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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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34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1
一四零節 勢力勢利

行空的廬陵馬場苦心經營多年,如今在東都也算是小的馬兒以體型優美,俊朗非常為主。既然如此,馬力腰力負重都是次要考慮的因素,畢竟拉車而言,他的馬兒可以完全勝任。他臂力不差,可也不認為自己能活生生的按倒一匹馬的,蕭布衣愣是按倒了一匹健馬,用於立威不差,可這種臂力也是讓人十分的心寒。

馮監牧啞然無語,不知道這個太僕少卿臂力本來就不差,修習了易筋經後,開得起六石的強弓,這下用力之下,不要說是馬兒禁受不起,就算是老牛都是不行的。他是做賊心虛,因為馬行空和他有私交,平時也沒少給他送禮,只以為這次選出來的馬兒摻了水,一時間心中惶惶。

蕭布衣卻是走到了另外一匹馬身邊,虛力按了下,點頭道:“這匹馬還是不錯,只是馬場主的馬兒良莠不齊,很讓人失望。”

馬行空不知道如何是好,蕭布衣卻是懷疑這老小子和宇文化及可能有關系,當初宇文化及陷害自己紅日白雲有沒有這老小子的一份不得而知,可馬行空既然能和東都牧場有上關係,要說以前和宇文化及關係不好,那是打死他也不相信的。既然如此,他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消減宇文化及以前的影響,扶植自己的勢力,四署令慢慢觀察到底是哪個忠心,這個馬行空要是不開面不上道的話,那就是他打擊地物件。至於聯合哪個牧場。楊得志已經開始著手處理,可不言而喻,瞭解宇文化及以前打壓過誰家牧場,稍微點醒下的話,那對方就可能感恩戴德。

“廬陵牧場的馬匹暫且壓下,等我有空再來核查,如今疆場告急,我們先選定戰馬再說。”蕭布衣把馬行空涼到一邊。“馮監牧。先帶我去挑選別的戰馬。”

眾人都是點頭。馮監牧也顧不上馬行空,只是帶著蕭布衣去選馬,都不敢問上一句。蕭布衣方才踩人完畢後,選馬倒是竭盡心力,京都牧場附近共有三處,此處大約兩千多匹皇家馬匹,蕭布衣目光獨到。選出的五百匹良馬就算秦叔寶和程咬金都是暗自點頭,心中感激。

久病為醫,久在疆場廝殺,他們多少也會挑選戰馬,而且知道戰馬的重要,方才馬行空的馬兒看似不錯,卻是華而不實,恐怕不能經過戰場的鏖戰。蕭布衣挑出地五百匹戰馬在秦叔寶眼中來看。那簡直是兢兢業業,盡心盡力,絕非馮監牧眼中地外行。蕭布衣從晌午一直挑選到天色漸黑。這才選出五百匹戰馬,他每為秦叔寶他們選出一匹馬來,分量在秦叔寶地眼中就是重了一分,雖然這讓監牧官很不爽。等到五百匹戰馬準備妥當後,蕭布衣這才長舒了一口氣,看了眼天色道:“麻煩兩位大人和我一起勞累,真是過意不去。”

李靖笑道:“職責所在,有什麼麻煩的,不過這戰馬選好了,天色已晚,我這已經記錄妥當,可以回轉了。”

裴寂打了個哈哈,枯燥無比,聽到了說回轉,也是連聲叫好。

眾人不再耽擱,回轉東都,到了城南長夏門的時候,秦叔寶和程咬金謝過眾人的辛苦,單獨對蕭布衣道:“蕭大人,大隋有你如此太僕少卿,實乃大幸,秦叔寶在此誠心代疆場浴血的兄弟們感謝你。”

程咬金也是笑道:“不錯不錯,當初我還以為蕭大人太過年輕,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假仁假義,難免言語帶刺,可你今天一天做的事情,做地實在,說句老實話,老程我服你。老程我嘴是臭了點,不過和屁一樣,放過就算,還請蕭大人不要介意。”

蕭布衣微笑道:“服不服,算不算的的無關緊要,眼下最要緊的是抓緊出行,馬匹都是穩妥了,近日出發可以了吧?”

秦叔寶搖搖頭道:“馬兒是沒有問題了,不過器械糧草還是需要準備。”

“甲冑準備的事情不歸我們。”李靖微笑道:“那歸衛尉少卿李大人管的。”

“你這個李大人比那個可強了很多。”程咬金一旁道。

蕭布衣心道給你們做事就是好人,其餘的倒是一律打倒。衛尉府的職責除了掌大旗外,就是管理這些器械之物,他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只是抱拳道:“既然如此,明日我會為你們出具馬匹公文,剩下地事情,祝你們好運。”

秦叔寶和程咬金告辭後,裴寂卻是眼珠子亂轉,也是拱手道:“蕭大人,卑職也有他事,就不奉陪了。”

蕭布衣點頭,覺得這個裴寂雖然好酒,不過做事也算圓滑認真。等到城洞就剩下他和李靖地時候,李靖壓低了聲音,輕笑道:“布衣,你這招敲山震虎不錯,但是要小心狗急跳牆,不過二哥我不擅迎合,這點你比我強上很多……”

“我知道二哥的意思,不過我有分寸。”蕭布衣抖了下身上的積雪,輕歎一口氣道:“二哥,今天……”

“莫要客套,客套不是兄弟。”李靖微笑揮手止住。

蕭布衣心中一陣溫暖,“我只想說今日天冷,我們喝點酒暖暖身子如何?我知道你是沒有問題,我只怕回去晚了,嫂子會見怪。”

李靖搖頭道:“你嫂子跟了我這些年,我

得對不起她當年地看重,諸事對她也就讓著些,兄弟還要氣量寬宏,因為我的緣故,一直讓著她,為兄還沒有謝謝你呢。”

蕭布衣笑道:“我不過是幾天,你卻是近十年,要說氣量,我還差得遠。”

二人都是笑,李靖拍拍蕭布衣肩頭,大聲道:“走,喝酒去,有些事情,我能做主。”二人都是大笑。騎馬走出了城洞,遠方一個雪人卻是活了起來,緩步走了過來,“蕭大人,李大人,喝酒的話,不知道能否算上我一份……”

蕭布衣一怔,發現雪人是孫少方。記得他地邀請。有些歉然道:“孫親衛一直在這裡等候?我今天事忙。倒忘記孫兄找我喝酒,二哥,這位右衛府的孫少方親衛,不知道你可認識?”

李靖點點頭,“孫親衛為人仗義好俠,我當然知曉。”蕭布衣知道李靖的性格,他評語很是中肯。有些話要就是不說,說出來一般都不會違心,這麼說孫少方倒是的確想要結交自己而已?

“多謝李大人的評點,不喝酒心中也暖和了很多。”孫少方抖了肩頭的積雪,“蕭大人,你是有公事在身,操勞一天,兄弟們都是知道的。他們都在樓外樓等你。我只怕錯過蕭大人回轉。這才在這裡等候。李大人,我知道蕭大人不會拒絕,你若是能去。那是我們的榮幸。”

李靖搖頭道:“少方說地太客氣了,你們選在樓外樓,是否就知道我和布衣一起,只怕我回去不便?”

孫少方一挑大拇指,“李大哥明鑒,聰明如斯,兄弟雖不想邀功,可也不能不說李大哥一猜就中,不過李大哥這次倒不用擔心回家嫂子吵地街坊不甯地。”

“為什麼?”蕭布衣詫異道。

孫少方笑道:“我們都知道蕭大人和李大哥交情很好,所以請客的時候,一塊請的。嫂子知道我們請客,倒是沒有反對,反倒說算她一份。少方我未經李大哥允許,冒昧請了嫂子,還請勿要見怪。”

李靖望了一眼蕭布衣道:“這麼說,她肯定也知道布衣升官了?”

孫少方眼中一絲狡黠的笑,“正是。”

蕭布衣見到李靖有些無奈的表情,拍拍李靖的肩頭,“二哥,升官總比被貶的好,走吧。”

三人騎馬進了尋善坊,到了樓外樓地時候,只見樓外樓還是燈火輝煌,喧雜一片。宵禁對他們三人而言,都是形同虛設。各坊宵禁後,百姓不得出入,但是坊內自成單元,營業性質的酒樓,樂坊,賭場之流卻是不會停業。

聽到喧雜聲中,一女子聲音最高,李靖搖頭道:“布衣,是你嫂子,我八裡之外都能聽聽出她的聲音。”

蕭布衣笑,“很久沒有見到嫂子興致如此之高,讓她高興下也好。”孫少方只是微笑,帶著二人上了樓外樓。蕭布衣見到樓外樓造型頗為奇特,主樓外旁生出閣樓來,這才明白樓外樓的含義。

才上了樓外樓,一個胖墩墩的掌櫃已經迎了上來,“員外郎來了孫大人也請。”

蕭布衣認出這位就是那個對李靖又愛又恨,只差沒有掐死李靖的灶王爺羅掌櫃。因為李靖的性格平和,羅掌櫃向來都對李靖算不上尊敬,這次的熱情很大部分倒是因為了右衛府地親衛孫少方。

“這位是?”羅掌櫃很精明,只覺得蕭布衣有些眼熟,卻一時沒有認出來。

“這位是今日地主客太僕少卿蕭大人。”孫少方笑道:“羅掌櫃,蕭大人百忙到此,你可要好好招待才行。”

羅掌櫃賠上笑臉,連聲說好,等到轉身去吩咐夥計的時候才是霍然想起來,用力拍了下腦袋,“這人就是那個布衣?這怎麼可能?”

蕭布衣三人上了閣樓,饒是蕭布衣沉穩,李靖冷靜,卻也被閣樓的熱鬧搞地哭笑不得。閣樓之上的人蕭布衣居然都是認識的,孫少方的四個手下當然在此,奇怪的是馮郎將也在,還有一人面相蒼老,精神矍,坐在板凳上有如板凳的第五條腿般,李靖怕蕭布衣不識,低聲道:“布衣,那個是武侯府的董中將,他都為你來了,可見你的面子現在實在不小。”

蕭布衣殿試的時候見得董中將,沒有飄飄然,只是看著紅拂女。除了薰中將外,所有的人都是圍在紅拂女的身邊,倒不是說明紅拂女多麼的魅力驚人,而是她一條腿高高的踩在凳子上,捋起了袖子,老爺們般的高聲喝著,“下注了,下注了。”

桌子上一個大碗公,裡面赫然是三個骰子,紅拂女身邊是個酒罈子。桌子旁堆了不少五銖錢。眾禁衛還有馮郎將都是面紅耳赤,有的掏出一串錢來,有地是幾枚的放在桌子上,紅拂女卻是大為不滿,“怎麼的,這些錢還不夠我喝一碗酒的。”

“紅拂,又在賭錢。”李靖低聲喝道,上前幾步。就要收起桌子上的銅錢。紅拂女卻是伸手一圈。大聲道:“你要做什麼?”

“紅拂不懂事,又和各位兄弟賭錢,”李靖作個四方揖,“還請眾兄弟不要見怪。”

馮郎將本來臉上有些白,見到蕭布衣來了反倒紅潤起來,大笑道:“員外郎,這次你可

。是我們要和嫂子賭的,員外郎不要見怪才對。”

“聽到了吧?”紅拂女把所有的錢搜集到一處,“這次可不是我好賭。”

“你拿什麼來賭?”李靖皺眉道。

“我輸了一吊錢,我就喝一碗酒。”紅拂女伸手一指四個禁衛,“是不是這樣?”

她是以酒換錢,李靖有些無奈,眾禁衛笑道:“嫂子開心繼續賭下去。這次我押五十文。”

“我三十文……”

“我二十文。”

“我這次賭一吊。”馮郎將伸手掏出一吊錢放在桌子上,嘴角有些抽搐。

紅拂女卻是瞥見一旁的蕭布衣,突然放下骰子。大步地走了過來,伸手重重地擂了一拳蕭布衣道:“三弟,你升官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今日要非他們說及,我還是蒙在鼓中。可是平日交情甚好,升官後就看不起我這嫂子了?”

蕭布衣捂住胸口,咳嗽聲,“嫂子說笑了,我和二哥都是很忙,沒空過來而已。”

紅拂女伸手拉過蕭布衣,大聲道:“這個是李靖地三弟,也是我紅拂的三弟,你們都是認識吧?”

眾人只能點頭說認識,紅拂女凜然正氣道:“他才到京城,很多事情可能不懂,若是得罪了各位,還請大家見諒。可我紅拂今天話說到先頭,三弟的事情就是我紅拂的事情,你們誰都不能欺負我三弟布衣的。”

眾人心道,你乾脆就說你的事情就是蕭大人的事情好了,要不是看在蕭大人地面子,我們鳥你是紅拂還是綠拂?

“誰又敢欺負蕭大人?”孫少方笑道:“來,嫂子興致這麼高,我也押上一吊錢來。”他伸手掏出一吊錢放在桌子上,這才問道:“怎麼個賭法?”

“大家都來擲一把,點數比嫂子大的算贏。”張慶解釋道:“嫂子要是輸了,就是輸一吊錢要喝碗酒的。”

“那實在太過麻煩。”孫少方搖頭道:“嫂子,我倒是有個建議,不知道你覺得如何?”

“你沒有說出來,我怎麼知道如何?”紅拂女扁嘴道。

“嫂子只投一把,三個骰子最大十八點,只要嫂子投出九點以上,就算嫂子贏了。”孫少方微笑道。

“好,還是這種賭法痛快。”紅拂女一拍桌子,“就這麼定了”。她話一說完,拿個大碗公對扣起來,只是搖了幾下,放到桌子上,“下定賭注的離手,開了。”

她掀開大碗公,臉色有些發白,三個骰子分別是一,一,二,不過四點,這把她竟然輸了。孫少方微皺眉頭,“這把不過是嘗試,可以不算。”

紅拂女卻是一拍桌子,“願賭服輸,怎麼能不算?”她捧起酒罈子,鼓咚咚的倒了三碗酒來,一口氣的喝了下去,面不改色。眾禁衛都是面面相覷,想加錢又是不敢,只怕紅拂女再輸了,灌也要把她灌死。

他們來這兒當然是看蕭布衣的面子,不過孫少方知道李靖和蕭布衣的交情,這才連紅拂女也捧一下,他們押了錢就是準備輸出去孝敬紅拂女,給蕭布衣個面子,怎料紅拂女當下就輸了一把。

紅拂女喝完酒後,又擲了一把,居然只是八點,眾人心道這位不是贏錢來了,估計是特意喝酒來地,李靖等到紅拂女又喝完三碗酒後,這才伸手止住道:“今天賭錢到此為止好了。”

“那怎麼能行,有賭不為輸。”紅拂女伸手擋開李靖地手,雙眸發亮,“我還要賭一把,有錢的儘管押這一把。”

眾禁衛面面相覷,都是加了一倍籌碼。董中將終於從凳子上站了起來,走過來道:“我押五兩銀子。”

薰中將面容蒼老,嗓子暗啞,掏出銀子放在桌子上,推到紅拂女面前,苦瓜臉上露出點笑容。只是銀子放到桌子上,手卻按在桌案上,手指微顫,看起來也有些緊張。

紅拂女見到了籌碼,精神大振,用力搖了幾下,咒駡道:“這次要是開不出大來,我把你這三個鬼骰子砸爛了。”

她放下了大碗公在桌面,蕭布衣聽力敏銳,只聽到碗中又輕響了下,薰中將已經把手收了回來,臉露微笑道:“紅拂開開看,老夫掙錢不易,可不想輸了。”

紅拂女神色緊張,掀開大碗公看了下,差點跳了起來,碗中赫然是三三六,這把她終於還是贏了。蕭布衣卻是心下凜然,暗道紅拂女或許並不知情,自己卻是明白些,這個董中將方才卻是以手敲擊桌面,控制大碗公中骰子的點數,故意輸了把,單憑這份真正地隔山打牛功夫,這個董中將已算是東都少有的高手!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1
一四一節 交換

拂女贏了一把,眾禁衛都是互望了眼,如釋重負,嘻錢推到紅拂女面前,“嫂子終於也是贏了一把,只是出手就贏了董大人五兩銀子,未免太狠了些。”

李靖皺著眉頭,手指也在桌面上點著,蕭布衣笑道:“贏了就是贏了,這場酒我請,誰請我和誰急。”

眾人都是轟然叫好,紅拂女望了李靖一眼,卻是把銀子和銅錢全部推了回去,眾人訝然,不解其意。紅拂女笑道:“我這人就是個烈性子,只想贏,不想輸,這錢我不能要,不然只怕李靖回家會說我。”

李靖微笑道:“正該如此。”

蕭布衣見到李靖,紅拂女還有董中將互望之中隱約有了深意,知道李靖雖是平和,但是文才武略都是精通,想必是看出了董中將動了手腳,這才還錢,紅拂女小處算計,真的到了場面上,倒還是並不含糊,也給李靖面子。這些錢對紅拂女而言雖然不少,可在這些人面前太過小氣,只怕失去的比得到還要多。

薰中將歎息聲道:“既然紅拂這麼說了,大家把錢收起來吧。”

眾禁衛雖然是刻意奉承,但丟錢出去,都是有些肉痛,聽了大喜,謝過紅拂女。薰中將站起來端了酒碗,苦著臉道:“紅拂,你贏的錢可以退回來,可喝下去的酒,可吐不出來的。”

紅拂女作勢要嘔,眾人都是大笑,董中將道:“好在我可以敬賢伉儷一碗酒的。”他舉起了酒碗。李靖紅拂對望一眼,都是舉起酒碗道:“謝大人。”

薰中將職位和蕭布衣仿佛,李靖當然遠在董中將之下,這聲大人叫地也是應該。薰中將只是笑,可看起來和哭一樣,“今日只講私誼,不論官位,不用大人小人的叫了。”他說完這句話後。幹了碗中之酒。又是喝了兩碗後。這才止歇。紅拂女倒是海量,居然又喝下去一碗,薰中將這才望向了蕭布衣道:“蕭大人……”

“今日只講私誼,不論官位,大人難道轉眼就忘了?”蕭布衣微笑道。

薰中將啞然失笑,“布衣何嘗不是如此?難得和你喝次酒,這次倒要喝個痛快。”眾人又都是叫好。酒水如流水般的上來。幾人倒真的是只談生活樂趣,對於朝廷之事隻字不談。眾人都是心知肚明,知道話說三分,紅拂女又喝了一陣,已經看出門道,先和李靖告辭。董中將和馮郎將也不阻攔,再喝一會兒,蕭布衣也要告辭。董中將這才說道:“太僕府離這很遠。不如老夫送布衣一程?”

蕭布衣知道他們肯定是有事找自己,孫少方,董中將和馮毅中如今看起來都是熟識。這次一起來找自己,難道就是為了曆山飛刺殺李柱國而來?見到董中將滿臉的褶子,蕭布衣覺得此事大有可能。只是他們都是高手,抓了這久,都是抓不到曆山飛,想拉自己墊背,他可不會入局的。

“天寒地凍,我只怕董中將辛苦。”蕭布衣推辭道。

“不辛苦不辛苦。”薰中將緩緩站起,“能和蕭大人這種英雄豪傑雪夜觀景,老夫十幾年沒有做過這種事情了。”

蕭布衣不好再謙讓,只能和眾人出了樓外樓,順中橋向河北行去,路上早沒了行人,兵士見到幾人的官服,認得不認得的都是早早地避讓。馮毅中帶著兩人在前方數丈地距離,孫少方卻帶著兩人押後。中間只留下蕭布衣和董中將,蕭布衣見架勢是綁票般,知道他們是小心謹慎,只怕董中將和自己地談話被人聽去,這讓蕭布衣更是心中警惕,不敢大意。

“蕭大人定然是認為老夫為了曆山飛而來?”董中將聽著馬蹄聲響,目望遠方。

“董大人,賊盜目無王法,我若是能盡分力的話,定當盡力,只可惜我也是無能為力。”蕭布衣道。

“曆山飛嘛,可以先放放,”董中將扭過頭來,“蕭大人,你可知道朝中之人怎麼說你嗎?”

蕭布衣心下凜然,臉上笑容不減,“多半是說我小人物一步登天吧?”

薰中將搖頭道:“非也,他們都說蕭布衣此人古怪莫名,事無不成。”

“哦?”蕭布衣皺了下眉頭。

薰中將皺紋重重,笑容在深夜看來很奇怪,“他們說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見過蕭大人失敗過,開始都以為你是運氣,你是有貴人相助,可是我想顯和殿,武德殿兩試過後,這種想法的人已經少了很多,很多人都認為蕭大人實乃真正絕頂聰明之人。”

“哦。”蕭布衣不知可否,心中卻知道這不見得是個好事情,如果能有個選擇的話,他更希望被別人低看一些,那樣的話,他行事反倒方便一些。

“聽說蕭大人義助船娘,卻是沒有所求?”董中將轉移了話題。

蕭布衣想起了孫少方,“孫親衛他?”

“他是我的徒弟吧。”薰中將笑道:“我教出來的徒弟中,他算是有出息地一個,他對我說及你義助船娘的時候,讚不絕口,老夫聽了,當時就對蕭大人這種俠義行徑滿是佩服,如果說當初在武德殿前,蕭大

馮郎將丟面子算是為人厚道的話,那能讓李靖結交之之處,而義助船娘之事更可見蕭大人的本性……”

蕭布衣看似不經意道:“馮郎將和你說了一切?”

薰中將微笑道:“實不相瞞,本來在蘇大人暗示之下,馮郎將已經準備輸了顏面成全蕭大人的仕途,只是如此一來,馮郎將多半會被人看輕,我只怕他輸了這場後,以後的日子多半不好過,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可誰都沒有想到蕭大人寧可丟了仕途也要顧及馮郎將地顏面,只憑蕭大人這點關照。馮郎將足感恩德,武侯府上下對蕭大人欽佩萬分。”

蕭布衣沉吟片刻才道:“這麼說,當初孫少方找我之時……”

“那倒沒有。”薰中將知道蕭布衣地意思,緩緩搖頭道:“蕭大人,相約之前,老夫雖然欽佩,倒從來沒有刻意想要結交蕭大人。其實老夫只想見上蕭大人一面,說上點事情。孫少方遇到蕭大人是偶然。想要結交蕭大人也是他自己地行為。倒和老夫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後來他知道老夫的難處,主動替老夫邀請蕭大人出來,那就是老夫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蕭布衣知道他怕自己誤解孫少方結交也是利益攸關,微笑道:“看來薰中將也是人緣廣厚,先有孫少方為大人解憂,後有馮郎將為大人相請,我只怕自己事有不成。反倒辜負了董中將地厚望。”

聽到蕭布衣有相助之意,饒是董中將不小的年紀,雙眸也是有了喜意,卻被蕭布衣捕捉的一清二楚。他自習練易筋經而來,對細微變化捕捉地也是異常敏銳,有人說地言不由衷,眼眸表情動作配合地都是脫節,而這個董中將卻是有著天大的難事般。不似作偽。可就算他打破頭也想不出。如果不是因為曆山飛,董中將求他什麼?

“無論事成不成,老夫都是感激蕭大人的援手。”董中將翻身下馬。看樣要跪了下來。

蕭布衣駭了一跳,馬上伸手相托,只是一伸手過去,已經扶住了董中將,他人也隨即輕飄飄的下了馬兒。

孫少方和馮毅中都是勒馬不行,卻還是離的遠遠的,並不上前。董中將被蕭布衣伸手托住之際已是一愣,抬頭望向蕭布衣的時候,含笑道:“蕭大人武功原來深不可測,只是這一招老夫都是避無可避。”

“董大人過獎了。”蕭布衣有些奇怪這個董中將如此拍馬屁怎麼還有不成之事。

“絕非過獎。”薰中將搖頭道:“蕭大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控制精准,隨手一托力道輕重適宜,若說當初和馮郎將比武之時,以彪悍抵擋招式地不足,可如今看來,蕭大人……”說到這裡,董中將搖搖頭,“你看我這老糊塗,說起武功來總是忘記其他,不然也不會被人叫做武癡。不過蕭大人大可放心,老夫今日所說,絕不會對第二人提及。”

蕭布衣點頭,“董大人,上馬吧。”

薰中將翻身上馬,幾人又是緩緩前行。董中將驀然片刻道:“其實無憂公主是老夫的外孫女,不知道蕭大人可知道否?”

