,覺得這傢伙實在是蠢。

“我最多隻能擲出十八點地,難道你還能擲出更多的點數?你莫要忘了,就算你擲出和我一樣的點數,我是莊家,也算你輸地。”

蕭布衣淡淡道:“你一把最多可以擲出十八點,我卻是可以擲出二十一點的。”

魏五一怔。就見到蕭布衣一掌拍在了桌子上,三個骰子活了般跳了起來,蕭布衣朗聲道:“孫兄,借刀一用。”

他話一說完,長刀已經到了手上,孫少方雖是愕然,卻沒有慌亂,只是見到蕭布衣在他身

。一伸手就取了他地刀去。不由驚詫世上還有這等

蕭布衣一刀在手。睥睨四方,霍然間刀光一閃,張金霍然站起,退後幾步,魏五也是忍不住的倒退,只以為蕭布衣惱羞成怒要向眾人下手,驀然間覺得鼻子一涼。伸手抹去,才發現滿手的鮮血,不由慘叫一聲。

他不是痛,而是驚懼,實在難以想像蕭布衣一刀之下就削了他的鼻子,他捂著鼻子倒退,卻見到空中的骰子落了下來,在骰盅中清脆作響。蕭布衣淡淡道:“你輸了。”

張金雙拳一握。怒聲道:“蕭布衣,你實在欺人太甚,你這是什麼賭法?”

“原來你們知道我叫蕭布衣的。我只以為你們不知。”蕭布衣雖是微笑,卻有著說不出的寒意,“我這是正宗的賭法,我既然贏了,只怕他下不了手,順手取了他地鼻子而已。”

張金見到眾人都是驚奇地目光,忍不住上前一步向碗裡望過去,只見到骰盅中竟然有了六個骰子,赫然就是二十一點。

搞不懂這是怎麼回事,突然發現了骰子都是一半,張金猶如一盆冷水澆了下來,他已經明白怎麼回事。

蕭布衣一刀不但削下了魏五地鼻子,還把三個骰子劈成六半。骰子對面點數相加是為七點,蕭布衣一刀下去,無論怎麼劈下去,只要六半六面朝上,都是二十一點!

明白蕭布衣算計的時候,張金恍然大悟,只是更驚凜蕭布衣的刀法如神,一刀下去精准如此,不但劈開了骰子,還順手削了魏五的鼻子,這種人物,自己怎麼殺的得了?

蕭布衣長刀一送,已經歸刀入鞘,卻是孫少方的刀鞘,這一手看也不看,很是乾淨利索,眾賭徒都是輕輕的退後,心道這傢伙把刀扔到刀鞘中如此輕易,要扔在別人地胸口上想必也不是什麼難事!這裡今天殺氣很重,莫要被波及才好。

“你想要我的手,我這次要的是你的鼻子,下次要的就是你的腦袋。”蕭布衣冷冷望了眼魏五,扭頭望向了張金道:“這次我要把人帶走,不知道還有哪個想攔?”

魏五捂著鼻子無法說話,張金人是沉穩,卻已經心驚膽寒,桑月嬌咳嗽聲,想要說點什麼,卻發現嗓子已經嘶啞,發不出聲來。

蕭布衣拍拍雙手,轉身已經向賭坊外走去,嘩的一聲,所有的賭徒顧不得再賭,都是潮水般地退到兩旁,敬畏地望著眼前的賭神,豔羨的尋思著人家地威風。

蕭布衣沒到賭坊門前,胡驢已經沖了過來,身後跟著十數個大漢,見到蕭布衣來到,搞不懂張金為什麼要放他出來,揮手一指,“就是他,打死他!”

眾人呼啦啦的圍上來,張金臉色大變,魏五卻是嘶聲道:“小子,我要你的命!”

他被割鼻,恐懼片刻,轉瞬覺得奇恥大辱,見到己方人多勢眾,顧不得多想,拔出長刀,當先沖了過來。

樹活一張皮,人爭一口氣,他鼻子沒有了,喘氣當然不舒服,那是死也要爭回這口氣的。他才沖到蕭布衣面前,就見到大漢已經倒了三人,居然沒有看清楚如何倒下。孫少方已經出刀護住了蕭布衣,張慶和周定邦卻是竭力抵擋眾人的圍毆。

大漢們手上都是砍刀鐵鍊,還有個居然拿口寶劍,明晃晃的晃人二目,拿寶劍的惡狠狠的刺來,蕭布衣動也不動,手臂前探,拿住那人的手腕,只是一扭,已經奪下了他的寶劍,毫不猶豫的脫手飛出寶劍,賭坊內驚鴻般一閃。魏五長刀才遞過來,只覺得胸口一涼,怔怔的立在那裡,手持長刀姿勢有著說不出的好笑。

只是全身的精力轉瞬般如潮水般的退去,聽到身後傳來‘噗’的一聲響,寶劍透過魏五的胸口,顫巍巍插到他身後幾丈的牆上,帶著一抹豔紅。魏五想要轉頭,卻沒有了力氣。想要低頭,晃了幾晃,緩緩的向地上倒去。

蕭布衣寒聲道:“你想要我地命,我也想要你的!”

眾大漢都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恐懼,他們街頭巷尾鬥毆,打架流血也是常有,卻哪裡見到過這種殺人如麻的手段,不約而同的後退了幾步。一個賭徒卻是大叫了聲。“殺人了。”

緊接著喊叫的是難以控制的騷動。所有的人都是無頭蒼蠅般地亂竄,可卻沒有人再敢竄到蕭布衣地身邊,蕭布衣卻已經伸手拎住了胡驢地脖子,正正反反的抽了他十來個耳光。

賭坊內嘈雜一片,卻聽到耳光聲清脆作響,蕭布衣只是煽著耳光,胡驢殺豬般的叫。他的臉頰本來就被蕭布衣先前打的紅腫。這會兒被打,片刻已經被煽破了臉皮,鮮血流淌!

桑月嬌見到血腥,已經早早的暈了過去,好在她是躲在一個角落,倒是不虞被人踐踏。

“大俠饒命,大人饒命。”胡驢舌頭都有些大了,吐字含糊不輕。

蕭布衣拎著他的衣襟。沉聲問。“誰讓你來殺我?”

“我不想殺你!”見到蕭布衣眼中地寒光和手掌高舉,胡驢慌忙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張金的安排。”

蕭布衣甩手扔下胡驢,望向了張金。張金拳頭緊握,指節都有些發白,卻還是一言不發。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聲斷喝,“何事慌亂,副都尉沐威在此,都給我拿下!”

那聲低吼有力,賭徒們雖是慌亂,卻一下子靜了下來,齊向門口望過去,只見到門口站著幾人,為首一人身材魁梧,威風凜然,身著官服,帶著腰刀。身邊護衛都是鐵尺鋼刀,鎖鏈寶劍的在手,威嚴的望著賭坊之內眾人。

胡驢被蕭布衣扔下來,早就連滾帶爬的向門口方向爬去,見到沐威到來,驚喜道:“沐大人,你可要為草民做主。”

沐威擰著眉頭,“胡驢,什麼事?”

胡驢鼻涕一把淚一把的望著沐威,哭訴道:“沐大人,你不知道,今日賭坊不知道為什麼來了個煞星,賭輸了不給錢也就算了,還搶別人的錢,別人反抗,他就要打要殺,小人就是被他打成了這樣,還請大人給小地做主。”

沐威冷哼一聲,一記耳光打了過去,胡驢翻身

賭坊倏然沉寂下來。

“大人,你怎麼打我?”胡驢捂著臉,難以置信地問。

沐威仰天長笑道:“可笑你這小人顛倒是非黑白,還以為可以瞞得過我嗎?”

胡驢急聲道:“大人,小人不敢欺騙。”

沐威一腳踢了過去,把胡驢踢了個滾地葫蘆,“你以為老子是瞎的還是盲的,這是東都來地太僕少卿蕭布衣蕭大人,官到四品,會為你的幾個小錢賴帳?”

胡驢長大了嘴巴,滿是不信,眾賭徒一陣譁然,見到沐威凜然目光掃過來,都是垂下頭來。

“蕭大人,下官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沐威緩步走過來,抱拳施禮道:“曹縣令知道大人駕到後,就快馬讓人去找沐威來保護,沐威才是趕到,曹縣令說大人竟然向賭場方向過來,下官只怕有了閃失,帶人過來,天幸大人無事。”

蕭布衣輕輕歎息口氣,“好在副都尉來的及時,不然這種場面我真的無法收拾!”

沐威哈哈大笑,目光在賭坊內掃了眼,突然凝在一人身上,寒聲道:“張金稱,你居然在此?!”

一直沉默的張金停止了腰板,冷冷道:“沐威,想不到我們今日在此又見,真可謂不是冤家不碰頭的。”

眾賭徒譁然一片,難以置信眼前這個沉穩的中年男人居然就是官府通緝不得的悍匪張金稱!張金稱本來在清河起義,聲勢當時也是威震一時,後來還擊斃了隋軍將領馮孝慈,被官府通緝,後來下落不明,誰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出現在雍丘一個不起眼的賭坊。

張金稱望著沐威,眼中露出警覺,雙拳緊握,沐威卻是上前一步,手按刀柄,沉聲喝道:“不相關的賭徒統統滾出去,今日官府捉拿匪盜張金稱,莫要傷及無辜。蕭大人,你為我壓陣,看我擒拿這個匪類。”

眾賭徒嘩的向門口湧過去。幾個護衛都被沖到一旁,張金稱見到機會難得,怎肯放過,長嘯一聲,霍然竄起,居然想從沐威地頭頂越過。

沐威冷哼一聲,霍然拔刀,平地拔起。厲喝一聲。半空中刀光閃爍。硬生生的將張金稱逼落到地上。張金稱人也狡猾,並不硬拼,滾身到了一張賭桌的下麵,微一用力,桌子‘呼’的飛出,帶著各樣的賭具銅錢,劈頭蓋臉的向眾人打到。

沐威怒聲揮刀。一刀已經將桌子劈成兩半,張金稱卻是手握短劍,遽然刺來。沐威縱是武功高強,也是不能不躲,只是刹那的功夫,就被張金稱躍到了身後,向門口沖去。

沐威長身而起,追趕不及。怒聲喝道:“攔住他。莫要讓他逃出屋子。”門口的護衛齊聲稱是,不等上前,蕭布衣已經霍然閃出。立掌成刀,斜斬張金稱肋下。

張金稱只能止步,短劍下劃,急斬蕭布衣手臂,厲喝一聲,彈腿踢向蕭布衣地小腹,孫少方舉步上前,一刀猛斬張金稱地脖頸,沐威也是恰時趕到,早早地揮刀砍向張金稱的後背。

刹那間三大高手圍攻張金稱,旁人知道這個高手再難活命!

沒想到變成俄頃,孫少方一刀猛斬,卻覺得身後生風,顧不得來殺張金稱,閃身錯過,只見一劍堪堪的刺過肋下,回頭望過去,聽到張慶失聲道:“定邦,你瘋了嗎?”

張慶武功不高,來不及上前,只見到周定邦見孫少方上前,一劍已經刺了出去,刺的正是孫大哥的後心!

孫少方卻像有了防備,終於還是躲開,只是張金稱不顧身後的沐威來襲,全力殺向蕭布衣,勢若瘋虎般。蕭布衣頓時手忙腳亂,閃身向沐威一側躲去。沐威眼中厲芒一現,手腕急翻,長刀輕若鴻毛般離開張金稱的背心,重如泰山般地向蕭布衣兜頭砍去。

二人這一次變化極為突然,轉瞬由張金稱腹背受敵變成蕭布衣被左右夾擊!

蕭布衣冷哼一聲,不退反進,硬抗了張金稱的一腿,居然沖到張金稱的懷中,他手疾眼快,一隻手卻是夾住了張金稱的短劍,微一用力,扼斷張金稱的短劍,翻掌擊的張金稱後退。手指一彈,半截短劍怒射一旁襲來的沐威。

沐威沒有想到蕭布衣應變如此突然,不想錯過殺了蕭布衣千載難逢的機會,微微閃避,揮刀再砍,陡然間眼前金光連閃,沐威只覺得手上一輕,知道不好,倏然後退,半空中發現長刀一截落了下來,胸口頗有涼意,只見衣襟劃開,不由心驚。

蕭布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短劍在手,精光閃爍,削斷了沐威地長刀,還差點讓沐威開膛破肚。蕭布衣手持短劍,瞳孔微縮道:“你不是什麼副都尉,你是何人?”

張金稱和沐威一左一右地成角之勢鉗住蕭布衣,只是二人都是臉色凝重,沐威嘴角露出無奈的笑,搖頭道:“蕭布衣,這都殺不了你,看來我還是小瞧了你,你怎麼看出我的破綻?”

蕭布衣淡淡道:“副都尉經驗老道,你要是奉縣令之命保護我,早該讓我先走,怎會留我在此?就算你擒賊心切,對張金稱怎麼會出手留有餘力?你既然留手不是想擒賊,目地當然就是為了我的,我就算不過是懷疑,可是為了自己的性命,還是要小心從事,不知道這些解釋你可滿意嗎?”

沐威長吸一口氣,沉聲道:“都說蕭布衣聰穎過人,李子通今日一見,倒是佩服,只是你就算千算萬算,只怕也算不到你的同伴早被我抓住,送往賭場的途中。蕭布衣,你要是漢子,為了朋友,束手就擒,我李子通對你絕不為難。”

蕭布衣握緊手中的短劍,不急不緩道:“李子通,我記得你的樣子,我想對你說的是,誰的性命都不如自己的重要,我不會蠢到自縛手臂!可我的朋友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我管你是李子通王子通張子通,蕭布衣若是不把你斬個十段八段,此生誓不為人!”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3
一六五節 情義兩難

布衣面對李子通的威脅並不畏懼,回的不急不緩,表子通聽到耳中卻是臉色微變,大為頭痛。

李子通來到雍丘暗算蕭布衣當然是經過精心周密的算計,他這個人心機很深,行蹤也神秘,只因殺了蕭布衣報酬頗為豐厚,這才引他心動。

這世上本來就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在李子通看來,向來多蕭布衣一個不多,少蕭布衣一個不少,李子通一直覺得,有利可圖的事情,老爹都可以出賣,何況是殺個小小的蕭布衣。

他聽說過蕭布衣,被京都來的百姓吹的神乎其神,可那畢竟是很遙遠的事情,沒有身臨其境的人,旁觀起來總是覺得輕鬆,他覺得算計諸多已經完全夠用。他知道蕭布衣順通濟渠南下,早早的安排妥當。先是讓幾個手下冒充瓦崗軍,到河道上刺殺蕭布衣試探下動靜,這附近是瓦崗軍活動的範圍,所有的散匪游勇都是冒充瓦崗的旗號,充充場面,當然能殺了蕭布衣最好,殺不了也是試探下蕭布衣的實力。可沒有想到的是,蕭布衣的實力沒有試探出來,他派出去的手下已經死了大半,甚至他的手下沒有上了蕭布衣的船,甚至蕭布衣還沒有出手。他一計不成當用二計,讓手下鑿穿蕭布衣的船!只要船沉了,他倒沒有指望淹死蕭布衣,可蕭布衣沉船後當留在雍丘,那時候他就可以實施第三步計畫。船雖沒沉,可是蕭布衣畢竟留了下來。他早有內線在蕭布衣的身邊,那當然就是周定邦!他讓周定邦引張慶去了賭場,扣下張慶,然後把孫少方和蕭布衣引過來,孫少方就由周定邦來解決,當然蕭布衣就是由他和張金稱聯手殺掉。

張金稱也是悍匪,當然也是不得志那種,這年頭起義簡單。只要有點能力。有點威望。振臂一呼,很多被逼地沒有活路的人都是聚了過來,尤其是以山東河北兩地為甚,只因為這兩地最是靠近高麗,每次征討高麗的時候都是賦稅最重,死的最多,可起義雖然容易。想要做大卻是艱難,只因大隋還有名將張須陀!張金稱聚眾幾萬的時候,就被張須陀發現了苗頭過來圍剿,打的潰不成軍,幾萬變成了幾百。他李子通也是如此,山東河北河南只要有張須陀在,任誰都是討不了好去,李子通在長白山一帶無法發展。只能帶著手下轉戰江淮看看運氣。這時有人聯繫他,說殺了蕭布衣,酬金是黃金五百兩。甚至可以先預付一成的定金。

黃金五百兩對於李子通而言,實在是筆相當巨大財富,李子雄接到定金後怦然心動,有了這筆錢,他當然可以拉起一隻優良裝備的隊伍出來,有人有錢或許還能成大事。就算不起事,這些錢也夠他舒舒服服地過上一輩子。他碰到了張金稱,二人一拍即合,就在賭場布下了圈套,李子通為求穩妥,甚至讓手下去抓重病地貝培,自己則是假裝副都尉,和張金稱胡驢演出好戲,保護蕭大人地時候借機幹掉他,這在李子通看來已經是天衣無縫,可他卻是沒有想到,這樣都是殺不了蕭布衣!

終於知道這黃金五百兩不是那麼容易到手的時候,李子通只指望手下把貝培帶過來,藉以要脅蕭布衣,可見到蕭布衣若無其事的樣子,言辭中的力量讓人心寒,他又覺得就算帶來了貝培也不見得是什麼好事,他心中甚至有一絲後悔,覺得得罪了蕭布衣,要是不殺他,以後肯定是天大的麻煩!可他現在卻已經沒有了回頭路,只能拼死一搏。

猶豫的時候,賭坊的賭徒都已經散了出去,賭坊中李子通這面魏五已死,臨時招來地打手早就逃命去了,胡驢也是風緊扯呼,下落不明,能夠倚仗的只剩下張金稱和帶來的幾個手下,當然還有周定邦,只是周定邦是伏兵,指望出奇制勝,武功並不算高,動用一次後已經沒有了太多的作用。蕭布衣那方也只有孫少方和那個護衛,按理說的話,自己還有殺蕭布衣的把握。斜眼見到桑月嬌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偷偷向賭坊的門口爬去,只是沒有人顧及到她。李子通心中冷笑,知道婊子無義,她剛才暈倒都是在做戲,這女人手頭有兩下子,可你指望她和你上床還行,要是指望她陪你拼命那是難過登天。

想到這裡,李子通已經打定主意,殺蕭布衣的計畫不變!拱手向張金稱笑道:“張兄,今日你我聯手去殺一人,實在是前所未有。殺了蕭布衣,以後李子通唯張兄馬首是瞻,有福同享!”