蕭布衣倒是吃了一驚,隱約琢磨到什麼,卻是不敢確定,“我還不知道薰中將還是皇親,那……”

“皇親不皇親的,老夫看的已經淡了。”董中將輕歎一聲,“老夫本是一武夫,性格耿直,後來在官場多年,也被磨的沒有火氣,只覺得平淡是福,可怎料人在廟堂,想要平淡都是不行的……”

薰中將一直都是遮遮掩掩,猶猶豫豫,話題一說出來了,倒是不再避諱,徑直道:“蕭大人以為無憂公主是老夫的外孫女,那老夫只要享清福即可?其實絕非如此!聖上,唉,”董中將提起楊廣的時候,愁上加愁,“當初無憂她娘在時,她就比較辛苦,我想原因蕭大人也是知道地。”

蕭布衣愕然,“我如何知道?”他倒是真地不知,董中將見到蕭布衣的愕然,微笑起來,“哦,我老糊塗了,蕭大人現在官是不小,可對宮中和以往的事情很多還是不知地。當年獨孤皇后在時,十分討厭幾個兒子納妾,聖上,唉,他卻娶了小女,自然不敢讓獨孤皇后知道。當年大太子就是死了元配,四處納妾,這才被獨孤皇后厭惡,廢了太子。小女雖然嫁給了聖上,可一直都是見不得光的。”

蕭布衣這才明白楊廣也是頗有手段之人,他也納妾,不過卻聰明瞭很多,現在看起來都和皇后恩愛非常,當年不用說,肯定舉案齊眉都是不足形容。

“小女因為見不得光,一直都是抑鬱,早早的過世了。”董中將說到這裡,臉上更見愁苦和無奈,“無憂起名就是無憂。只是她娘希望不要和她這輩子一樣,能夠無憂無慮的過日子,她在天之靈也是心滿意足地。”

薰中將說到這裡,扭過頭去,望著遠方道:“今年的雪下的倒也頻繁。”

蕭布衣聽到他聲音哽咽,故作平靜,轉過頭去的時候,眼角隱有淚花。倒覺得這個老人可憐。他故意轉移下話題。當然就是情

。怕落淚當場的緣故。

“是呀,我很少見過下這麼多雪的時候。”蕭布衣應了一句。

過了良久,董中將才回轉過頭來,“可是世事往往如此奇怪,叫布衣的可能是個高官,叫無憂的也不見得會一輩子會快樂。”

蕭布衣見到他扯到了自己,回了句道:“董大人說地沒錯。事事不如意者十之,很多時候,還是要董大人看得開才好。”

“多謝蕭大人安慰。事事不如意者十之?”董中將感慨道:“蕭大人每有妙語,只是這一句看起來就是飽經滄桑之感,看起來絕非年輕人地感慨,想必經驗豐富地緣故。我女兒過世後,老夫這輩子也就惦記個無憂了,可是她。”說到這裡的董中將目光滿是傷感。“聽說蕭大人也見過無憂的?”

見到蕭布衣點頭,董中將歎息一口氣,“蕭大人覺得她無憂嗎?”

蕭布衣搖搖頭。心想這個無憂的憂愁就算你這個老頭子都是趕不上的。

“朝廷的勾心鬥角老夫早就厭惡,”董中將低聲道:“可能是覺得對不起無憂她娘的緣故,聖上對無憂開始也算寵愛,柱國見到如此,就生了心思,想要拉攏老夫,就向聖上提親,請求聖上把無憂許配給他地兒子。”

蕭布衣皺眉,心道李柱國娶了楊廣姐姐的女兒,他兒子又想取楊廣的女兒,這輩分算起來可夠亂的,古人風俗如此,讓今人汗顏,想必楊廣要了老子的女人也是如此風俗的影響。

“李柱國的兒子本是紈絝子弟,無憂當然不喜,斷然回絕了這門親事。”薰中將歎息道:“可這一回絕,就出了禍事。李柱國當時還不說什麼,只是隱忍,無憂當時也沒有放在心上,後來只因為勸阻聖上莫要征伐高麗了,沒有想到聖上大怒,自此就和無憂疏遠了。”

蕭布衣對這事倒是凜然在心,暗自警告自己千萬不要勸楊廣高麗的事情,不然今日太僕,明日僕街也是說不定地。

“無憂被聖上疏遠,老夫對李柱國地拉攏一直都是回絕,李柱國這才起了對付無憂的念頭。如今都知道始畢可汗遠不如啟民可汗在時的恭敬,當初長孫晟在時,用奇謀分裂突厥為東西,內鬥不絕,這才讓突厥不至於成為我大隋地心腹大患。可如今始畢可汗勢力日強,總是擾邊,這讓聖上很是憂心,李柱國就是獻上一計,說如今東突厥勢力強盛,不如效仿當年長孫晟之法,想辦法再分化東突厥為南北兩部分。始畢可汗有個弟弟叫做叱吉設,如果把無憂公主許配給他為妻,並封他為南面可汗的話,想必突厥內鬥,不足為懼。聖上本來就開始對無憂不喜,聽到這個建議竟然欣然允諾,只可惜了無憂,忠心耿耿為了父親,反倒落了如此的下場。”

薰中將說到這裡的時候,長歎了一口氣,良久無語。

蕭布衣策馬前行,也是覺得悲哀,這年頭好人難做,自己本來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陽光裡,根正苗紅,可草原之行,東都幾月後,滿腦袋很多時候也是提防算計了,今日為了牧場以後的發展,踩了馬行空一腳,就已經看出自己變化了很多。無憂有些天真,不知道審時度勢,群臣不能違逆的事情,以她一女子,竟然想勸楊廣這個狂躁之徒,實在是很傻很天真。

“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太僕少卿,”蕭布衣終於說道:“和李柱國相差十萬八千里,董大人要想我那個,只怕我都覺得沒有可能。”

薰中將臉現熱切,“蕭大人,老夫絕無強人所難之意,更不敢讓蕭大人和李柱國作對,再說現在事已至此,我只怕李柱國就算反悔,也不能阻止無憂出塞和親。老夫知道蕭大人是皇后的遠房侄子,皇后這次為蕭大人求官,我們都是看到眼中,知道蕭大人在皇后面前是極有分量。再加上聖上對蕭大人也是極為欣賞,老夫冒昧,只求蕭大人有機會能與聖上和皇后說說,讓無憂不要出塞,或者,或者,唉……”

薰中將歎口氣,蕭布衣卻早知道他的心意,他是想讓自己和皇上說說,實在不行的話,就換個人去,只是推己及人,這個董中將顯然知道這個痛苦,那是不好說出讓別人去的。

“我知道冒昧請求讓蕭大人為難的。”董中將懇求的望著蕭布衣,“只是蕭大人聰穎非常,豪氣沖天,就算素不相識的船娘都是授以援手,不求回報。老夫只有無憂這一個親外孫女,不敢說感謝,也不拿俗物來給蕭大人,只要蕭大人説明無憂後,老夫這顆腦袋就算蕭大人的,以後只要蕭大人吩咐一聲,老夫和這些人,”董中將伸手一指眾禁衛道:“蕭大人一聲吩咐,我們火裡水裡皆盡去得!”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1
一四二節 破綻

卿不好做,今年到我家。

蕭布衣坐在衙署的時候,深有感慨。本來以為宇文化及這種衰人都能做的官,那對自己而言,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真的不當官不知道當官的苦,種了田也是不知道老牛的累,他在太僕少卿位置上只坐了幾天,已經疲于應付,連連叫苦。

眼前一摞子請帖比公文還要高,排的日子都可以推到明年的開春,可哪個請帖看起來都有點分量,想要推辭雖然不能說傷了一幫人的人,只怕那幫人想要他的心。

手中翻閱著一張紅底金邊的請帖,蕭布衣暗自皺眉,他沒有想到第一個請他的就是當朝的李柱國!以他的本性而言,對李柱國這種人不會有什麼好感,但是以他的頭腦而言,知道這場赴宴一定要去。他含含混混的應對了董中將後,回去一直在想這個忙幫還是不幫!

他現在考慮幫是不幫,已經和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他現在少了太多的衝動,知道這世上窮人可憐的人多了,他要是一個個的幫下去,鬍子白了也不見得有完,他眼下還是要顧小家以山寨的利益為重,這個李柱國是炮灰當然是肯定的,可他成為炮灰之前,自己不能成為炮灰的炮灰才好,説明了董中將得罪了李閥,這是他要衡量一下的事情。

第二份請帖有些出乎蕭布衣的意料,那是裴禦史的請帖,也算是裴閥正式邀請他的信號。見到裴禦史一張寒冬臘月地臉,蕭布衣本以為自己和他見面要地下接頭才好,倒沒有想到自己升官後,很快接到他的請帖。其餘的請帖級別都是稍微低級些,不過也算是蕭布衣平日難得一見的重量級人物。比如說兵部尚書衛文升,民部尚書樊子蓋,尚書左丞,右丞的不一而足。蕭布衣一一記了下來。卻是搞不清這些人哪派是哪派。暗道有機會一定要問問李靖和袁嵐才好。最近升了官,一直公務纏身,平日的交情都淡了很多,也是當官難做呀。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翻過了一幫大夫的請帖。

這裡請他地大夫不少,大隋有左右光祿大夫,金紫光祿大夫。銀青光祿大夫,朝議大夫,朝散大夫等等,李柱國就是兼任了一個左光祿大夫地位,蕭布衣是太僕少卿,也有銀青光祿大夫地兼職,所以大隋的大夫很多,蕭布衣多半不識。心道自己沒病。不用先去看大夫的,暫且緩緩再說。

拿到倒數第二份請帖的時候,蕭布衣微微愣了下。乘黃令沒外事的時候,負責給他整理一些日常事務,他把請帖交給自己的時候,已經分清楚了輕重緩急,官職大小,放在最下麵的請帖當然是不算起眼地官位,可上面李玄霸三個字倒讓他很是動容。他沒有想到李玄霸會找他,有人上位,自然得有人下臺,他踩了柴紹,難道這個隋朝第一猛男李玄霸要為大舅子抱打不平嗎?

放下李玄霸的請帖,蕭布衣拿起最後一份請帖的時候又是皺眉,請帖竟然是楊笑佛的,這個楊笑佛看起來陰陽怪氣,琢磨不透他的門道,他請自己做什麼?蕭布衣按了下太陽穴,放下了所有的請帖,只覺得這個官很累,他看起來官位大漲,九級連升,可在這些請帖面前還算不上什麼,這裡的官員很多都是廟堂之巔的人物,他一個從四品能得到如此多人地邀請也算是大隋開國地異數吧?

所有的請帖放到的一旁,蕭布衣坐在官位上,只想優哉游哉地渡過一天,以前當官的說忙他還不信,現在自己身臨其境,才發現這個當官的人真的很忙,但前提是你得火。先去見李渾,然後去見李玄霸,第三去見裴蘊。蕭布衣心中暗自琢磨道,李渾畢竟是柱國,怎麼排都要是第一位,李玄霸是猛男,神交已久,不妨探探口風,見裴蘊那是必須的,好久不聞裴茗翠的動靜,倒不知道她最近忙些什麼。

房門‘砰’的一聲大響,打破了蕭布衣幻想,抬頭望過去,乘黃令滿是緊張道:“我要先向大人說一聲……”

不等趙成鵬再說,一人已經風風火火的站在蕭布衣的面前,蕭布衣看了眼,有些詫異,揮揮手道:“乘黃令,你先下去,沒事的。”

“三弟,你這辦公的地方看起來,比你二哥的要強了很多呢,只是如今想要見上你一面,可真的很困難。”紅拂女含笑望著蕭布衣,羞羞答答樣,早沒有了當日的潑辣。要非在蕭布衣眼中的紅拂女早就定型,別人說紅拂女是雞婆說不定他會揮拳相向。看起來不是女大十八變,而應該說女人一直都是在不停的變化中。

“嫂子,我的確是有點忙。”蕭布衣拍拍桌案上請帖,苦笑道:“你看這些就應該知道,現在的我沒有太多的時間。”

紅拂女裝作沒有聽出蕭布衣的言下之意,住下來一樣的坐下來,“三弟,當初我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絕非池中之物……”

“嫂子有話直說吧。”蕭布衣只能攔斷她的話頭。

“其實我這次來,看看三弟是一個主要的目的。”紅拂女面不改色,侃侃而談,“前一段日子你也知道,嫂子只怕住在李家會委屈了你,結果果然和嫂子看的一樣,三弟歷經磨練,終成大器。”

蕭布衣心道你的遠見和楊廣有得一拼,“那嫂子來到這裡的次要目的呢?”

“次要的目的嘛,”紅拂女伸手入袖,拿出個綠油油的一塊玉來,“三弟,這塊玉是我專門為你求來的富貴玉,只要你帶上,我想以後必定大富大貴,貴不可言。”

蕭布衣看了眼那塊玉,懷疑是門板後面那塊玉的改良版。起身推辭道:“謝謝嫂子地好意,只是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

“有什麼破費不破費的,家裡很多……”紅拂女突然捂住了口,“我說家裡很多時候,也是仗著富貴玉才發達的。三弟,你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嫂子。”

蕭布衣有些苦著臉的接過所謂的富貴玉,只怕從此黴運纏身。如果李靖家那也叫發達的話。婉兒住的柴房也可以叫做是宮殿的。想起婉兒地時候。蕭布衣心中尋思,反正自己太僕府房間也多,不如讓婉兒搬過來也好。現在看情形,就算他是穿越過來地,也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天下會亂地如此

可眼下有一天福享一天的就好。

看到蕭布衣接過玉來,紅拂女一把又搶過。給他戴到了脖子上,又幫蕭布衣整理下衣服,“三弟,我聽你二哥說,你自幼失母,只有你父親一個人把你養大?”

蕭布衣難以呼吸,“二哥說的對。”

“長兄為父,長嫂為母。”紅拂女毅然道:“三弟的婚姻大事還沒有定下來吧?”

蕭布衣笑道:“這個二哥沒有和你說嗎?其實已經有幾家說媒了。我現在還在挑選,就不勞嫂子費心了。”

“哦?”紅拂女大失所望,感覺到蕭布衣剝奪了她做媒婆的權利。“那到時候可要領給嫂子看看,嫂子幫你把關。”

“一定一定。”蕭布衣突然想到了什麼,“對了,嫂子,我還有事,你要沒事的話……”

“我知道你忙,那我就長話短說。”紅拂女終於說到正體,“布衣,你知道,你二哥有能力,但是腦筋死,做了十年,也就是在直長,縣令和員外郎之間晃悠,哪裡像三弟這樣,只是幾個月,就已經做到太僕少卿的位置上?”

蕭布衣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只好道:“嫂子,二哥和我不同衙署,我很多事情有心無力。不過二哥素有大才,你放心,總有一天可以揚名天下地。”

“什麼揚名天下?”紅拂女歎息一聲,臉上終於有了無奈,“我十年前就以為他可以揚名天下的,但十年你可知道有多麼長?”

蕭布衣頭一次正視起眼前的這個女人,說句實話,他很不欣賞紅拂女的作風,但是他不能不說,這個紅拂女實在是現實的不能再現實的女人,也是很堅韌的女人。以她跟著李靖私奔的作風,能和李靖十年如一日地忍受清貧,不離不棄,這已經是很多女人無法做到地事情。她可以說李靖無能,可以對李靖不滿,但是她還是在守候,或者是因為希望,也或者是因為愛……

“十年……”紅拂女伸開手掌,撫摸眼角嘴角道:“十年就是換來了等待,換來了皺紋,換來了張雞婆這個名聲,十年對我來說,只是一瞬,十年對我來說,又比一生還要漫長!”

蕭布衣沉吟道:“嫂子,事事不如意者十之,我看人向來很准,我相信二哥以後成就必在我之上。”

“我也相信李靖,可是等是等不來機會的,”紅拂女落寞的笑,“我只請三弟給你二哥一個機會。”

“哦?”蕭布衣沉吟道:“嫂子說地言重了,只要力所能及,又是能説明二哥的,我絕對沒有不幫的道理。嫂子有什麼消息大可說說,我們可以商量下的。”

紅拂喜上眉梢,“三弟果然爽快,那我就說了。這次張將軍派手下過來請馬補充馬匹,還有器械糧草一塊運過去。馬匹準備好了,可器械糧草還要準備,兵部會出兵護衛,駕部卻是向來沒有關系。大丈夫守在東都不成大事,像三弟這樣出塞僕骨才可能揚名天下。”

蕭布衣已經明白過來,“嫂子想讓大哥去齊郡,若有什麼機會,說不定會得到升遷?”

紅拂女點頭,“我就是這麼想,憋在東都十年不得機遇,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只是兵部調度有兵部尚書衛文升掌管,我怕你二哥一根筋,只以為自己胸中自有百萬兵,卻不知道和人溝通……”

“可要過年了,這時候出去?”蕭布衣有些猶豫。

“過年?”紅拂女輕輕歎息,“我們有年嗎?就算有年,過不過的有什麼區別?如果你二哥這次能成行。我願意和他一塊前行。”

蕭布衣不再猶豫,翻了翻請帖,改變了計畫,先找到兵部尚書衛文升地請帖,“嫂子不用擔心,我這就去找兵部尚書,把這件”

紅拂女大喜,“多謝三弟。”見到蕭布衣要走出衙署。紅拂女突然叫道:“三弟……”

“什麼事?”蕭布衣止住腳步。

“若是李靖問你。你不要說我說的。我只怕他會惱我,他不想麻煩你。”紅拂女支支吾吾道。

“我知道。”蕭布衣笑道:“事能成否我也不知,不過我盡力而為好了。”

大隋兵部掌軍籍輿馬,郎,庫部侍郎等。李靖的員外郎,裴寂的承務郎都屬於駕部處理實際事務人員。大隋設立十二衛府,和兵部算是相互為用,互相鉗制的關係,主要便於皇上控制軍隊和維護大隋的統一。

兵部尚書隸屬尚書省,衛文升雖然權利不小,可是比起宇文述李渾之流,還是差了一些。蕭布衣腦海中就有這些資料的時候。然後去了衛文升的府邸。

他雖然拿了請帖。還是帶著乘黃令趙成鵬先去了兵部,主要是想把秦叔寶在太僕寺地事情和兵部彙報下,無奈衛文升不在兵部。蕭布衣讓趙成鵬處理瑣屑事情。自己看看天色將晚,也是拜會地時候,打聽到衛文升地府邸所在,徑直尋過去。

如果能説明李靖一下,他倒是很樂意效勞。

衛尚書的府邸是在時泰坊,蕭布衣在這裡殺過人,倒是輕車熟路。

不過李府和衛府離的倒有些遙遠,蕭布衣策馬前行的時候,見到前方有頂小轎急行,和他一路,只好跟隨轎子後面。

轎子雖不是金頂玉簾,卻也奢華十分,只是看規模形狀,卻像是為女人乘坐打造,旁邊跟著兩個丫環更是確定了蕭布衣的想法。此處只有一條路通往衛府,蕭布衣只以為這多半是衛文升的家眷回轉,自己倒不好打擾。

轎子到了衛府前,幾個下人很快的開門放進去,更是敲定蕭布衣地想法,等到他到了衛府門前,下人迎了上來,恭敬道:“請問大人要找誰?”

下人恭敬只是為了蕭布衣的官服,倒不認識蕭布衣是哪個。

蕭布衣把請帖遞過去道:“蕭布衣應衛大人之約前來拜訪,還請通傳下。”

下人接過請帖看了一眼,有些意外道:“原來是太僕寺的蕭大人,老爺特意吩咐過,蕭大人請進。”

蕭布衣下馬,早有下人牽馬,一個下人帶蕭布衣進入了正廳,奉上香茶後說道:“蕭大人還請稍等,老爺不在,我已經讓人去通知少

蕭布衣點點頭,四下打量眼,安心等候,搞不懂衛文升去了哪裡。不過他雖有請帖,請帖上也沒有時間,可按照規矩的話,總是要事先通知讓主人準備的好,他只怕秦叔寶他們會啟程,耽誤了李靖的事情,倒是做了回不速之客。

小轎在前院孤零零的放著,腳夫和丫環都已經不見,下人木頭般的站在他身邊,蕭布衣覺得無聊,臉上卻沒有絲毫不耐。

又等了片刻地功夫,腳步聲從長廊處響起,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一翩翩公子走了過來。這個翩翩公子可和袁熙那種假貨不同,身著白袍勝雪,體態玉樹臨風,就算蕭布衣一眼見到,都是暗自喝彩,猜想這可能是衛文升地兒子,蕭布衣站了起來。

那人見到蕭布衣後,臉上浮出十分熱情的笑容,“是蕭大人嗎?在下衛,家父提起蕭大人的時候,稱讚不已,衛雋只恨不能親眼目睹蕭大人神威,今日得見,實在三生有幸。”

蕭布衣總覺得這個衛雋眼神不配合笑容,說白了就是有點皮笑肉不笑地感覺,甚至對他有點敵意,心中詫異,卻還是拱手道:“原來是衛兄,我雖沒有聽衛大人說及,可今日一見,也覺得衛兄儀錶不俗,非同常人呀。”

“蕭大人的稱呼真的折殺我了。”衛雋滿是惶恐,“蕭大人請坐,家父不在,可家父要是知道我沒有接待好蕭大人,定會訓斥我不懂規矩。我已經讓下人準備了水酒,還請大人賞光。”

蕭布衣聽到前院有了動靜,那小轎已被抬起,又出了衛府,不由微愕。當他聽下人說衛文升不在的時候,已經想走,可不好不辭而別,見了衛後不想耽擱時光。站起來道:“既然衛大人不在。那我改日再來拜訪。今日真地有點唐突了。”

“蕭大人若沒有要事的話,真的要留下來喝杯水酒,不然家父回來……”衛雋露出了為難的臉色。

蕭布衣含笑道:“你招待的已經很好,只是我實在有事,衛公子,希望以後再見。”

衛雋露出失望的表情,“既然如此。請容衛雋送蕭大人一程。”

這個衛雋做事招待倒是無可挑剔,蕭布衣卻總覺得他態度中藏著什麼,只是一想自己和他八杆子打不到,倒覺得自己最近實在有點多疑。

衛雋送蕭布衣到衛府門前,蕭布衣告辭離開,聽到身後很快的關上大門,微微錯愕。

他策馬前行,這條道路只是通往衛府。倒沒有別的岔道。行了片刻後蕭布衣勒馬,發現前方又出現了那個小轎,只是卻停在路中。一個轎夫哼哼哈哈地坐在雪地上揉腳,神色痛苦非常,想是不留意地傷了腳。

蕭布衣緩緩策馬過來,發現幾人沒有讓路地意思,馬上抱拳道:“還請讓讓。”

一個轎夫怒聲道:“你不知道這是誰的轎子嗎?你這麼著急,可是趕死不成?”

蕭布衣笑容不減,輕聲道:“我不知道這是誰的轎子,我只知道,你如此說話,只是體現主人沒有涵養罷了。”

三個轎夫霍然站起,看起來就要衝過來把蕭布衣扁上一頓,轎子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叱,“不得無禮。”

轎夫止步,都是怒目相向,蕭布衣悠哉的坐在馬上,心道從這幾個惡僕身上就知道,他們肯定有些後臺,這是時泰坊,和附近的時,臨徳,立行幾坊都是朝中高官大員住的地方,倒不知道這些人是哪個高官的奴僕。

“還不敢請教大人地姓名。”轎子裡面是女聲,聲音沉凝。

“太僕少卿蕭布衣。”

“啊?原來是太僕少卿,久仰大名了。”轎子裡面說了一句後,沉默良久才道:“你們還不趕快給蕭大人讓路,攔在路上太不像話。”

揉腳的轎夫墊著腳跳了起來,大聲道:“小姐,我沒事了,可以走了。”

“那請小姐先行。”蕭布衣馬上道。

“那就謝謝蕭大人了。”轎子裡面小姐低聲道,讓人聽不出波折。兩個丫環卻是走到最後,身材婀娜,搖曳生姿。蕭布衣不好催馬跟在二人的身後,只好又等了片刻,才要催馬前行,突然心下凜然。

巷子旁的高牆突然冒出了數人,都是黑巾罩面,一身黑衣,手中刀光霍霍,躍下牆頭的時候,二話不說,揮刀就沖了過來。其中一人最是彪悍,不是從牆頭躍到地上沖來,而是從牆上高高躍起,當空淩厲一劍刺來,恨不得要把蕭布衣紮個透明的窟窿。

蕭布衣人在馬上,手無寸鐵,見到那人劍法淩厲,瞳孔微縮,手上一繃,馬韁已斷。他手持韁繩,揮手抽了過去,不偏不倚的擊中當先那人的手腕。那人沒有想到蕭布衣如此精湛地武功,只覺得手腕一麻,長劍已經脫手飛了出去,插到沖過來地一個人肩頭。那人長劍一失,低吼一聲,雙拳一錯,空中姿勢不變,暴雨狂風般向蕭布衣打了過來。

若是以往,蕭布衣多半還是見招拆招,可如今目光敏銳,早看清楚對方的虛實,左拳微砍,切中那人的手臂,右掌卻是倏然穿了出去,一掌印在那人地胸口,那人只覺得一股大力拍過來,胸口氣血翻湧,一口血就要噴了出來。陡然間覺得臉上胸口一涼,那人心中一驚,知道被蕭布衣擊了一掌後,順手摘了他的面巾,顧不得再想攻擊,居然以手罩面,落地後腳尖用力,倒退的上了牆頭。低頭望向胸口,發現衣襟早裂,露出內衣,不由駭然蕭布衣的一雙手掌的威力。

他和蕭布衣交手兔起鶻落,刺客退後上了牆頭之際另外數人才是沖到蕭布衣的馬前。陡然間眼前一花,失去了蕭布衣地蹤跡,不由面面相覷。蕭布衣早從馬腹下沖出,一拳擊向一名持刀的刺客。

那人居然來不及揮刀,只聽到‘砰’的一聲大響,已經被蕭布衣結結實實的擊在臉上,慘叫一聲,連人帶刀的飛出了好遠。落在地上的時候。抽搐兩下。沒有了聲息。

眾刺客駭然,從來沒有想到一人的拳頭居然威猛到如此的地步,才抬起刀地已經駭地連連後退,都知道他們人雖眾多,可論功夫實在比蕭布衣差地太遠。聽到牆上呼哨一聲,都是紛紛躍上了牆頭,不知所蹤。牆上那人卻是

。一道寒光刺入了被蕭布衣擊飛那人的胸口,躍下見。

蕭布衣並不追趕,凝望自己的手上,那裡除了衣襟一塊外,居然還有塊暖玉在手,上面寫個衛字。他滿臉的疑惑不解,因為方才摘了刺客的面巾後。刺客雖然飛快遮擋。他卻已經看清楚那人就是衛!

衛雋為什麼要殺他?蕭布衣打破頭也想不明白。他望著那塊玉的時候,突然聽到咳嗽的聲音,抬頭向巷口望過去。見到一人站在巷口,輕輕地咳……

蕭布衣目光閃動,卻是緩步迎上去,“沒有想到李兄也會來到這裡。”

李玄霸也是輕裘緩帶,可怎麼看都沒有什麼瀟灑,只像一個孤零零的衣架子上面掛個裘袍而已。

蕭布衣只怕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到,可巷口處寒風凜冽,李玄霸卻是巋然不動。

“少卿真的好武功。”李玄霸一陣劇烈的咳嗽後,用手巾捂住了嘴,說不出話來。他雙頰紅通如火,這一陣咳嗽蕭布衣只怕他咳出了肺來,不由有了憐憫之心。

“風大天寒,李兄應該在家休息才對。”

李玄霸走了幾步,到了巷子裡面,避了下風頭,終於喘息過來,微笑道:“只是要在家中休息,如何能見得到蕭兄這般精彩的身手?”

蕭布衣把那塊玉放入懷中,不談武功,只是問,“李兄來這裡做什麼?總不是預見有人要刺殺我,專程到這裡看看熱鬧吧?”

李玄霸笑的咳,“蕭兄的口氣好像是,我和那些刺客一夥,這次專門對付你來了?”

蕭布衣笑道:“這個說不準的,現在我發現無論是誰,都想要取我地性命,相識地也好,不相識的也罷。”

“哦。那方才的呢,是蕭兄地相識還是不識?”李玄霸微笑問道:“那裡有個被人殺死的刺客,我想要去翻翻,總有點蛛絲馬跡。蕭兄不去看,是因為氣量寬宏,不以刺殺為意呢,還是因為心如明鏡,早知道刺客是誰?”

“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罷,”蕭布衣笑道:“我蕭布衣不想和任何人為敵,可我也不怕和任何人為敵的。”

“只怕誰把蕭兄當作敵人都是件頭痛的事情。”李玄霸輕咳兩聲,眼中火一般的炙熱,“只是和蕭兄為敵也是件千載難逢的事情。”

“哦?”蕭布衣皺了下眉頭,卻是心思飛轉。

他方才兩見小轎,已經覺得有些太巧,轎子到了衛府後,先他一步離開,卻是因為轎夫腳傷被羈絆在路中。可他現在懷疑腳夫可能並沒有受傷,不過是別人的刻意安排。坐轎的女子巷子中耽誤了他的時間,只是因為這裡只有一條路,她是為衛雋換衣服趕來伏殺爭取點時間,這麼說來,轎中的女人是和衛雋一路,路數蕭布衣已經想的清楚,可是他們為什麼要殺自己,還是很讓他困惑的事情。

“千金易得,對手難求。”李玄霸狂熱中有了一絲落寞,“我其實很想把蕭兄當作是對手,只是我們實在沒有什麼衝突。蕭兄雖然人在高位,可我知道心卻不在廟堂。我呢,這輩子就從來沒有想到過當官的。”

蕭布衣啞然失笑道:“難道我這麼不招人喜歡,來個人的話,就要和我作對?”

李玄霸笑彎了腰,“蕭兄過於自謙,你敵人不少,朋友更多。只是這裡突然出現這麼多有埋伏的刺客是件很奇怪的事情,蕭兄路線詭異,人又機敏,想要跟蹤你是不容易。這麼說刺客肯定預知你行走的路線,可這好像知道的人又很少?”

他說的平淡,蕭布衣卻是心下佩服,知道李玄霸此人看似病懨懨的,卻是聰明絕頂,他言語暗意就是說,除了衛雋,符合這種條件實在是少,他雖然不親身經歷,事後推斷卻是絲毫不差,單憑這點,已經少見的人物。

“只是他們計畫有問題,要是成功,想必有機會置身事外,但是要失敗的話,我想必定漏洞百出。”李玄霸又道:“他們刺殺謹慎,時間卻倉促些,多半是覺得機會也是千載難逢,這才急急的出手。他們高看了自己的武功,卻是小瞧了蕭兄的身手,難免會失敗。”李玄霸歎息一聲,“不過他們雖然失敗了,我卻看出點意外,蕭兄的武功顯然比攔截刺客之時,對刀馮郎將之日要高明很多,蕭兄原來一直都是隱藏著自己是個高手的事實,只有生死相搏才會用盡全力,當然。蕭兄現在是否全力我也是看不出的。對刀馮郎將的時候,我們還可以認為蕭兄宅心仁厚,不想讓馮郎將丟了臉面,可攔截刺客之時,隱瞞武功放走了刺客,又是為了什麼?”

蕭布衣默然,笑容不減。

李玄霸又說道:“這讓我想起幾個月前刺殺李公子之人,那人武功高強,遠遠一矛就是擊殺了李公子,武功之霸道,玄霸也是佩服,只是那人再也不見,實在讓人詫異。”李玄霸雙眸一轉,如火般的望著蕭布衣道:“或許那人眾人都是認識,他只怕洩露了武功讓人懷疑,這才刻意隱藏自己的武功,可他又想放走刺殺李柱國之人,出手之下,這才有所隱瞞,蕭兄,不知道我猜的對也不對?”

寒風呼嘯,凍不凝李玄霸眼中的熱火,目光灼灼,卻還是看不穿蕭布衣的心思。只是二人目光中多少都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蕭布衣終於笑道:“李兄聰穎十分,異想天開就算我都是佩服的。”

李玄霸笑了起來,“異想天開嗎?”

“我雖然沒有見過李兄的出手,卻知道無聲無息出現在巷口,又不為我察覺的人絕非看起來那麼體弱多病。”蕭布衣微笑道:“李兄武功之高就算我也看不穿深淺,可我想也是少有人知,難道也是為了掩飾什麼?你問我刻意放走了刺殺李大人的兇手為了什麼,可今日我放走了要殺我的兇手又是為了什麼?李兄早早的守在巷口,只憑俠肝義膽,想抓幾個刺客不是問題,可放走了兇手又是為了什麼?難道因為李兄放走了刺客,我就憑藉此來推斷,李兄和刺客一路來殺我,故意放走刺客的不成?”李玄霸愣住。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三節 拉攏

玄霸一番推斷後,只以為蕭布衣多少會驚慌,或許有也是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木訥的蕭布衣思維如此清晰,不知不覺把他誑了進去。

蕭布衣見到李玄霸愣住,又說道:“都說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李兄的武功想必是比我高明的,草莽之中勝過我的也是不計其數,按照李兄的邏輯,這麼說只要是在東都的高手,都有嫌疑的。”

李玄霸片刻間愕然盡去,微笑不語。

“還有很關鍵的一點是,當初李公子胡作為非,柴公子救助那些百姓,這些都想必會落到李兄眼中,我想以李兄的身手還有俠肝義膽,怎能視而不見?李兄如果身手比我要高的話,如今以病體示人,說不準刺殺李公子後,也是想刻意隱藏武功吧?”

李玄霸哈哈大笑道:“蕭兄果然有趣,我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蕭布衣微笑道:“是嗎?”

李玄霸搖頭道:“刺客是誰看來誰都不知道了,只是單憑蕭兄的鎮定,我就知道能坐上今日高位並非僥倖。”

“李兄過獎,我只覺得李兄的這份鎮靜和化解質疑的本事還在我之上,我更怕某人嫉妒我的高位,這才想要和別人聯手想要置蕭某于死地的。”蕭布衣含笑道:“少卿之位,也不好當的。”

“我算是怕了你了。”李玄霸連連搖頭,“不想蕭兄除了武功高強外,口舌也是有如刀劍。方才要是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蕭兄見諒。”

蕭布衣凝望李玄霸地雙眸,卻是在琢磨他的用意,“見諒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總要拿出點誠意才好。”

李玄霸眼珠轉轉,“誠意?蕭兄對誰要殺你多半知曉,可蕭兄對於他為什麼要殺你恐怕還不知道?”

蕭布衣微微動容,“看不出李兄還參與其中?”

李玄霸差點噴血。連連的咳嗽。“我現在恨不得掐死你小子。今日本來是想向你道歉,可現在我只想和你打上一場才好,以免你總覺得我窺視你的養馬之官。”

蕭布衣這次倒是真的有些愕然,“李兄有什麼歉意?”

“不是為了冤枉你,也不是為了想要殺你而向你道歉。”李玄霸微笑道:“是因為世民那小子不知道輕重,當初在武德殿前為了柴紹,不惜和你爭鋒。如今他看起來好像頗為後悔,我就代他向你說聲抱歉。”

蕭布衣望著遠方道:“名利之爭天經地義,又有什麼值得抱歉,李兄過於自責了。”

李玄霸搖搖頭,又咳嗽聲,“我只是認識這轎子是哪家的而已,我想以蕭兄的聰明,如果知道這個轎子是李柱國女兒李媚兒所乘。應該會想到什麼。”

蕭布衣一凜。不動聲色道:“轎子誰坐地和刺殺我又有什麼關係?我實在想不出地。”

“你現在想不出,等到去了李家就會明白了。”李玄霸突然道:“這裡離李柱國地府邸並不算遠,我想蕭兄可以去下。說不定衛大人就在李柱國那裡。”

“你怎麼知道我要找衛大人?”蕭布衣有些詫異。

“你從這裡出來,當然是要找衛大人,衛大人如果在的話,衛雋只怕會有忌憚不敢下手。”李玄霸淡然道:“既然如此,我想蕭兄多半是沒有見到衛大人,我知道衛大人喜歡到李柱國那裡去下棋,你若找他,那裡可以去看一下。”

“哦?李兄去不去?”蕭布衣問。

“你去了,我去了就沒有什麼意義了。再說我又不去搶別人的女人,就不用插上一腳了。”李玄霸笑著離開。

“李兄說什麼?”蕭布衣皺眉問。

李玄霸已經走遠,只是擺擺手,突然道:“蕭兄收到我的請帖沒有?如果收到的話,有暇還請過來一敘,我現在雖以病體示人,可自己卻清楚的知道,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都是大有問題,還請蕭兄早點過來,在下有一事請教,這裡先行感謝了。”

蕭布衣見識了李玄霸地不羈,卻是想著搶別人的女人是什麼意思?自己什麼時候搶過別人的女人,這可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有什麼話不好在這說的,一定要找他的時候再說?蕭布衣搖搖頭,直覺中這是個很古怪的人,可他又不能不說這人很聰明,很多事情沒有親身經歷,卻如親眼所見,他試探之下,饒是蕭布衣大風大浪過來的,也是暗自心驚。

想著李柱國所住地方離此不遠,蕭布衣循著那幾個轎夫的腳印跟下去,行了大約一炷香地功夫,李府赫然出現在眼前。

如今天色已晚,李家宅邸大門緊閉,門口兩個大石獅子橫眉立目,藐視天下蒼生。東都姓李地很多,或多或少都是有點親戚關係,只是關係的遠近而已。李靖,李淵,李敏,李渾要是認真算起來,八杆子之內的親戚絕對能夠打到,只是親戚間反目地也有,李閥目前雖然強悍,如今也是多有不和之聲,李淵和這個李柱國看起來就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李淵和楊廣是表親關係,也算是皇親,可是比起李柱國而言,還是差的太遠。因為李淵不過是老媽和獨孤皇后是姐妹,可李柱國的丈母娘卻是北周皇后。這個北周皇后是隋文帝楊堅的女兒,也就是楊廣的親姐姐。她生個兒子是為北周的國君,可是她老子卻篡了她兒子的皇位,改北周為隋,讓她實在欲哭無淚,世上最滑稽的事情恐怕也是不過如此。

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有些頭痛,感覺風雪呼號都有了譏誚。皇親國戚高高在上,暗地裡卻有著太多的齷齪和勾心鬥角。

隋文帝在時,多半對這個女兒有些內疚。所以大加彌補,李柱國地丈母娘,也就是先帝的女兒不想改嫁,也不想再撈什麼權利,一輩子就為女婿撈實利,李敏官至柱國,一時間風光無二。

只是樂平公主顯然考慮的不算周到,不知道物極必反的道理。風光之下往往就是黑洞。她當年竭力為女婿爭取的榮光很

是給女婿挖的墳墓。

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拍拍房門,好一會才傳來下人的聲音問,“誰呀?”

“太僕寺蕭布衣前來拜訪李大人。”蕭布衣沉聲道。

他搞不懂為什麼李家門口連個下人都沒有,這讓李府看起來有點死氣沉沉。

“你等等。”下人回了句,蕭布衣又是在門口等了良久,只聽到門內踢踢踏踏地聲音,一個豪爽地笑聲傳了過來。“沒有規矩,少卿來了怎麼不先迎進來?”

宅門大開,李敏笑容滿面地迎了過來,見到蕭布衣的時候滿是欣喜的神色,“少卿,沒有想到你這麼快就來的。”

宅內倒是燈火通明,輝煌一片,蕭布衣含笑道:“做了一次不速之客。還請李大人見諒。”

“什麼不速之客。我李家的大門永遠都是向少卿你打開的。”李敏一把拉住蕭布衣的手,“快請進。”

下人丫環都是大眼瞪小眼,顯然都沒有想到堂堂柱國居然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客氣和熱情。

蕭布衣也不掙脫李柱國地親熱。微笑道:“謝大人。”

二人來到正廳,蕭布衣只覺得這裡光線柔和,十分舒服,卻不見燈籠蠟燭。眼角掃了下,發現屋頂金燦燦的光芒,好像金箔鋪就,上方鑲嵌著幾個小孩拳頭大小的珠子,散發著柔和的光線,蕭布衣想著這可能就是什麼夜明珠,只怕一顆就是價值連城的。

大廳內坐著一人,也有五十左右,卻是精神矍鑠,尊貴非常,見到蕭布衣進來,緩緩站起,臉上浮出笑容道:“少卿也來了,那倒是稀客。”

“衛大人是熟客,少卿是稀客,只是這熟客稀客的,我都是歡迎。”李敏和他兒子完全不同的作風,又和厚德殿的畢恭畢敬有點不同,為人是極為地熱情,蕭布衣見到他地熟絡,幾乎以為那個兒子不是他的種,“衛大人好,我來這裡只怕打擾了你們的雅興。”蕭布衣見到他桌前一副圍棋,黑白割據,擺了百來子,原來他們二人正在下棋,頗為風雅。

“附庸風雅而已。”李敏搖頭笑道:“少卿,如今都是你們年輕人地天下,我們這些老頭子沒有什麼能力,回家沒事也就是下下棋了。”

衛文升算和蕭布衣頭次正式見面,卻並不托大,只是笑著道:“少卿要不過來幫我下,柱國棋藝高超,我是輸多勝少的。”

“文升實在謙遜,少卿莫要聽他幫我支招才好。”李敏含笑道。

蕭布衣要是沒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幾乎以為自己碰到兩個謙虛和藹的老者,正和自己打哈湊趣。

“下官對這東西,一竅不通的。”蕭布衣只能搖頭,“我是隨意過來走動下,你們先下棋吧。”

李敏笑了起來,“那不很是怠慢了少卿?”衛文升卻是早早的坐下來道:“不管如何,先下完這盤再說。”

李敏卻是喚過了一個下人,耳語了兩句,下人出去後,李敏也坐了下來,含笑道:“既然如此,總要下完這局才好。這棋下到一半停下來,實在和喝酒不夠般的難熬。”

衛文升早早的拈了一子落下來,“言之有理。不過你若是不下還好一些,我只怕你輸了,那就和賖酒欠帳般的難受了。”

二人都是哈哈的笑,李敏向蕭布衣搖搖頭,也拈了一子落下來,廳內暖意融融,只聽到棋落坪,雪靜有聲,蕭布衣坐在二人旁邊,一時間忘記所在。李敏的兒子被他毫不留情的殺了,可是面對這個當今的柱國,他竟然覺察不出絲毫的傲慢。可他若是心中無愧,為什麼當初乘轎的時候,轎子裡面會放塊鐵板?想到這裡的蕭布衣嘴角浮出一抹微笑,只想日久見人心才好。

李敏拈子沉吟,見到蕭布衣的微笑。也含笑道:“少卿笑什麼?可是覺得老夫地棋藝臭不可聞?”

蕭布衣搖頭,“我只是想起一件好笑的事情。”

“什麼好笑的事情?”李敏落下一子,倒是津津有味。蕭布衣隨口一說,沒有想到李敏竟然追問起來,只好道:“記得有一次我去一位教書先生家裡,先生設茶招待,半路來了個客人,每次茶上來都是搖頭。教書先生熱情。見到客人不滿意。拿出了家中珍藏的鳳凰茶。神仙茶,諸如此類,那人只是搖頭,最後先生只能問,客人不滿這茶的哪點?”

衛文升和李敏都是問,“客人怎麼回答?”二人異口同聲,不由相視而笑。他們發現蕭布衣不經意的談話就讓二人沉其中,只想知道答案。

蕭布衣笑道:“那客人只說了兩個字,甚熱。”

“甚熱?”衛文升喃喃自語,不解其意,李敏卻是大笑了起來,連連搖頭道:“對牛彈琴,對牛彈琴。”他話一出口,衛文升也醒悟了過來。微笑道:“少卿果然有趣。”

蕭布衣含笑不語。心中卻在琢磨,都說李柱國美豐儀,善騎射。歌舞管弦無所不通解,今日見到倒是名不虛傳。此人腦筋比起衛文升活絡些,看他就算圍棋都是有所涉獵,而且很不差,可見為人極為聰明,這樣的人溫文爾雅,難怪會得到公主的傾心。只是這種人轎子鐵板,被人刺殺,陷害無憂都是不動聲色,偏偏要做出一副淡泊名利地樣子,自己要不是到東都之後,成天所聽所見都是有關這個李柱國,只怕驀然一見,倒覺得此人不差地。

“雖然少卿自比老牛,我們這些老夫子是不了解,不過呢,”李敏突然神色一動,“我想總算有能瞭解少卿地人到了。”他話音一落,廳外腳步聲傳來,一人聘聘婷婷的走了進來,低聲道:“爹爹,你找我嗎?”

蕭布衣扭頭望過去,見到女人眉黛春山,膚凝似脂,走過來的時候婀娜多姿,丰姿典雅,雲狀的髮髻凸顯高貴,只是神色略微有些冷淡,一雙鳳眼顯示她有些高傲的性格,蕭布衣雖就在旁側,卻是望也不望一眼。蕭布衣聽到她聲音的時候

知道她就是坐在轎子裡面的那個小姐,不由心中嘀咕地和衛雋聯手要殺自己,是為了什麼?

“媚兒,過來爹爹給你介紹下,這就是為父總和你提及的,如今當朝的少年才俊,太僕寺的蕭布衣蕭少卿。”李敏暫時放下不能割捨的半盤棋,拉著女兒的手走到蕭布衣身前,“少卿,這是老夫的女兒,你看看如何?”

蕭布衣含笑道:“令千金如何是布衣敢品評的。只是有幸見到媚兒姑娘,實乃我地三生有幸。”

李媚兒秋波一轉,從蕭布衣身上掠過,只是哦了一聲。

“你這丫頭,怎麼不和少卿問候聲?”李敏頗為不滿。衛文升只是拈著棋子,神色多少有些不算自然,卻只做看著棋盤。

“蕭公子萬安。”李媚兒有些勉強地施了一禮,李敏臉色好看了些,“媚兒來了,就由你來招待少卿,我和你衛伯伯還要把棋下完再說。”他話一說完,已經坐了下來,伸手拈了一子放下來,衛文升好笑道:“柱國,你棋藝精湛,怎麼會自閉一氣,犯下這等低級的錯誤?”

蕭布衣雖不算太懂,也知道棋無兩氣不活,李敏邊角一塊黑棋本是做活,以此為基向中腹發展,這下自填一氣,不但邊角不保,就算中腹的大龍都是岌岌可危。

李柱國凝神向棋盤望過去,想要伸手取子,“我是失察,這子不算。”

衛文升年紀雖大,官階較低,對於下棋卻是絲毫不讓,伸手止住道:“柱國,落子無悔,落子無悔地。”

李柱國搖搖頭,歎息一聲,不管女兒,勉力維持形勢,全神貫注的凝神思考棋局。蕭布衣望了眼李媚兒,發現她比外邊的冰雪還要冷,不想冷場,一時間也找不出什麼話說,只是覺得李柱國找出女兒來招待自己,莫非是想把女兒嫁給自己?這麼一想,又覺得滑稽可笑,他和李敏話都沒有說過幾句,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李媚兒坐了盞茶的功夫,突然站起來冷冷道:“爹爹。女兒頭痛,先行告退,衛伯伯,真地抱歉。”

“無妨無妨,既然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衛文升抬頭笑道。

李媚兒也不望蕭布衣,扭頭就走,李柱國卻是一拍桌案怒道:“媚兒!”