張金稱緩緩點頭,撇了手上地斷劍,撿起了把長刀,方才他被蕭布衣一掌拍在胸口,氣血翻湧,差點嘔出血來,這會兒終於順暢了氣息,卻是驚駭蕭布衣地武功,簡直聳人聽聞。他聽李子通說,這傢伙不過是走裴閥的關係,混了個太僕少卿,如今受人保護南下來作威作福,本以為殺他和殺雞一般,可看起來蕭布衣比武侯府的武衛還要扎手!張金稱估計眼下形勢和李子通無異,知道除了死戰外,已經沒有他法。不過他這幾年就是在死人堆打滾,拼命倒也無懼。

李子通卻是腳尖一挑,鎖鏈在手,長聲道:“你們幾個先殺了那兩個狗腿子再說。”

他打算地極好,讓手下殺了孫少方和張慶,然後再合擊蕭布衣,可他忽略了一點,蕭布衣不是他的手下,也向來不按套路出牌,他吩咐才下去,蕭布衣就已經行動。他一個掃堂腿下去,地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霍然而起,‘呼’的聲向李子通張金稱打去,這裡面不但包括銅錢銀豆,當然也有木屑斷刀,李子通張金稱都是身經百戰,不敢大意。撥打襲來

凝神以待蕭布衣隨後的攻勢!

蕭布衣卻是不來,反倒倒身退去,李子通惱怒,厲聲道:“莫要放走了蕭布衣。”

他和張金稱都是長身而起,追了過來,卻發現蕭布衣已經一腿踢飛了來攔地一個賊匪,手中短劍一晃急刺。已經削斷另外一人的長刀。順勢刺入了那人的胸膛。另外三人都是駭然。想不到這人功夫如此高明,兩個轉頭就跑,還有一人壯起膽子來攔,卻被蕭布衣一肘擊在了胸口,倒飛了出去,地上滾了兩滾,再也爬不起來。

蕭布衣瞬間解決了三人。用力前竄,避開了李子通和張金稱的襲擊,回轉身來的時候,守在破廟的大門處,短劍一橫,微笑道:“不用急,我們慢慢來,我只怕他們打擾了我們的雅興!”

張金稱和李子通見到蕭布衣舉手投足都是犀利異常。大為頭痛。感覺獵物變成了自己,蕭布衣放聲長笑道:“李子通,今日暗算我的人。不會有好下場!”

他聲音滿是豪氣,李子通握住鎖鏈地手都有些發抖,陡然間聽到蕭布衣厲喝一聲,回掌拍去,轟隆一聲大響,廟門嘩啦啦地倒了半邊,蕭布衣踉蹌向前幾步,背心赫然插了把匕首,鮮血淋淋!

這下變生俄頃,實在出乎太多人地意料,孫少方見到蕭布衣先為他們解決難題,立威先殺了三人,心中感激,本來想要先殺了周定邦這個內鬼,哪裡想到蕭布衣居然中了暗算,不由大驚失色,上前扶住蕭布衣道:“蕭大人,你怎麼了!”

李子通見到蕭布衣打爛廟門,一掌之威竟至如斯,大驚失色,可見到他被插中要害,又是大喜,卻不知道哪裡出來的強援相助,只見胡驢著腰,腫著臉,臉上血跡未幹的從門口處閃了出來,含糊不清的冷笑道:“你,你打掉了我的牙,我就要了你的命。”

胡驢受傷看起來也不輕,說完在咳,但他顯然也是個狠角色,居然一直守候在門口,伺機暗算蕭布衣,竟然一擊得手!

蕭布衣怒聲道:“胡驢你這個小人,今日不殺你,我……”他說到這裡,咳嗽連連,以手掩嘴,無力為繼。他後心要害命中一把匕首,現在還能站立已經算是奇跡。張金稱李子通大喜,再不遲疑的飛身而起,刀光閃爍,鐵索縱橫,已經向蕭布衣兜頭打來。孫少方厲聲喝道:“張慶,背大人先走。”

他一聲斷喝後,陡然沖了上去,長刀連閃,就想攔住李子通二人,李子通張金稱如何把個禁衛放在眼中,張金稱要殺蕭布衣心切,空中身子一轉,已經繞過了孫少方,李子通空中鐵索飛出,纏住孫少方地單刀,只是一抖,孫少方扛不住大力,單刀已經脫手,李子通再一抖手,鐵索倏然飛出,已經擊中孫少方的肩頭。他這一擊極為沉重,暗想孫少方就算肩骨不碎,也是會躲閃到一旁。

沒有想到孫少方雖是做人圓滑,關鍵的時候悍不畏死,悶哼一聲後,不進反退,居然去抓李子通的雙腿,李子通空中腿法如電,‘乒乒乓乓’瞬間已經出了四腿,孫少方被他踢的吐血,卻是一步不退,奮起神勇抓住了李子通的腳踝!

李子通大驚,沒有想到孫少方不躲不閃,不要命的只為來纏住了他,他本沒有把孫少方放在眼中,只想擊退孫少方,全力去殺蕭布衣,是以並沒有出了全力,卻沒有想到大意之下,居然被孫少方纏住。孫少方嘴角溢血,抓住李子通的腳踝,愣生生將他扯了下來,反手就要抱住他地小腿!

那面地張金稱已經到了蕭布衣的身邊,見到蕭布衣踉蹌向門口逃命,冷笑一聲,刀尖急點他的背後,蕭布衣到底還是身手高強,及時回身用寶劍去削來襲地單刀,只是張金稱早就防備了他削鐵如泥的寶劍,手腕急翻,霍然變招,刀背擊在劍身之上,蕭布衣無力之下,已經被他擊飛了寶劍。胡驢見到蕭布衣逃命,本是早早的躲到一旁,見蕭布衣寶劍失去,膽子壯了起來,飛身過來,一把從背後抱住了蕭布衣,大聲道:“殺了他!”

張金稱大喜,長刀再閃,切向蕭布衣的脖頸。胡驢和蕭布衣抱在一團,他這一刀下去,蕭布衣可能人頭落地,胡驢多半也是不能倖免。可是他素來心狠手辣,做事只求成功,哪裡管得了許多,胡驢微不足道,死了也是無所謂。只是刀砍下去之時。心中多少覺得有些不對。在他地心目中,胡驢本來不是這種拼命之人!

長刀斬落,那面的李子通終於掙脫了孫少方,長身飛起撲了過來,他雖然恨極孫少方,卻是知道輕重,明白眼下的當務之急就是殺了蕭布衣。其次就是張金稱!

不錯,在他心目中,張金稱就是他今夜要殺的第二個人。此人是他的幫手,只是此人不除,蕭布衣死了,五百兩黃金難免分出去一半,子通當然不會做這種虧本的買賣!

他人在半空,目標卻是張金稱的後背。突然間發現他還是先完成第一個目標的好。蕭布衣暫時還死不了!

蕭布衣斷喝一聲,胡驢滾地葫蘆一般地被甩到了旁邊,蕭布衣本是無力之下。卻是陡然加速,縮頭前竄閃過了必中地一刀,出拳擊中了張金稱地胸口。張金稱沒有提防有詐,悶哼一聲,連人帶刀的被打的飛了起來,倒飛的速度,也是駭人聽聞!

李子通知道不好,這個蕭布衣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哪裡有半點受傷的樣子!陡然間身側的胡驢抬抬手臂,‘咯’的聲響,一道暗影向李子通疾射過來,正中他地脖頸,標出一道鮮血。李子通猝不及防,怎麼

生肘腋,胡驢居然會向自己下手,中箭的時候已經心白這人絕對不是胡驢!這一切不過也是一場圈套,只是此人是誰,難道知道自己要殺蕭布衣,早早的布下了殺局,蕭布衣怎麼又和他配合的天衣無縫,可這怎麼可能?

但是無論如何,疼痛要他相信眼前的事實,李子通脖頸中了一箭,卻是空中急旋,不進反退,胡驢人在地上坐著,也不動彈,手臂虛指,又是‘咯咯咯’的幾聲響,暗影重重,打的卻是李子通的退卻之路。李子通畢竟不同凡響,手中鐵索橫出,圈住了窗棱,再一用力,整個人陡然沖天而起,撞裂了屋頂,再是一晃,已經不見了蹤影。

張金稱被打地七葷八素,筋骨欲斷,見到李子雄逃命,心中暗罵,知道自己也只有逃命,見到門口地道路不通,卻是毫不猶豫的向牆上撞過去,‘轟’的一聲巨響,轉瞬泥牆出了大窟窿,他也是逃命不迭,轉瞬沒入了黑暗之中。

蕭布衣沒有起步去追,只是握緊了拳頭,斜睨著桑月嬌道:“你在做什麼?”

桑月嬌不知什麼時候到了胡驢地身邊,小心翼翼的站起,長刀不離胡驢的脖頸,看著蕭布衣的臉色道:“蕭大人,我什麼都沒做,我只想求大人一件事。”

胡驢似乎站起的力氣都沒有,只是呆呆的坐著,不看帶有寒意的鋼刀,只是望著滿是暖意的蕭布衣,他畢竟還是來的及時,所以他覺得自己就算死了,也是沒有憾事了。

孫少方受傷不輕,肩頭痛的無法抬起,胸口也差點被李子通踹塌,實在是沒有力氣攔阻李子通過去,本以為自己和蕭布衣都要斃命在這破廟裡面,暗自懊喪自己托大,只讓所有的人跟在外邊,卻不帶入到賭場。突然見到胡驢倒戈射傷李子通,張金稱被蕭布衣打飛逃命,蕭布衣被刺了一匕首,如今匕首還是掛在背心,竟然沒事人一樣,滿是神勇,不由覺得這個世界實在過於瘋狂。

蕭布衣冷笑道:“你擒住你們的人,然後要脅我一件事,難道不覺得很是滑稽?”

“我不覺得很滑稽,我只是很欽佩。”桑月嬌輕輕的歎息,“蕭大人何必明知故問,你當然知道他不是胡驢,他只是換了胡驢的衣服,然後把自己的臉弄的鮮血淋淋,可笑李子通張金稱聰明一世,竟然被假胡驢騙過。不過方才場面極其的混亂詭異,換作是我,多半也是中計了。這個假胡驢假裝在蕭大人你背上插了一匕首,讓他們信以為真你被暗算,這才放鬆了警惕,然後假胡驢裝作抱住蕭大人,讓他們以為蕭大人不能動彈,這才讓蕭大人一擊得手,擊退張金稱。殺傷高手李子通。高,這計策實在是高,只是能在片刻就想出這種計策的人更是高明!”

蕭布衣望著胡驢,心中不知道什麼滋味,他當然知道這個胡驢是假地,他更知道這個胡驢就是貝培!

他知道她的心意,他也知道她的任性,可是他更感動她的深情。

在他還在擔心貝培安危的時候。沒有想到貝培居然已經過來幫他。這件事從一開始。他就隱約覺察到了不對。周定邦實在表現的太想讓他去,可他和周定邦並不熟悉。孫少方當然也是看出了周定邦的不妥,及時的向他暗示,藉口去茅廁地時候,多半就是找護衛來跟隨。可是如果周定邦不穩妥地話,那孫少方呢,到底是否穩妥?蕭布衣心中實在沒底。

他在賭場地時候。始終都是在觀察周定邦和孫少方兩人,他在說出借刀一用的時候,看似漫不經心,卻是留心孫少方的臉色,他發現孫少方不像有問題的人,最少在自己出手取孫少方腰刀之際,他除了錯愕,沒有驚惶。可後來的發展就算蕭布衣也是意料不到。貝培竟然及時趕來。蕭布衣不知道前一刻晃晃悠悠的貝培怎麼會有力氣跑了幾裡路,可卻知道這幾裡路對貝培意味著什麼。磨難,信念。對他的擔憂,當然還有對他地愛意!

她已經不是殺手,她更不是蕭布衣的護衛,可是她比任何時候都要關心蕭布衣的安危。

貝培早早的藏在廟門口,在蕭布衣守住門口的時候,低聲說了一句,‘和我做戲,我是胡驢。’

他當然聽得出貝培的聲音,雖然暫時不明白如何做戲,可是以他們二人的應變,做戲起來簡直可以說是天衣無縫。他見到了貝培的化妝後已經明白了她地想法,很多時候,演戲不必事先彩排一遍,刀光劍影中不會給你重來一次地機會。他假裝重傷憤怒,假裝大罵胡驢,果然引李子通和張金稱上當,這時他見到孫少方的拼命,內心更是感激。張金稱被擊退,李子通重傷,可是他現在不能去追,只因為孫少方也是重傷,貝培更是性命垂危!

“民女得罪了蕭大人,實在的誠惶誠恐。”桑月嬌握刀地手也有些發抖,她知道這是自己最後活命的機會。她不是不想走,而是等到到了門外的時候,已經見到門外滿是埋伏的黑影,那些當然不會再是李子通的手下,而是這個蕭大人的伏兵。她發現自己已經捅了馬蜂窩,這是朝中大員,她得罪了蕭布衣,不用說,不但賭場不用開了,而且很可能有牢獄之災,她當然不甘心,她沒有李子通和張金稱的本事,暗罵他們逃命不是男人,卻要為自己圖謀生活。當然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抱著個馬蜂窩,所以她還是以為自己很有機會,老天給了她一個機會,她詫異的發現這個假胡驢好像也是身受重傷的樣子,但是假胡驢既然和蕭布衣一夥,當然可以讓蕭布衣投鼠忌器,所以

的抓住了這個機會。當然她如果知道以後如何發展不要這個機會的。

“我可是沒有見到你的誠惶誠恐。”蕭布衣不動聲色,卻是盯著桑月嬌手中的刀,貝培現在看起來很虛弱,反抗之力都沒有,這是個危險的距離,“你放了她,所發生的一切,我既往不咎。”

桑月嬌心中有底了,她看了一輩子男人,當然從蕭布衣眼中看出了關切,“蕭大人以為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蕭布衣並不急躁,相反在這種時候,他比任何人更耐心,孫少方掙扎的坐了起來,抹了下嘴角的血跡,地上就忍不住罵道:“你這個蕩婦,你難道不知道蕭大人說話向來是一言九鼎,我警告你,這是你最後的一次機會,你趕快扔了刀,你放棄了這個機會,你不會後悔,你不會再有機會後悔!”

桑月嬌拍拍胸口道:“哎呀,這位爺,我好怕呀,民女只有一條命,經不住你們這麼嚇的,不過這位爺當然也只有一條命。一命換一命,民女倒也不虧,只是這位爺出生入死,想必性命比起我要貴重太多了……”

她現在拿准蕭布衣不會用這個假胡驢做賭,當然要為自己討得最大的本錢,然後亡命天涯!

“你說錯了。”貝培終於說話。

“我說錯了什麼?”桑月嬌用刀壓住了貝培地脖子。臉上露出了兇惡,為了保命,狗急了跳牆,兔子急了蹬鷹,她當然也不會例外。

“我的命其實也不值錢。”貝培輕輕的咳嗽道:“我……”她話音未落,引桑月嬌去聽,然後用盡全身的最後一點力氣向前滾了去!

她病的實在不輕,現在已經是憑意志支撐。她在床榻上的時候。恨不得倒頭就睡。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可她清醒過來,知道蕭布衣有危險的時候,她不知道哪裡來地力氣,她對自己能趕到這裡都很吃驚,她為自己能奮起力氣做戲感覺到吃驚,她對自己還能襲擊李子通感覺到吃驚,她射向李子通幾箭地時候。只感覺到胳膊上綁著大石頭一樣,李子通逃命之後,她再沒有了半分力氣,她甚至只想躺下來,在她最鬆懈地一刻,桑月嬌制住了她,她感覺自己現在已經很沒用!

見到蕭布衣關切的眼神,貝培已經做了一個決定。她寧可死。也不會讓自己心愛的男人受一點委屈!她選擇了冒險一搏,她不想讓這個女人和蕭布衣講任何條件,她滾出去的時候。只覺得脖頸處一涼一熱,辣的發燙,知道自己已經中刀,她那一刻只是想,自己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蕭布衣?

她只是睜著眼睛,不想合上,她不知道自己這一閉上眼眸,能不能再次睜開。她滾了兩滾,就已經落到了一個結實的臂彎中,蕭布衣嘶聲叫道:“貝培!”

貝培聽到身後‘咕咚’一聲,想必那是桑月嬌栽倒的聲音,她不想去看,只是因為她不關心,她也不想浪費寶貴地時間去看,她只是望著眼前這個雙目盡赤的男人,一霎不霎。

她想要伸手去摸蕭布衣的臉,卻是無力抬起,只是嘴角浮出笑容道:“蕭,蕭大哥,我其實叫做,裴,蓓,蓓蕾的,蓓……”

蕭布衣只是點頭,含淚道:“我知道。”

“你知道?”貝培喃喃道,還是凝望著蕭布衣,心想都說地獄有孟婆湯,奈何橋,十大閻羅殿,自己不怕奈何橋,不怕閻羅殿,只怕孟婆湯,只怕喝了孟婆湯後忘記這個永遠不想忘記的男人!

“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蕭布衣嗄聲道:“貝培,你要挺住,你不能死,我不會讓你死。”

他喊的震耳欲聾,孫少方呆呆的望,眼角也有了淚痕。他在地上看的清清楚楚,貝培用力滾出去,被桑月嬌在脖頸劃了一刀,桑月嬌還要出手,蕭布衣卻是一抬手,桑月嬌就捂住胸口倒了下去。一道寒光透過桑月嬌地身體釘在了她身後地牆上,力道之霸道讓人心驚。

蕭布衣如同瘋了般的呼喊,貝培嘴唇動了兩下,“蕭,蕭大哥,叫,叫我,裴,裴蓓好嗎?”

她說完這句話後,再也支撐不住,只覺得眼皮也有了千斤之重,緩緩的合上雙眼,墜入了無邊地黑暗中。只是就算在黑暗之中,她也是聽到了那若有若無的呼喊,裴蓓!

那一刻的她只是在想,這是蕭大哥的呼喊嗎?

蕭布衣雙目皆赤,狀似瘋狂,只顧得呼喊裴蓓的名字,孫少方卻是掙扎站起,踉蹌的來到蕭布衣身邊,伸手摸了下裴蓓的手腕,叫道:“蕭大人。”

“做什麼?”蕭布衣霍然回頭,悲憤滿面。

孫少方嚇了一跳,“貝兄沒有死。”

“你說什麼?”蕭布衣大喜過望,“裴蓓沒有死?”