李柱國雖然權傾朝野。李媚兒卻是不理。徑直走出了大廳。李柱國霍然站起,怒聲道:“沒有規矩的丫頭,我……”

他看起來想沖出去教訓女兒,卻被衛文升死死拉住,“柱國,侄女身體不適,你就不要勉為其難了。”

“身體不適。身體不適,”李柱國發怒起來也是甚為怕人,瞥見蕭布衣的愕然,回嗔轉笑道:“少卿,媚兒不懂規矩,還請少卿勿要見怪。”

蕭布衣只好道:“大人言重了,我也覺得媚兒姑娘今天真的不舒服,隨她去的好。”

李柱國沉怒不語。臉色陰沉。衛文升卻是拉著他道:“柱國,來,下棋下棋。”他向棋盤上望了下。只見到棋子早就被李柱國一掌震的歪歪斜斜,不成樣子,不由愣住。

李柱國卻是拂亂了棋盤,歎息道:“一子不慎,滿盤皆輸呀,這盤棋,我輸了。”

衛文升笑道:“你這一輩子,贏我了無數盤,輸了一盤也是無所謂。再說你今日心神不寧,倒不適合下棋的……”

蕭布衣見狀起身道:“柱國大人,布衣還有他事,還請先行一步。”

李敏望了蕭布衣一眼,搖頭道:“家教不嚴,倒讓少卿笑話。少卿如若有事,有暇再來,李府的大門永遠向你敞開地。”

蕭布衣就要告辭,衛文升卻道:“柱國,天色已晚,棋下完了,我也要回去了,順道和少卿走走。”

李敏點頭道:“如此也好,讓你們今夜不歡,實乃我地緣故,改日定當設宴補過。”

蕭布衣和衛文升都說李敏客氣,又聊了幾句後,走出了李府。李府大門閉上地時候,衛文升和蕭布衣雪路走上幾步後,衛文升突然道:“少卿可知道李侄女為什麼不高興?”

“布衣不知。”蕭布衣搖頭道。

“其實這裡面倒也有些難以啟齒之事。”衛文升輕輕歎息一聲,“少卿年少有為,難怪柱國大人對你另眼相看的。”

蕭布衣默然,不知道這老頭子初次交談,葫蘆裡面賣的是什麼藥。

“其實李侄女和犬子一直都是青梅竹馬的,”衛文升不望蕭布衣,只是望著遠方道:“我和李大人之間都是以親家相稱,犬子也一直以為這輩子定能娶到李侄女的。”

蕭布衣奇怪道:“不知道衛大人為什麼對我說起這些?”

衛文升有些苦笑,“少卿難道還不知道,柱國大人有意把女兒許配給你嗎?”

蕭布衣愣住,“這怎麼可能,我和柱國大人見面不超過三次,他怎麼會有這種念頭?”

衛文升淡淡道:“犬子也是如此認為,所以難以接受。不過犬子的確各方面都是不如少卿,這就難免李柱國選擇了少卿,不過因為如此,李侄女也是心中不喜,這才刻意對少卿冷漠,倒非什麼不通情理。”

蕭布衣有些恍然衛雋的刺殺,才明白自己受到妒火所害,突然道:“衛大人可知我來這裡之前到了哪裡?”

“這老夫從何得知?”衛文升訝然道。

“其實我來這裡之前,先拜訪地卻是大人的府上。”蕭布衣笑道:“只是沒有見到大人,這才來到的李府。”

衛文升有些詫異,“少卿特意來找老夫,可有什麼事情?”

蕭布衣點頭道:“衛大人,我的確是有點事情。聽說此次張將軍請求器械馬匹增援,兵部要派出幾人護送?”

衛文升沉吟道:“的確如此,少卿此言何意?”

“我其實到李府之前,還經歷過一場刺殺。”蕭布衣停下腳步,指著通往衛府的巷道,“衛大人,布衣就是在這裡險些丟了性命,雖然死的一人被人抬

這血跡還是沒有擦乾淨的。”

衛文升聳然動容,“誰會刺殺少卿,他可是沒有王法了嗎?”

“我也覺得他是沒有了王法,更不懂他為什麼要殺我。不過方才聽到衛大人一番話後,這才恍然大悟。”蕭布衣見到衛文升地愕然,微笑道:“不過這件事我倒是絕無虛言,我還從刺客地身上取了點東西過來,不知道衛大人可曾認識這個?”

蕭布衣伸手張開,掌心一塊美玉,衛文升見到後臉色大變,顫聲道:“少卿這塊玉從何而來?”

“方才我已經說了。從刺客身上取來。”蕭布衣微笑道:“他帶著數人從高牆翻過來。想要取我的性命。布衣幸得逃脫了性命,留下了這塊美玉,衛大人難道認識嗎?”

衛文升鎮靜下來,伸手從蕭布衣手中取過美玉,臉色凝重道:“刺客無法無天,少卿,老夫斷然不會置之不理。李侄女的事情,老夫不會管了。”

蕭布衣笑了起來,“衛大人想錯了,我想說地是,布衣不想和任何人為敵,可也不怕與人為敵。只是在令郎的眼中或許是個寶的,在我眼中不見得想要。布衣想讓衛大人轉告下刺客,此事一次還可以算作衝動。若是再次發生的話。我也不敢保證什麼的。”

衛文升聽他口氣平淡,但是有了一種寒意,心中悸然。緩緩點頭道:“少卿果然有容人之量,老夫佩服。至於兵部派遣人手一事嘛,老夫定然會好好地選定下人手,定然不會讓少卿失望。”

李敏送走蕭布衣和衛文升後,緩步回轉了正廳,眉頭緊鎖地坐了下來,看了眼拂亂地棋盤,臉上不再是開朗的笑容,只是廳外飄雪般的冷。

不知坐了多久,李敏這才站了起來,走出正廳,沿著回廊曲曲折折的走著,下人見到都是慌忙的躲閃到一旁,只怕惹柱國不開心。

李敏走到一間閨房前這才停下,敲敲房門道:“媚兒?”

房間沒有聲響,李敏推了下,發現房門虛掩,徑直走了進去,發現女兒坐在桌旁,望著紅燭,臉色不悅。並不如方才的大怒,李敏只是走過來坐下,輕聲道:“媚兒,今天你的表現實在不好,怎麼一點不給為父面子?”

“爹,我不要嫁給蕭布衣。”李媚兒豁然站起,“我見到他就討厭,你若讓我嫁給他,我寧願去死!”

李敏皺著眉頭,“媚兒,為父讓你親近蕭布衣自然有為父地道理,衛雖然不差,可是比起蕭布衣來,還是差了很多。”

“嫁人不是買菜,而是要看喜歡的。”李媚兒氣憤道:“無論蕭布衣如何優秀,可我就是不喜歡!在很多人眼中,肥肉比青菜也強了很多,可是爹爹你怎麼一口都不吃?我見到蕭布衣就膩,更不要說嫁給他。”

李敏擺擺手,倒是耐心勸解道:“你這是先入為主的念頭,你自幼和衛一起,眼中只有他一個,卻不知道這世上有著更為優秀的男人,蕭布衣現在的聲勢如日中天,雖是個小小的太僕少卿,可是誰都知道,拉攏了他,就可能左右勝局,為父敢說,你嫁給他,以後的日子肯定要比嫁給衛雋強上百倍。”

“我們道不同的,”李媚兒扭過頭去,不看父親,“在你地眼中,所有地一切都是為了權勢利益,可是在我的眼中,只要我和衛雋真心相愛就好。他是兵部尚書的兒子也好,是乞丐也罷,我和他在一起,都是覺得快樂。嫁人是一輩子地事情,就算榮華富貴一生,若是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又有什麼樂趣?”

李敏皺起了眉頭,緩緩站了起來,搖搖頭走出了房間,李媚兒回頭望著父親的背影,臉上沒有絲毫妥協的餘地……

李敏出了女兒的房間,並沒有回轉休息,而是到了後花園遠遠處的一間房子,敲了下房門,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誰?”

“我。”李敏應了聲,推門進去,坐了下來,歎息一聲。

“大哥歎氣做什麼?”房間坐著一人,自斟自飲,自得其樂。他長的也不差,和李敏有幾分相像,不過比起李敏的豐朗,多了分陰抑。燭光一照,看起來頗為冷漠。

“蕭布衣來了,倒委屈兄弟你在這裡喝酒。”李敏微笑坐下來,給那人滿了杯酒,“來,為兄敬你一杯。”

“這裡有酒有肉,有什麼委屈的?”那人笑了起來,“蕭布衣的事情怎麼樣了?”

“此人態度不明。”李敏若有所思,“遠比他年紀表現要深沉,倒和那個李玄霸有得一拼。媚兒看不上他,只想著衛雋,這倒是讓我大為頭痛的事情。”

“那不如我去殺了衛雋?”那人目光一寒。

李敏搖頭,“善衡,你莫要總是打打殺殺,那樣很容易打草驚蛇的。衛文升此人大有用處,殺了他兒子,對我們沒有什麼好處。只是想要拉攏蕭布衣,又不讓衛文升難堪,倒要想想個兩全其美的策略,也不算容易。”

“蕭布衣真的有如大哥你想的那麼有用?”那人沉聲問道。他既然被李柱國稱作善衡,自然就是李閥三大門柱之一的左武衛府郎將李善衡。

李閥三大頂樑柱,右驍衛大將軍李渾,柱國左光祿大夫李敏,左武衛府郎將李善衡都是手握重權,威名赫赫,這個李善衡身為左武衛府郎將,是領外軍宿衛之責,在李閥中也是大大有名!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四節 新年

善衡說起殺人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起來是司種事情。只是他雖兇狠,卻是信服李敏的樣子,對李敏的態度很是不錯。

聽及李善衡詢問蕭布衣的時候,李敏沉吟起來,“蕭布衣的表現有目共睹,都說他是機緣巧合,我卻不以為然。有機會的人也要有能力才能上位,柴紹不也是有個機會,可是結果如何?這個蕭布衣就是機緣能力集于一身。衛柴紹和他相比,那是提鞋都不配的。更何況此人急智非常,處事圓滑,深得聖上和皇后的信任,我們若是能把他拉攏過來……”李敏說到這裡的時候,嘿嘿冷笑兩聲,喝了口酒。

“大哥想的周到,兄弟我是自愧不如的,”李善衡端起酒杯道:“所以我懶得多想,很多事情只要大哥吩咐一聲就好。”

“無憂那個賤人怎麼樣了?”李敏突然問。

“她以為刺殺大哥一事做的神秘,卻不知道大哥只是故意放了岳平回轉,這才發現幕後主使是誰。”李善衡嘿然冷笑道:“現在我讓人盯著岳平的一舉一動,大哥想要抓他回來,那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大哥,要不要我現在把岳平找過來,讓無憂那個賤人吃上一驚?”

“岳平不足一提,不過這個人好像骨頭很硬?”李敏沉吟道:“我們就算抓他回來,讓他做些事情估計也是困難。”

“骨頭硬都是相對的。”李善衡冷笑道:“我不信他要是落在我手上,骨頭會硬到哪裡。他敢為了那個賤人刺殺大哥。我就恨不得把他一根根骨頭剃出來敲個粉碎。”

李敏臉上陰冷一片,半晌才道:“就算將岳平挫骨揚灰,就算把無憂那個賤人蹂躪到死又能如何?善衡,小不忍則亂大謀,岳平一定要死,賤人更要出塞,她不嫁給我兒,我兒身死。我想她日子也絕對不會好過。我會讓她生不如死。”

李善衡點頭。“我一切聽大哥地。”

“善衡,你要是把岳平抓來,他肯為我們指證和蕭布衣合謀刺殺我嗎?”李敏突然問道。

李善衡一愣,“大哥,你是懷疑蕭布衣和岳平一路,他是故意放走的岳平?”

“這個結論到底如何,我想除了蕭布衣。沒有別人知道。”李敏淡淡道:“只是有時候,事情有沒有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關鍵是在別人的眼”

“大哥說的不錯。”李善衡點頭道:“當初顯和殿前,依照楊廣的脾氣,要非裴茗翠神出鬼沒的出現,我想蕭布衣百口莫辯,鐵定是死罪,只是後來倒是可惜了。”

李敏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當初本以為宇文化及這小子憎惡蕭布衣。讓他和蕭布衣鬥,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可沒有想到地是。以宇文化及地身份地位竟然都是扳不倒他。楊廣此人反復無常,他如果一怒之下斬了宇文化及也是好事,那樣宇文述和裴閥絕對會鬧地不可開交。偏偏楊廣又優柔寡斷,只把宇文化及削職了事,倒讓蕭布衣這人漁翁得利。”

“大哥,你讓我事後安排人手殺他,只可惜我還是小瞧了他的功夫。”李善衡歎息道:“蕭布衣從裴宅出來後,想必意氣風發,那正是殺他的絕佳機會。可此人的警覺真的不容小窺,我已經派出高手,竟然還是無功而返,這樣一來,我們再要下手恐怕已經有了難度。不過刺殺他也並非一無所獲,最少我們知道他出手攔阻刺客的時候已經對大哥你隱瞞了武功。大哥,你說他隱瞞武功為了什麼,會不會是做賊心虛?”

李敏握緊了拳頭,眼中寒光閃爍,“我兒死了,凶徒是誰我遲早會知道,董奇峰這人和我們向來不和,這次抓賊也是拖拖拉拉,目前來說,李玄霸和蕭布衣都大有可能是兇手!只是眼下我們要改變策略,以拉攏為主,蕭布衣這人是我們行事很關鍵的一步棋子,既然他自鳴俠義,我們不妨以俠義拉攏他。”

“難道侄子地死就這麼算了?”李善衡不解問。

李敏眼中閃過狠毒,“當然不能這麼算了,只是要算之前,我們還是要做一些事情才好,善衡,你放心,總有一天,所有的一切,我們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來!”

北風急猛,飄雪凝冷。

東都喜甯門外,旌旗獵獵招展,鐵甲泛泛光寒。數百兵士列隊出發,中間夾雜著馬匹和腳夫,除了補增的軍馬外,運的都是輜重物資,東都到齊郡千里迢迢,這場運送絕對算不上什麼好差事。

兵部尚書衛文升親自為隊伍送行,也算是隆重。裴寂凍的手腳有些發紅,臉上有了不耐,卻還是一本正經望著李靖道:“李大人,這次由你帶隊押送實在是駕部前所未有之事,我聽說是衛大人一力擔當讓你領軍押運,你莫要辜負了衛大人的苦心才好。”

李靖馬上抱拳道:“一定。”

“啊?”裴寂打了個噴嚏,心道這個李靖還是老脾氣,估計就算立功回來,功勞也是別人的。如今舊年要去,馬上就要到了年關,他倒對這場差事沒有絲毫羡慕,只覺得衛文升有點難為李靖地味道,卻不知道這個苦差事也是紅拂女千辛萬苦地求得。

衛文升和蕭布衣都在送行之列,秦叔寶和程咬金歷時一月之久,終於求得了馬匹器械,心中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酸苦,只是表面功夫還是要做足。

“衛大人親自送行,叔寶代遠方兵將感謝大人的辛苦。”秦叔寶馬上抱拳道:“只是兵將多盼叔寶增援早至,如今叔寶到京城已有月余,只怕張大人多慮。還請早行。”

程咬金在兵部尚書面前終於規矩了一把,見到蕭布衣就在一旁,抱拳道:“蕭大人,對你和衛大人二人,老程都是沒有二話,老程不懂規矩,很多事情不明白,可對兩個大人也是心服口服的。”

衛文升笑容滿面。點頭道:“既然如此。事不宜遲。你們倒是宜早不宜晚地。”策馬馳到李靖的身旁,衛文升語重心長道:“員外郎,你這次出行可莫要辜負太多人的期望。”

李靖對衛文升倒還客氣些,“謹記大人的囑託,李靖當竭盡全力護送輜重到了齊郡,不負聖上所托。”

衛文升點頭,心道這個李靖還是不明白人情。不拍自己的馬屁,這次出行就算有功,只怕也是少的,就不知道蕭布衣會否為這個李靖再請功勞。廟堂之上很多人都是算計頗深,很多事情也是不點就通,錯綜複雜的關係衛文升當然知曉,他聽到蕭布衣專門說及押送輜重人道他已經有了人選。他知道和蕭布衣交情最好的也就是這個李靖。遂這次派李靖出行,也算是還蕭布衣個人情。

按照衛文升來看,李靖押運輜重當然是沒有問題。誰都知道李靖是大隋名將韓擒虎地外甥,兵法韜略無不精熟,就算是韓

世地時候都說,能和他討論孫吳兵法也就這個外甥了是一回事,有才用不用你是另外一回事。有才不會做人照樣是被人踩地命,李靖就是因為性格耿直,得罪了太多的人,就算皇帝都知道他說的話不討人喜歡,也很少見他,其餘的人都是懶得和他打交道,當他這個人不存在的樣子,這次押運不比以往,很有危險,可就算這種機會,如若不是蕭布衣提醒,李靖還是撈不到的!

眼見李靖猶豫望向自己一下,蕭布衣終於還是來到李靖身邊,“二哥,路途多磨,還請小心。”

李靖臉上終於有了一絲溫情,點點頭道:“布衣你放心,我李靖不會丟了三弟你的面子。”

“面子不面子地沒什麼重要的,安全第一。不過我想二哥頗有才能,這次應不過是牛刀小試。”蕭布衣含笑道,突然發現了什麼,“二哥,你怎麼沒有和月光一起?”

李靖微笑道:“忘記了告訴你,月光我已經送到了你的太僕府,三弟,這天下只有你這種豪傑才配得上月光,莫要再讓它委屈了。”

蕭布衣沉吟片刻才道:“多謝二哥。”

“謝什麼,我是養不起它了,這一路要是和它下來,不知道要喝多少酒的。好了,我要走了,對了,三弟你也要小心。”李靖叮囑道:“很多時候,你處理的已經很好,切記不可驕傲,不然一個閃失,很可能萬劫不復。”

蕭布衣點頭,“我知道,二哥你一路保重,我等你東都再見。”

蕭布衣辭別了李靖,心中多少有些失落,他和李靖交往看似平淡如水,卻是相印在心。他在東都結交之人,最沒有利益攸關的也就是李靖,他只有見到李靖之時,才知道這東都並非一個諾大的染缸,所有的人進去都是換了裝扮出來。

他知道雖然中原烽煙四起,可李靖這次絕對會有驚無險,這就是歷史,妄想改變地人有地時候卻不知道還是依循歷史而已。

從喜甯門回轉,他本可以徑直回轉太僕府,只是見到路上張燈結綵的喜慶,突然意識到,沒有幾天,就要過新年了。

他要在這千年之前,過上第一個新年,他還能過上幾年,他不清楚。見到一張張滿是喜慶的臉上充滿了過年地渴望,蕭布衣知道,百姓盼的不過是平平安安罷了。

見到一小孩子街頭玩耍,蕭布衣突然想起了小弟,他也還是個孩子,卻只能在艱辛中掙扎,蕭布衣想到這裡,不再猶豫,策馬直奔慈惠坊,還記得趙老爺住的地方,催馬沒有到門口的時候,發現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聽到身後馬蹄聲響,回頭的時候有些詫異,差點把手上的藥箱丟到了地上,“蕭大人,是你?”

那人四十上下,長的不差,配上驚詫的眼神,看起來倒也道貌岸然的樣子。赫然就是上次蕭布衣硬請地游神醫。

“游神醫也在,”蕭布衣笑著跳下馬來,對游神醫主動出診猜測道:“難道是趙老爺家人有恙,這才請神醫出診?”

游神醫微微有些臉紅,“回蕭大人,不是這樣的,我這次是去趙老爺家看望小弟。”

“哦?”蕭布衣這次真的出乎意外,急聲道:“小弟病還沒好?”

游神醫打了個冷顫。“好的差不多了。我是再去看看。穩妥些。”

蕭布衣大為奇怪,幾乎以為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因為以他評斷來看,這個游神醫絕對不像是那種幡然醒悟的類型。可人家做好事,蕭布衣總不能冷嘲熱諷,贊了句,“游神醫妙手仁心。實乃百姓之福。”

游神醫一張臉紅彤彤的有如冬日的暖陽,“蕭大人過獎了,孫親衛已經吩咐過,一定要把小弟病看好的。我,我算是逼不得已吧?”

說到這裡地游神醫有些自嘲,蕭布衣卻有些佩服孫親衛地周到,暗道這傢伙要是管家地話,那絕對是面面俱到。當初董中將對自己說。若是為無憂解決了難題後,武侯府最少有十數人可以供他吩咐,這些人都是不差。若是能夠拉攏過來,也是大有用處。

蕭布衣忖度的功夫和游神醫已經到了趙宅,下人見到游神醫,問都懶得問一聲,就是向柴房指了下,“人在。”

柴房四周頗為整潔,想必是趙老爺也不敢太過怠慢禁衛軍的親戚。蕭布衣倒是有些躊躇,不知道自己的邀請會不會打擾他們平淡的生活。

游神醫點點頭,和蕭布衣輕手輕腳的到了柴房,敲了下門,“婉兒姑娘,方便進來嗎?”

柴房‘咯吱’響了聲,婉兒打開房門,有些欣喜道:“游神醫,快請進。”突然發現游神醫身後是那個夢中縈繞的身影,婉兒以為自己是做夢,呆了下,“蕭大哥,蕭公子,是你?”

蕭布衣不等回答,就聽到柴房裡小弟高聲道:“大哥哥來了?”緊接著喊聲地是一個弱小的身影撲過來,蕭布衣一把抱住,高舉了三下,見到小弟面色紅潤,早非當初羸弱的樣子,不由欣慰。

“小弟蕭公子他……”

“姐姐,你沒事總是叫著蕭大哥,怎麼大哥哥來了反倒變成了公子?”小弟俏皮的問。

婉兒有些臉紅,呵斥了句,“沒大沒小。”

蕭布衣微笑放下了小弟,小弟卻又撲到了游神醫的身上,“神醫,快看看我今日的病如何了?”

本以為游神醫多少會有些厭惡,沒有想到他也學著蕭布衣抱起了小弟,微笑道:“小弟最近一天好過一天,我總算不辱使命。”

“游神醫是天底下最好的神醫。”小弟調皮的向姐姐眨眨眼,“姐姐除了為大哥哥做了鞋之外,也給游神醫做了兩雙鞋,我去給游神醫拿。”他飛快地取了兩雙鞋過來,遞給了游神醫,大聲道:“游神醫,這是我姐姐給你準備地新年禮物,希望你不要嫌棄。姐姐說了,神醫給我們看病的恩情,我們這輩子都是難以報答的。”

游神醫嘴角抽搐下,緩緩地接過兩雙鞋來,坐在椅子上比劃下,輕聲道:“很合腳,謝謝你們了。”

他臉上本是冷漠,這刻被小弟的熱情打動,出現了少有的柔情。

小弟大人般的搖頭道:“謝什麼,禮尚往來嘛。大哥哥,姐姐也你準備了鞋子,你給我準備了什麼新年禮物?”

“小弟,不許這麼沒大沒小。”婉兒笑著訓斥。

蕭布衣笑道:“我今日來,其實是想把你們接到我住的地方,總是打擾趙老爺不是長遠之計。”

“那打擾大哥哥你就是長遠之計了?”小弟高興起來,“大哥哥,你住的房子有沒有這裡大?暖和不暖和?我們可以住多久?”

蕭布衣拍拍小弟的頭道:“住的地方不大,我們兩個擠在一起,你要是多撿點剩炭的話,不但能暖和,還可住上很久。”

想笑,小弟卻不知道蕭布衣在開玩笑,歪著腦袋問,行。”

“哦?”蕭布衣詫異道:“為什麼不行?”

“我和姐姐一個房間慣了,”小弟認真道:“我可以和你擠在一個房間裡。可姐姐也要和我們住在一起才好。”

婉兒臉和紅布一樣,訓斥的話都是無法說出,蕭布衣怔住,游神醫見到蕭布衣地尷尬,一旁卻是笑道:“小弟,我也沒有睡的地方,我……”

“那好辦呀。”小弟天真道:“我和姐姐離開後,你可以睡在這裡的柴房。這裡很暖和。又舒服。游神醫,我們會經常回來看你的。”

游神醫差點噴血。

婉兒雖然知道蕭布衣既然讓姐弟過去,多半就是有寬敞的地方。若是陌生人的邀請,她是打死也不會去,可蕭布衣開口,她心中雖有羞澀,卻並沒有拒絕。可婉兒並不知道。蕭布衣竟然住在如此豪闊的地方。

小弟在太僕府門前的時候,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等到進入太僕府地時候,小弟忍不住地問,“大哥哥,你在這裡做什麼地?”