孫少方點頭,不知道該叫這個假胡驢什麼,更不知道這個裴蓓貝培到底什麼門道,“她還有脈搏,桑月嬌的一刀不過是輕傷。”

見到蕭布衣的大悲大喜,讓孫少方感慨誰都有失去理智的時候,沉穩冷靜有如蕭布衣般,居然也是有如此失控的時候。

蕭布衣鎮靜下來,伸手一摸裴蓓的脈門,的確感覺到輕微的跳,又試探下她的鼻息,發現鼻息雖然微弱,但證明還活著。看了眼她脖頸後的刀傷,發現雖不算輕,但還不能算是致命,這麼說裴蓓暈過去,只是大病加疲勞的緣故?有些歉然地望了眼孫少方,“孫兄。抱歉。”

孫少方苦笑道:“蕭兄性情中人,有什麼抱歉的,只是你這麼一怒我才知道,原來蕭大人也有傷心的時候。”他想要輕

氛,笑一下,卻是牽動了傷口,疼的皺眉,“蕭大人問醫去。我要先處理點事情。”

“你的傷勢要緊嗎?”蕭布衣雖然很想馬上去找神醫。卻還是要問一句。

“不礙事。”孫少方搖頭。“還有張慶和門外的一幫護衛呢。”

蕭布衣看了眼周定邦,只見他臉色蒼白的立在那裡,失魂落魄,不再理會,點頭走出了賭坊。阿鏽周慕儒早早的迎了上來,見到蕭布衣抱著裴蓓,吃驚地問。“蕭老大,怎麼了?”

他們信得著裴蓓地安排,都是聽從裴蓓地吩咐,並沒有進入賭場,只準備在外邊攔截,沒有想到蕭布衣最先出來。

“去找這裡最好的神醫,慕儒阿鏽陪我就好,你們都留下來等候孫親衛吩咐。”蕭布衣畢竟不放心孫少方在此。

眾禁衛面面相覷。卻都是應承。

孫少方望著蕭布衣遠去的身影不見。這才轉過身來,緩緩的撿起了一把單刀,望向周定邦道:“為什麼不敢看我?”

周定邦本是失魂落魄。這會兒卻是滿頭的汗水,“孫大哥……”

孫少方揮手止住,“你莫要再叫我是大哥,我聽到這兩個字的時候,只是想吐!”他的眼中終於露出憤怒之意,厲聲問,“為什麼?”

張慶一直都覺得孫少方淡定自若,可從他地憤怒卻看出他的傷心,孫少方是個重情之人,他雖然在蕭布衣面前不說什麼,可他也一樣不能忍受被兄弟手下出賣。

“不為,不為什麼……”周定邦喏喏道:“孫大,孫大人,我求你給我個機會,我是一時的鬼迷心竅。”

“鬼迷心竅?”孫少方慘笑道:“鬼迷心竅就可以讓你出賣兄弟,出賣你這個一直叫著的大哥?周定邦,我只想問你一句,我孫少方可曾虧待過你?”

“不曾。”周定邦屈膝跪了下來,大汗淋漓。

“誰讓你陷害刺殺蕭大人?”孫少方問。

周定邦不語。

孫少方冷眼看著他,‘嗆啷’聲響,丟了單刀在地上,“你不說我也知道是哪個!好,我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撿起刀來殺了我,然後從破廟走出去,第二條路,自行了斷!”

周定邦渾身顫抖起來,顫聲道:“孫大哥,我還有一家老小。”

“只有你有一家老小,難道我沒有,難道蕭大人沒有,難道張慶沒有,難道南下的弟兄們沒有老小嗎?”孫少方怒吼道:“我們奉旨保護蕭大人,蕭大人死了,這些的人哪個能活?周定邦,我告訴你,做人活著要有個義字,就算你如何鬼迷心竅,這些兄弟的性命都不被你看到眼中,我還能說什麼?你不把我看作是兄弟,可我一直把你當作是兄弟,但你就這麼對待你兄弟?今日不用廢話,你我只能活一個,你來決定。”

他說完話後,霍然轉身,背對周定邦,臉上反倒沉靜下來。

周定邦只是望著地上的那把刀,寒光閃現,渾身劇烈地抖動,卻還是伸出手去抓刀,張慶牙關緊咬,已經握住了刀柄。

周定邦終於抓住刀柄,霍然站起,揮刀刺去!張慶上前一步,卻又是退後,轉過頭去。

‘噗’地一聲響後,周定邦手中單刀已經刺入自己的腹部,直沒刀柄,卻還是死死的望著孫少方道:“孫大哥,請讓我再叫你一聲孫大哥……”

孫少方沒有回頭,眼中卻是突然迸出淚痕。

“我知道你對我們兄弟地好,我真的對不起你。”周定邦腹部鮮血流淌,全身無力,緩緩的跪在地上,喘息道:“他們讓我殺了你們,不然就殺了我的母親和兒子。”

孫少方霍然轉身,失聲道:“你怎麼不早說?”

周定邦慘笑道:“我怎麼能早說,你不敢拿蕭大人的性命做賭注,我何嘗敢拿母子的性命做賭?我出了京都,就是註定要死了,你說我和你只能活一個,其實是我和蕭大人只能活一個。孫,孫大哥,刺你那一劍我必須要刺,不然,不然我的母親兒子都要送命。可刺了這一劍,我知道我罪不可赦,我,我只盼,孫大哥你能,原,諒,我。”

孫少方一把抓住周定邦的手臂,嘴唇咬的出血,“我,我原諒你。”

周定邦雙目漸漸失去了神采,輕聲道:“謝謝,謝……”

孫少方雙臂一沉,周定邦卻是早早的垂頭下來,一動不動。孫少方無力的坐在了地上,失神良久這才艱難的站了起來,“張慶,定邦是為了保護蕭大人而死,今日的事情,不要對兄弟們說。”

張慶早就淚流滿面,點頭道:“孫大哥,我知道,可蕭大人他?”

“蕭大人什麼都不會問。”孫少方歎息一聲,“他是個好人,我是惡人。”他說到這裡,飛快的揩去眼角的淚水,淡淡道:“張慶,好好的找個地方埋了他,取了遺物到時候送給定邦的母親,記得幫他們母子討要殉職的俸祿。我在我來做,我若是死了的話,請你幫我做到這些。”

張慶驚詫道:“孫大哥,你何出此言?”

孫少方已經向賭坊外一步步走去,最後說了一句,“人都會死的!定邦如此,你我也一樣。”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3
一六六節 拳毛騧

城的清江馬場在宋城東南,群山緩拱,一水環繞。水,與通濟渠並行南下,源頭是在陽大周山洛口。

河水清澄,微風吹來,水面波紋湧卷,宛若浮花晴空曼舞。兩岸風景如畫,風光秀麗,落葉隨風搖曳,天上流霞由紅變金,再過片刻,紅彤彤的日頭跳出來,灑下萬道金芒在水面,粼粼泛光,煞是好看。

天色尚早,鳥兒才歡快的叫起來,山中卻已經行出了十數騎來,或矯健,或嬌豔,卻都是臉上有些無奈和凝重。眾人渡過汴水,繞過城郭向離距離這裡十數裡的官渡進發。

人雖表情凝重,馬行的卻是疾快,十數裡的道路不算太遠,眾人不到半個時辰就已經趕到,人在渡口,都是齊齊的望著運河上游,只見到河面開闊,船隻雖有往來,想見的大船卻是不見。

“大哥,我就說來的早了。”一馬上的壯漢望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道。

大漢孔武有力,鼻直口闊,一看就是心直口快之輩。

被他叫做大哥的老者濃眉直鼻,臉型頗為俊朗,看起來也曾英俊過,只是如今歲月雖是無痕,卻把痕跡都刻畫在了他的眉心之上。他眉心川字紋深陷緊鎖,鬢角星點的華髮都是彰顯蒼老。

“來的早總比晚到的好。”老者喃喃自語,只是望著江面,突然歎息一聲,“大家都耐心點,再等等。”

“爹。這個太僕少卿好大的架子。”老者身邊地馬兒上端坐一個年輕人,英姿勃發,神采飛揚,用手勒著馬韁,卻是伸足輕踢馬腹,馬不安靜,人也一樣的有些不耐。

“子建,莫要亂說。小心隔牆有耳。”老者皺眉道。四下張望眼。很是謹慎。

“大哥,你也太小心了些。”壯漢搖頭道:“這裡鬼影都沒有一個,都是馬場的人,又有哪個會亂說?我倒覺得子建說的不差,這個太僕少卿實在是太大的架子。你說我們現在都是等了第四天了吧?說他在雍丘的時候,驛站的公文就到了宋城,轉到了我們清江馬場。按理說三天前這個太僕少卿就應該到了宋城,我們大張旗鼓的去迎接,結果等了一天都是不見。到現在每天都是出動十數個人來迎接,難道我們除了迎接他不用做別地事情了嗎?他要是心血來潮突然回轉,也不通知聲,若是一年不到,我們難道就要接一年?現在已經是第四天,就算烏龜爬也要爬到宋城了。更不要說是坐船順流而下。可我看呀,今天又是白等了。”

老者對兒子可以訓斥,對於兄弟地態度明顯好了很多。“萬水,話不能這麼說,想來蕭大人公務繁忙也是說不定地。這一路並不太平,行的慢些也是有情可原。你們有不滿,對我發發牢騷也就是了,到時候蕭大人來了,這些可是萬萬不能提起。”

“不能提起不能提起,”子建揮鞭空中擊去,響聲清脆,“爹,我們在這辛苦等候,我只怕這個大人還在倚紅偎翠的逍遙快活……”

“子建,就你的牢騷最多。”旁邊一女人低聲訓斥道:“人為刀,我為魚肉,爹爹也是為了牧場大局著想而已,你要是爹爹,你能如何,不接了,回去睡大覺嗎?”

“姐姐,我?”子建噎聲不語,有了忿然之色,卻不是針對姐姐,而是對那個還不知道身在何處的太僕少卿蕭大人。

姐姐的美麗有如汴河之水,別有風姿。她膚色勝雪,眉黛凝翠,瓜子臉,雙眸水靈靈的一轉,頗為靈動。

“聽說這個太僕少卿好逸惡勞,最講奢侈,因為這點很對聖上地脾氣,才能成為聖上身邊的紅人,所以才能擠掉原先的太僕少卿,坐到如今的位置。”姐姐批評完弟弟後,開始對從未見面的太僕少卿進行認為是很客觀的評價。女人雙眉微皺,顯然對要迎接的人也是不喜。她一皺眉,風中俏生生的惹人憐愛。

眾人都是傾聽,對於此女倒很重視,就運算元建都是安靜下來。

姐姐接著道:“聖上選人我們都是不好多說什麼,可能夠取代宇文化及地人,我想應該是更難應對。爹,叔叔和子建他們有牢騷很正常,當然你老擔憂也是應該。京都來人說,廬陵馬場地馬行空和這個太僕少卿認識一場,喝過酒的,沒有想到帶了馬兒去東都,還是被他百般刁難,後來聽說馬行空是走了太僕少卿准老丈人袁嵐的關係,這才放地行,不然他就是找藉口不收廬陵馬場的馬匹,馬行空也是無可奈何。”

“姐姐你怎麼這麼清楚?”子建不解問道。

“你姐姐為了牧場竭盡心力,哪裡像你,成天使刀弄棒的!”老者語重心長的望著兒子道:“子建,你要是……”

“我要是能有姐姐的一半努力,你就放心把牧場交給我了,是吧?”子建笑著搖頭,“爹,你說的不累,我聽的耳朵起了繭子。好在我沒有姐姐的一半努力,我也是不想接管這個牧場的。爹,成天和牲畜打交道有什麼味道,我要求得功名回來光宗耀祖才好。”

老者氣的鬍子撅起來,“你這個忤逆子,說的混帳話,養馬有什麼不好,不用勾心鬥角……”

“子建。”姐姐低聲呵斥道:“你總是喜歡頂撞爹的,太不像話。”

子建嬉皮笑臉道:“姐,我不過是和爹開個玩笑而已,爹,姐,你們都不要生氣了,我錯了,我留在牧場努力好吧?可姐姐,你方才說了那麼多,你到底想說什麼?馬行空還有個袁嵐做溝通,你不是想說,你也準備為了牧場的發展,犧牲一把,用美色來討好這個太僕少卿吧?”

姐姐聽到子建前面的話才舒心點。聽到最後幾句,玉面生霞

二話,催馬過來揚鞭就打,子建大叫救命,早早地逃眾人都是笑了起來,稍微緩解下鬱悶的氣息。

等到眾人安靜下來。姐姐才道:“當然不能是他需求什麼。我們就提供什麼。我想說的是。從京都來的消息,還有他的遲遲不到,對廬陵馬場種種刁難來分析,可看得出這人多半好色貪財,貪婪成性,且不尊法度。雖然我們都不喜這種人的作為,可人家是太僕少卿。我們這次儘量不要頂撞,只求安生的送走他後,以後我們送馬到了東都他不刻意為難就好。”

眾人聽到這裡,都是點頭苦笑,知道說的雖然不中聽,但還是在理。

“大哥,你看。”壯漢一指江面,“好像是他們來了!”

眾人大為振奮。都是扭頭向江面望過去。見到江面有幾點黑影,轉瞬變大,揚帆疾進。風馳電掣般。眾人都是相顧愕然,子建一旁搖頭道:“二叔,我想你搞錯了,這個好財好色地貪官怎麼會把船開地這麼快。如果他是這種霹靂作風,我估計此刻都是到了淮水了。”

眾人不信,卻又希望是太僕少卿駕到,等到三艘大船在官渡旁停下,都是面面相覷。這些天他們一直都在苦候,可等到來地時候,都是心中惴惴。

子建雖然方才調侃,到這個時候反倒安穩了起來,老者見到一人當先下了船,眼前一亮,早早的上前道:“趙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恭候大人和少卿多時了。”

老者去過東都,認得這是乘黃丞劉江源,既然太僕寺的乘黃丞在這條船上,不問可知,太僕少卿當然也在船上。左看右看,見到船上下來幾個人,一人陰沉著臉,臉上鏽跡斑斑,說是鐵匠倒還有情可原,說是少卿那是打死白萬山都不信的。另外一個男子敦厚壯實,更像是種田的出身,還有一個年輕人長的倒不差,甚至可以說是英俊非常,樸素打扮,卻是眉頭微鎖,好像有什麼不滿之事。

老者經驗豐富,卻覺得這三人都不會是太僕少卿,最後那個年輕人倒是氣度從容,不同凡響,只是實在太年輕,怎麼會官及四品!沒想到劉江源閃身到了一旁,拱手向那個樸素打扮地人施禮道:“蕭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求見。”

白萬山愕然,做夢沒有想到這麼個年輕人居然就是太僕少卿!他沒有想到此人年紀輕輕,和自己兒子差不了多少,已經是官及四品,身為大隋堂堂的太僕少卿。看來自己這些年的歲數雖然沒有活在狗的身上,卻活在了馬兒的身上,心中有些自嘲,卻還是畢恭畢敬的上前施禮道:“白萬山參見少卿大人。”

眾人見到白萬山向年輕人施禮,都是吃驚,子建姐弟也滿是詫異,又帶有好奇的看著這個傳說中倚紅偎翠,貪財好色地太僕少卿蕭大人!

眾口鑠金,三人成虎,蕭布衣沒有想到,按照眾人想當然地推測,他已經變成了無惡不作的化身。

年輕人當然就是蕭布衣。陰沉著臉的是阿鏽,種田地是周慕儒。

蕭布衣望著眼前的老者,卻是想著貝培的病情。

那夜裴蓓又病又累的暈了過去,蕭布衣大為擔心,當下去找了雍丘的那個白神醫。白神醫見到裴蓓被蕭布衣抱過來,大為惱怒,呵斥這種人不知自愛,自己是無法可救。蕭布衣知道他也是一番好意,只能陪著笑臉說情,白神醫見到諾大個太僕少卿也是謙虛,只能歎息說道,裴蓓的病情現在已經病入膏肓,都說病來如山的,她這病被寒水一擊,如今爆發出來,他是無能醫治的。蕭布衣大為心驚,聽到白神醫又說,按照他多年的經驗看來,裴蓓身體只能愈發的虛弱,甚至到死,至於陰陽虛實什麼的蕭布衣聽不懂,聽到白神醫結論的時候只是腦海一片空白,只是反復問白神醫如何醫治。白神醫憐憫的望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讓他勸裴蓓少些發力流血,或許能活的時間長一些。或許十年八載,或許三年五年,只是要像這幾天一樣的拼命,或許幾個月就會暴斃地。他現在只能開些調理的藥來,希望裴蓓好自為之。

蕭布衣辭別白神醫後,腦海相當的混亂,可他很快知道應該怎麼做,第一,當然就是禁止裴蓓再動武,這對別人來說或許是難事,可對於蕭布衣來說。還是可以做到。他能為裴蓓做到的第二件事情就是四處尋訪名醫。希望能有什麼更好的解決方案。從雍丘到宋城乘船來並不算遠。快的話不過是一天的路程,可是蕭布衣卻足足行了三天,每過一處城鎮,他都要停船上岸,讓禁衛出動尋訪下當地的名醫。眾禁衛前段時間憋地發慌,這幾日卻是溜地腿細,好在眾人都覺得蕭大人為人寬厚。又欽佩裴蓓地捨生忘死,都是賣力的尋找。只是這世上醫生好找,名醫難尋,蕭布衣這三天來找到的醫生比他一輩子見到的還多,碰到有的醫術精湛的,和白神醫一樣的診斷,只是搖頭勸裴蓓多多休息,有地批個神醫的外皮。行著庸醫的齷齪。見到裴蓓,知道蕭布衣是大官,只是恭維裴蓓長命百歲也是不成問題。蕭布衣不知道裴蓓能否長命百歲。卻直覺的知道裴蓓的身體漸漸的虛弱,裴蓓沒有說,他也沒有說,但是二人都是心知肚明。

裴蓓沒有拒絕蕭布衣的好意,但是堅持每次出行要騎馬,蕭布衣不明白她的堅持,卻堅持陪同。這三天地時光對等待地人來說或許漫長,對於二人來說,卻是極為短暫。

回首望過去的時候,發現裴蓓站在不遠處,臨風而立,只是望著自己,蕭布衣有些心酸。

裴蓓還是男裝,蕭布衣不知道她為什麼還

打扮,卻是尊重她的決定。二人目光一觸即閃,可過頭去地時候,卻知道裴蓓還是在望著自己。

蕭布衣想著心事,和白萬山無關,可白萬山當然不是這麼想。

白萬山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見到蕭布衣一下船後就是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卻直覺的認為這個太僕少卿不好伺候。蕭布衣沒來之前,眾人滿是嘲弄,可是見到蕭布衣立在那裡,話都不說一句,都感覺壓力倍增,子建心中嘀咕,這個太僕少卿看眼神舉止好像還是練家子,他倒不見得是酒色之徒,可是這架子實在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

“蕭大人,清江馬場的白萬山求見。”劉江源見到白萬山在那施禮不動,尷尬非常,只好提醒了一句。

“哦。”蕭布衣回過神來,順口問了一句,“你就是白萬山?”

白萬山哭笑不得,只能回答:“老朽的確是白萬山。”

“哦。”蕭布衣問了句後,又是在想,通濟渠沿河兩岸,陽,雍丘和宋城都是大地方,倒要好好找找神醫。

他一句話後又把白萬山晾到一旁,想著自己的事情,劉江源孫少方都知道大人為什麼心不在焉,馬場的眾人卻都是變了臉色,以為這個太僕少卿故意為難了。子建壓低了聲音道:“姐,我看形勢不妙,這個蕭大人好像特意找茬的。”

子建的姐姐見到蕭布衣的愛理不理的神情也是大皺眉頭,卻是不好上前插話,劉江源咳嗽聲,“白場主,陳牧監為什麼沒來迎接蕭大人呢?”

劉江源問的是正理,因為清江牧場是大隋的官方牧場,卻還是需要私人來進行牧馬之事。梁郡宋城一帶牧場還是有幾個,最大的當然就是這個清江,卻都是歸牧監統一協調調度,陳牧監也就地方一級的頭兒,白場主如果用蕭布衣現代的觀點來看,就是個包工頭而已,如今頂頭上司來視察,當地的牧監不來迎接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白萬山畢恭畢敬道:“回大人,陳牧監年老體衰,本來大人說三天前就到。三天前陳牧監早早的和我出來迎接,可是大人卻是沒到,陳牧監年紀大了,偶感風寒,如今臥床不起,只能讓我前來迎接,倒不是對大人的不恭敬。”

“陳牧監病了?”蕭布衣插嘴道。

白萬山心中打個突,“的確如此,萬山不敢多言。”

“病的重嗎?”蕭布衣問。

白萬山乾咳一聲,臉上有了異樣,心道你小子也夠惡毒的。難道真地擺官威,人家病了不重就要出來迎接你?他說的倒是實情,陳牧監也有一把年紀,和他合作多年,交情甚好。這次看起來,病了不來迎接反倒給這個少卿借題發揮的機會。

“這個嘛,應該不算太重,可望大人垂憐……”白萬山竭力解釋。

“哦。”蕭布衣歎息一聲。很是失望。“病的不重。那也不用看醫生的。”

他最近為裴蓓心焦,也以裴蓓為參照,只是想著陳牧監病了自然要請醫生,請醫生的話,自己可以直接去拜訪,順便幫裴蓓問診,倒也沒有多想什麼。至於打擊天下牧場。聯盟一家的計畫暫且擱淺,也沒有對白萬山動什麼心思。可白萬山小心加小心,只覺得這個太僕少卿雖然年輕,可是每說的一句話都是大為毒辣,很有深意。想到馬行空平白被整,蕭布衣問醫不懷好意,白萬山心中發苦,這該來地還是會來地。這個太僕少卿。陰險非常。抓個蛤蟆能捏出五銖錢來,自己大大地破費一把那是不可避免了。

馬場眾人也都是如此的想法,只是方才鬧歸鬧。真正應對的時候還是要看白萬山的,子建揮舞下馬鞭,發洩著心中的怒氣,卻被姐姐一把按住,緩緩搖頭,心道你不鬧事人家還找事,你要是出言頂撞,那還了得?

“大人,”劉江源一旁道:“既然陳牧監有病不能來接,那眼下我們先和馬場主去清江牧場看看牧場的情形如何?”

蕭布衣也知道這神醫可遇不可求,孫思邈這種人還不是千年也就有一個,自己過猶不及反倒不好,回頭望了眼裴蓓道:“貝兄,你意下如何?”

裴蓓既然還是男裝,他也就稱呼貝培感覺到愜意些。

貝培輕笑,“蕭大人做主就好。”

白萬山大為搖頭,心道你是少卿還是人家是少卿,不過能讓這個倨傲的蕭少卿稱呼一聲兄地,想必也是凶的不得了,自己前幾天算命,說是要有一凶劫,難道應在這二人的身上?

眾禁衛早早的下船,前呼後擁的圍著蕭布衣,在白萬山的引領下向清江牧場進發。馬場眾人見了護衛的架勢,已經弱了半截,感覺到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了。裴蓓流覽周邊如畫的風景,不時地看一眼蕭布衣,心中卻沒有多少傷感,只覺得幸福。

真正墜入愛河地女人無論老手還是殺手,表現的都和初戀少女沒有什麼兩樣,若是沒有初戀的感覺,只能說是沒有墜入而已。

她一路和蕭布衣求醫,心中沒有埋怨上天待她太薄,在她才脫離了影子盟地組織後,就讓她命不久遠,她只是感謝老天在她這一生的最後時刻,讓她遇到了蕭布衣。她求醫的時候只是要求乘馬,不想乘轎,不是因為轎子氣悶,只是因為想要多看蕭布衣一眼,無論以後如何,她要牢牢記住眼下發生的一切。當然她知道,傻大哥多半不會明白自己的苦心,可她更喜歡他的不明白!

眾人過了汴水,裴蓓見到明亮的河水,微笑道:“蕭大哥,這就是清河嗎?”

她也從未來到這裡,只以為既然是清河馬場,自然要有清河。這

淨,多半就是清河了。

白萬山一旁趕快回道:“這位先生,這是汴水。”

裴蓓不解道:“那你們清河馬場的清河在哪裡?”

白萬山怔住,不知道如何解釋,蕭布衣卻是含笑道:“有一次我在東都吃面,面攤上掛著的招牌是牛削麵,我要了一碗後才發現一丁點牛肉都沒有,忍不住的質問說牛肉在哪裡,人家卻說削麵的師父姓牛的,我想清河馬場也是如此。”

裴蓓有些恍然道:“這些人也真的狡猾,要是我碰到這種欺瞞,只會把他的肉一片片的割下來下到面裡面,讓他敢騙我們!”

二人說完都是大笑,白萬山卻是冒汗,心道這二人指桑駡槐,含沙射影,顯然是警告自己了。

眾人過了汴水,地勢漸高,只是還是頗為平坦,一路上漸漸見了崗哨城堡,互相呼應,戒備森嚴。

白萬山見到蕭布衣對崗哨和城堡頗有興趣,解釋道:“蕭大人,如今世道不算太平。多有搶匪出沒,瓦崗離這雖遠,對這也是虎視眈眈。更有其他賊匪也是垂涎這裡的戰馬,這些崗哨城堡都是加修,只為了防備之用。”

蕭布衣點頭,說了句不錯。這裡地佈置倒和東都外的皇家牧場大同小異,尤其是在險要處防護和人手的配備。現在還是太平,要是再亂一些。憑藉這裡的守備。也算是易守難攻。輕易不會讓人得手。

白萬山看不出他的表情,心道這人怎麼心機如此深沉,真的和惜秋說的一樣,比宇文化及還要難以對付。宇文化及是貪婪,但是有什麼要求都會直說,這位倒好,總是喜歡玩陰的。這會多半隻在尋找自己地錯處,然後大做文章。他自從見到蕭布衣下船後,就很少見到他笑,實在琢磨不透他地心意,不由大為苦惱。

蕭布衣不知道這個老頭想了那多,只覺得這個老頭見到自己後一直皺著眉頭,難道是牧場出了什麼問題?

二人心思擰勁,都是悶葫蘆般。眼前一道頗深地溝壑。牧場對面放下吊橋讓眾人通過。眾人才過了吊橋,迎面急衝衝的來個了管家模樣的人,見到白萬山道:“場主。酒席已經準備妥當,是否現在入席?”

白萬山望了眼蕭布衣,擠出笑容道:“我們已經擺酒設宴,準備為蕭大人接風洗塵,不知道蕭大人意下如何?”

蕭布衣看了眼天氣,心道晌午不到,你這準備的可太周到了些,“我還不餓,你們先安排下休息的房間,讓大夥休息下,我就先去看看馬匹牧養的情況。”

裴蓓搖頭道:“既然如此,我也不累,蕭大哥,我要和你一起。”

蕭布衣以手按住她的肩頭,微笑道:“來日方長,你要多多休息,聽我一次好不好?”

裴蓓聽到他說地來日方長,隱有暗示,不由臉上發熱,只是想,若真的和蕭布衣來日方長的話,那可是神仙都不願做的,只是自己恐怕等不及來日方長的。見到蕭布衣誠懇的目光,雖是不舍,還是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

蕭布衣笑了起來,“到了這裡還有什麼需要小心的,你先去休息好了。”裴蓓應了聲,白萬山早早的讓下人領裴蓓去休息,搞不懂二人到底什麼關係。

白子建露出鄙夷之色,心道兩個大男人婆婆媽媽地,這個蕭大人年紀輕輕,看來是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癬,怪不得對姐姐也不望上一眼。京都貴人權臣多是生活爛,這個蕭大人也是好不到哪裡。

蕭布衣又安排人孫少方休息,孫少方來到這裡,終於放鬆點心弦,知道暫時不會出現什麼問題。這幾日他一直都是硬抗,頗為疲倦,知道蕭布衣地好意,也不推脫,徑直去休息。眾禁衛這幾日也是筋疲力盡的尋找神醫,頭一次見到蕭大人沒有安排,都是覺得機會難得,也是早早的去房間休息。

馬場眾人不知道情況,都是摸不著頭腦,暗道這些人可能在前段路上吃喝嫖賭太甚,這白日都是一個個先去睡覺。蕭布衣卻是精神還足,由白萬山帶領地去巡視馬匹。雖然楊廣給了他個便宜行事的旨意,他卻知道此次巡查的重要,當然想要先瞭解清江馬場的特點再說。

白萬山讓眾人都是跟著,先去早早準備好的駿馬牧養處,一路上眾人都是沉悶,抱著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念頭。還沒有到了預先的地點,一旁的圍欄處已經見到了十幾匹馬兒,或是矮小,或是瘸腿,蕭布衣看了一眼,微笑道:“白場主,這就是你們馬場養的馬兒嗎?果然名不虛傳。”

蕭布衣問話的功夫,目光掠過了馬匹,卻是落在了圍欄外一個大漢的身上。

大漢身材魁梧,只是不修邊幅,身上的衣服褐黃斑駁,沾著不知道是馬糞還是什麼,頭上還有著幾根雜草,看起來頗為邋遢。這些人走了過來,他只是叼著枯草,並不站起,目光從蕭布衣的身上掠過。

白萬山汗水已經流淌了下來,回頭望了女兒一眼,有了責備之意,“惜秋,這是怎麼回事?”知道太僕少卿要來巡查,白萬山找找的做了準備,只想著給太僕少卿看到最好的一面,這些事情向來都是心細地女兒準備。本來應該萬無一失的,哪裡想到居然冒出這十幾匹劣馬來。

白萬山一子一女,兒子叫做白子建,女兒叫做白惜秋,也就是瓜子臉的姑娘。白惜秋這一路下來,也和父親一樣,心情忐忑,搞不懂蕭布衣到底什麼心思。這個男人徹底打破了她原先的設想。官渡旁的一番分析本來是她的推測。可是見到蕭布衣的第一眼。憑藉女兒敏感的心思,她就知道這個蕭大人和酒色之徒扯不上關

:坦誠和雙眉間的憂慮。這本來是稍微有些矛盾的形容,可在這個男人身上出現,有種非比尋常的魅力。但他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太僕少卿的高位,不知道還有什麼憂心的事情?

見到父親責備地目光。白惜秋望向馬欄旁的大漢,有些苦笑,低聲道:“爹,又是蔡叔叔搞鬼,本來這些馬兒都要處理掉,不應該在這出現的。”

白萬山見到那個大漢,也是無奈搖頭,咳嗽聲道:“蕭大人想必也知道。很多時候。馬兒也是良不齊的,這些劣質馬匹我們是絕對不會提供給官府的。所有的劣質馬匹每過一段時間都要挑選出來,統一進行處理。大人趕的也是巧。正好碰到一次。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這些絕對不會獻給官府的。”

蕭布衣笑笑,那面地大漢卻是喃喃自語道:“劣馬嗎?唉,我只怕又是明珠暗投了。”

“大人,還請隨我到那面去。”白萬山急於糾正錯誤,就想領著蕭布衣去看駿馬,陡然間圍欄中一聲長嘶,有如龍吟。

蕭布衣才要舉步,霍然回頭,雙目如電。白萬山一凜,竟然後退一步,搞不懂這個蕭大人怎麼會有如此犀利地眼神。

白惜秋嬌斥道:“蔡叔叔,你又搞鬼,我……”她話音未落,蕭布衣已經緩步向圍欄走去,目光中露出了奇異的神色,卻是望著圍欄中的馬兒。

奇怪地是,蕭布衣滿是驚詫,大漢亦是如此,緊張的望著蕭布衣,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期待,白萬山見到蕭布衣中邪般的前行,看樣就要翻身進入馬廄,想要阻攔,卻被白惜秋一把抓住,緩緩搖頭,低聲道:“爹,看起來蔡叔叔是故意的,你就滿足點他的願望吧。”

白萬山歎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我只怕驚嚇了蕭大人,我們牧場從此再無甯日的。”

“那我來照看蕭大人。”白惜秋快步上前,緊跟在蕭布衣的身後。

蕭布衣目光落在一匹黃色馬兒的身上,突然問道:“你養的?”

“不是。”大漢搖頭,“可這是我選的。”

“好眼力。”蕭布衣一挑大拇指,真心讚歎道:“兄台貴姓?”

他以堂堂太僕少卿的身份問一聲兄台,實在是給大漢天大的面子,白萬山父女滿是詫異,這算是蕭布衣下船後的第一次讚歎吧,誰都想不到他送給了邋遢的大漢。

大漢臉上沒有絲毫的感動,淡淡道:“敝姓蔡,只是大人也看得出是好馬嗎?”他雖然竭力裝出平靜,可是一聲大人現出尊敬。

蕭布衣推來欄門,徑直走到那匹黃色馬兒的身邊,上下打量了半晌,伸手按了下馬腰,歎息道:“此為好馬,可惜珠玉蒙塵,有如兄台般。”

他話一出口,白惜秋差點噴飯,蕭布衣身邊的那匹馬,豈是一個醜字形容。馬兒黃毛黑嘴,一匹馬毛是黃色的倒是不醜,可這匹馬體毛捲曲好似魚鱗般,如今養馬都是認為馬毛光順柔和為良馬,若有了卷毛,那就和雜種無異,也是列為賤醜的行列,蕭布衣以劣馬做好馬,倒算是有眼無珠。

白萬山卻是暗自叫苦,心道這個蕭大人多半是想用這匹醜馬大做文章,要是選了去,送到京城參自己一本的話,那整個牧場就要雞犬不寧的。

大漢輕輕歎息聲,“大人可知道這馬兒的出處?”

他這是個考校,實在是想知道蕭布衣是真的懂行,還是不懂裝懂,抑或是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這馬兒他辛苦的帶回來,卻被眾人譏笑嘲諷,不免心灰意冷,知道世人不知自己的良苦用心,這次把這匹馬兒又藏在劣馬之中,放在去看駿馬的必經之路,其實卻已是無望。他知道當上太僕少卿的人不用會識馬,只要懂得拍人就可以,但還是想試上一試。

蕭布衣略微沉吟下,“這匹馬來自突厥?”

大漢雙目放光,居然一把抓住了蕭布衣的手臂,“你怎麼知道?”

白惜秋大驚,望見蔡叔叔手上多半還有馬糞,居然敢抓住高高在上的蕭大人,那可是極大的失禮,本想勸阻,卻發現蕭布衣若無其事,並不介意,倒不好欲蓋彌彰。

蕭布衣心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我只是在千年後的書籍上見到,沒有想到今日居然得見真身,倒是意外,“這種馬兒好像叫做拳毛騧,矯健善走,蹄大快程,兼有長力,用於疆場上,實乃不可多得的戰馬!”蕭布衣說到這裡,心中一動,已經想到了李靖說的鐵甲騎兵,這馬兒不正是天賜良機?

大漢聽的臉放異彩,深施一禮,欽佩的不能自已道:“敝人蔡穆,只以為大人身在高位,不識得馬匹,沒有想到大人學識淵博,目光如炬,蔡穆佩服的五體投地。”

“蔡穆?”蕭布衣記下了這個名字,微笑道:“這種馬兒都被你選中,千里迢迢的帶回來,實在好眼力,我對兄台也是大為佩服,但你可知道這馬兒是怎麼繁殖的?”

大漢臉現扭捏,“回大人,我是知道的,只是怕大人聽了會厭煩。”

蕭布衣放聲大笑道:“你說別的我會厭煩倒是說不準,但是要說牧馬,我這輩子不會煩的”說到這裡,蕭布衣居然拉著蔡穆一屁股坐在方才蔡穆坐的地上,“我倒要好好聽聽,這馬兒是怎麼繁殖的。”

二人轉瞬熟識的老朋友般,見到高高在上的太僕少卿坐在了地上,白惜秋父女不由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3
一六七節 陰差陽錯

惜秋見到蕭布衣隨意的坐在地上,鄉野走卒般,大為過蕭布衣的倨傲不遜,貪財好色,自高自大或者敲詐勒索,卻沒有想到過,蕭布衣其實也很和善,而且看起來,真的對馬兒很熟悉。這對白惜秋來說,實在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惜秋,老蔡最聽你的,你快勸勸老蔡,現在成何體統。”白萬山不敢拎著蕭布衣起來,說你太僕少卿只能坐在椅子上,怎麼能屈尊紆貴的坐在地上,所以只能打蔡穆的主意。

“爹,讓他們說吧。”白惜秋勸慰父親道:“我倒覺得這個蕭大人不像我們想像的那麼刁鑽。”

白萬山一怔,“女兒,你不是說這人……”

“女兒也會看錯人的。”白惜秋輕笑道:“現在看起來蔡叔叔很對蕭大人的脾氣,既然如此,我們不如投其所好,讓他們聊好了,說不定反倒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白萬山苦著臉,“我只怕老蔡的脾氣古怪,要是得罪了蕭大人,那真的是得不償失了。”

“有我們在旁邊,應該沒事的。”白惜秋也拉著父親坐到了一旁,白萬山略微皺眉,卻也不再說什麼。蕭布衣早就和蔡穆談的熱火朝天,蔡穆有些感慨道:“蕭大人,都說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卻不知道世上馬兒也是如此。”

蕭布衣沒有想到蔡穆看起來老粗一個,竟然也是旁徵博引,點頭道:“蔡兄說的不錯,其實這拳毛騧除了在世人眼中難看一些外,要說長途奔走,行軍打仗上,絕對不差于別的馬匹,要想推廣拳毛騧,如何改正世人這個觀念還是至關重要的。”

蔡穆一拍大腿道:“著呀,只是這拳毛騧在中原極其少見。或許到現在只有這一匹,不知道蕭大人在哪裡見到過?”