“什麼做什麼的?”蕭布衣不解。

“我是說,你在這裡是管家?還是園丁,要不就是養馬的?”小弟運用所知推測道。

“你覺得我是做什麼的?”蕭布衣好奇的問。

“我覺得你,你可能是。可能是管家。”小弟羡慕道:“大哥哥每次都是威風凜凜。我見到趙老爺家的管家就和大哥哥一樣。只是那是個老頭,大哥哥年紀輕輕就能當上管家,肯定比他更有能力的。”

小弟人小鬼大。說地多少有些討好的性質,只是他的見識大有局限,自然不能相信這麼個豪宅會是蕭布衣一人居住的地方。

“我不是個管家,”蕭布衣說道:“我不過是個馬夫而已。”

小弟有些失望,“馬夫呀?那我們是不是要住馬廄呢?”見到姐姐責備的眼神,小弟改口道:“大哥哥,做個馬夫也不錯,我看這裡地方很大,就算是個馬廄,肯定也會比那裡的柴房要大,而且舒服很多。”

蕭布衣任由小弟鳥兒一樣的唧唧喳喳,心中這一刻,少了紛爭煩擾。

“其實住馬廄也有好處的。”小弟眼珠一轉,拍手笑道。

“什麼好處?”蕭布衣覺得這小子滿腦袋奇怪地想法。

“冬天很冷,住馬廄就可以摟著小馬睡覺地,那樣就會暖和很多。”小弟露出嚮往之色,“當初我睡在草房的時候就在想,長大了以後一定養匹小馬的,那樣冬天地話,也不會太過難捱,大哥哥,你說我這個願望能不能實現呢?”

他說的天真,說的又有些憧憬,蕭布衣微笑道:“應該可以,你若是真的想摟著馬兒睡覺,我倒是可以送給你一匹的。”

“你是馬夫,說話可不能不算。”小弟興奮非常。

蕭布衣搞不懂馬夫和說話不算有什麼必要的聯繫,只是見到太僕府正廳站著幾個婢女的時候,有些發愣。

“大哥哥,我們繞道走吧?”小弟見到大宅裡面的威嚴,不敢去正廳,有些膽怯。

蕭布衣卻是徑直的走了過去,婢女款款施禮道:“蕭爺好。”

“你們怎麼來的?”蕭布衣大惑不解,心想難道還是胖槐忍不住寂寞,出去買的婢女?斜睨到大廳的一人,蕭布衣有些恍然道:“袁兄什麼時候到的?”

袁嵐哈哈笑了起來,目光不經意的從婉兒身上略微,微有詫異,“布衣,我這次擅作主張一次,還請不要見怪。”見到蕭布衣望向了婢女,袁嵐解釋道:“我今日過來拜訪,偏巧你又不在,我看這諾大個太僕府實在有些寒酸,和你的身份不符。布衣,我這不是奢侈,而是規矩,你要知道,你現在畢竟是太僕少卿,以後若是來人拜訪,自己親自端茶送水,成何體統?這幾個丫環都是袁家的,我只是覺得很多事情太需要你去處理,但是有些事情,只讓下人去做的好。”

“袁兄客氣了,若是這種好意也要見怪的話,那我倒寧可多多的見怪幾次。”蕭布衣才想起孫少方當個管家不錯,現在又覺得袁嵐的人情世故極為練達,自己在東都,倒真的缺一個這樣的幫手。

“對了,袁兄,就你一人,胖槐呢?”蕭布衣問道,卻帶著姐弟二人到大廳坐了下來。如今東都只有胖槐,楊得志和紅拂女一樣,也是不過年的人,和蕭布衣商討完借殼大計後,取了點盤纏已經下了江南。貝培游神一樣,蕭布衣從來不指望她出來接客的,只是胖槐在這裡算是個管家,如今沒有出現,倒是很奇怪的事情。

婉兒和小弟滿是局促坐了下來,望著潔淨的地面比他們使用飯碗還要乾淨,手足都是不知道放到那裡。

“蕭公子,我們……”婉兒想要說些什麼,要站起來,恰巧一個婢女端茶過來,碰個正著,‘啪’的一聲響,茶杯落在了地上,摔個粉碎。婉兒嚇了一跳,滿臉通紅,只是連聲對婢女道:“對不起,對不起。”

袁嵐笑了起來,“這位姑娘是?”

蕭布衣把姐弟二人的經歷大致說了下,袁嵐目光中有了讚賞,吩咐下人快快的收拾了茶杯,安慰婉兒道:“婉兒姑娘,沒事的,是下人的過錯罷了。布衣,胖槐正在後花園佈置太僕府,我讓幾個下人跟他一起。對了,再有幾天就是新年,出塞的商人都要和你聚聚,這些人嘛,我倒覺得常聯絡也非壞事。”

蕭布衣點頭,“袁兄說的極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那時不知道有沒有空的。”他這倒不是擺架子,實際上自從他當上少卿以來,除了做了一件正事,也就是給張須陀調馬之外,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應酬。

“你若是嫌麻煩的話,就去我那裡,你若是喜歡熱鬧的話,就讓他們來你的太僕府,”袁嵐的一句你的太僕府讓小弟目瞪口呆,“這位先生,大哥哥不是馬夫嗎?這個地方難道是他的?”

“當然是他的,不然是誰的?”這次倒輪到袁嵐奇怪了。

蕭布衣站了起來,拉起小弟的手道:“來,小弟,我這就去給你挑選個舒服的馬廄去。”

“原來你是騙我的?”小弟恍然大悟,卻是只有欣喜。

婉兒噗嗤一笑,愁雲盡去,袁嵐也被二人的歡樂感染,笑著望著三人,只覺得自己也是年輕了很多。蕭布衣卻是在想,李靖應該沒事,不過路途多匪盜,希望他能順順利利的回轉,新年了,山寨那面,也應該好一些了吧,突然感覺,對山寨的親人們,他忙碌的忘記了想念,但是閑下來,才覺得暖暖的溫馨,淡淡的思念縈繞在心頭,難以遏制……。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五節 瓦崗

新年到的時候,東都滿是喜慶歡騰,看不出太多戰亂的今年雖然烽煙四起,可還是有百國來賀,聖上要在東都擺設百寮宴,宴請朝拜的天下各國使者。

突厥,新羅,靺鞨,龜茲,波斯,琉球,疏勒,于闐等國,或遠或近,或大或小,均到東都遣使朝貢,一時間百姓又是忙忙碌碌起來,只因為聖上說了,要讓他們見到大國的威嚴。

忙碌的不但是百姓,還有朝臣,只怕做的聖上不夠滿意。當然忙碌辛苦的除了東都外,還有征戰的將領有如張須陀,押運輜重的兵將有如李靖,竭力抵抗張須陀圍剿的盜匪有如盧明月!

李靖此刻出了東都已經過了金堤關,直奔東郡進發,到了東郡之後,路程也不過行了三分之一,還要經武陽,濟北兩郡才能到了齊郡,一路來兵士晝夜兼程,十分的辛苦,再加上新年已至,眾兵士不能在家和親人團團圓圓,卻要遠奔齊郡,難免有所怨言,只是見到李靖身為押運領軍,不怒自威,凡事親力親為,敬佩之下,知道剿匪也是不分過年與否的,也不好說什麼,只希望早早的到了齊郡,交差了事。

眾人沿黃河南岸向下遊行進,一路上車行,馬鳴蕭蕭,雪花灑灑,寒風嗚咽,滿目望過去,只覺得白茫茫的一片,無窮無盡的似乎沒有盡頭,心中也和望見的白茫茫一樣,惘然一片。

李靖人在馬上。甲不離身,臉色一如既往的冷靜,帶隊不算緩慢,卻也絕對不催急行,程咬金還不懂什麼,只埋怨隊伍行走地緩慢,李靖對這種粗人也和蕭布衣對程咬金的態度一樣,很少理會。更不做無用的爭執。此次行軍他是兵部指派。當然最大。秦叔寶見到李靖行軍之法卻是暗自佩服,知道李靖素有大將之風,頗熟行軍之法。這種長途跋涉類似奔波行軍,行程,路線,調度,兵士的承受能力都是為將應該考慮的時候。李靖沉默寡言。可是一舉一動無不合法,他來指揮押運倒很有些大材小用。

李靖身邊有一兵士,焦黃的臉孔,頭戴鐵盔,一蓬大鬍子看起來比程咬金還要威猛,可眼眸甚至靈動,一直跟在李靖的左右,見到左右無人的時候。低聲說道:“好大地雪。好美地雪,李靖,我們多久沒有一起出行了?”

那人聲音雖低。口氣中卻有了興奮,抿嘴微笑地時候,露出一口貝齒,這人當然就是紅拂女裝扮。她說過,李靖出行,她會跟隨,因為行軍帶女子素來都是忌諱,她索性女扮男裝,她經驗老到,扮了個小兵跟在李靖的身邊,居然沒有別人發覺。

李靖臉色不動,只是遙望遠方道:“金堤關到東郡一帶,瓦崗軍賊匪素有出沒,我們要小心行事才好。”

紅拂女嗤之以鼻,“你當了幾年員外郎,膽子也變的小了嗎?瓦崗有什麼能人,到現在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罷了。”

李靖臉無異樣,只是說,“膽子大小無所謂,不丟了性命就好。丟了性命無所謂,讓三弟失望那非我願。他為我求得這個機會,我若不能成事,東都也就不用回了。”

紅拂女微怔,吃吃問道:“三弟都和你說了?”

“何須他和我說?”李靖凝望遠方,“此次出行對旁人來講是苦差,對我李靖來說,卻是個機會。兵部尚書衛文升和我向來不和,只怕我立了功勞,這些年來只是讓我做個員外郎,不肯對我重用。這次平白把機會給我,不言而喻,那只有是三弟才為我爭取。三弟頭腦活絡,宅心仁厚,交際能力那是遠勝過我,對我也是交心一片,可他來到東都不久,那是絕對不會知道這種機會,除了他之外,關心我的東都只有一人,我想定是你說給他聽的了?”

“都說知子莫若父,我倒覺得知妻莫若夫,”紅拂女嘴角一絲苦澀的笑,“李靖,你說的不錯,是我拉下臉皮去給你求得這個機會,我丟了你地臉。”

李靖沉默良久,終於說道:“紅拂,謝謝你。我知道這世上除了大哥老三外,也就只有你對我最為愛護期待……”

紅拂女咬著嘴唇,抬頭望向天空,鼻子抽動兩下,不再多說。

“這個機會我也是等了太久,”李靖突然歎息一聲,“沒有你,沒有三弟,我或許只能老死東都了。只是我知道柴紹武德殿比武輸給了三弟後,一直心有不服,他們當然也知道如今是個機會,李玄霸和兵部尚書衛文升素來都有交情,他不為柴紹求得這個機會倒是讓人奇怪的事情。三弟得罪了柴紹,又因為我再搶了他的機會,兩次壓他,我只怕李淵那老鬼會有不滿。三弟心思不在廟堂,可為我得罪了李淵總是不好。”

他提及李淵的時候,滿是不屑,紅拂微笑道:“李淵現在不敢多事的,我聽說他最近醉酒和人爭搶歌妓,被人引為笑談。”

李靖淡淡道:“李淵此人機心極重,你以為他真的是酒色之徒?他知道聖上疑心很重,只怕聖上猜忌,這才整日縱酒娛色,生怕惹上殺身之禍罷了。”

紅拂輕歎一聲,“李靖還是當初的李靖,喜怒不形于色,大智若愚,我就算激怒試探都是不失分寸,可是紅拂已非當年的紅拂了。”

李靖終於轉過頭來,嘴角含笑道:“紅拂雖然有了改變,可是在李靖眼中,永遠都是當年地紅拂。”

紅拂化妝地臉色蠟黃,看不出喜怒,眼中卻是露出喜悅之色,輕聲道:“有你這句話,我突然覺得這十年,也算不得什麼。”

二人沉寂在往事之中,任由馬兒前行。一時間忘記

所在。良久後,紅拂女突然道:“我聽說瓦崗軍旁只是來了個徐世績後,轉戰漕運,如今倒是勢力壯大了不少。”

李靖點頭不等回答,已經抬眼望過去,一騎探子快馬飛奔回來,急聲道:“李大人。前方有賊寇近千人之多。此刻正向這裡進發。”

秦叔寶程咬金見到探子奔來的時候已經催馬過來。聽到這話大吃一驚,齊聲問道:“是誰?”二人雖然身經百戰,可現在職責是送物質,這裡守護官兵加押運地兵士不過二百來人,如果讓賊兵殺過來,那顯然是凶多吉少。

“好像是瓦崗地隊伍。”探子急聲道:“大人,請速定奪。賊寇大約盞茶的功夫就到。”

李靖略微沉吟,程咬金已經大聲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他個鳥,李大人,老子願請兵去抵抗敵兵。”

他在慷慨陳詞的功夫,李靖已經號令隊伍後隊變前隊,程咬金不解。“李大人。你做什麼?”

李靖拱手道:“程將軍,我職責是守衛輜重糧草還有馬匹,卻不是抵抗賊軍。還請程大人先為我們抵抗下來敵,為我們躲閃爭取點時間。”

“這個嘛,”程咬金猶豫下,“不知道李大人準備讓我帶多少兵士抗敵?”

“這個嘛,”李靖猶豫道:“久聞程將軍勇猛無敵,你也知道這些兵士都是用來保護糧草的……”

程咬金氣急反笑道:“你難道是說,讓我一個人去抵抗近千的賊兵?”

“程將軍果真聰明。”李靖釋然道:“我也正有此意。”

程咬金怒聲道:“你以為老程我可是不敢嗎?”

李靖拱手道:“既然如此,有勞程將軍了。”他話一說完,已經命令隊伍向後撤退。秦叔寶見狀,壓低了聲音道:“咬金,你要小心。”

程咬金瞠目道:“叔寶,你莫非也要棄我而去?”

“並非我棄你而去,而是我要跟隨隊伍而走。”秦叔寶笑道,“大局為重,咬金,跟著走吧。”

程咬金冷哼一聲,“我就在這裡匹馬單斧殺退來敵,我看李靖那小子以後見到我還敢趾高氣揚,如同欠他八百文錢不還的樣子?”

秦叔寶搖頭道:“那你小心。”他策馬緊隨李靖而走,心中好笑。秦叔寶和程咬金一起數年,知道程咬金看似粗莽,雖是口臭,卻是很是圓滑,見機不對多半就會撤走,倒是不虞太多。

程咬金只是望著李靖的背影,嘴角冷笑,這裡一馬平川,無險可守,最近地縣城也是離有半天地路程。對方氣勢洶洶地尋來,循著腳印,你又能躲到哪裡?都說李靖素有大才,如今一看也是尋常,他還不如自己明白渡河未濟、擊其中流的道理,如果給他二百兵士,給敵軍迎頭痛擊,何須惶惶而逃?

他隨張須陀討伐賊寇多年,如何不知道賊寇的性質,賊寇人雖眾多,卻是裝備不強,號稱有千人之眾,只怕真的打起來,也不過是百來人的勇猛。當初他和張須陀討伐賊寇的時候,知道除了賊首親衛武裝甚足,其餘的人都是難民一般。

手持長柄大斧立在雪地,程咬金目視前方,心中一股悲壯油然而生,他要李靖知道,什麼才是真正地大將!

沒用多久的功夫,前方白茫茫的雪地已經出現了黑壓壓的一片,螞蟻般的漫過來,鬧鬧哄哄的沒有什麼章法。只是當前數十騎看起來頗有威勢,後面跟著跑的不出程咬金所料,都是草鞋陋衣,面有饑色,有的手中長刀已經上鏽,有地隨便砍根較粗地樹枝,在上面綁個鐵頭也算是長槍一杆。至於什麼弓箭的東西,抱歉,那是奢侈的傢伙,少有人用,馬兒呢,能夠有數十匹戰馬出來搶劫地,那已經算是大場面,大陣仗!

程咬金暗自搖頭,卻不以這種裝束為怪,只因為見的太多,賊寇大多都是活不下去才去打劫,如果太富有的話,那不如回家做老爺舒服些。前面數十騎來的倒快,轉瞬有如雲彩般飄到了程咬金的面前,見到程咬金單人匹馬,橫斧而立,不由面面相覷。

他們雖然裝備不算精良,馬也不多。可是勝在人多,氣勢洶洶的過來,只以為神擋殺神,魔擋殺魔,這次探子說有官兵押運官馬過來,只以為做了一票後趕回去吃個晚飯,哪裡想到還有個不知死活地立在當路。

“單大哥,你看。”旁邊一個尖嘴猴腮的伸手一指程咬金的後面。“肥羊在那面。沒有走遠。”

叫做單大哥的面如重棗。額頭寬廣,神色倨傲,手橫丈八馬槊,冷眼打量下程咬金,持槊一揮道:“滾!”

“滾你奶奶個熊!”程咬金單手持斧,聽到對方謾駡,雙腿一磕馬鐙。已經沖了上去。

疆場作戰,如今多以馬槊為主,馬槊算得上長矛的改進版,因為交戰雙方多著鎧甲,長矛殺傷就是遠不及馬槊,不過馬槊造價高昂,基本也是將領才能夠使用,單大哥的馬槊當然不是山寨能夠做的出來。而是從官兵將領手上搶得。

程咬金本來也是善用馬槊。他家富有,被盜賊打劫的不得不成立義團來保護家園,後來跟了張須陀東征西討。倒也快哉。他人雖粗莽,可是見識絲毫不差,由善用馬槊可見一斑,但他功夫不差,後來只覺得使用馬槊極為不爽,這才改用戰斧,如今催馬上前,厲喝一聲,長斧帶著馬勢劈下去,就要將這個單大哥砍成兩半。

單大哥瞳孔急縮,也是低吼一聲,不躲不閃,橫槊就架,正擋在程咬金地斧杆之上。大力一撞,程咬金地斧頭高高地彈起

哥馬槊橫杆微彎,馬卻架不住大力,長嘶一聲,倒退

程咬金斧頭雖被蕩開,卻是人借馬勢,斧借來力,單手斜推,借力使力,化解彈勢,長斧倏然橫削了出去,單大哥心中驚凜,知道此人不但力大無窮,而且絕對是個武功高手,不然諾大個長斧被他使起來,怎會舉重若輕?知道這人絕非三招兩式就能解決,單大哥哈腰伏在馬背,馬橫在背上,已經封開了程咬金的斧頭,推轉馬槊尾杆,‘呼’的聲擊刺過去,又快又猛,程咬金心中也是驚凜這人的武功高強,及時收回長斧,磕飛了馬槊。

單大哥見到眾人都要上前,馬槊一揮道:“一幫蠢貨,去追肥羊,留五六個在此就好。”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潮水般分開,向前追擊過去,程咬金雖是勇猛,卻被單大哥纏住,無法分身攔截,不由惱怒十分,“無膽鼠輩,你要是真的英雄,打敗我老程再去追人。”

單大哥見到手下追過去,心中稍定,覺得以千人之眾對付百來個官兵不是問題,只是纏住了程咬金哈哈笑道:“無膽鼠輩,你要真的是英雄,就讓我先去搶了官馬再打。”

“你奶奶個熊,你以為老子會中你的激將法?”程咬金揮斧就砍。

單大哥不急進攻,只是橫槊架住,大笑道:“你爺爺地,那你以為老子會中你的?”

十數人早就拿著撓鉤套索上來,程咬金暗自驚凜,知道他們對於馬將都是有了經驗,自己被困當中,施展不開,若是被他們下了拌,傷了馬兒,那可是大大的糟糕。

不等那些人近前,程咬金已經厲喝一聲,戰斧連揮,狂風暴雨般的向單大哥砍了下去,單大哥暗自心驚,橫槊連擋,以巧卸力,人卻禁不住的倒退。

程咬金連劈數斧後,陡然撥轉馬頭,揮斧向一個賊寇劈過去,那人正拿著撓鉤,準備勾拌程咬金的馬腿,沒有想到程咬金人高斧長,躲閃不及,慘叫都是不及發出,已經被他一斧削了腦袋。

好大個頭顱飛上了天空,帶著一蓬血霧,眾賊寇見到他的彪悍兇狠,都是駭的倒退了幾步,程咬金冷笑一聲,催馬從空當殺出,竟然尾隨賊兵而去。

單大哥臉色暴怒,沒有想到這個老粗竟然有勇有謀,自己居然攔他不住,馬槊一揮,帶著幾人尾隨程咬金地身後,也是緊追不捨。

程咬金催馬急行,沒有多久已經追到賊兵地尾部,近千賊兵不過數十匹馬兒,大部分人還要兩條腿跑路,自然跑不過程咬金的健馬,程咬金怒喝聲,手起斧落,又是斬了一人。有幾個見狀不好,紛紛躲避,前面的賊兵卻是大聲歡呼,只見到輜重四處遍佈。東一車西一車地,官兵已經遠遠地棄了輜重逃命。眾人早就見慣了這種陣仗,知道這是常事。如今的官兵也是不打硬仗,他們倚仗人多勢眾,千多人出來,好多官兵都是望風而逃。程咬金見到李靖棄了輜重,不由破口大駡道:“李靖,你是不是男人?”

眾賊寇也不去追擊官兵。早就亂了陣型。有的把手中的長矛大刀丟到車上。已經迫不及待的去推糧草器械之物,有的甚至要解開輜重馬車,迫不及待的給自己換身盔甲。

單大哥也是飛快的追過來,目光一掃,突然臉色大變,高聲叫道:“賈雄,翟弘。整理隊伍。”

他在大叫,那個尖嘴猴腮地人卻是大笑道:“單大哥,還整理個屁,你趕快收拾了這個莽夫,我們先回去再說。”

他話音未落,也是臉色大變,只覺得地面震顫不已,扭頭望過去。發現兩隊騎兵成角之勢沖來。勢不可當!

單大哥驚怒交集,知道官兵竟然用了誘敵之計,估計棄了輜重。就是為了讓自己地手下混亂。這招雖是簡單,卻是攻心為上,這些輜重價格不菲,山寨地人都是泥腿子,見到了如何不搶?

兩隊騎兵轉瞬殺到,為首兩人一聲令下,眾官兵拉弓射箭,有如雨下。

眾賊匪見到對方的聲勢已經慌了手腳,見到亂箭齊飛更是哭爹喊娘,不迭的逃命,有人被亂箭射死,有的被射中非要害的地方,顧不及叫痛,只是四下奔逃,沒頭的蒼蠅般。慌亂恐懼的情緒迅速彌漫,單大哥橫在後,竭力地想要止住隊伍的退卻,卻是如何能夠,在眾手下的衝擊下,他也是連連退卻,尖嘴猴腮之人早中了一箭,疼的齜牙咧嘴道:“單大哥,風緊扯呼!”

“蠢貨一群,就知道貪財,不成大事。”單大哥仰天長歎,尖嘴猴腮之人滿是羞愧之意,只怕官兵劫殺,早跟著賊匪們一窩蜂的退卻。

單大哥卻是橫槊殿后,李靖見到眾匪逃命,手中混鐵槍一揮,官兵戛然而止,不再放箭,他指揮的紀律分明,單論這點,已經比群匪強上太多。

單大哥見到李靖的指揮,心中佩服,知道此人絕非碌碌無能之輩。勒馬不行,高聲道:“瓦崗單雄信,賈雄,翟弘在此,不知道將軍大名,單雄信記住今天之敗,只請來日再找回這個面子。”

“員外郎李靖在此。”李靖不動聲色,“原來是瓦崗領兵將校單將軍,招呼不周,還請見諒,想要遠走,恕不遠送。”

單雄信聽到李靖二字的時候,臉色肅然,高聲道:“都說京都李靖胸中自有百萬兵,不出門知曉天下大事,如今一見,倒是名不虛傳,單某記下了。”

他說完話後,馬槊一揮,策馬徐行,也不慌張。程咬金這才趕了過來,上下打量著李靖道:“李將軍,你真地好計謀,我老程今日才算

。原來你算計地不但有匪盜,還有我老程。既然你為何不早告訴我聲,害的老程差點送了性命?”

“哦?你自己請命阻敵,又非我手下,我是如何敢管?程將軍方才以一擋千,萬人莫敵,也是辛苦了。”李靖也不自滿,更不冷淡,早早的吩咐手下重新整理輜重。

程咬金聽到萬人莫敵地時候有些臉紅,卻是問道:“李將軍,我們怎麼不乘勝追過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李靖看了他一眼,“窮寇莫追,謹防他們狗急跳牆。再說我們職責所在,保護糧草馬匹,剿匪的事情,交給別人做好了。”

程咬金撇撇嘴,想要說什麼,秦叔寶卻是過來施禮道:“將軍料敵入神,用兵得法,這次只用百來名兵士,不折損一人就殺的千人敵寇大敗而回,叔寶實在佩服的五體投地。”

“一幫烏合之眾罷了。”李靖雖然取勝,臉上卻有了些落寞,“可惜不能學張將軍般疆場揚名。”秦叔寶微愕,知道他是懷才不遇,想要安慰兩句,卻不知從何說起。

李靖揮槍道:“走吧,讓他們耽誤了些時間,莫要誤了行程。”眾官兵訓練有素,早早的把輜重整理妥當,隊伍開拔行了數裡。前方已經有了方圓幾裡的樹林,白雪皚皚,枝頭都是白雪團團,中間有一條通路還算寬敞,夠行軍之用。

程咬金要催馬前行,李靖卻是止住了隊伍,不遠處樹林飛起幾只驚鳥,李靖皺眉不語。

“李將軍。怎麼不走了?”程咬金回頭問。秦叔寶也是望著驚鳥道:“林中鳥雀驚飛。多半有人埋伏在此。”

“有什麼埋伏?”程咬金哈哈大笑道:“單雄信等人被殺地丟盔卸甲,你以為他們還會埋伏在這裡?要不是單雄信的瓦崗群匪的話,這裡怎麼會有那麼多的匪徒?”

李靖臉色不變,高聲道:“何方高人在此埋伏,李靖職責所在,還請讓路。”

林中並沒有聲響,程咬金搖頭道:“李將軍。我看你是疑心太重。”

李靖冷笑道:“既然高人不出,放火燒了這林子,繞道而行。”

李靖言出法隨,莫敢有違,幾名兵士早就奔出,就要放火,林中一人哈哈大笑,長身而起。緩步走了出來。搖頭晃腦道:“如此白雪黑土,風景雅致,李將軍做些焚琴煮鶴的事情。豈不是大煞風景?”

那人走出了樹林,身後跟著數十人,都是白衣勝雪,頭上也是戴著白色的頭罩,伏在林中,真的和白雪仿佛,讓人在外無法察覺。

“我的手下只是驚飛了幾只鳥,沒有想到驚動了李將軍。”那人掀開白色頭罩,露出黑幽幽地頭髮,竟然年紀不大,只是雙眼頗大,神采飛揚。他或許長地不算英俊,只是自信躊躇之下,讓此人看上去極為飄逸不羈。

“閣下可是瓦崗地領兵將校徐世績嗎?”李靖盯著那人,沉聲道。

那人遠遠抱拳道:“李將軍竟然聽過在下的賤名,世績實乃三生有幸。”

李靖臉色不變,程咬金和秦叔寶卻有些吃驚,他們都知道如今瓦崗軍能有如此的聲勢,實在是徐世績一人之功,只是卻沒有想到威名赫赫的徐世績居然如此年輕。

“我職責在身,方才已招待了單將校,如今就恕不能招待徐將校了。”李靖馬上持槍道:“還請徐將校讓路,若是鬧的玉石俱焚,反倒不美。”

徐世績擺手道:“在下絕對無和李將軍起衝突之心,只是素來聞將軍大名,當年令舅韓將軍效武侯之八陣圖,用九軍陣法,天下莫敵,世績仰慕之極,也苦心研究武侯陣法,只是恨不能和韓將軍一較長短。但今日有幸,得見李將軍,聽聞當年韓將軍所言,世上能和他論及兵法者,只李將軍一人而已,知道李將軍會來,世績欣喜,這才特帶幾十個手下過來,還請李將軍指點一二。”

說到這裡,徐世績揮手,數十個手下已經零零散散的站了開來,都是手持砍刀,好像沒有章法,又像殺機暗藏。只是人在雪地,身著白衣,讓人生出朦朧的感覺。

李靖長槍一揮,百來名兵士已經策馬持弓上前,嚴陣以待,“徐世績,我管你九軍八陣,我數到三數,你若再不讓路,我只怕你能活著回去,別人多半不行!”

徐世績微怔,見到眾兵士持弓搭箭,苦笑道:“難道李將軍自知無能破徐某地八陣圖,這才用此下策?如此真的是見面不如聞名。”

“一……”李靖沉聲數道。

“李將軍,你若是真的不行,我可以和你商討……”

“二……”李靖不為所動。

“”徐世績一擺手,數十人已經歸刀于鞘。徐世績抱拳道:“李將軍果然名不虛傳,徐某佩服,只望後會有期。”

他倒是說走就走,帶著數十人走開,轉瞬不見了蹤影。李靖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都說瓦崗翟讓為人好利,瓦崗目前不過是烏合之眾罷了,只是今日看來,單雄信徐世績均為人才,這個徐世績,真的不簡單,武侯的八陣運用的倒是頗為巧妙。”

他喃喃自語之下,臉上有了落寞之色,卻是揮手指揮隊伍入林前行。飄雪無聲,行軍刷刷腳步聲回蕩在樹林之中,仿佛也在回味方才殺機暗藏,驚心動魄的一幕。兵士都是在想,這次若非李將軍在此,只怕真地要被徐世績得了手去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六節 梟雄

靖率隊伍穿樹林而過的時候,程咬金卻是心中忐忑,林,這才抹了一把冷汗道:“方才真的好險,李將軍,你敗了單雄信,退了徐世績,高明是高明,可我只怕你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呀。”

“哦?”李靖不為所動,專心行路。

他看起來沒有什麼好奇之心,程咬金說也好,不說也罷,和他都是沒有什麼太大的干係。

秦叔寶也是微笑不語,心中卻對李靖肅然起敬,除了張將軍外,他很少佩服別人,可是只是這一天的行路,就讓他對李靖此人刮目相看。

“程將軍,不知道你看出李將軍有什麼不妥之處,說出來聽聽如何?”紅拂女一旁問道。李靖雖然還不是將軍,她方才見到丈夫威風凜凜,有勇有謀,眾人又是稱呼他為將軍,好像也是看到李靖成為了大將,心中欣喜。李靖敗單雄信,退徐世績,端是舉重若輕,大將之風,更難得的就是不傷兵卒分毫,看在紅拂女的眼中,實在崇敬的五體投地,見到程咬金說什麼一失的,難免心下不喜,遂嘶啞聲音問道。

“李將軍有信人之量,只以為徐世績會退走不生事端,卻沒有防備徐世績萬一惱羞成怒,放火燒林,那我們可就大糟特糟,此為李將軍的敗筆和考慮不足之處。如果徐世績真的那樣,有我老程的腦子,我只怕我們不能安然出了林子。”程咬金這次倒是認真道。

紅拂女嗤之以鼻,“你怎懂李將軍和徐世績之心。徐世績這次是求馬不是害命。如果真的縱火燒起來,他有什麼好處?此人聰明非常,不打無把握之仗,方才若是程將軍地話,或許真的考慮會放火,徐世績如何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程咬金惱羞成怒,“這世上總有人做些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比如說我吧。我這是提個意見。以防萬一。你們不聽也就算了。但是誰敢擔保絕無這種事情?”

秦叔寶卻是笑了起來,“咬金莫惱,你想的周到,這位說的也有道理,其實就算放火,也要深得縱火之法。我們如今是迎風而走,徐世績要是放火燒林。恐怕要趕到我們的前頭去才行,如此一來,我們走的弓弦,他們走地是弓背,只怕趕不急地。再說徐世績此人也是聰明,知道有我們三人在此,他要是硬來絕對討不了好去,他誘使李將軍破陣。只是想先除李將軍。再搶馬匹,李將軍大將之風,不中他地詭計。徐世績見激將不成,索性大方一次,不動干戈的撤走,自然更不會考慮放火行無聊的行徑。”

程咬金啞口無言,半晌才道:“要是放火要到對面,那方才李將軍放火不是虛言恫嚇?我看徐世績也不聰明,被李將軍詐了出來。”

“徐世績不見得不識縱火之法,只是既然被李將軍識破行蹤,無論放火與否,他都要出來一見的。”秦叔寶歎息一口氣,斜睨了李靖一眼,“今日叔寶方見李將軍大將之風,才知道不讓張將軍的。”

紅拂女笑容滿面,程咬金搖頭不語,心下佩服,秦叔寶佩服之意溢于言表,只有李靖仍是平淡冷靜,催馬前行,不發一言,心中卻是想,過年了,我李靖磨劍十載,不過還是奔波勞碌之命。三兄弟結拜,大哥武功蓋世,縱橫天下好不痛快,三弟年紀雖輕,人是高高在廟堂之上,卻是能夠無拘無束,不為權勢羈絆,也是少見的奇才,唯有自己,拘泥用兵卻無用武之地,自己雖沒有嫉妒大哥三弟之心,卻總覺得三人之中,自己最是沒用。楊廣志大才疏,性格無常,自己雖有用兵之法,一直都是報國無門,難免意興闌珊。本以為楊玄感一亂是個機會,沒有想到月余的功夫就是土崩瓦解,翟讓幾年前起兵,縱得徐世績,單雄信之助,如今單看賈雄,翟弘及手下之兵,成就未來可見一斑。這天下眼下還是大隋地天下,卻不知是否還要讓自己等上十年?聽大哥說及天書一事,自己向來覺得是無稽之談,此刻卻是恨不得馬上找到天書看上這隋朝還有多少年的氣數,看看自己只是這命運要是真的知道,那也是件痛苦的事情。

李靖取勝在於料敵如神,可他顯然也有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天下究竟如何發展,也不知道他們才是開拔,兩個人已經從密林冒了出來,反方向而行,一直走到方才官兵和賊匪廝殺的地方。

那裡只是躺著幾個死人,受傷的早就逃命,李靖當然也不會好心的把他們安葬,任由這些人暴屍荒野。白皚皚地雪地上滿是暗紫凝結地血塊,說不出的醜惡猙獰,寒風一起,有如死者亡靈的哭訴,讓荒野充滿淒涼恐怖地氣氛。

這種環境,要是尋常百姓早就嚇的逃命,躲的遠遠的,二人卻是饒有興趣的盯著地上的屍體,一動不動。

二人中一個國字臉,頗為年輕,下頜鐵青,雙眉斜飛,整個人看起來精力彌漫,眼中沒有什麼悲哀,也沒有多望地上的屍體,而是恭敬的看著身旁的一人。

年輕通常都是氣盛,一言不合就是大打出手,可這個年輕的人望向身旁那人卻是無比恭敬,糅合著欽佩和疑惑,卻還是靜等那人發話。

那人人在中年,額銳角方,瞳子黑白明澈,煞是有神,凝眸之下,雙眉微鎖,神情中總有淡淡的不屑,似乎不以死人為異,不以寒雪為異,甚至可以說,不以天下為異。

他身材並不高大,比起身邊年輕人而言,足足的矮上一頭,可是立在那裡,卻有種奇怪的力量讓人敬慕,最少他身邊地年輕人就是如此

“瓦崗看起來也不過如此。”那人終於開口說話。聲音暗啞,意興不高,“伯當,如此瓦崗,不去也罷。”

“先生,可不去瓦崗,天下之大,我們又能去哪裡?”叫伯當的問道。

先生只是望著死人。伸手一指道:“翟讓好財。單雄信勇而無謀。賈雄,翟弘等人更是不足為道,瓦崗只有徐世績一人算得上大才,可苦於落個好妒的主,眼下也折騰不出什麼名堂。我們若是入了瓦崗,翟讓心胸不廣,總以蠅頭小利沾沾自喜。目前芶且為安,見到我們到了,他恐怕會以為我們要搶他的地盤,不會重用你我,我們也就難免不落個這些人的下場,所以我說現在這瓦崗,不去也罷。”

“那我們怎麼辦?”伯當惴惴道:“先生為救我,又添了一項罪名……”

先生擺手微笑道:“我的罪名本是死罪。再添一個又能如何?”

伯當赫顏道:“先生……”

“走吧。”先生微笑道:“無論如何。總算又過了一年,我和你先去沽酒喝上幾口,管得了許多。”

二人才自轉身。已經凝住身形,對面數丈外不知道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站有一人,身著武士服,長刀出鞘,冷冷的望著二人,沉聲道:“蒲山公,好久不見。”

伯當露出了驚慌之色,先生卻是微笑起來,“雲郎將,你從東都追到山東,又從山東跟我到了西京,如今來到了東郡,可算是鍥而不捨地。只是你們武侯府難道真地無事可做,只追我一人嗎?”

雲郎將冷笑道:“李密,你世襲蒲山公,不思報效朝廷,卻跟隨楊玄感犯上作亂,實乃大逆不道,事敗逃命,到如今,已經流竄一年有餘,也算狡猾非常。你先投孝德,再去王薄那裡,終不能讓人信任,如今天下之大,想必又打瓦崗地主意。你不思皇恩浩蕩,一心謀反,真的不知死活,聖上有旨,務要將你緝拿歸案,你雖狡猾非常,我卻知道你遲早要上瓦崗,這才早早的等候,你要有自知自明,趁早束手就擒的好。王伯當,這裡沒有你的事情,我……”

雲郎將話音未落,王伯當已經撲了上去,雙拳狂風暴雨般的打過去,厲聲疾呼道:“先生快走。”

王伯當雖然不知眼前何人,卻知道極不好惹,只想捨身救了李密的性命,死而無憾。他這條命就是李密救地,感激李密的恩德,一直跟在他身邊,聽取天下之勢,可以說是當李密亦師亦父,送命也是在所不惜。

他沒有見過雲郎將,一出手卻已經是全力以赴,只是他還是忽略了雲郎將的本事,此人單身追趕李密,鍥而不捨,毅力重要,藝高膽大也是重要的原因。

見到王伯當撲來,雲郎將也不正眼看他,單刀一格,已經封住王伯當的拳頭,反刀砍過去,正中王伯當的脖頸。

王伯當大吃一驚,從來沒有想到他出招如此之快,脖子一涼,心下吃驚,只以為這次定是送得了性命,沒有想到脖子生痛,腦袋竟然沒有掉下來。雲郎將砍的卻是刀背,他一刀驚嚇了王伯當,卻是左手一肘送過來,正中王伯當胸口!王伯當怒吼一聲,諾大的身子飛了起來,落下來地時候吐了幾口鮮血,一個漢子般地人竟然不能起身,可見雲郎將的一擊之狠。

擊敗王伯當顯得舉重若輕,雲郎將收刀冷笑道:“李密,你現在最忠實的信徒也是不能護你,我勸你還是跟我走吧,最少在我眼中,你還是個漢子。”

“哦?”李密看了眼地上地王伯當,輕輕歎息聲道:“雲郎將,你以為擊敗了王伯當,我就再無還手之力?”

雲郎將大笑起來,“你若有還手之力,何苦在淮陽郡做個教書先生?你若是有還手之力,在郝孝德王薄那裡何苦忍氣吞聲,受人白眼,你若是有還手之力,你的老丈人和妹夫何苦因為包庇你而被處死?李密,我勸你莫要反抗,你我都好相與,我也會把你好生的送到官府,不會折磨。”

李密摸摸下頜,微笑道:“是嗎?我想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雲郎將橫刀問道。

“這個秘密就是……”李密只說六個字的時候,人已經撲到了雲郎將地身前。

王伯當倒在地上見了大駭。他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手,他敬佩的是李密的見識,李密的睿智,李密的擔當,可是他卻從來不知道,李密居然也有這麼高的身手。

雲郎將也不知道!可是他反應遠遠要比王伯當要快,見到李密撲過來的時候,低吼一聲。揮刀就砍。這一刀之速。實乃他生平最為得意一刀。

李密右手連揮,只是叮噹兩聲,長刀就已經變成了三截。李密擊斷長刀,奔雷之勢不停,一掌似快又輕地拍在雲郎將地胸口。雲郎將卻有如王伯當方才一樣,淩空飛了起來,重重摔到地上。一口血還沒有噴出來地時候,一隻冰冷的手已經摸在他的咽喉要害之處。

雲郎將驚的不能動彈,一隻手能把長刀輕易裂成三段的,肯定能撕紙一樣的撕開他的喉嚨,他追李密幾千里,只以為他是機智過人,卻是從來沒有見過他地出手。雖然都說李密世襲蒲山公,文武雙全。可是雲郎將從未想過。李密的武功簡直是駭人聽聞。

“我想告訴你的秘密就是,他們不配我李密生氣,更不值得我李密生氣。”李密嘴角又露出不屑的笑容。仿佛嘲笑雲郎將,又似乎在譏笑自己,或者是天下蒼生,“能殺我李密的,絕對不是你,能抓我李密的,也絕對不會是你。”

小瞧了你,敗在你的手下,不用多說什麼,你殺了我嘶啞著聲音說道。

李密嘴角還是譏誚和不屑,“你錯了,我出手只想告訴你一點,你雖然追我千里,在我眼中,你算不了什麼。我要殺你,實在是易如反掌,只是我何必殺你?”

他說完這句話後,已經站了起來,不再去看地上的雲郎將,伸手扶起了王伯當道:“還能喝酒嗎?”

王伯當吐了口血道:“有命就能喝。”

“說地好。”李密攙扶他緩步向前走去,腳步堅定,“有命就能喝酒,丈夫有命,合當做一番大事,你一樣,我也亦如此。”

李密攙扶著王伯當向遠方走去,雲郎將等到他們走地不見蹤影的時候,這才掙扎站起,他不信李密居然放過了他,伸手拄地用力站了起來,雲郎將一陣昏厥,又是吐了一口血,卻知道還是死不了,只是望著地上的斷刀,他那一刻,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再也不要想去抓李密。可是不抓李密,他還能做些什麼?

太僕府地蕭布衣和雲郎將不同,雲郎將只為自己忙碌卻是無功而返而心灰若死,蕭布衣卻終於慶倖自己暫時不用忙碌而心中竊喜。

新的一年開始了幾天,他天天應付飯局的次數已經超過他練功的次數,不過這個頻繁也有好處,最少他在眾大臣心目中都有了個好印象,他讓群臣覺得,蕭布衣不但可以為裴閥所用,如果他們能拉攏的話,也是大有作為。

裴茗翠在蕭布衣到了東都之前煞費苦心,可等到他到了東都當上太僕少卿之後,從沒有插手他做的任何一件事情,甚至和他見面的次數也不算多。

蕭布衣忙完了大臣們的邀請後,開始應付出塞的眾商家。這些人本對蕭布衣就是感謝,這下見到蕭布衣不出意料的上了高位,無論真情或是假意,最少面子上都是客客氣氣。

眾商家到了他的太僕府,喝的天昏地暗,東倒西歪,蕭布衣見到他們醉態的時候,很難過自己居然幹喝不醉。只是他雖不醉,卻不能不裝作醉的樣子。

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樣子太過清高,清高了就是難免讓人不喜,有的時候,泯然如眾人矣是蕭布衣混社會的獨到之處。

林士直球一樣的坐在椅子下麵,摟住椅子的一條腿,卻還是舉著杯子對著蕭布衣,“布衣,我就知道你絕非池中之物……”

蕭布衣最近這句話聽了有八百多遍,耳朵都有點起繭,端起酒杯坐在地上應承道:“布衣承蒙林掌櫃抬愛,我聽說楚州樂水馬場的竇潮遠和林掌櫃關係不錯?”

“豈止不錯,簡直就是鐵哥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林士直大著舌頭,“布衣,你不是想要販馬?你現在是太僕少卿,說一聲地話,哪家牧場敢不給你面子?那我聯繫是多餘的,布衣你現在是太僕少卿,難道還要去做那種低賤的行當?可是你要真的需要,我親自到楚州給你跑一趟。”

“多謝林兄。一切都等開春後再說的好。”蕭布衣含笑道。

烏江的南山馬場。楚州的樂水馬場。吳郡的天盛,丹陽地茂牧都算是大隋頗有名氣地馬場,和官府關係一直不錯,蕭布衣公私兼顧,暗想著開春後找個什麼機會,奉旨到各個馬場轉轉就好。當然廬陵馬場也是不小,可馬行空被打擊了心懷不忿。今天卻沒有來到。勸說楊廣地任務艱巨,極為危險,自己順其自然,總不能拿著腦袋去勸的,久在東都,就是不想勾心鬥角都不行,還是遠走地方算是明智之舉。趁著官權在手,積極的廣交朋友。拉攏幫手才是正道。

“謝什麼。”林士直胖手拍了過來,“士弘,過來敬蕭大人一杯……”

林士弘哼了一聲。卻是站起來向廳外走過去。林士弘是林士直的弟弟,蕭布衣已經知曉,林士弘這次前來,是因為林士直和袁嵐的緣故,可他對蕭布衣並沒有好感。蕭布衣知道他和自己隔閡所在,也不勉強,袁嵐有意將袁巧兮許配給他,可是林士弘對於這個巧兮的情感,就算瞎子都能看的出來,見到所謂地情敵順風順水的,林士弘不爽也很正常。

“沒有規矩。”林士直好久沒有喝的這麼多的時候,晃晃悠悠的掙扎站起,“布衣,你莫要生氣,我去勸他……”

“年輕人,總是孤傲些的。”蕭布衣假裝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要拉林士直,林士直腳下一軟,又坐了下來,蕭布衣也是順勢坐了下來,二人對望哈哈大笑,袁嵐見了也是笑,心道這個蕭布衣比起林士弘來,那是勝上太多。雖然他竭力想要自己評判的態度客觀一些,但同齡人相比,要輪老成持重,交際人情這點,林士弘和蕭布衣實在是天壤之別。

林士弘眼看要走出大廳,突然止住了腳步,直勾勾地望著廳外進來地一人。

袁嵐卻已經說道:“巧兮,布衣醉了,扶他回房間休息。”

蕭布衣不等回頭的時候,就聞到幽香傳來,抬頭的時候,就見到一陣陣地紅暈。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喜歡害羞的女子,袁巧兮站在他的身前,想要攙扶,卻又不敢。

林士弘的長歎之聲八百里外都能聽到,緊接著就是腳步聲急促,漸漸遠走。林士直緩緩的搖頭,“酒都盡興了,少卿,我們也要告辭了。”

他踉蹌站了起來,心中卻多少有些後悔。嫁女的事情其實他也考慮過,出塞的時候,都知道蕭布衣定成大器,可要選擇的時候,多少有些猶豫。沒有想到只是一猶豫的功夫,就讓袁嵐搶了先。袁嵐如今在

,儼然就是半個主人的身份,看蕭布衣的神色,對袁為信任,自己就算再想拉攏,在蕭布衣的心目中,也是不如袁嵐了。袁嵐為人做事低調,本來圓滑,當然知道士弘對巧兮的態度,可他讓巧兮去服侍蕭布衣,不言而喻,他已經向所有人表明自己堅定的態度,甚至不惜拒絕士弘和他背後代表的林家,林士直本是江南華族,一直覺得汝南七家中,袁家算不得什麼,可如果真的和蕭布衣聯手起來,恐怕是誰都不敢小瞧了。

下人們早早的過來攙扶,眾商人都是告辭,兩個婢女協助袁巧兮把蕭布衣攙扶到房間休息。蕭布衣想說沒醉也不行了,依偎在袁巧兮的身邊,只覺得旖旎溫柔,實乃到東都之後,從未有過的溫柔場景。

躺在床上的時候,蕭布衣只能繼續裝醉,袁巧兮扶住他走到房間,額頭上也有了微微的細汗,只是耳鬢廝磨下,反倒自然了一些。

見到下人準備好熱水,兩個丫環要退出去,袁巧兮卻是叫住,“你們,留在這裡。”

兩個丫環面面相覷,知道小姐害羞害怕,抿嘴笑道:“是,小姐。”

袁巧兮把毛巾用熱水浸過,自己試了下冷熱。等了片刻,這才紅紅的臉走到蕭布衣身邊,為他細細地擦臉,蕭布衣只能挺屍一樣的挺在床上,不敢稍動,只怕彼此尷尬,他倒沒什麼,但是要說出自己沒醉的時候。這個袁巧兮多半會害羞的燃了起來。

為蕭布衣洗臉過後。袁巧兮為蕭布衣拉過被子蓋好。猶豫下,又掖了下被角,扭頭問道:“喝酒的人都會嘔吐是不是呀?”