蕭布衣見到三人都是望著自己,微笑道:“我其實也去過草原選馬,當時湊巧見到了一匹拳毛騧,見到它長相奇特,這才留意記一下,聽說是什麼權于麾國的馬匹,只是當時繁忙。也不方便帶回來。”

“大人實在是見識廣博,”蔡穆真心真意道:“其實這拳毛騧本是雜種馬的。”

“哦。”蕭布衣點點頭,“原來如此。”

他表現的實在有點平靜,蔡穆卻是詫異道:“難道蕭大人不鄙夷嗎?”

“鄙夷什麼?”蕭布衣反倒有些奇怪。

“我說拳毛騧是雜種馬。別人都是不屑的。”蔡穆搖頭道。

蕭布衣笑了起來,“這有什麼鄙夷的,純種馬有純種馬的好處,雜種馬有雜種馬地優點了。”

白萬山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心道還有說雜種馬好的,實在滑稽,白惜秋卻是有些臉紅低下頭來,不能討論這個問題。更是不好插嘴。

蔡穆又是一拍大腿,滿是興奮,“大人就憑這一番話。這太僕少卿真的當得。哪裡像上次。我和那個宇文化及說了一通。把這馬兒推薦給他,結果被他恥笑一場。”

蕭布衣問道:“原來蔡兄也向宇文化及提過這種拳毛騧嗎?”蔡穆不顧白萬山的連使眼色。大聲道:“當然,我本來要為大隋養出平定四海的馬匹,沒有想到明珠暗投,總是不能得到賞識。宇文化及狗屁不通,偏偏掌管這大隋的馬場,這才讓馬行空之輩占了主流,他只求馬兒俊美,不求實用,卻是得到了極大的好處,這種奢華之風又讓其餘地牧場爭相效仿,養出的馬兒除了炫耀和拉車,再無他用。我只怕再過幾年,大隋不會再有征戰之馬,亡國不遠矣!”

“老蔡。”白萬山厲聲喝道:“你……”

如此大逆不道之話出自馬場之人,白萬山知道自己也是推卸不了責任,臉色都嚇的有些發白。白惜秋也是皺眉,低聲道:“蔡叔,你喝多了。”

蔡穆只是望著蕭布衣,目光灼灼,不發一言。

蕭布衣咳嗽一聲,拍拍蔡穆的肩頭道:“蔡兄忠心為我大隋,實乃大隋地幸事,不過言辭稍微偏激些,怪不得不被重用。”

他說的委婉,白惜秋終於松了口氣,白萬山心中惴惴不安,蔡穆卻感動的幾乎要流淚下來,“大人實乃蔡穆的生平知己。”

蕭布衣微笑道:“其實我也把蔡兄當作知己地,只是以後話不可亂講,我知道蔡兄的忠君之言,可是落在佞臣之耳,難免不會借題發揮。忠言逆耳,良藥苦口,我記下了蔡兄所說,眼下卻想問問這拳毛騧可以大批量的繁殖嗎?”

“這個略微有些困難,”蔡穆歎息一口氣道:“大人身為太僕少卿,當然知道如今浮華風氣正盛,這繁殖培育拳毛騧吃力不討好,費時費力,財力也是緊缺。想當年漢武帝為了抵禦匈奴,就是大力發展養馬業,為了改良馬種,不惜派遣使臣遠赴西域,引入大宛良馬三千匹發展改良馬業。可到了如今,世人多是以浮誇為美,反倒撇棄了古人優良之法,只是一味的以純種為良,大宛良馬雖是勝在短程衝刺,體態神俊,可若是長途跋涉,也是不如這拳毛騧地……”

蕭布衣點頭,“如果給蔡兄足夠的錢財和時間,不知道蔡兄可對改良馬種有多大的把握?”

蔡穆霍然站起,“蔡穆不才,當有八成。只因為我早就對馬種地改良研究過一段時間,只是,不過我就算大量地產出這拳毛騧,只怕也是沒人肯要。”

蕭布衣搖頭歎息道:“如此良馬當是良將最愛,怎麼會沒有人要,如果蔡兄有意,我當向聖上請奏,以後就由朝廷劃撥錢財,蔡兄為我大隋專心牧養這種拳毛騧……”說到這裡地蕭布衣搖搖頭道:“不對。”

“有什麼不對?”蔡穆緊張問道:“大人難道想要出爾反爾?”

白萬山呵斥道:“老蔡,你怎麼這麼和蕭大人說話?”

蕭布衣不以為意,心想這個老蔡倒是個直性子,也是研究成狂,自己正需要這種人手,不妨多多的拉攏,“我想要牧養改良地並非拳毛騧一種馬兒,據我所知,雜交改良馬匹很多時候都能綜合上代的優點,這馬兒呢。有的

,有的可衝鋒,有的不過是供人騎乘玩樂即可,就算之馬,也分百里千里耐力的區別……”

這下不但是蔡穆,白萬山和白惜秋都是讚歎的望著蕭布衣,心道這個太僕少卿比起前一個可是強盛太多,簡直算是這方面地大行家了。人家這次看起來真是的巡查天下馬場來了。並非故意來打秋風,這樣一來,他黑著臉不見得是針對清江馬場,蔡穆說馬行空養出的馬兒華而不實。這個蕭大人也沒有反對,難道是當初在京城的蕭大人,就是已經看出了這個弊端,這才對廬陵馬場開刀?

當然他們也是多少明白蕭布衣說的這些。畢竟他們也不是白給。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能不能屏除弊端是另外一回事,如今因為聖上好馬不懂馬,他又不用騎馬日行千里之流。半年能夠騎馬走個幾裡那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既然如此,宇文化及徵調馬匹務求高大神俊,馬毛彎一根都要被淘汰的。你這個拳毛騧和卷毛獅子一樣。那是宇文化及瞎眼都不會要。他們是替官家養馬,為了卻是私人的生活。馬兒最大地買家就是官府,官府如果不要的話,那他們只能喝西北風的。所以當蔡穆向白萬山說要養拳毛騧的時候,白萬山並不反對,可也絕對不是支援,只是任由他一個人折騰而已。當然如果官家要卷毛地,白萬山不要說馬兒,就是獅子也是可以養的。

“我想蔡兄可以齊頭並進,多改良幾種馬匹,避免耽誤時間,張將軍那兒是馬兒奇缺,邊塞也是如此,能夠養出衝鋒陷陣的馬兒當然好,能夠養出負載抗力的也好,當然能夠兩者兼而有之地,那是好上加好。”蕭布衣微笑站了起來,“我本來準備在這一兩天內就走,可是碰到了蔡兄,務求要把這件事處理妥當,我先和宋城縣令應你所需之物,然後奏請聖上,說這清江馬場大有可為,重點發展……”

“謝大人。”這次卻是白萬山和白惜秋齊聲應道,臉有喜色。

今次他們見到蕭大人下船,帶著一張欠打的臉,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道聼塗説之下,難免誠惶誠恐,只想送走這個瘟神就好,哪裡想到過會有這種好事。這個蕭大人別看年紀輕輕,做事卻是雷厲風行,務求實效,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官。

蔡穆扁扁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被心中的喜悅所占滿,只怕這是一場夢,一個勁地問,“蕭大人,你說的可是真的?”

蕭布衣一笑,徑直把劉江源召了過來,當下讓他書寫文書,蓋了太僕少卿地官印,然後讓他先去宋城處理一切。等到劉江源走後,蔡穆這才有些相信自己地苦盼終於有了曙光,還想拉蕭布衣談談別地,白萬山看了眼天色,已到晌午,慌忙止住這個馬癡道:“蕭大人辛苦了一天,也要休息吃飯,蔡老弟,反正蕭大人還要多呆幾天,你也不急於一時的換身乾淨地衣服,一會可要和蕭大人多喝上幾杯才好。”

蔡穆一直是心灰意懶,不修邊幅,這次少見的沒有反對,當下離去。白萬山吩咐女兒先去準備酒席,自己陪著蕭布衣,趁空當的功夫,一把抓住女兒道:“惜秋,你覺得這個蕭大人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白惜秋不解問,見到老爹曖昧的目光,臉上紅暈‘騰’的竄起來,“爹,你說什麼呢,我今天才和蕭大人見了一面呀!”

“有的時候,女人出嫁可連丈夫長什麼樣都不知道呢。”白萬山大有深意道。

白惜秋掙脫了父親的手臂,“爹,你真的越老越糊塗,你難道嫌你女兒嫁不出去,這才迫不及待的想要送人嗎?”

“蕭大人有什麼不好,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呀。”白萬山謹慎了一輩子,聽到蕭布衣有扶植清江馬場的意思,終於大膽了一回,四下看了眼,壓低了聲音,“你且聽聽為父給你分析下這個嫁給蕭大人的好處。第一呢,蕭大人是太僕少卿,惜秋你要是嫁給他。不用說,我們清江馬場以後吃香喝辣再也不愁。為父要是有太僕少卿做女婿,以後不用養馬也是不愁的。這第二呢,我們有蕭大人這個後臺,以後哪個牧場見到我們敢不畢恭畢敬?什麼馬行空牛耕田的,在為父的眼中,還不都是不值一提?第三呢,這太僕少卿可是四品的大官。這朝中四品的官可不多,是四品的估計都是七老八十地老頭子,為父要把你嫁給那些老頭子,這稱呼也是不好叫的。”

“你口口都是為父為父的。你什麼時候考慮過女兒的感受?”白惜秋跺腳嗔道。

白萬山奇怪道:“惜秋,我跟你說這些,就是在徵求你的意見嘛?你平日知書達理,也一直沒有許人。這蕭大人年少有為,英俊瀟灑,你總不會說,他配不上你吧?”

白惜秋轉身要走。卻被白萬山一把拉住,苦口婆心道:“惜秋,為父不能不說。這優秀的男人實在太少。如今見到一次千萬不能錯過。蕭大人巡查天下馬場。估計一年最多也是這一次的,他說多留在這牧場幾天。我想多半就是看上了你,我見到他不時的偷偷地看你幾眼呢。”

白惜秋止住腳步,低聲問,“他真的看我了嗎,我怎麼不知道?”

白萬山微笑道:“當初他和老蔡討論改良馬匹的時候,你一直都是低著頭兒,怎麼知道他看著你?為父老眼不花,在旁邊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惜秋呀,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蕭大人難得留在這裡幾天,你要是錯過,我只怕你以後想起都是後悔地。若是他真的喜歡,為父和你媽商量下,這幾天在這馬場舉辦婚事也是可以的。”

“我只怕是爹爹後悔吧。”白惜秋終於忍受不了父親的熱心,一甩袖子揚長而去,白萬山一隻手舉在空中,搖頭道:“唉,這丫頭!”

白萬山雖然覺得女兒地態度略微讓他有些不滿,但還是覺得今天畢竟功德圓滿。

錯有錯著,誰想到蔡穆的魯莽成全了清江馬場,自己以後還要和他多

才好。轉念一想,這也算是蔡穆對清江馬場的補償馬是不錯,可就為人太過耿直,上次宇文化及來的時候,他是畢恭畢敬地把這拳毛騧奉上,沒有想到被宇文化及譏誚了一頓,自己好說歹說,又是破費一把,這才平息了這件事情,要不說,這得看人,要非碰到蕭大人這樣的好官,想必今天自己又要頭痛的。

只是惜秋這丫頭,白萬山搖搖頭,怎麼就不了解做父母地苦心呢。

等到筵席開始,白萬山又讓下人去找女兒,只怕她不來失禮,沒有想到白惜秋倒是很快地來了,以白萬山地老眼不昏花來看,女兒好像還細心的化妝下,心中有了點底,張羅著客人入席。

說是客人,卻只有蕭布衣一人,眾禁衛沒事都在呼呼大睡,孫少方懶得為吃頓飯起床,婉拒了邀請,貝培卻是因為蕭布衣讓她多休息,吩咐白萬山不去打擾,讓人把飯菜送過去就好。

所以雖然筵席頗為豐盛,一桌子卻只是坐了幾個人而已。

蔡穆當然是必到,白萬山只怕兒子不懂事說錯話,把兒子拒之門外,又讓女兒坐到了蕭布衣地身邊,自己坐了個主位,幻想著以後天天如此最好。白萬山的弟弟白萬水也來作陪,不過他不愛說話,只愛喝酒,應該無妨。

筵席上的白萬山當然是感謝了一通,拍馬屁拍的自己有些臉紅,感謝完就是敬酒,白萬山只想著怎麼提及婚事,蔡穆卻是說馬兒說的讓人都插不上嘴。好不容易等到他歇了一口氣,白萬山這才說道:“蕭大人,聽說你到東都也沒有多久?”

“蕭大人這好官,當然不會天天在東都的。”蔡穆說的興起,也不管白萬山說什麼,自顧自說道:“蕭大人,我見過一種馬也是不差……”

“蔡叔叔,你總得讓蕭大人吃口菜的。”白惜秋一旁細聲道。

蔡穆只好撓頭,“你看我這脾氣,碰到知己拉著說到天亮也可。”他這輩子養馬,雖然把牧場管理的井井有條,卻總是不得志,這下遇到賞識之人,只恨不得掏心窩子說話。

“蔡兄如此癡心,怪不得能養出好馬。”蕭布衣微笑的端起酒杯。“來,我先敬你一杯,只盼你早日養出更好的馬兒,為我大隋立下大功。”

“蕭大人,這養馬可有期限嗎?”白惜秋畢竟還是細心,只怕搞不好,反倒成了過錯。

蕭布衣含笑道:“惜秋姑娘,這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相信以蔡兄的性格,定會盡心盡力,只要他盡力了。這就足矣。蕭某在大隋當一天太僕少卿,對於蔡兄的行為都會鼎力支援,這你大可放心。”

白惜秋見到他態度和善,做事果斷。想起父親說的,微有臉紅,“那惜秋真的要謝謝蕭大人了。”

白萬山吃了定心丸,心道這蕭大人到底對惜秋這孩子另眼相看。不然怎麼不讓別人放心,單單讓女兒放心呢?

“大人,聽說你……”

“讓蕭大人吃口菜再說。”蔡穆一句話差點把白萬山噎死。

白萬山心道讓你養馬就是你爹了。現在也不把我場主放在眼中。好不容易等蕭布衣放下了筷子。白萬山才要說話。蔡穆搶先道:“蕭大人,我在突厥見到一種秦馬。也是不差……”

“蔡叔叔,你莫要賣弄了,蕭大人對這方面可是大行家,”白惜秋突然道:“大人這次南下騎了一匹白馬,渾身潔白如雪。侄女也是看多了馬兒,卻覺得這馬兒極為神俊,稱得上神馬,我恐怕就算你的拳毛騧都是比不過地。”

蔡穆有些不信,“你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白惜秋淺笑,嘴角露出兩個小酒窩,頗為動人,“等到蕭大人准許的話,我明天就帶你去看看……”

“為什麼不是今日?”蔡穆雖是不信,可是想人家蕭布衣其實見識不比自己差,再加上是太僕少卿,選一匹良馬還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人家除了養馬外,還要和人打交道,不像自己,整日枯守在馬場之內,比自己可是強了太多。

“今日總要讓蕭大人休息下的。”白惜秋盈盈站起,舉起酒杯道:“蕭大人是個好官,小女子內心欽佩,敬大人一杯,只請大人不要推讓。”

蕭布衣笑著舉起酒杯道:“惜秋姑娘客氣了,我只是做的本分之事而已。”

等到他放下了酒杯,白萬山終於抓了個空擋,慌忙問道:“蕭大人離開東都已久,想必家中地親人頗為想念吧。”

蕭布衣笑道:“其實離開也沒有多久,不過總是在外邊奔波倒是真的。”

“蕭大人玉樹臨風,文武雙全,再加上官至四品,不知道哪家的姑娘有這個福氣嫁給了蕭大人?”白萬山決定開門見山。

蕭布衣微笑道:“那還不曾。”

“我聽說汝南的袁家有意把女兒嫁給蕭大人地?”白萬山知道這事必須親力親為,聽到蕭布衣還未娶妻,心中大喜。

蕭布衣苦笑,心道誰說如今消息閉塞,怎麼這種消息傳播的如此之快,“汝南離此倒是不遠,”蕭布衣見到白萬山的目光灼灼,隱有期待,心中一動道:“白場主也認識袁兄嗎?”

白場主一聽,又是兄?不過這次不是大凶,當是大吉大利,哪有管老丈人叫什麼兄的,這難道是說蕭布衣不喜這門親事?

“當然認得,汝南地確離這裡不遠,不過好像和蕭大人巡查馬場的路程不順道的。汝南七家買馬都是要到清江馬場,當然袁家也不例外的。”

“哦。”蕭布衣點點頭,心想大家都在河南,地方主義保護嚴重,這些人互相熟悉,拉幫結派也是正常。

“蕭大人如此俊傑,居然還未娶妻,實在難以想像。”白萬山暗示道:“小女年方妙齡,也還沒有婆家……”

蕭布衣正喝著酒尋思白萬山是何用意地時候,聽到這裡一口酒噴了出來,白萬山被噴個正著,卻顧不得擦酒,急急走過來道:“蕭大人可是有什麼不適?”

蕭布衣慌忙幫白

拭酒水,白萬山更是覺得這個蕭大人多半對女兒有意堂太僕少卿之尊,怎麼會給自己來擦酒水,這當然就是愛屋及烏了。二人落座後,蕭布衣半晌才道:“其實白場主說的不錯。袁兄的確把女兒巧兮地庚帖給了我,我在讓父親請京都地袁天罡道長算八字,出京地時候,還沒有結果。不過我想,應該是沒錯的。”

他說地含含糊糊,煞有其事,把袁天罡搬來當救兵,白萬山暗自跺腳。心道晚了一步,這好豬肉都讓惡狗搶了去,“那大人是否有意納妾呢?”