一個丫環回道:“小姐,有這種可能,不過我看蕭公子喝的雖然醉,卻還不到吐的程度,不過我還是放了盆子在床榻的下麵。以防萬一。小姐,你要是累了,我們來服侍蕭公子就好,你不如回轉安歇吧。”

袁巧兮猶豫下,“我爹呢?”

“老爺吩咐下人送送各位客人,正在前廳忙碌。”另一個丫環回道。

“他讓我怎麼辦?”袁巧兮問道。

兩個丫環互望了眼,搖頭道:“老爺什麼也沒有說。”

“哦。”袁巧兮緩緩坐了下來,喃喃道:“那我就再坐一會兒。等到蕭公子醒來吧。”

“小姐。我只怕蕭公子要明天才能醒來呢,你莫要等了,很辛苦地。”一個丫環心疼道。

袁巧兮搖搖頭。“我還不累。”她坐了下來,只是望著蕭布衣地臉,心中不知什麼味道。從小到大,她接受地都是琴棋書畫,賢良淑德的教育,她和姐姐袁若兮不同,袁若兮是以叛逆為主,總覺得自己婚事要自己做主,成天到晚的都想要找個如意郎君,她卻只是在家中守候,知道總有一天,父親會給她找一個,或許不適合她,卻是適合袁家的女婿。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甚至知道在這男權的社會裡,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她自幼接受的教育就是逆來順受,可這不代表她沒有過遐想。她其實一直都很羡慕姐姐若兮地,她覺得姐姐見識多,主動,終究會找到如意的郎君,自己呢,以後的夫君會什麼樣?她其實也有想過,想到這裡的巧兮有些臉紅,偷偷再望了眼蕭布衣,臉上更紅,只是想說,蕭布衣這個人或許比不過白麵俊俏的公子哥,可他實在是自己見過的,長的最有個性的男人。

尤其是那雙眼睛,那裡面到底蘊含著什麼,讓人望了心中顫動?袁巧兮想到這裡地時候,就想到賞雪廳地初見,不對,賞雪廳不是初見,最初見到蕭布衣的時候,是在大廳之中無意見到。或許不是無意,而是父親的刻意吧,想到這裡地巧兮沒有埋怨,嘴角反倒露出一絲微笑,她剛見到溫文爾雅,看起來又和豹子一樣的蕭布衣的時候,大吃了一驚。這是種很奇怪的混合,巧兮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形容,可又覺得這種形容最為貼切。她有些害怕,禮數卻讓她不能逃走,可是她見到蕭布衣那雙眼的時候,她已經鎮定了下來,眼為心聲,她見到那雙眼的一刻,已經知道蕭布衣不會傷害她,他或許不會傷害任何人的。賞雪廳彈琴,由始至終,她都沒有望上蕭布衣一眼,可她心中卻有著蕭布衣的影子,很奇怪的感覺。要敬酒的時候,她終於明白,原來這就是父親為自己找的男人。

袁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女人輕易不能敬酒,女人只能給自己的男人敬酒,若兮姐姐可以不遵守,但是外人都知道袁家的規矩,她卻不能不遵守,她是袁家的女兒,她不能做損害袁家利益的事情。她敬酒的那一刻,心悸不已,她不是為自己找到這種男人而心悸,而是為看到若兮姐姐眼中的憤怒和絕望而心悸!

自小到大,她什麼都是讓著這個姐姐,姐姐雖然不拘小節,可對她這個妹妹也是疼愛十分,她看出來若兮姐姐雖然眼高於頂,卻已經喜歡上了蕭布衣,她不能讓姐姐失望,所以她假裝失手打翻了酒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爹爹,她的小動作當然也瞞不過爹爹,可是爹爹沒有說自己,是否也覺得對姐姐不公,蕭布衣只有安慰自己,他是否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會知道的吧,他那雙眼睛就是證明,他能洞穿一切世情,他定會明白自己的心思,可是自己的心意,自己好像也不知道呢。

巧兮想到這裡,心中幽幽歎息了聲,望著紅燭高燃,輕咬著紅唇,不能自己……。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七節 龜殼第三

巧兮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躺在蕭布衣的床上。

蕭布衣並沒有躺在她的身邊,床上只有她一人,見到兩個丫環也是伏案而睡,袁巧兮有些發愣,緩緩的坐起來,發現自己是合衣在床,身上蓋著被子,很是溫暖,只是什麼時候朦朧的睡過去,她也不知。

只記得自己守候著蕭布衣,思前想後,朦朦朧朧的伏在床榻旁小寐,沒有想到一覺竟然熟睡過去。袁巧兮醒了過來,兩個丫環也是驚喜,都是站起來道:“小姐醒了。”

“他呢?”袁巧兮又是一陣臉紅,蕭布衣三個字都不好從口中說出。

“蕭公子一早上就出去了。”一個丫環快嘴道。

“他醒了,那你們怎麼不叫醒我?”袁巧兮焦急道。

“蕭公子不讓我們叫醒你。”另外一個丫環掩嘴笑道:“小姐,蕭公子真的很關心你呢,他見到你睡著了,就把你抱到了床上,還細心的給你蓋好被子,他在一旁小寐到天還沒亮,然後就出門了,他讓我們好好照顧你,我們守候你到現在的這個時候,實在太困,也睡了過去。”

袁巧兮臉又紅了起來,垂頭道:“他,他和我一直在一個床上嗎?”

兩個丫環都是偷笑,卻是點頭,“是啊,是呀,蕭公子和小姐同床共枕了呢。”她們都和袁巧兮自幼長大,再加上這個小姐沒有什麼威嚴,看待她們也和姐妹般。倒和小姐沒有輕重。

袁巧兮臉紅都是來不及了,手腳無措,喃喃自語道:“那我,那我……”她羞的難以出口,只以為這樣就算和蕭布衣圓房過,她年紀尚幼,對於這些都是一知半解,守候在一個醉酒男人地身邊都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和男人說話也是少見。這次和一個男人在一張床上睡覺。那可是想想都要慌忙轉過念頭的事情。

只是知道這件事發生後,袁巧兮心中除了羞意,惶恐之外,還有了一種釋然。她很多事情不清楚,卻也知道不少事情,她明白父親外表看起來很是低調,甚至有些懦弱。但要是真的決定了一件事情,在袁家誰都不能阻擋。她來照顧醉酒的蕭布衣,看似偶然,卻是在父親默許之下,這種情況,也是應該在父親的考慮之下吧?袁巧兮想到這裡,心中又是一陣羞澀,平時手都沒有被男人碰過下。這次被一個男人抱過。還是同床共枕,可怎麼什麼感覺都沒有?

丫環們見到小姐的羞意,這次不敢多說什麼。都知道這個小姐臉皮薄,玩笑適可而止就好,在這件事情上,再多調笑那就是下人不知道規矩了。

袁巧兮起身,丫環送上溫水梳妝之物,她也不多說,在蕭布衣房間內梳妝完畢,四下望過去,陌生中漸漸熟悉,房門響了兩下,丫環開門後都是施禮道:“老爺。”

袁嵐揮手讓丫環退下,坐到袁巧兮的對面,臉含微笑。

袁巧兮有些忐忑,低聲問道:“爹爹,你找我有事?”

“巧兮,你覺得蕭布衣怎麼樣?”袁嵐開門見山地問。

袁巧兮垂下頭來,“爹,女兒不敢擅自做主。”

袁嵐輕輕歎息一口氣道:“巧兮,我知道以前對你虧待一些,對若兮呢,原因你也知道,我對她向來溺愛些,難免讓你心中不滿。”

“父親,”袁巧兮站了起來,“我還小,讓讓姐姐是應該地,有什麼虧待一說?父親,巧兮不會有怨言地。”

袁嵐擺手讓袁巧兮坐下,這才說道:“我也知道你性格乖巧懂事,雖然若兮比你大一些,可看起來反倒還不如你。可如果你以為為父為你選中了蕭布衣,你就沒有選擇的餘地,那你就有些錯了。你畢竟是為父的親生骨肉,袁家的利益固然是我需要考慮的因素,可你的幸福,也一樣是父親關心的事情。為父不會霸道到不聽你們地選擇,不然若兮當初反對我把蕭布衣介紹給她的時候,我也沒有太過震怒。這孩子任性慣了,只覺得我選的一定不好,可是機會向來只有一次,選擇也只有一次,這世上並沒有後悔藥可賣,你和蕭布衣相處一晚,我想對他多少也有些瞭解,你若是覺得嫁他不好,今日只要搖頭的話,為父絕對不會勉強你的。”

袁嵐目光灼灼,袁巧兮卻是頭都不能抬起,蚊子一樣的聲息,“爹,女兒還有搖頭的選擇嗎?”

袁嵐一怔,“為什麼?”

袁巧兮過了良久,紅暈在臉上不褪,甚至蔓延到了脖子,“女兒不敢隱瞞,女兒昨晚,昨晚已經和蕭,蕭公子在一個床上了。”

她話一出口,整個人看起來也要軟在椅子上,實在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袁嵐微愕,轉瞬笑了起來,“在一個床上又能如何?蕭布衣難道酒後亂性,對巧兮你?”

“爹!”袁巧兮幾乎喊了起來,只是她就算大喊,實在也不比常人正常說話要聲大。

“其實我可以告訴女兒你一個秘密。”袁嵐笑道:“你聽到之後,想必對蕭布衣此人有另外地一個看法。”

“嗯。”袁巧兮點頭。

“昨晚蕭布衣多半沒有醉地。”袁嵐淡淡道:“我知道他酒量之宏,少有人及。他昨晚喝的酒雖不少,可是遠遠到不了醉的地步。”

“沒有醉?”袁巧兮豁然抬頭,不解加羞澀道:“他為什麼要裝醉?”

“他裝醉當然不是為了你,他還不知道你會來,他裝醉只是為了和眾商人打成一片。”袁嵐一句話就打消了袁巧兮地疑惑,“世人多說屈原的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大為可欽,卻沒有意識到他的處世方法並不高明。蕭布衣能做到似醉非醉。醉醒不分那才是真正高明地處世手段。范忠以為國,智以保身,商以巨萬,能夠成名天下,獨善其身就是因為處事精明,文種謀略過人,功高蓋世又能如何,還是因為不知道進退。為勾踐所不容。受賜劍自而死?蕭布衣正而不迂。靈活多變才是我最為欣賞之處,他什麼都可以亂,但是就不會亂性,他昨晚就算和女兒你同床共枕,我想也是謙謙君子,守之以禮,所以你和他目前的關係還沒有定型。他這種男人。在這個世上並不多見,為父雖然不想影響你,卻也忍不住告訴你一句,錯過了他,你要想找到這麼貼切懂得女人心思的男人,恐怕機會太小。”

袁巧兮聽到蕭布衣沒醉,忍不住

起昨晚的一切,恍然大悟。

“女兒。你若是不喜蕭布衣的性格。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袁嵐見到女兒低首,嘴角有著難以捉摸的笑。“如今的天下,弱肉強食,士族門閥,華門高族現在無不以拉攏青年才俊為己任,我們袁家在汝南七姓中都非第一,在旁人眼中,更是算不了什麼。高士廉早早地拉攏了李世民,李淵卻是有意柴紹,無不以婚姻為手段。江都郡丞王世充這個人,巧兮想必也是聽過地?”

“是呀,那不是江南華族王家之人?他本胡人,後來他母親嫁給了王家才改用地王姓,父親你和他好像關係也是不錯?”

“我和他的關係只能算是表面上功夫,”袁嵐搖頭道:“王世充此人性情狡詐,頗為能言善辯,好兵法,熟習律令,我知道他必非池中之物,可是對他一直無法放心,只因為這人反復無常,要是拉攏這人,恐怕會把袁家賣了。只是聽說他在淮水擊破了賊帥十萬大軍,聖上龍顏大悅,召他進東都面聖,王家現在聲勢大振。現在所有的商人都以王家馬首是瞻,我們要再不努力,只怕世道亂了後,不要說進取,就算自保都是困難,巧兮,既然你不中意蕭布衣,那我趕快再召別人……”

他說到這裡,已經站起來準備向門外走過去,袁巧兮也是跟著站起,“爹……”

“什麼事?”袁嵐明知故問道。

“女兒沒有說過不願意的。”袁巧兮又是低頭,聲音都有些發顫。

“沒有說過不願意,那又是什麼意思?”袁嵐歎息道:“我知道你是為了為父著想,多半是委屈,我……”

“沒有說不願意,那就是願意了。”袁巧兮跺足著惱道:“爹,你故意的……”

袁嵐哈哈大笑,“為父不過是想要確認一下而已。”

“那若兮姐怎麼辦?”袁巧兮見到父親要出門,慌忙問。

袁嵐冷哼一聲,“一斗米養個恩人,一石米反倒養個仇人,她以為所有的一切都是天經地義,卻不知道為人的進退感恩,既然如此,我養她何用?”

袁巧兮打了個寒顫,“爹,若兮姐也不是故意地,她可能是一時想不開而已。”

袁嵐歎息一聲,搖搖頭道:“巧兮,你不用多想,一切事情為父來解決就好。你收拾下這裡,先回轉家裡吧,事情急不來,慢慢來。”

袁巧兮哦了聲,見到父親出了房門,倒沒有著急回轉,只是簡單的收拾下蕭布衣的房間,整理到枕頭的時候,臉上又有些害羞,拍了拍枕頭,想起昨夜見到蕭布衣的眉梢眼角,嘴角有了溫馨和笑意……

蕭布衣早早的出門,只怕袁巧兮醒來會尷尬,對於這個愛臉紅的女孩子,他心中也是很有好感。

來到李府的時候,時候尚早。這個李府不是李靖地大宅,也不是李敏地府邸,而是李淵居住的地方。他這次前來,倒不是想見未來的高祖太宗,而主要是想見見李玄霸。

他現在身為太僕少卿,官雖然不起眼,養馬而已,但是他地官階卻不比李淵要差,來到李府不能說是高攀,甚至可以說是給李淵面子。畢竟李淵雖然和聖上沾親帶故,他蕭布衣和楊廣也是實在親戚,更何況這幾個月若論聖上面前的紅人,蕭布衣絕對要排在李淵的前面。

他開始不過是想販販馬,或者去抱李淵地大腿。就算李淵和自己不對脾氣,他也考慮提前的拉攏李世民,如今的李世民還很年輕,又聽說此人成為唐太宗後,就算被魏征指著鼻子罵都不惱,和楊廣不可同日而語。你不要說罵楊廣,就算你不合他的心思,他都可能會砍你的腦袋。李世民和楊廣比。總算是個脾氣好些的君王吧?可世事很多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他想要去拉攏李世民,可卻得罪了他的准姐夫,李淵想要向李靖求馬,可如今月光也是送到自己地府上,他如今拉攏投靠說不上,看起來和這兩父子地關係好像越離越遠,而且有積怨地架勢。這還了得,雖然他現在沒什麼,但是感覺得罪了未來的皇上畢竟還是不明智的事情,他目前來到這裡,和兩人拉拉關係也是潛在的一個念頭。

到了李府,發現大門居然是敞開的,庭院處下人忙忙碌碌的來往,蕭布衣有些猶豫。不知道他們在做些什麼。自己來了是否打擾,正猶豫的時候,身後一個聲音道:“不知道大人在此貴幹?”

聲音溫和恬靜。蕭布衣聽了轉過身來,見到一人長身玉立,面相溫和,見到蕭布衣轉過來地時候,臉上有了訝然道:“大人可是太僕寺的蕭少卿嗎?”

蕭布衣知道他的這身衣服已經出賣了他,微笑道:“正是,還不知道兄台貴姓?”

那人年紀三十不到,看起來頗為老成,蕭布衣稱呼兄台也是因為如此。

那人目光又是詫異,“聽玄霸說,蕭大人謙和豁達,人長的又是俊朗非常,實乃他生平僅見的人物,如今看來,才知道並非虛言。”

“李兄這麼說的?”蕭布衣心中一動,暗想這個李玄霸倒是高看自己。

那人微笑抱拳施禮道:“在下李家長子李建成,今日得見蕭大人,實在是三生有幸。大人可是來找玄霸的?我聽玄霸說,大人不但風趣,而且見識高明,所以玄霸這才想請大人過來一敘,答疑解惑的?”

蕭布衣聽到這裡已經確定了一點,李玄霸和李建成關係不錯,不然也不會知道自己為李玄霸而來,“我只聽到他說地好,難道他就沒有說過我地壞處?”蕭布衣壓低了聲音,故作神秘道。

李建成微愕,見到蕭布衣眼中的笑容,恍然道:“有,當然有,他說蕭大人為人有點聰明過頭,於是看起來有點愚蠢,也就是所謂的大智若愚,所以讓我千萬不要被蕭大人地假像所迷惑。”

蕭布衣忍不住搖頭,“李兄倒也風趣。”

“還請蕭大人隨我來,”李建成稱呼蕭布衣大人,見到他也年輕,卻不拘禮,拉著他的手走進李家的府邸,下人見到了,都是恭敬的說道:“大公子好。”

李建成隨口向下人吩咐了幾件事情,都是和祭奠有關,李建成向蕭布衣解釋道:“蕭大人,今日是家母的祭日,下人都在準備,恐怕我和玄霸一會兒都是不能奉陪的。不過過了時辰,建成倒想請蕭大人喝杯

“哦,那我來的倒是不巧。”蕭布衣有些歉然道:“還請大公子見諒。”

“蕭大人不知,何怪之有?”李建成搖頭道:“再說很多人碰到這事都是有所忌諱,還請蕭大人不要介意才好。”

二人邊說邊走,來到一間房前,李建成輕輕敲了下房門道:“玄霸可在?蕭大人來找。”

他問了一聲,房間沒有人聲,李建成推開房門看了眼,搖頭道:“玄霸不在,還請蕭大人在此等候,我去找他。”

蕭布衣點頭,對李建成的感覺頗為不差。踱入李玄霸的房間,發現這個房間古怪非常,也可以說是簡陋。因為除了一床一桌供人休息外,再看不到其餘的居住氣息,滿屋子充斥的只有書籍,竹簡,甚至還有,一大塊龜殼!

繡簡堆積如山,書籍散亂四處,好像李玄霸讀書之時想起什麼,就去讀什麼,很難想像他那麼個病懨懨的人,竟然是如此熱愛讀書之人。

蕭布衣望見龜殼的時候,心中想到了天書,轉瞬覺得有些滑稽,無聊之下,翻了幾本書,大多不懂。天文地理,占卜星象方面,看著就讓人頭暈。桌面上鋪著一張宣紙,上面寫著幾個字,蕭布衣看了一眼,馬上認了出來,皇,歲。吾。萬。當……

看到桌面上幾個字的時候,蕭布衣不知道為什麼,心中很是古怪,每次他有這種感覺地時候,都是想到了什麼疑團,卻是無法尋出,蕭布衣鎖著眉頭。只是在想著疑惑的來源。

書房沒有問題,書籍沒有問題,宣紙上的大字鐵鉤銀劃,力透紙背,蕭布衣不懂書法,一眼看過去,也覺得此人寫的極佳,這是李玄霸的書房。說明就是李玄霸寫的這幾個字。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突然想到了疑惑所在!

這幾個字居然是簡體字,也就是他武德殿前曾經寫過的幾個簡體字!

那時他寫地是利在當代。功在千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初要是讓他寫出個古字萬來,那已經是勉為其難,要說馬上讓他寫個古字歲地話,那是打破他地腦袋都很難寫出的事情。他在武德殿前,前八個字就寫的彆扭,後來幾個字更是被他寫成一團墨一樣,除了吾皇二字外,其餘的想必是虞世南按照字數猜出來的,可他做夢也沒有想到,李玄霸竟然能把他寫的幾個字記憶下來,而且照搬這幾個簡體字的比劃,他不在武德殿,怎麼記得地這幾個字,他書法極佳,為什麼要寫這幾個簡體字,他想要研究什麼?

蕭布衣望著宣紙上幾個字的時候,疑惑更加強烈,聽到房門響動的時候,扭頭望過去,發現李玄霸也在望著自己,臉頰如火,目光卻是平靜。

見到蕭布衣站在宣紙前,李玄霸緩步走過來,“聽說蕭兄來找,恰巧我去安排些事情,怠慢了蕭兄,還請勿要見怪。”

蕭布衣微笑道:“我是應約而來,卻不知道伯母祭日,不便之處,要請你們諒解。”

李玄霸緩緩搖頭,“蕭兄過於客氣了,不過我真的要拜祭母親,家兄家父都在等候,我……”

“那你去吧。”蕭布衣道:“李兄真的沒空,不如我改日再來拜訪。”

“還請蕭兄等候片刻,”李玄霸搖頭道:“其實祭奠,嗯,還請蕭兄一定要等。”

李玄霸口氣中多少帶有懇請,蕭布衣不好拒絕,只能點頭。李玄霸有了喜意,匆匆的出門,蕭布衣從來未見過李玄霸有如此急切匆忙的時候,不由好奇,目光落在宣紙上,又是百思不解。

下人奉上了香茶後就退出了李玄霸的屋子,蕭布衣喝到茶涼地時候,房門又是一響,李玄霸地輕咳聲傳了過來,進來的還是他一人,李建成沒有跟隨。

“我知道蕭兄定然很奇怪我寫了這幾個字?”李玄霸想必是祭奠完畢,進來後沒有遮遮掩掩,徑直說出蕭布衣心中的疑惑。

蕭布衣點頭,“李兄知道就好。”

“其實蕭兄在武德殿之前書寫地時候,我不在場……”李玄霸坐了下來,見到茶涼,又出門吩咐下人送茶,回轉後才解釋道:“玄霸的房間少有人進,招待什麼的都是簡陋,這些下人習慣了,所以怠慢了蕭兄。”

蕭布衣倒覺得這個李玄霸和裴茗翠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們對生活品質的追求和看法都和世俗之人有了差別。

“不過我聽了蕭兄的書法後,卻是來了興趣,求聖上把蕭兄寫的那張宣紙讓我看了眼,這才記得蕭兄寫的字。”

“哦?”蕭布衣心想袁嵐說的不假,李世民和李玄霸果然甚得楊廣的寵愛,能夠在楊廣面前說上話的。

“我憑藉記憶寫了這幾個字,不知道蕭兄看到可覺得有誤?”李玄霸隨口問道。

蕭布衣卻是心中一動,臉上露出苦笑,“實不相瞞,我大字不識得幾個,要寫出來更是困難,當初在武德殿寫的幾個字,其實是丟筆少畫,自己都不記得寫了什麼,怎麼敢說李兄寫的有誤?”

“哦?原來如此。”李玄霸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掏出手帕掩住了嘴,放下手帕的時候,手上都是殷紅的鮮血。

蕭布衣看著心驚,“李兄要注意身體,要不要去請御醫?”

“沒用了。”李玄霸緩緩坐下來,神色落寞。淡淡道:“我要死了。”

“什麼?”蕭布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

“我說我要死了。”李玄霸眼中熱火灼灼,可是臉上早現蕭索,“蕭兄可能知道,我和世民一母雙胞,可他生出來體質不差,我的體質卻是先天不足,早有神醫當年費勁心力救活我,卻說我這種病他還是治不了。他對我母親說。就算我竭力地養生健體。可也絕對活不過今年了。”

他說到今年的時候,沒有憤怒傷心,有的只是無奈寂寞。如今雖是新年伊始,可就算足算,他剩下來光陰也不過只有一年而已。

蕭布衣聽的心驚,卻只好安慰道:“說不定那個神醫不能治,還有別人可以治好。”

“那個神醫叫做孫思邈。”李玄霸說完這幾個字後。又是劇烈的咳嗽,蕭布衣卻是愣住。他親眼見過孫思邈只是兩丸藥就治活了兩個人,他都說李玄霸活不過今年,那就很少有人覺得李玄霸會活過明年的。知道李玄霸只能活一年後,蕭布衣對他已經很有同情之意。

“孫神

救人,妙手仁心,我是自幼敬仰的。”李玄霸臉上色,蕭布衣心中暗道。李玄霸為人看起來謙遜。卻是骨子裡頭的狂傲,能讓他敬仰之人自然可以說是世上少有,孫神醫其實也算救過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緣相見。

“他對我母親說我活不過今年,不過還是教了我一套強身健體地法門,我自幼習練,病根雖然沒去,但也算少了很多痛苦,至於蕭兄說地武功高明,不過算是個額外地收穫。”李玄霸苦笑道:“裴小姐和我自幼交好,一直都不信命,費盡心力的救我,她是個好女子,我李玄霸這輩子很少欠別人什麼,欠了孫神醫,無以為報,欠了裴小姐,卻是無能為報。她一直為我尋找孫神醫,只以為普天下唯有孫神醫能夠救我,卻不知道孫神醫也是束手無策,孫神醫若是想到了法子,以他的仁慈心性,斷然不會忘記我的病情,他若是不來,只能說明他也是無能為力。這些事情,少有人知,我說出來,只請蕭兄莫要向裴小姐說及,以免她傷心,玄霸在此足感蕭兄的情誼。”

蕭布衣終於聳然動容,看待李玄霸的眼神已經大不相同,“那李兄為何對我說起這件事情?”