蕭布衣差點又是嗆著,白惜秋卻是霍然站起道:“爹。你喝多了,我要回去休息,蕭大人恕罪。”

白萬山見到女兒著惱,也覺得有點急迫。卻搞不懂為什麼自己喝多了,女兒卻要回去休息,只是訕訕道:“既然如此,還請蕭大人不要見怪。”

蕭布衣見到白惜秋遠去。岔開話題道:“白場主,不知道這裡可有什麼名醫嗎?我的朋友身染重病……

白萬山想了半天,“本地倒沒有什麼特別有名的神醫。多半都是平常之輩。”

蕭布衣有些失望。只是喝著悶酒。

裴蓓沉沉地睡。只覺得這段時間少有的寧靜。可是她內心又是不想睡的,她很少有近來如此舒適的時候。可她不喜歡。她只想時時刻刻的都是望著蕭布衣,她希望蕭布衣長命百歲,可是自己要是去了的話,那是不是說就算投胎轉世也很難和蕭布衣在一起的?

不過自己可以在奈何橋等的,等他一百年,她只希望蕭布衣一生平平安安。

感覺有人坐在自己地身邊,輕輕的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裴蓓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見到了夢裡才見地蕭布衣。

裴蓓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流淚,她通常在夢中也是流血不流淚的。緩緩的坐了起來,裴蓓的臉上已經浮出最燦爛地笑容,發自內心的。

“蕭大哥,你來了?”

蕭布衣手中端著一碗人參湯,輕聲道:“你一天沒有吃東西了,天黑了,我一直在等你醒過來。這東西對身體有好處,你喝點好不好?”

人參目前比較稀少,對於百姓來講當然還是很奢侈的物品,可是太僕少卿要的話,周邊地官員還不巴結的送,這三天尋找的名醫雖然沒有,搜集地補品卻可以裝滿半個船艙。

裴蓓笑著接過來,蕭布衣見到她地手都有些顫抖,突然道:“我喂你吧?”

裴蓓笑笑,卻是搖頭,堅持自己把人參湯喝完,放下湯碗,這才輕輕地握住了蕭布衣的手道:“蕭大哥,我雖然很想你喂我,可是這時候,我寧願自己喝地,我不想自己那麼沒用,喝藥都要別人幫忙。”

她輕輕的靠在蕭布衣的胸前道:“蕭大哥,對不起。”

“你有什麼需要對不起的。”蕭布衣苦笑道:“蓓兒,你好好休息吧。”

“再呆一會兒好不好?”裴蓓並不抬頭,軟語相求。

蕭布衣硬起心腸道:“那好,就一會兒,只此一次,絕不姑息。”

裴蓓低頭,卻是在笑,她實在太瞭解這個蕭大哥,就算關心人的時候,也是裝作淡定狠心的樣子。

“我說對不起,是因為我耽誤了你的事情,我和你一起,本來想要幫你的。”裴蓓低聲道:“可是我卻連累了你。”

蕭布衣輕輕摟住裴蓓,鼻子發酸,還是笑道:“傻孩子,如果這也算連累的話,我只想你連累我一輩子!”

“大哥。”裴蓓輕呼一聲,抱緊了蕭布衣,良久無語。

蕭布衣和她輕輕依偎,雖是心急如焚,卻是無可奈何,心道這種瞎貓碰死耗子的找,總不是辦法的。

“大哥你知道我為什麼還不換回女裝嗎?”裴蓓突然問。

蕭布衣輕聲道:“你無論什麼裝束,在我眼中,都是最美麗的蓓兒,不要多想什麼。”

裴蓓揚起頭來,嘴角淺笑,“聰明的大哥,原來你知道我的想法。”

蕭布衣微笑不語,裴蓓卻是歎息一口氣道:“其實我在行刺李敏的那一晚受了傷,找到了你,只是想讓你見見我真實的面目。可是過了那晚,卻是沒有了勇氣,我只怕你見到我真實的面容後,反倒不習慣,或許對我疏遠了,或許躲著我,我是貝培的話,我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可我要是裴蓓,我只怕你覺得不是那麼方便的。”

蕭布衣很奇怪女孩子稀奇古怪的念頭,再一想,卻是大為動情。

“我自由之後,只想天天在你身邊。聽到你邀請我下江南的時候,我覺得這輩子都沒有如此幸福的時候。”裴蓓歎息道:“可是這幾日我大病一場後,卻不再想讓你見到我現在的面容,我現在不好看的,我想,我就算死,也要留給你最好的一面,而不是現在病懨懨的樣子。我心中永遠記住蕭大哥的樣子,這輩子我殺人無數,不得好死也是應該,可若是蒼天有眼,看在我這些天祈求的份上,我只請它滿足我最後的一個願望。”

“什麼願望?”蕭布衣忍不住的問,只想著若裴蓓真的若有了不幸,自己知道了她的願望,就算赴湯蹈火,上天入地也要幫她做到。

“我只是希望在蕭大哥的記憶中,裴蓓是個美麗的女子!”裴蓓喃喃道。

蕭布衣聽到她的許願,再也抑制不住,眼角湧出淚花,探過身去,緊緊的抱住裴蓓道:“蓓兒,無論如何,你在我的心目中,永遠都是美麗深情的女子。只是你莫要多想,你一定不會有事。你要堅持下去,為自己,也為你的蕭大哥,好不好?”

良久不聞裴蓓的動靜,蕭布衣把住她的肩頭,看著她的臉,卻不知道何時,燭光下的裴蓓哽咽無語,早已經淚流滿面!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3
一六八節 圖謀

都有多面,沉穩的蕭布衣也有失去理智的時候,堅強脆弱的一面,圓滑的孫少方也有悍不畏死的情形,就算是謹慎的白萬山,也有老夫聊發少年狂,大膽向前走的一刻。

或許是鬼迷心竅,或許覺得機不可失,白萬山此刻正站在女兒的背後,滿意的望著女兒的背影。做人不能總是縮手縮腳,機會很多時候只有一次,錯過就是永遠的錯過,抓住了就是一生的改變,白萬山堅定著自己的想法。

白萬山覺得自己改變的時候終於到了,一些人不是表面上看的一輩子安于平淡,只是因為沒有激情的機會而已,他白萬山一直勸導兒子養馬沒有什麼不好,可他內心絕不是想養馬一輩子,只是因為養馬很妥當,又是多年的積累,他除了養馬,不知道做什麼好而已。

以他老眼不昏花來看,這個蕭大人為人不差,就算女兒和他不成的話,牧場不會有損失,女兒不會有損失,蕭大人當然更不會損失什麼。可若是事成的話,好處那是數都數不過來。既然是只有好處沒有壞事的事情,為什麼不嘗試一下。白萬山認為,很多事情,你做了不見得成功,可是你要是不做,那肯定不會成功!

望著女兒走到了貝培的房間前停下腳步,白萬山遠遠望見暗自焦急,這個惜秋,平時精明穩重,做事果斷,怎麼這會兒偏偏婆婆媽媽起來。

白惜秋捧著一碗蓮子糯米羹,頭一回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什麼。

她來這裡當然不是看貝培,她是來找蕭布衣的。

筵席沒過,她就忿然離席,只是離開的那一刹,她多少有些後悔,她本來不是這麼衝動的人,可是她已經覺得在蕭布衣面前很沒有面子。父親居然問都不問她一聲,退而求其次的問蕭布衣納妾,看來只要能攀上這門親的話。這個父親恨不得把她這個女兒半賣半送的。可當見到父親後來找上了自己,看到父親鬢角的白髮,白惜秋還是妥協了。

父親雖然是幾個時辰的功夫,考慮卻比一輩子還要多,他說及了牧場,說及了女兒地終身大事,說了子建現在一事無成,說不定攀上了蕭布衣。可以上京都當個官,他說了很多很多,看起來已經不是衝動,甚至算得上深思熟慮。白惜秋這才發現。這門婚事裡面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內涵,唯獨沒有的就是,愛情!

自己愛蕭大人嗎,這其實是個好笑的問題。見到蕭大人不過才是半天的功夫,白惜秋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就要嘗試和他綁在一起,可她妥協了,多半還是因為她對蕭布衣並不討厭吧。

有的時候。不討厭或許就是男女間更進一步的前提,白惜秋自嘲的想。無論如何,自己中途離席。都要向蕭大人說聲對不起地。

她知道蕭布衣在貝培的房間。那個小鬍子男人。看起來有點討厭,不明白蕭大人為什麼和那人交情特別好。白惜秋遠遠望見窗子的時候,止住了腳步。

現在已是入夜,透過黑幕可以清楚的見到房間裡面地亮。透過紗窗,白惜秋見到了她不敢相信的場景,房間內,兩人相依相偎,難捨難分。

白惜秋眨眨眼睛,竭力想提醒自己這不過是個幻覺,可涼風一吹提醒了她,這是個事實。

可這,怎麼可能?兩個男人抱在一起意味著什麼?怪不得蕭大人對貝培另眼看待,原來子建偷偷對自己說的斷袖居然是真的……

白惜秋身子僵硬,腳步釘子般地釘在地上,不能移動。聽到身後花叢中索索作響,心中一動,見到窗子旁的人影已經分開,一個人站了起來,向門口的方向走過來,白惜秋只能退,她實在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場面。

房門‘嘎吱’一聲響,白惜秋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只能停在花叢旁邊,自己感覺笑容和紙糊的一樣。

蕭布衣緩步走過來,“惜秋姑娘有事?”

“沒事,沒事。”白惜秋有些慌亂,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手上地託盤,想起來此行的藉口目的,“我才知道貝,貝公子身染重病,可惜這附近也找不到什麼神醫,這是家母煲地蓮子糯米羹,能夠溫暖脾胃,補益中氣,如果食欲不佳地話,可以嘗試一下地。”

“哦。”蕭布衣伸手去接託盤。

“好像有點涼了。”白惜秋有些歉然道。

“無妨,我可以去熱熱。”蕭布衣笑道:“惜秋姑娘,多謝你了。”

以往聽到這句惜秋姑娘,白惜秋多少覺得蕭大人滿是知書達理,這會兒聽了,卻是說不出的彆扭,把託盤塞到蕭布衣手上,說了句,“那麻煩蕭大人你自己熱熱吧。”白惜秋交代完事情後,轉身就走,沒有了什麼留念。

對於一個喜歡男人地男人,她想想都覺得鬧心,還有什麼可值得留念的。只是轉身的那一刻,心中反倒有了輕鬆,這次什麼問題都不會有了,就當是生活的一場插曲好了。

蕭布衣拿著託盤,目光掃了花叢一眼,花還沒看,只有綠葉,綠葉之下,有個人在貓著。

“花叢有蛇的。”

那人如同中箭的兔子跳了出來,回頭望到,“哪裡,哪裡?”

見到蕭布衣望著自己,那人終於明白了過來,尷尬笑道:“蕭大人,我丟了個東西,這才上花叢中找的,我來這裡,不是偷窺,真的不是,蕭大人,你要相信我。”

那人赫然就是白子建,他是偷聽到父親和姐姐的談話,特意過來看看姐姐和蕭大人有什麼發展,也沒有想到蕭大人抱著個小鬍子。白子建心中歎息,暗道自己目光如炬,早早的看出了二人之間曖昧,如此看來,京都去不得呀。他偷偷過來,當

讓人知道,見到姐姐的失落,更是不想出來,卻沒有早發現了他。

“那你繼續找,用不用我幫忙?”頭,已經轉身端著蓮子糯米羹回到裴蓓的房間。

他雖是心情激蕩,還是察覺到門外有人,這才出來轉轉,見到白惜秋的失魂落魄,白子建的尷尬笑容,明白了什麼,卻不想多想。只是回轉先熱了糯米羹,裴蓓一旁含淚帶笑的望……

白子建見到蕭布衣回轉,慌忙離開,走到一處拐角處被人一把拉住。駭了一跳,扭頭望過去,“爹,怎麼是你?”

白萬山沒有了從容。多了焦躁,“子建,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白子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我說你姐姐怎麼回事,她說什麼。什麼,”白萬山咳嗽一聲,“她說你知道。她不知道的。也沒有和為父多說什麼。可我看惜秋和蕭大人談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不行了呢?”

“蕭大人喜歡地是男人。”白子建壓低了聲音。鴨子般說道。

“什麼?”白萬山愣住。

“爹,我見到蕭大人抱著一個男人啃,好像還,姐姐顯然也見到了,你想知道具體的事情可以問姐姐。”白子建開始發揮無窮的想像力。

白萬山差點噎死,半晌才道:“那他喜歡女人嗎?”

白子建差點暈倒,“爹,這樣的男人你還準備讓我姐嫁過去?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要是我是姐姐,見到蕭大人抱個男人啃,我估計多半會罵過去。”

白萬山也是有些發暈,心道好好的娃,這世上女子這麼多,為什麼偏偏喜歡個男人呢?

突然感覺到有什麼不妥,白萬山急問道:“蕭大人知道你們看到了?”

白子建歎息道:“他應該知道的,蕭大人豪氣沖天,做這事也是肆無忌憚,只是再怎麼開放,到了我們馬場……”

白萬山卻是緊張起來,“糟糕了,糟糕了,這可如何是好?”

白子建反倒不明所以,“爹,就算被發現,緊張的是他,也不應該是你地。”

白萬山急的搓著巴掌道:“你小子知道什麼,這些對當事人來說,都是極為隱秘的事情,如今我們發現了他的隱秘,不要說支援我們清江馬場,說不定會惱羞成怒,拿我們馬場開刀,那時候我們可就大禍臨頭了。”

白子建愕然,白萬山卻如同熱鍋上地螞蟻一樣團團亂轉,突然一拍巴掌停了下來,“有了。”

“老爹你有了什麼?”白子建見到父親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時候,很是沒底。

“既然你姐姐不行,子建,為父就要委屈你一下。”白萬山的手搭上了白子建地肩頭,“為了整個牧場,子建你就……”

“不行。”白子建捂著屁股,面紅耳赤道:“什麼都可以妥協,這個事情打死我都不同意!”

“你這個忤逆子。”白萬山勃然大怒道:“就是受一點委屈都不行嗎?”

“這怎麼會是一點半點?這是天大的委屈,老爹,我要是依了你,我這輩子都不用做人的。”白子建連連後退,可憐巴巴的望著父親,“爹,你總不能眼睜睜地把我往火坑中推吧?”

“我會閉著眼睛推你的。”白萬山氣的鬍子撅起,揚手要打,“讓你向蕭大人道歉難道就是那麼地難嗎?”

“等等,”白子建突然擺手,“你說讓我道歉,不是把我送給他?”

“你這種蠢貨蕭大人要了做什麼?你們撞破了人家地秘密,道歉說不知道就好。”白萬山終於想到了什麼,重重唾了一口,“你腦袋裡難道整日就想著這些齷齪地事情?”

頭一回被罵做蠢貨,卻是身心愉悅,白子建長舒了一口氣道:“老爹,你怎麼不早說,道歉有什麼大不了的,可我為什麼要向他道歉,難道他做得,我們看不得?”

白萬山連連咳嗽不等說話,目光忽然投向了遠處道:“蕭大人,你來了?”

蕭布衣望著二人,還能保持微笑,“我還要謝謝你們地糯米羹,貝兄很喜歡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白萬山手足無措,“蕭大人,老夫這就讓人再做。”

“也吃不了那麼多,明天也不遲。”蕭布衣伸手把託盤遞給了白萬山道:“白場主。公是公,私是私,無論如何,對於蔡兄的許諾還是不會改變,你不要多想就好。”

他說完後就轉身離去,白子建湊上前來,“爹,我還要道歉嗎?”

白萬山給他了個爆栗。喃喃自語道:“公是公,私是私又是什麼意思?”

第二天起來的白萬山滿是困意,他是一晚上沒睡,知道了女兒已經沒有了指望。他又恢復到從前謹慎的狀態,甚至對自己的狂熱很是納悶。自從想讓攀親後,他中邪一樣的諸事不理,只想著把女兒推出去。可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反倒有些著魔,有的時候,機會就是陷阱呀。白萬山搖頭道,小心使得萬年船永遠不錯。

蕭布衣早早的起來,例行公事地清點牧場的一切。乘黃丞昨日並沒有回轉。面對著厚厚的帳簿。蕭布衣大為頭痛。

白萬山,白惜秋都是一旁小心翼翼的望著蕭布衣。見到他皺眉,互相望了一眼,都是謹言慎行。

蕭布衣隨手翻了翻,放到了一旁道:“你們”

白惜秋上前道:“回大人,我們清江牧場……”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白萬水沖了進來,帶著一人道:“大哥,宋城來了緊急文書。”

白萬水身後那人驛使打扮,抽出一份文書交給了白萬山

白場主,這是宋城賈縣令轉兵部的快文,還請查收。

白萬山對於這種文書倒是司空見慣,只是見到文書上有兵部的火牌紅印,不由暗自皺眉。加蓋這種火牌紅印的都是兵部加急征馬,而且要是儘快辦妥。

見到蕭布衣也是望著那份文書,白萬山並不拆啟,卻是接過遞到了蕭布衣地案邊,“蕭大人,請你定奪。”

蕭布衣擺手道:“我怎好越俎代庖,既然是給白場主,你自己處理就好。”

驛官長的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望了眼蕭布衣,突然道:“這位可就是太僕少卿蕭大人?”

蕭布衣看了他一眼,點頭道:“你怎知我在?”

驛官施禮道:“只因為乘黃丞劉大人正在宋城,屬下和劉大人一向交好,這才得知。”

蕭布衣微笑問道:“劉大人還好吧?”

“只因為兵部下文調動兵馬,劉大人正好在那兒,賈縣令就請劉大人幫手分配。”驛官笑答道:“蕭大人也知道,劉大人甚為熱心,也就留在了那裡。”

“哦。”蕭布衣點點頭,“劉江源的確是很熱心,對了,還未請教閣下貴姓。”

驛官有些惶恐道道:“免貴姓方,方草。”

“方草?”蕭布衣笑道,“好名字。”他說完話後繼續查閱公文,不再理會方草,方草只是等候白萬山的回文和手押。

白萬山拆開吸了口涼氣,“明天就用三百匹駿馬嗎?”

“白場主可有問題?”方草問道。

“這件事有點急迫,不過抓緊些,明天倒是不愁。”白萬山有些為難道:“惜秋,你趕快去準備。”

白惜秋接過了文書,看了幾眼,突然道:“爹,官府規定,調動百匹以上官馬,還需要陳牧監手諭,怎麼這個文書只有兵部地火牌紅印,多了太僕寺的畫押,卻沒有陳監牧的手諭?這個,恐怕不符合規矩的。”

蕭布衣斜睨了一眼,並不作答。

白萬山最近有些頭暈腦脹,聽到女兒提醒才看出來地確有點問題,可見到蕭布衣不置可否,搖頭道:“這文書上雖然沒有陳監牧的手諭,可卻多了太僕寺的畫押,也就是乘黃丞劉大人認可,應該不會有問題。”

“白場主果然明白事理。”方草佩服道:“的確是陳監牧臥床不起,賈縣令關心陳監牧地病體,這才不想驚動陳監牧,只請劉大人幫忙。劉大人說了,蕭大人通情達理,識得他的畫押,雖然缺少陳監牧的手諭,必然不會為難。”

蕭布衣笑笑,白萬山心中沒底,雖說沒有問題,還是把文書交給了蕭布衣道:“蕭大人,你看這上面劉大人地畫押可有問題?”

蕭布衣只是看了一眼就道:“地確是劉江源地畫押,法理不外人情。劉江源在宋城幫忙還是有情可原,還希望陳監牧早日好轉。還有,方驛官,你回去告訴乘黃丞,就說我們三天內開拔,還讓他三天內一定回轉,避免耽誤了路程。”

方草笑道:“不會耽誤,劉大人說了。最遲後天就要回轉,說不定明天就能返回,他說這路上不算安全,還要請宋城兵衛來保護蕭大人過宋城到齊郡才好。賈縣令是欣然允諾。”

“那倒要謝謝賈縣令的美意了。”蕭布衣笑了起來,“白場主,準備馬匹吧。”

白萬山等了半晌,就等他最後一句。慌忙吩咐女兒去準備。白惜秋還有顧慮,可是想到太僕少卿帶地人過來,蕭大人都說沒事,自己倒不用人憂天了。

蕭布衣卻是打了個哈欠。揮揮手道:“我也困了,先回去休息了,這些小事情。你們自己處理就好。”他是一搖一擺的走出去。白萬山恭送,方草嘴角卻露出絲譏誚的笑意。

方草領了回文後。叮囑白萬山道:“白場主,現在路上並不太平,這三百匹馬數量不小,到宋城雖然不過幾個時辰地路程,你要一定多派人手照看馬匹才好。”

白萬山點頭道:“那是自然,清江馬場這方面做的向來是妥當,方驛官讓賈縣令大可放心,方驛官好走。”

方草出了馬場,四下看了眼,過了吊橋的時候,看了下兩旁的崗哨和城堡,搖搖頭揚長而去。他出了山后,並沒有徑直去了宋城,卻是沿著一條小路策馬下去。

道路崎嶇,方草卻像是心情極佳,哼著小曲,揮著馬鞭,一點都不像方才著急趕回宋城的樣子。

到了一面山坡,只見到向陽處坐著兩人,面前放著一壇酒,三個破碗,二人舉碗正在對飲。

一人國字臉,年紀輕輕,下頜微有些硬硬的胡茬,雙眉斜飛,神色不羈,和對面那人執禮甚恭,每次碰碗都是不敢壓過那人。對面那人年紀略大,額銳角方,雙瞳黑白明澈,看似蔑視天下蒼生,聽到馬蹄聲響,遠遠舉杯笑道:“玄藻,如今日頭方好,何不下來喝上一杯?”

方草聽到那人的呼喚,早早的翻身下馬道:“蒲山公有約,玄藻敢不從命?”

坐著喝酒地兩人赫然就是擊敗雲郎將的蒲山公李密和學生王伯當。

李密看起來還是謙和中沖,微醺的望著方草道:“玄藻,這事情辦的如何?”

方草接過王伯當遞過地大碗公,咕咚咕咚的一口幹盡,抹了把嘴角的酒水,這才笑道:“蒲山公……”

“這蒲山公,莫要叫了。”李密有點意興闌珊,“我終日惶惶如喪家之犬,只怕辱了蒲山公三個字而已。”

“蒲山公此言差矣,蒲山公只是時運不濟,卻是文武全才,我房玄藻這輩子只服蒲山公一人而已。”方草正色道:“當年李柱國要聽蒲山公中上兩策,大隋

不論發兵幽燕扼住昏君的歸途,還是全軍直撲長安,之都是好策,可惜李柱國為人不聽蒲山公之言,只是妄想攻克洛陽,這才落地兵敗而亡。蒲山公,如今河南王當仁,周文舉,李公逸等人都是服你,其實只要你振臂一呼,我想聲勢不應弱于瓦崗的。”

李密微笑道:“不弱瓦崗又能如何?現在瓦崗不也是被官府圍剿的惶惶不可終日?”

房玄藻歎息道:“可蒲山公為什麼要讓我配合你為瓦崗搶馬?”

李密微笑不語,“你可是後悔?你要知道,無論事成事敗,你這個驛官也是當不成的。”

房玄藻一拍胸膛道:“蒲山公一句話,我地腦袋都可以送上,何況小小的一個驛官?”

李密拍拍他的肩頭,端起酒碗緩緩站起道:“如今時機不到,不妨暫且隱忍。大隋力強,就算李柱國那等人物兵力,起事之後,不過月余也是冰消瓦解。昏君楊廣志大才疏,但是眼下兵力雄厚,哪路起義軍都是不成氣候。翟讓如何?多年來有了徐世績,不過也就是混個溫飽,他志不在天下,成不了氣候。杜伏威勇猛無敵,卻也是從北到南。東躲西藏。盧明月,王薄,竇建德現如今也算是一方豪傑,可哪個成得了氣候?我要起事,當求一擊得手,不然效仿他們,有何用處?”

“先生在等。”王伯當突然道:“玄藻,先生地意思想讓你我先去瓦崗。等候機會,這才讓你獻策為瓦崗取馬。”

“等什麼機會?”房玄藻大為振奮。

“我在等天下真正亂地時候。”李密笑著拍拍房玄藻地肩頭道:“那個太僕少卿到底如何,你見到沒有?”

房玄藻搖搖頭,“我見他慵懶散漫。不理諸事的,我想蒲山公高看了他,此人不足為懼。”

李密輕輕歎息,喃喃道:“真地高看了?試問一個僕骨千軍殺人不眨眼。四方舌戰外使振鬚眉的人物,怎麼能讓人看輕?”

房玄藻笑道:“最少我假冒公文去見他,他是半分懷疑都沒有的。”

李密嘴角浮出一絲微笑,“或許吧。不過無論如何,剩下的是徐世績和翟弘需要考慮的事情。玄藻,你莫要回宋城了。明日最好跟隨徐世績。此人聰穎過人。或可成事。”

房玄藻點頭稱是,心中卻對李密地謹慎不以為然。李密不以為意。只是抿了一口酒,喃喃自語道:“這天下,何時才能再亂?”

清晨,碧空如洗。

清江馬場處,‘嘎吱吱’的聲響後,城堡已然放下了吊橋,白萬山,白萬水當頭帶領人馬出了馬場,一幫精壯牧場子弟兵,大約五六十人的樣子,個個都是騎著高頭大馬,帶有硬弓,分列兩隊,一前一後的押送著三百匹良馬前往宋城。

宋城離這裡不過幾個時辰的路程,轉瞬既至,白萬山親自壓陣,又帶出牧場的精英出來,那還是相當謹慎,白子建打著哈欠道:“我說爹呀,這大早上的你就把我帶出來送馬,有你老和二叔坐鎮,難道還會出什麼意外?”

白萬山拿著馬鞭虛抽了下,“就是不會出意外,我才帶你出來。”

“這我就不明白了,”白子建苦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我出來什麼用?”

“你以為你有什麼用?蕭大人那裡就沒有見到你用心過。”白萬山皺眉道:“我帶你出來,就是想讓你熟悉下路線,知道些經驗,你莫要多嘴,跟著就是。”

攀龍附鳳的念頭破滅後,白萬山又是苦口婆心教導起兒子來,“子建,你要是有你姐姐地一半……”

“打住!”白子建大搖其頭,“爹,你前日可不是這麼說的,你對姐姐說,只要姐姐能嫁給蕭大人的話,我都可以上京城混個京官,就不用天天牧馬吃苦的,你怎麼……”

白萬山沒有想到這些都被兒子聽了去,饒是臉皮不薄,也是有些發熱,鬍子一撅,發怒起來,“你這個忤逆子,不要廢話!”

白萬水只是望著路,也不多話,旁邊地子弟兵卻是偷笑。

眾人路熟馬快,不一會兒都到了汴水,過了汴水,再向西南不遠就是宋城。

宋城到這裡的汴水之間有處密林,密林裡破衣破衫的伏著螞蟻一樣的人,都是不發一言,見到馬隊過了汴水,一尖嘴猴腮之人說道:“單大哥,這房玄藻地計策也是好的,只是偽造了一封公文就可成事,不過也虧得他是驛官的身份,讓這白萬山老鬼不疑有詐。你看,這老頭乖乖的帶了三百匹馬兒出來,省得我們去馬場搶了。”

單雄信皺眉望著馬場地人馬,“他們人手也不少,賈雄,我們也要小心才好。”

“小心什麼,”賈雄有些不屑,“他們不到百人,我們近千的人手,一擁而上,擠也擠死他們,你以為誰都是李靖嗎?”

單雄信有些臉紅,當然還對上次被李靖殺敗記憶猶新。摸摸單刀,等到馬隊路過林側的時候,再不猶豫,呼嘯一聲,潮水般地手下從兩翼沖出,刹那間將白萬山地人馬團團圍住。單雄信手握單刀,疾步走了出來,厲聲道:“白萬山,瓦崗單雄信在此,留下馬匹,饒你們不死,如若不然,當將你們斬盡殺絕!何去何從,速做決定!”

白萬山變了臉色!
bib 發表於 2010-9-29 17:23
一六九節 欲擒故縱

萬山出了清江馬場大約一個時辰左右,有一隊官兵打向馬場靠近,一路上經過路卡哨所,都由帶頭的人打個招呼。

帶頭的人滿是笑容,態度和善,清江馬場的哨兵都識得,那是清江馬場負責採購的師傅高永固。

每過一段時間,高師傅都會帶牧場的一些人手去宋城採購牧場所需的物品,前幾日他就已經出發,這次顯然是滿載而歸了。

足足三車的貨物拉回來,哨卡的子弟並不稀奇,唯一有些奇怪的卻是他身後居然跟著近百的兵士,從穿著來看,應是宋城的守衛。

“老高,怎麼還帶兵回來,這些人是哪裡的?”守哨卡的問。

高師傅微笑道:“賈縣令知道太僕少卿蕭大人來咱們這,他因公務繁忙,無暇來此,很是不安。這不,讓乘黃丞劉大人帶兵過來護衛。上次在雍丘的時候,蕭大人出了點事情,賈縣令不想重蹈覆轍,聽說蕭大人明後天就走,就想讓兵衛護送到梁郡才好,這才讓劉大人帶兵直接來到馬場,怎麼的,你要驗明正身嗎?”

守哨卡的搖頭道:“老高,你真的會開玩笑,賈縣令讓劉大人帶兵過來,哪裡輪到我來驗明正身,不過總要有人通稟一聲才好。”

他說話的功夫已經點燃了哨卡處的一處訊煙,紅紅如血般的浮上了半空,良久不散。

劉江源也不言語,臉色微有些發青。

“這是貴客煙訊,”高師傅笑著望著守哨卡的人,“有點隆重了吧?”

“不隆重,不隆重。”守哨卡的笑道:“這裡也就是賈縣令最大,他雖然沒有親自來,可是他派人來,我們當然也要隆重接待的。”

高師傅又和守哨卡的聊了幾句,當先帶著眾人向牧場的吊橋方向走過去。

等到了哨兵不見的地方,一人冷哼道:“你和他們說那麼多廢話幹什麼?”

高師傅苦笑道:“翟當家。這些都是必須要說的,悶頭趕路只怕他們生疑的。”

一旁官兵打扮的人推了下氊帽,露出一雙大眼,卻是徐世績,“翟當家,高師傅說地話都是我吩咐的,應該沒有問題。”

翟弘‘哼’了一聲,“這次房玄藻獻計。老單和賈雄去圍堵白萬山,我們趁他們精兵盡出的時候,只要騙他們放下吊橋,這百來個人沖進馬場。管保能做一票大的。只是這次只許成功,不能失敗,決不能讓老單他們先出了風頭。”

徐世績微笑道:“翟當家,什麼事情盡心盡力就好。都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謀算到了如今,都沒有什麼問題,按理說不應該差過單將校的。只是大家都為山寨做事。應該沒有什麼風頭不風頭之說。”

翟弘陰沉著臉,“徐世績,你是幫我還是要幫單雄信?”

徐世績搖頭道:“我只為大當家和山寨著想而已。翟當家言重了。”

“他們若是不放吊橋。我就先殺了劉江源。”翟弘惡狠狠的望著劉江源道:“劉江源。你老實些,剛才表現的很好。不說話就好。到了吊橋處,馬場要是問話你就說,要是沒你的事情,只管做個啞巴。我們劫馬不傷命,只要過了今天,定會放你一條生路。”

劉江源臉色陰晴不定,半晌才道:“我不說話就好。”

“這才叫識時務地人。”翟弘吩咐一幫手下道:“一會兒吊橋放下,大家一擁而上,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徐世績有些皺眉道:“翟當家,其實不用著急,我們盡數入了馬場後再動手也是不遲。”

“你是當家還我是當家,他們要聽我的還是要聽你的?”翟弘霍然回頭。

徐世績長吸了一口氣,半晌才道:“翟當家,我說過,我以山寨為重,你是寨主的大哥,寨主對世績有恩,世績只想回報,既然如此,當然是世績要聽你地。”

翟弘冷冷笑道:“既然要聽我的,那一會兒就聽我的號令。白萬山已經出去個把的時辰,想必這刻已經遇到了老單他們。要是開戰,難免不死人不跑回一兩個,要是讓他們回來馬場一嚷嚷,馬場有了準備,那我們不就是功敗垂成。”

“那一切聽翟當家地吩咐。”徐世績有些無奈,望了劉江源一眼,“劉大人,你以前一直表現的不錯,我們定不會害你性命,只望你莫要壞了我們的事情,不然玉石俱焚,反倒不美。”

劉江源只是‘嗯’了聲,再無言語。

眾人商議妥當,又是前行,等到到了吊橋前,望見吊橋下溝壑深挖,裡面鐵棘遍佈,陽光一耀,泛著寒光,望著都是有些頭暈,暗想要是掉到了裡面,只怕紮的會和蜂窩一樣。

見到吊橋還是高高地吊起,翟弘冷問高師傅道:“你說的貴客迎接就是這種方式?”

高師傅陪著笑臉道:“想必他們還是沒有傳達到負責那裡,我喊一下。”他隔著吊橋高聲喊道:“那面的兄弟,我回來了,快把吊橋放下來接我過去。”

那面高聲喊道:“是高師傅嗎?你怎麼帶了這麼多地人過來?”

高永固只好又喊道:“是乘黃丞劉大人,還有賈縣令派兵來保護蕭大人地,蕭大人可還在嗎?”

“我們見到了訊煙,已經派人去通知蕭大人和大小姐了。”那面守衛道:“蕭大人可能還在安寢。”

翟弘低聲問,“怎麼你們牧場放吊橋,還要通知什麼狗屁大人,這是什麼規矩。你家大小姐和那個狗屁大人睡在一起嗎,還要一塊去找?”

高永固苦笑,“我怎麼知道,可能是因為劉大人地緣故吧。按理說沒有這麼快的,我離開地時候,太僕少卿還沒有到呢。”

翟弘舔舔舌頭,滿是豔羨道:“奶奶的,這個狗屁大人南下,你們場主估計早早的巴結,把女兒送上門去也是說不定的。”

“絕無可能。”高永固搖頭道:“白場主對女兒珍若寶貝般,怎麼會讓她陪寢?”

翟弘不知道自己無意間成了白萬山的知己。只是冷笑道:“那我看來不但要搶馬兒,今晚還要做做新郎倌了。”

附近的幾個手下都是笑,翟弘見到徐世績不笑,忍不住問,“怎麼的,你不同意?”

徐世績略微皺眉,“翟當家,我們現在還是要馬兒為主。瓦崗一直不能做大。只是因為馬兒奇缺地緣故,若是得到清江牧場的馬兒,我想到時候有實力攻取陽,取食那裡倉儲之糧。何愁大業不成?”

翟弘點頭,“不錯,到時候我們也天天做個新郎倌的爽爽,聽說楊廣那廝後宮佳麗三

上睡,這輩子也不算白

徐世績心道,你也就這點出息了,你晚晚十個八個女人。我只怕你這輩子也活不了幾天的。只是和你奶奶的這種人一起,也是件鬱悶的事情。不等說什麼,聽到吊橋那面已經有了動靜。徐世績望過去。低聲道:“來了。大家小心。”

蕭布衣衣冠不整,懶懶散散的走了出來。身邊跟著一朵白蓮般的白惜秋。

就算隔得遠,眾人也能看出來白惜秋地清秀絕倫,楚楚可人。翟弘見到二人一塊出來,又看蕭布衣的穿著很是曖昧,暗自低聲罵道:“這好女人都被豬給啃了。”

徐世績心道,只要不被你啃那就是女人的大幸,只是他雖智謀過人,卻是倚仗瓦崗,何況翟讓對他有恩,翟弘是瓦崗寨主翟讓的親大哥,徐世績這才對翟弘一忍再忍,聽到他罵,也是低聲道:“翟當家,慎言,一切等騙到他們放下吊橋再說。”

“你以為我是傻地嗎?”翟弘暗地推了下劉江源,“你老實點,現在都看你的了。你要是和我耍滑頭,我把你的肉一片片割下來烤著吃。”

吊橋那面的蕭布衣已經驚訝道:“乘黃丞,方驛官不是說你明天才到,今天怎麼這麼早回來?”

劉江源咳嗽聲道:“回大人,賈縣令只怕耽誤了大人地事情,這才早早的讓屬下回轉。”

“你帶這麼多兵怎麼回事?”蕭布衣問。

“這些是曹縣令吩咐屬下帶來,只為保護大人從宋城到梁郡的安全。”

“原來這樣,”蕭布衣突然問道:“對了,乘黃丞,我讓你在宋城傳令給丹陽馬場,及早準備的事情做地如何了?”

劉江源猶豫下道:“大人,都已經準備妥當了,還請你放心。”

蕭布衣點點頭,翟弘卻是壓低聲音道:“蠢貨,讓他放下吊橋,讓我們過去。”

沒想到不等劉江源說話,蕭布衣已經說道:“我說惜秋姑娘,我和乘黃丞說了這麼久,你怎麼還不把吊橋放下來?”

白惜秋一旁道:“蕭大人,這些人……”

“這些人都是來保護我的,”蕭布衣一瞪眼睛,不滿道:“怎麼的,你不准備讓他們進來?”

“不是這樣,”白惜秋為難道:“蕭大人,我覺得……”

“你覺得什麼,你覺得我不需要被保護?”蕭布衣勃然大怒,“白惜秋,這雖然是清江牧場,可難道我堂堂一個太僕少卿說地不算嗎?”

“算,當然算。”白惜秋慌忙道:“可驀然來了這麼多地人,這馬場也是招待不下地。不如暫時先在吊橋那面休息,等到我父親回來後再做決定如何?”

“你說什麼,你讓保護我的人都在那面休息?”蕭布衣幾乎跳著腳在叫,“那他們怎麼來保護我?”

翟弘本來覺得自己脾氣就不算好,現在才發現,和蕭布衣一比,實在只能算是個受氣地小媳婦。他本來還是在考慮怎麼誘騙白惜秋放下吊橋,可現在一看,只要這個蕭大人發話就好。

瓦崗所有的人都對蕭布衣一無所知,就算徐世績都是皺著眉頭,搞不懂蕭布衣的虛實。

“不是過夜,只是要等等。”白惜秋輕蹙峨眉,看著那面,“蕭大人,其實你在牧場很安全,不會有事的。”

“要是有事呢,你來負責?”蕭布衣大聲道。

“當然也不是我負責。”白惜秋筋疲力盡。

“那你難道讓吊橋那面的兵衛負責?”蕭布衣連連冷笑。

白惜秋看起來也有些迷糊,“這個。那個……”

蕭布衣伸手一指高永固的方向,“他是你們馬場的廚子,他要不要進來?”

白惜秋點頭,“他當然可以,可他不是廚子,他是我們馬場……”

“我不管他是什麼!”蕭布衣揮手打斷白惜秋的道:“白惜秋,我最後和你說一句。要不他們進來,要不我走,你自己選擇一樣吧。”

白惜秋咬著嘴唇,終於無奈對城堡上守衛說道:“蕭大人不要著急。你們放下吊橋,讓他們過來吧!”

‘嘎吱’,‘嘎吱’的聲響,吊橋緩慢的放下來。仿佛壓在了瓦崗眾人的心上,翟弘強忍住衝動,不著急上前,所有人地注意力都是放在了吊橋之上。就算徐世績也不例外。只是他陡然覺得有些不對,轉頭向劉江源望過去,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眾人數步的距離。不由手按刀柄。暗罵看守的兩個兵士不中用。

為了攻入馬場不讓對方看出破綻。徐世績這次倒是準備的充足,他在劉江源去宋城的途中抓住了劉江源。那時候還沒有多想,等到知道劉江源是太僕寺乘黃丞的時候,徐世績首先就想到馬匹上面來。瓦崗最缺的就是馬兒,因為缺馬兒,缺少騎兵,徐世績認為現在他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而已,雖然在外人的眼中,瓦崗已經做地有聲有色,雖然和老鼠一樣東躲西藏,可是吃喝不愁,但徐世績顯然並不滿足這些。房玄藻,王伯當過來獻計讓徐世績大為動心,這才精心部署下一切。房玄藻是驛官,多少知道調馬的事情,兵部上的火牌紅印倒不難處理,房玄藻對這些都是輕車熟路,拿份同樣的公文,只要依葫蘆畫瓢刻印蓋一個,可是陳監牧地手諭不好搞到,好在還有劉江源,在他的威逼利誘之下,劉江源終於畫押在上面,房玄藻主動請纓去送假的兵部文書,回來後告訴他們並沒有被看出破綻,絕無問題。徐世績大喜,當下讓單雄信和賈雄多帶人手去攔截白萬山,可這並非他的終極目地,他野心勃勃的想要將清江馬場一鍋端了。

清江馬場靠近宋城,因是官方馬場,向來都是得到朝廷的照顧,發展到了如今,深溝險壑,極為難攻。清江馬場憑藉地勢城堡,哨兵溝壑這些屏障,再加上馬場裡的精壯守衛,個個以一敵十,雖然是塊大大地肥肉,可一直沒有人能吃到口中,今天他徐世績就要取了清江的馬匹,做一件轟動大隋的事情。讓白萬山押運三百匹馬兒,單雄信去攔截不是目地,徐世績地真正目地卻是想要趁清江馬場出動守衛,內部空虛之際,騙他們放下吊橋,然後一鼓作氣殺進去,盡取清江馬場的馬匹。

正因為這樣,才讓他孤注一擲,威脅劉江源來騙,劉江源被抓之時,一直表現地膽小如鼠,徐世績不虞其他,卻沒有想到他這個時候有了反叛的念頭。

知道這時候最為關鍵,徐世績雙目一瞪,低聲喝道:“你若喊上一聲,我管

頭落地。”

劉江源微微猶豫,聽到那面‘咣當’一聲響,吊橋已經放了下來,心中羞愧,不顧一切的喊道:“蕭大人,他們是瓦……”

聲到中途,徐世績竄了上來,倒轉刀柄反敲,已經砸昏了劉江源。他是暗自叫苦,眾目睽睽之下,沒有想到這等膽小之人也有不畏死的時候!

翟弘帶人已經走到了吊橋邊上,蕭布衣見到徐世績擊暈了劉江源,終於知道了不對,手忙腳亂叫嚷,“快扯起吊橋,白惜秋,快扯起吊橋,看情形不對!他們不是來保護我的,好像是來殺我的。”

白惜秋瞪了他一眼,不等他說完,已經大聲喊道:“扯起吊橋!”

吊橋放下不容易,扯起來也有點困難,翟弘見到時機電閃即縱,當下健步竄到吊橋上,高聲喝道:“兄弟們,沖。”

他是一馬當先,已經有十幾個弟兄緊接跟上,徐世績離的較遠,大喊一聲道:“翟當家,先斬斷吊橋的繩索!”

翟弘不理徐世績。覺得吊橋的鐵索怎麼斬的斷,徐世績不是以為自己是神仙吧?眼下已方人多,當然要先殺了狗屁大人,再搶了小嬌娘,至於搶馬的事情,已經排到了第三位。現在敵寡我眾,他最擅長的就是以眾淩寡,絕對不肯放過。想到這裡的翟弘已經當先喊了聲。“兄弟們,先殺了狗官再說。”

蕭布衣退後,阿鏽早早沖了出來,伸手一拋道:“蕭老大。弓!”

蕭布衣執弓在手,周慕儒卻是扔過一袋箭過來,然後一左一右的立在蕭布衣的身邊。

瓦崗來多少他們並不在乎,和蕭布衣並肩禦敵才是最緊要地事情。

徐世績大急。終於感覺到有點不妙,三步並兩步竄到吊橋之前,只是一縱,已經上了緩緩高起的吊橋上。其餘幾十人卻是面面相覷。都沒有徐世績的本事,知道一個不好就要掉到溝壑裡面,那裡到處倒刺。掉下去如何能夠活命?

徐世績上了吊橋。長刀猛鐵索。只見火光四濺,手腕都有些發麻。不由長吸一口氣,心道本以為虎入羊群,這下讓人起了吊橋,只有十幾個人過去,還不變成了甕中捉鼈?

轉念一想,揮刀已經向吊橋面上斬去,吊橋上的鐵索是小孩手臂的精鋼打造,可是和吊橋接合之處卻是木頭,當能斬斷。他才砍了一刀,就聽到‘嗤’的一聲大響,一箭已經射在了他身邊的橋上,離他腳邊不過數寸的距離。徐世績嚇了一跳,一手抓住鋼索,手持長刀回頭望過去,只見到慵懶散漫地蕭大人挽弓持箭,淵渟岳峙的立在那裡,冷冷的盯著他的舉動,目光似箭!

徐世績心頭狂震,才發現這個狗官極有可能是少見地高手,他方才一箭射到自己的身邊,是箭術不精,還是箭術太精?

吊橋緩緩上升,翟弘帶著十數人借著高勢已經沖下了吊橋,才要斬了狗官,突然發現不知道何時,城堡中沖出了數十個精壯的漢子,個個手持鋼刀,瞬間把十數人團團圍住。

翟弘心中發毛,心道這個房玄藻狗屁的消息,他說馬場如今人手不多,因為已經出了幾批人押運馬兒,這次白萬山出馬,按理說已經帶了馬場中最後地精英,可是眼下這數十個漢子哪裡冒出來的?

蕭布衣已經挽弓拉弦,再射一箭!

徐世績見到蕭布衣手一松弦,利箭已到眼前,不由大駭,斷喝一聲,揮刀就斬。‘當’的一聲大響,徐世績手臂發麻,一股寒意沖上脊樑。

蕭布衣卻不放鬆,手挽長弓,箭射不停,連珠般的向徐世績爆射過去,此刻吊橋已經升起半程,徐世績斜斜立在了半空,知道無法抵抗,突然長嘯一聲,居然從橋頭向對面跳了過去。他高高在上,再加上一躍之力,縱地極遠,可卻也差兩步到了溝壑的那面。眼看就要向溝壑中落去,轉瞬斃命,徐世績卻是長刀疾出,刺入溝壑側壁之上,人卻借力翻起,一手搭住了溝壑的沿邊,再一使力,已經踏上了地面。

徐世績上了實地,人卻冒出一身冷汗,知道以蕭布衣地箭術之精湛,這時候隨意放上一箭,定能要了自己地性命,可是他不放箭射殺自己,卻是為何?難道是他已經沒有了長箭,徐世績手持鋼刀緩緩回身,發現蕭布衣箭袋還有長箭,一時間滿是茫然。

翟弘地手下卻已經和數十大漢殺的如火如荼,數十大漢有地是馬場的護衛,當然大多數還是蕭布衣手下的禁衛,白惜秋早就拿了把柳葉刀沖了上去,她手頭不弱,轉瞬砍翻了兩個匪盜。只是揮刀之際,想起蕭布衣的箭法如神,白惜秋只是咬牙歎息,這個蕭大人渾身滿是陽剛的氣息,怎麼會有那麼怪異的癬好?

翟弘見勢不好,才想以眾淩寡,怎麼想到變成以少擊多,想要死拼,身邊的人卻逐漸變少,想要逃命,退路已絕。己方雖然人不算少,卻都在吊橋的那面,乾著急沒有辦法可想,見到蕭布衣優哉悠哉的手持長弓站在那裡,翟弘陡然想到了擒賊當擒王的道理。

為自己現在才想到這點感覺不滿,顧不得考慮到底誰才是賊,翟弘大喝一聲,揮刀猛剁,瞬間殺出一條血路向蕭布衣沖來。

眾禁衛見到他向蕭布衣沖去。也不阻擋,都是露出古怪的表情,只是圍住其餘的盜匪廝殺,白惜秋卻是大驚,心想朝中就算文武雙全之人,也不過是說馬上箭術好的,真正步下的功夫,還是比不上草莽中人。搞不懂為什麼禁衛不攔住翟弘。白惜秋已經撇開敵手,轉瞬向翟弘沖了過去。只是才跑了兩步,霍然止步。只見到翟弘到了蕭布衣身邊,揮刀就斬!蕭布衣卻是不慌不忙。長弓一絞,翟弘的鋼刀已經飛上了半空,蕭布衣運勁于臂,長弓一彎一彈。已經重重的擊在翟弘地胸膛!

白惜秋驚立當場,做夢也沒有想到過長弓還有如此的用法,翟弘怒吼一聲,卻是被抽的腳下踉蹌。後退兩步,蕭布衣伸手接下空中掉落的鋼刀,舉重若輕的放在翟弘的脖頸之上。

翟弘大汗淋漓。不敢稍動。只是表情有如見鬼一般。蕭布衣隨手一刀他竟然興不起躲避的念頭,這又是什麼功夫?不但他是駭然蕭布衣的功夫渾然天成般。就算徐世績白惜秋也是脖頸起了疙瘩,暗想蕭布衣這招要是對付自己,不知道能否躲得開?

他們誰都想不到慵懶散漫地狗官居然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心中千絲百緒,打翻了五味瓶般。一個匪盜見到翟當家被擒,嘶吼連連,野獸一般的沖來,蕭布衣伸手搭弓怒射,一箭洞穿

的胸膛!

長箭呼嘯穿透那人身體,蕭布衣卻還是握著長刀在手,等到翟弘醒悟過來地時候,更是驚懼。蕭布衣射出一箭,居然還是刀不離手,他怎麼有這麼快的手法?

那人慘叫一聲,沖出兩步,高舉著鋼刀奔到蕭布衣前方幾步之時,‘咕咚’倒地。蕭布衣卻已經沉聲喝道:“住手。”

眾禁衛都是閃身倒退,居然毫髮無傷,翟弘帶的十幾人功夫也是好的,可這些禁衛畢竟不是白給,再加上禁衛人多,這時候能夠站立地不過幾個而已。

蕭布衣單刀在手,睥睨徐世績道:“閣下可是瓦崗的徐世績嗎?”

徐世績凜然,揚聲道:“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

蕭布衣微笑道:“據我知曉,瓦崗當有翟讓,翟弘,單雄信,徐世績,賈雄,王儒信一干人等,能在吊橋逃命,又有如此應變身手,膽大死中求活之人卻只有一個徐世績無疑。”

徐世績默然半晌,頭一回無言以對。蕭布衣誇他武功身手,實乃比煽他耳光還要讓他難受。徐世績向來自詡文武全才,兵夫少有人及,可是前段時間才敗在李靖的手下,如今又在蕭布衣身上吃癟,怎不讓他大受打擊?只是他從未見過蕭布衣,這人怎對瓦崗瞭若指掌般?他當然不知道,紅拂女把他在李靖面前吃癟地樣子在蕭布衣面前大肆渲染,李靖卻是私下詳細分析了瓦崗的人物,故而蕭布衣見到徐世績的相貌,一猜即中。

當然蕭布衣猜中是一回事,怎麼來說是另外一回事,這就和袁天罡算命同出一轍,你算地准是一回事,讓旁人信服你是另外地一回事。

蕭布衣見到徐世績不語,揚聲道:“那想必在我刀下地好漢就是瓦崗的翟弘翟當家了?”

翟弘雖然想做出好漢地樣子,可是雙腿打顫卻是不聽使喚,親眼見到蕭布衣射殺自己的手下有如草芥般,翟弘知道,這傢伙是個狠茬子,殺了自己也是大有可能。不叫的狗最咬人,可要是眼前這個狗官微笑起來,卻如齜牙不叫的狗般,更是狠辣。

“你又如何得知?”徐世績大為詫異,心道這傢伙簡直和神仙一樣。

蕭布衣淡淡道:“這又有什麼難猜,方才你們號令不齊,而瓦崗中不聽徐世績號令的屈指可數,翟當家當然就是可數中的一個了。”

翟弘面紅耳赤,挺著脖子想說你殺了我吧,話到嘴邊卻變成,“你想怎麼樣?”

徐世績大為懊惱,心道不怕虎一樣的對手,只怕豬一樣的幫手,這個翟弘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偏偏每次做事都要親自出馬,倒壞了自己的大事。可懊喪是一回事,他還是要竭盡全力的救回翟弘,不然怎麼去和翟讓交代?

蕭布衣笑道:“我想怎麼樣,這個徐世績應該最清楚。”

徐世績目光一轉,已經落在劉江源的身上,放聲長笑道:“我說蕭大人怎麼不殺翟弘,想必是想拿人換回手下的乘黃丞吧?”

蕭布衣微笑不語,徐世績卻是讓人弄醒劉江源,大聲道:“蕭大人,徐世績有一事不明,還望指教。”

“哦?”蕭布衣淡淡道:“閣下有話請講,我怎敢說什麼指教。”

徐世績朗聲道:“大人看起來早就運籌帷幄,想必知道乘黃丞已經處於危險之中,只怕不能救得了乘黃丞,這才故意放翟弘過了吊橋。我等號令不明,只過了十數人,蕭大人讓人再扯起吊橋,甕中捉那個,是吧?”他想說甕中捉鼈,只怕翟弘記恨在心,是以沒有說全,可誰都知道他的意思,不由好笑。徐世績卻是正色道:“大人放翟當家過橋,就是想捉了換回乘黃丞,可我不知道哪裡露出了破綻讓大人警覺的?”

蕭布衣微笑道:“你可記得我方才曾問過乘黃丞丹陽一事做的如何?”

徐世績愕然,“那又如何?”

蕭布衣淡淡道:“我根本沒有吩咐過他什麼丹陽一事,他說已經做的穩妥,顯然是言不由衷。他既然言不由衷,當然就是因為受人脅迫,身不由己,這道理可是簡單?”

白惜秋怔怔的望著蕭布衣,哪裡想到蕭布衣說的每句話都是大有門道。徐世績大為嘆服道:“原來如此,蕭大人扮豬吃虎倒也惟妙惟肖。只是蕭大人不惜冒險放翟當家過橋,想必是對這個手下極為看重的,所以世績還請蕭大人放了翟當家,我們離開這裡後,當會放了乘黃丞!”

徐世績這刻已經變的把握在手,蕭布衣卻是笑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請蕭大人放了翟當家。”徐世績緩緩拔刀放在劉江源脖頸之上,“不然大家一拍兩散,玉石俱焚。”

蕭布衣大笑起來,揮刀一斬,半空中黑絲飛舞,翟弘卻是放聲大叫。徐世績握刀之手一緊,定睛望過去,只見翟弘頭頂半邊頭髮都無,蕭布衣一刀削去,刀法精妙,傷發卻是沒有傷人。

蕭布衣一刀斬出,又是回到翟弘的脖頸之上,翟弘見他出手如電,他卻躲避的念頭都是閃不起,兩腿戰慄,幾乎嚇的尿了出來。

“在你徐世績的眼中,劉江源當然重要,可在我的眼中,何嘗不認為翟當家在你眼中的重要?乘黃丞沒了大可再任命一個,翟當家沒了,翟讓可沒有機會再讓爹媽生一個大哥出來!”蕭布衣不急不慢問道,“如今我為刀俎,你為魚肉,你徐世績此刻難道還有和我討價還價的餘地?”

徐世績握刀之手青筋暴起,沉聲道:“蕭大人,你未免過於自信和自負了。”

蕭布衣放聲長笑,聲動四野,野鳥似乎也被他的笑聲震驚,飛起哀鳴,眾人目光復雜的落在蕭布衣身上,實在不懂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蕭布衣笑聲止歇,緩緩道:“既然如此,我就和你賭上一賭,我數到三聲,你若是還不放了乘黃丞,你信不信我一刀砍了翟弘的腦袋?”

“一……”蕭布衣沒有間隔。

徐世績不等他再數,已經撤下劉江源脖頸上的長刀,歎息道:“我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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