“和你說起,是關係到另外的一件事情。”李玄霸又是咳了良久,看起來就要送命,可終於還是回過神來,握緊了拳頭,“蕭兄可知道天書一事?”

蕭布衣愣了半晌才問道:“什麼天書?”

“我知道蕭兄見到我在模仿蕭兄地文字,多半是以為我在研究算計你的。”李玄霸苦笑道:“所以我不得不說出自己的病情,只求蕭兄諒解。”

蕭布衣不由感慨李玄霸此人的分析精准,初始見到桌面上那幾個字的時候,他的確有這個疑心。他當然知道天書,可他說不知道,就是因為對李玄霸有了戒心。

“天書是什麼,真的很少有人知道的。”李玄霸目光中有了迷惑,“具體我也不太了然,不過蕭兄若是有興趣,我倒可以和你說說。”

蕭布衣暗叫慚愧,只好說,“只要李兄不勞累地話,我倒是很想聽聽。”

“天書本是太平道地宗師張角所撰寫。”李玄霸輕聲道:“都說一書分上中下三冊,又分叫做天機,地勢,人命。天機一書能推天下大勢,每到一定的時間,都有驚天預言出現,絕無不准,地勢卻是說的行軍佈陣,五行八卦地法門,得之戰無不勝。而人命一書卻是記載天下之人的命數,生死精准。”說到這裡的李玄霸伸手放在桌上,移開的時候,桌面上有了一塊龜殼,蕭布衣見到,心中砰砰大跳,只因為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塊龜殼,只因為他手上也有兩塊!

“世人都說得天書者得天下,”李玄霸眼中閃過狂熱,轉瞬消逝,苦笑道:“天書所藏地點就是記載在這龜殼之上。”

“哦?”蕭布衣點頭道:“難道這龜殼上畫的是天書所藏的地點?李兄想要按圖索驥找到天書所在,或者說是想找到人命一書所在,想看看自己死在何時?”

李玄霸輕輕歎息聲,“都說蕭兄聰穎非常,諸事往往一猜就中,今日看來,真的名不虛傳。只是龜殼有四,要湊集四塊後才能知道天書的所在,我窮盡一生,不過得到其中的一塊而已。”

蕭布衣突然笑了起來,前仰後合,似乎十分開心。李玄霸訝然道:“蕭兄難道不信嗎,還是覺得我是病的不輕,這才編出個你看起來荒誕不羈的故事?”

蕭布衣笑聲止歇,淡淡道:“我信李兄所說的一切,我只是不明白李兄做的一切。”

“哦?”李玄霸皺起了眉頭,“蕭兄此言何意?”

“我只想問你,你若是知道自己死於何年何月,準備如何?安排後事嗎?還是窮其歲月,享樂為主?”蕭布衣問。

李玄霸不語。

“天機,地勢,人命,好高深!”蕭布衣喃喃自語道:“不過李兄難道不知道,人其實不是為了無知而痛苦,卻是因為知道而煩惱。就算讓李兄你得到三書,知道天下大勢又能如何?你若是知道自己必死,知道天下是別人的,你窮其一生不過是為他人作嫁,不知道是何感想?”

李玄霸目露深思,隱有痛苦。

“更關鍵的一點是,天書既然是古人張角所著,到現在數百年之久,你說每過一段時間都有驚天預言說出,那我來問你,難道是張角借屍還魂,把這天機說了出來,還是有人已經見了天書,把內容洩露?如果是有人洩露的話,那此人想必天地人三書在手,可他除了說出驚天預言外,還做了什麼?他既然什麼都沒有做,不過能做個術士,可見天書的失敗之處。”

李玄霸愣住。

蕭布衣微笑道:“所以在我看來,世人窮究天書一事,實在滑稽可笑,只是以李兄的灑脫,居然也執著在此,倒是讓我不解,實在感慨天書之魔力,讓當局者就算是李兄,都是不能自拔。”

李玄霸怔怔的坐在椅子上,良久無語,半晌才道:“蕭兄高見,我現在倒覺得蕭兄和天書有著極大的關係,不然如何能如此的灑脫,聽到三書的魔力也能無動於衷,冷靜分析?”

蕭布衣皺眉,“李兄此言何解?”

李玄霸望著宣紙,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只因為我比別人知道的多一點,我知道天書神秘,只是因為記載文字怪異,極為難懂。所以就算有人能看,也是一知半解。”

“哦?”蕭布衣詫異道:“那又如何?”

“蕭兄難道不知道?”李玄霸眼中又露出狂熱之意,就算蕭布衣見到了也是心悸,“天書記載的文字其實和蕭兄所寫的文字一模一樣,我想以蕭兄讓人難以置信的灑脫和不屑,這天書只怕就是蕭兄所寫。”

蕭布衣這才真正的愣住。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八節 馬屁專家

布衣想過天書的千百種可能來由,可是他還是沒有想霸居然說天書是他寫的。

天書的怪異之處蕭布衣當然想過,虯髯客當初說張角宣傳反對剝削,均貧富等理念的時候,他就覺得張角這個人的見解很現代,虯髯客說及張角事蹟的時候,他又覺得這個張角很神秘。等到李玄霸說什麼天書是張角用簡體字寫的時候,他真覺得這個張角很讓人鬧心。

都說是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可他現在發現是前人造孽,後人遭殃。

種種原因下,他不能讓人知道他是穿越過來的事實,可他沒有想到張角這個事實想要遮掩都遮掩不住,現在張角和天書在李玄霸眼中當然還是不可思議,頗費思量,可在他蕭布衣眼中看來,已經很好解釋。

張角在蕭布衣眼中,算是個不成功的穿越人士,但是人家雖不成功,卻比自己可要強上太多,自己不過是會點馬術,歷史是一知半解。可根據他的瞭解,張角最少會醫術,懂歷史,可能還會兵法,懂得現代作戰之法,張角的醫術在那個時代人眼中,只要稍加掩蓋,就可以看成是巫術,至於他的歷史嘛,那在旁人的眼中就是神秘莫測的緯之術,當然後人的歷史和真實發展的有很大區別,但是只要張角聰明些,假裝預測出一兩樣的變化,那在百姓眼中,就是了不起的成就。他還利用現代的民主思想來影響貧困百姓跟隨,利用這三樣製造神秘。揭竿而起,用意當然是拉攏百姓來爭奪天下,可他還是失敗了,根據虯髯客所說,他是病死地!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只想著要抓緊時間認識老孫,這個有病要看,而且拖不得。

張角失敗了無所謂。那畢竟離蕭布衣太過遙遠。同是天涯穿越人。相識不用太龜毛,蕭布衣鬧心的是,這個張角居然把他知道的歷史又用天書的形式寫了下來,而且用的是簡體字。這也怪不得後人覺得天書難懂,一知半解,搞了良久才出來一兩個預言,只是因為繁體簡體說的簡單。可是古人今人看待就是不同,今人看待易,古人猜測難。只舉一個‘時’字為例,現代人簡體就是形符為日,聲符為寸,簡單是簡單了,但是古人造字的涵義全沒有了。古人時字形符和現代相同,聲符卻是為寺。日地解釋當然明確。就是太陽,這就說明時和太陽運轉有關,而寺在古語中地解釋是。廷也,有法度者也。太陽運轉地法度就是時,而且和太陽離土地的尺度有關!太陽運動,才有春夏秋冬四時。簡簡單單一個繁體的時字,實在是包含了古人太多的智慧和對世界的理解,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文字有如此的魅力!後代化繁為簡地效果不好評測,可這簡體字簡單的到了古人的眼中,那真的是和天書一樣的難以猜測。

既然理解了天書,地勢倒是不清楚,但那人命也好理解,無非記載的是某些人物傳記之流,生卒年之類,讓古代人一看很神秘,覺得通曉人的生死,這讓蕭布衣覺得哭笑不得。如果真的如他所猜測地一樣,世人爭奪地三書對他蕭布衣而言,就是廢紙兩冊,當然那個地勢是什麼,還值得他考慮,但是天書落在旁人的手上是不懂,落在能懂的人手上,如他蕭布衣有了卻是沒用,世上難道還有比這還要滑稽地事情?

“蕭兄不說話,是否就代表了預設?”李玄霸自從說出這駭人的秘密後,就是一直觀測蕭布衣臉上的變化,他知道蕭布衣的沉穩,可這次蕭布衣的變化出乎他的意料。蕭布衣先是詫異,後是發愣,然後是嘴角浮出常見的微笑道:“有時候我不說話,也代表不屑辯解的。我和張角差了幾百年,你說我寫的,可是咒我死嗎?”

“哦?”李玄霸目光灼灼,“如果不是蕭兄所寫,那蕭兄何以解釋自己寫的字和天書所書一模一樣?”

“你見過天書的文字?”蕭布衣問。

李玄霸笑了笑,做了一件讓蕭布衣詫異的事情,他一掌拍碎了龜殼!

蕭布衣雖然對天書落在誰手並不關心,可見到李玄霸居然毀了龜殼第三還是忍不住的詫異,他不敢相信李玄霸對天書如此重視,居然輕易毀了龜殼。

龜殼成了粉末狀後,一件東西卻露了出來,略帶光芒,好像是一塊薄鋼板。

李玄霸取出龜殼中的薄鋼板道:“蕭兄看看,這塊鋼板上的字體是否就和蕭兄寫的一樣?”

蕭布衣內心詫異,卻不能不佩服散放天書人的心機。誰要是龜殼個念頭就是尋齊四塊,然後拼在一起研究天書的秘密,卻有誰想到,原來秘密不在龜殼表面,而在龜殼裡面,只是看著這塊鋼板之薄之韌,蕭布衣又不由佩服古人的冶煉技術。

伸手接過那塊鋼板,蕭布衣只覺得甚輕,上面的確寫著幾個字,他看了眼,臉色微變。

李玄霸只是望著蕭布衣,沉聲道:“天書其實每到改朝換代之時必出,每出四龜殼只做一預言,東漢末年天書之語為‘代漢者,當塗高’。塗高本應魏字,魏,闕名也,當塗而高。可笑袁術自立為帝,只以為塗假途也,乃‘路’之意,他字中有路,以為自己才是真命天子,自取死路。北齊天書之讖語為‘阿那瑰終破你國’,是時茹茹主阿那瑰在塞北強盛,顯祖忌之,每年征伐,卻沒想到亡齊者是屬阿那胘雲。如今天書又現,蕭兄你既識得天書之字,卻不知道預言是何,又做何解?”

蕭布衣丟鋼板在桌上,淡淡道:“其實這字也不難猜,你既然知道了天書中當字寫法。怎麼會不知道這次預言的意思?你說改朝換代必出天書之語,可是認為大隋地江山有了危險嗎?”

他識得鋼板上的字體,心中卻想著自己手頭的龜殼是否有鋼板,如果有鋼板的話,那上面又是寫著什麼?,

李玄霸強笑道:“在下一時失言,想蕭兄之豁達,定然不會記在心上。”

蕭布衣笑道:“我是不會記在心上。只希望李兄也不要記在心上。”

李玄霸知道他的意思。微笑道:“此事只有你我知道。我不過是好奇而已。”

二人沉默片刻,還是李玄霸打破了沉寂,“我承認自己十分好奇,不如蕭兄沉穩,玄霸斗膽問一句,這鋼板上可是寫著

為天子六個字?”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饒是生平鎮靜。卻還是握緊了拳頭,蕭布衣笑道:“李兄高明,我覺得好像也是這幾個字的。原來李兄如此注重天書,卻是因為李氏能做天子的關係,如此說來,這語說不定中在李兄地身上。”

他說地玩笑,李玄霸拳頭上卻是青筋暴起,霍然抬頭望向蕭布衣。見到蕭布衣地笑容。李玄霸鬆開雙手,歎息一口氣,“原來蕭兄不過是玩笑之語。倒駭了我一跳。想我再活不過一年,這讖語當然不是說我的。”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手掌一緊,鋼板竟然揉成一團疙瘩,完全看不出什麼,他隨手丟到了地上,苦笑道:“也請蕭兄莫要把這句話說出去,我只怕萬一說出去的話,依照聖上的性格,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姓李的要死於非命。”

他隨手一握,鋼板成團,可見手力之威猛。蕭布衣見狀歎息一口氣道:“好在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看來姓李的躲過大難,要感謝你我才是。”

蕭布衣心中歎息,暗想如果這六個字真地是天書所說,過幾年後定當神准,只是這次預言還是和以往一樣,含含糊糊的讓人無法肯定。李氏當為天子,可這天下姓李的有多少,就算有人懷疑到李敏,李渾,李密之流,也很少有人會想到掌大旗的李淵!

李玄霸微笑敬茶道:“我也姓李,那我先謝謝蕭兄了。”他放下茶杯的時候,歎息一聲道:“其實我苦苦的找尋天書,只是想要找到人命我自己的命運,只是和蕭兄一席談話後,才知道自己過於執著,這人命知或不知,都已經無關緊要……”

他說的意興闌珊,蕭布衣卻知道李玄霸這人肯定早死,演義不足為信,但是正史這人也是一直默默無聞,以李元吉那種紈絝子弟都有記載,他是李淵地兒子,若有什麼功勞地話,沒可能不詳細記載。

“李兄……”蕭布衣才要說聲安慰的話來,房門一響,李建成門外道:“玄霸,我可方便進來?”

李玄霸長身而起,打開房門道:“大哥,什麼事?”李玄霸對李建成態度很是恭敬,李建成看了蕭布衣一眼道:“蕭兄,打擾你們真的慚愧,只是聖上有旨,新年要宣玄霸世民入宮晉見。”

蕭布衣笑著站起來,“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李建成連連抱歉,吩咐李玄霸去找李世民,自己要陪蕭布衣出門,才走到李宅地大門處,見到李淵正陪著一人閒聊,那人見到蕭布衣,高聲道:“布衣,你怎麼在這裡?”

李淵見到蕭布衣,沒有了當初在李靖家的官威,居然送上了笑臉,“少卿何時來的,我怎麼不知道?有失遠迎,有失遠迎,還請莫要見怪。”

李淵高顏皺面,這一笑起來,十足個老太太的樣子,蕭布衣含笑道:“李大人太過客氣,我是應三公子的邀請過來,沒來問候李大人,失禮失禮。”

和李淵聊天的居然是黃舍人,當然是蕭布衣的老相識,見到蕭布衣過來,微笑道:“布衣,我正要去太僕府找你,聖上宣你入宮晉見,如此倒不用我跑去了。”

蕭布衣對於這種宣召也是司空見慣,畢竟他現在也算是個四品官,皇親國戚,過年見見也很正常。

李淵一旁卻是笑道:“少卿真的好機緣,我方才本想設宴請你,看來只有改日了。”

蕭布衣只能和他客客氣氣。李玄霸和李世民早就準備妥當出來,李玄霸聽說蕭布衣也要入宮,只是說巧,李世民卻是笑著走過來,抱拳道:“蕭大人,上次武德殿我要搶你的功勞,無知之處,還請恕罪。”

蕭布衣沒想到李世民主動服軟。只是笑道:“過去地事情。不如就這麼算了如何?”

李世民雖和李玄霸同齡。看起來比李玄霸要小,人卻比李玄霸長的要英俊太多,面白如玉,額頭寬廣,雙眸黑白分明,神采飛揚,聽到蕭布衣說就這麼算了。讚歎道:“都說蕭大人氣量寬宏,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蕭布衣暗道,老子又沒有損失什麼,算了也無所謂,只求你們莫要給我穿小鞋就好。聽到善納諫的唐太宗都說自己氣量寬宏,蕭布衣難免也是得意,卻沒有忘形。“什麼寬宏不寬宏的。要說真正的大度,那當屬聖上,這不。百寮宴在即,還不是外使仰慕我大國之威,聖上的寬仁才來的?”

眾人都是稱是,心中都道,此人厚顏至極,也是異數。

蕭布衣和李玄霸兄弟上了豪華馬車揚長而去,李淵目送幾人,等到消失不見才回轉,拉住李建成的手來到一間房間,這才問道:“建成,玄霸為什麼要找蕭布衣?”

李建成猶豫下,“我想是為了傳說中地天書一事。”

“荒唐。”李淵怒容滿面,“聖上最近多疑,我幾個月前說有病不敢見聖上,聖上就問我死了沒有,他今日就找蕭布衣問天書,可是怕我死地不夠快嗎?”

“我倒覺得蕭布衣此人真地不差,”李建成安慰李淵道:“爹,這人其實頗為中庸,我們只要不得罪他,他倒也不會踩我們上位。現在都說他當初在武德殿是讓了馮郎將,他既然連馮郎將都不踩,我們李家和他無怨無仇,再加上如今勢力低微,想必他不會找我們的麻煩。再說玄霸心思縝密,天書一事現在京都不知為何已經傳開,既然玄霸向蕭布衣問及天書一事,想必有他的打算。”

“什麼無怨無仇?”李淵皺起眉頭,重重的一擊桌案,“世民無知,為柴紹的事情得罪了蕭布衣,我一直在想辦法補救。我和李靖素來不和,又因為要馬兒的事情再次得罪蕭布衣,蕭布衣現在火的一塌糊塗,聖上,皇后,可敦和裴閥四股勢力捧他,我懷疑他是裴閥捧出來地擋箭牌,專門用來對付那些舊閥之人,他不見得能對付那些根深蒂固之人,但我們兩次得罪他,難免不讓他拿我們開刀立威,這樣一來,李家危矣。”

“那父親覺得應該怎麼辦?”李建成也是大皺眉頭,他倒是覺得父親太多憂心,只是在聖上眼皮底下呆上幾年,不憂心也是不行的。

“高士廉因為斛斯政的緣故,已經下了死牢,皇后也不說情,我只怕他是凶多吉少。”李淵本就

相,皺眉苦臉和個七八十歲的老頭子仿佛,“高士廉那我們就要小心,避免被牽連。我讓世民和長孫無垢的婚事先緩緩就是看情形再說,沒有想到又出來柴紹這事,你告訴采玉,這段時間遠離柴紹,莫要走的太近。”

李建成無奈點頭道:“那,一切都聽爹的主意!”

蕭布衣不知道自己害怕李氏父子地時候,李淵這個未來地唐高祖也在提防著他,而且怕的厲害,為他不惜拆散兩段婚,坐在馬車上,聽著車聲,望見李世民望著自己在笑,蕭布衣忍不住問,“我臉上長了花?”

“蕭大人臉上倒沒有花,我只想看看蕭大人到底哪裡與眾不同,竟然能做出這麼多驚天地的事情。世民不才,倒想跟隨蕭大人左右見見世面。”見到蕭布衣噴飯地表情,李世民不解問道:“蕭大人,世民哪裡說錯了?”

蕭布衣只是在想著,如果李世民跟著自己去販馬的話,那誰來當唐太宗呢?如果沒有唐朝的話,那還會有以後的馬術師嗎?如果沒有馬術師穿越過來的話,那蕭布衣是不是早就死了,也就沒有如今的太僕少卿,那李世民跟誰呢?這個回環曲折想想都是讓人頭暈的事情,蕭布衣索性不想。“二公子其實會有更好地發展,我想只要再等上一段時間而已。”

李世民只以為蕭布衣是托詞,還要再說,李玄霸卻道:“世民,蕭大人說話每有深意,你要細心的體會,目前他只是讓你暫時的等待而已。”

“哦,原來這樣。”李世民有些失望。相對李玄霸的沉穩而言。他是多了一分活力。“蕭大人,我聽說你揚威僕骨,千軍之下如入無人之境,世民總是在東都,還沒有見過這種大場面,本來不信的,不然也不會讓柴紹和你爭。可是後來見到你武德殿拉得開六石的硬弓。輕易擊敗馮郎將,才知道所言不虛。不知道當初草原的時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場面,都說突厥人兇猛非常,蕭大人那個時候,可曾想過失手沒有……”

“我當時什麼都沒有想過,腦海一片空白而已。”蕭布衣微笑道:“能夠擒得莫古德,僥倖地成分很大。”

他是說地實情。李世民只以為他謙虛。李玄霸笑道:“投之亡地而後存,置之死地而後生多半就是蕭大人當時地情形……”

李世民恍然,“原來如此。”

三人一路行來。反倒是李世民說的多一些,以蕭布衣的看法,這個李世民聰明活絡,好動十分,尤其是精力十足,只不過眼下倒沒有什麼龍虎之姿,要說以後君臨天下,恐怕他自己都是不信的。

馬車進了紫微城,行到福順殿停了下來,蕭布衣見到福順兩字,暗想楊廣多半也要討個吉利,他在大業五年之前順風順水的,之後就是百事不順,這次新年招舊臣在福順殿,難道是想借新年伊始重振旗鼓嗎?

三人入了福順殿,都是不自覺的放輕了腳步,到了正殿之內,發現楊廣和皇后都是高高在上坐著,一旁案幾旁坐著宇文述和裴蘊,宇文述身後立著兩人,其中的一個竟然是宇文化及,見到宇文述和宇文化及地時候,蕭布衣心中咯噔下,知道這場見面不見得是好宴。

福順殿除了這幾個人外,還有一人就坐在楊廣的下手旁,自斟自飲,就算見到三人入殿,目光也不望過來一下。那人身著華服,堂堂的儀錶,要說英俊的話,實在少有人及,只是此人看起來異常的孤傲,不但不給蕭布衣三人面子,就算楊廣都是不給面子的。

蕭布衣早非當初入東都的懵懂,這些天除了吃喝就是應酬,卻也知道了太多京城複雜的關係。這些關係百姓看起來神秘,但是他已經打入了群臣內部,才知道很多事情早在朝臣中流傳開了,只是心照不宣,不好明言而已。他知道這全天下如果有一人敢當面不給楊廣面子地,也就是齊王楊暕了。楊廣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元德太子早死,三兒子楊年紀尚幼,這個齊王楊暕是楊廣地二兒子,自以為是帥哥,又是王位的繼承人,囂張跋扈,甚至都可以不把老爹放在眼中。後人都說楊廣風流下流,大被同眠,美女萬千,李淵也是個酒色之徒。可李淵這樣的人,後來都有二十多個兒子,楊廣這麼風流地反倒只有三個兒子,倒也是很讓人疑惑的事情。蕭布衣私下也想過這種事情,得到兩個結論,一個就是楊廣生育能力不強,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楊廣只忙著大業,都沒有時間生兒子,至於到底是什麼結論,那就是不得而知了。

至於這個楊暕,袁嵐也告訴了蕭布衣很多內幕,這小子如果用袁嵐的話說,就是很不地道,遠遠比不上他老爹那時候的聰明。楊廣為了皇位做戲了十數年,夾著尾巴做人,楊暕卻覺得老大元德太子死了,皇位遲早是自己的,和老爹在一起的時候,向來不懂得維護老爹的權益,就算出去打獵,都是讓手下把獵物往自己這趕,居然敢讓老子一隻都打不到。更為過火的是,這傢伙真的風流下流,私通大姨子,生了個兒都起哄說這個大姨子日後一定是皇后。現在這個楊暕和楊廣的關係微妙緊張,可這傢伙依舊我行我素,蕭布衣聽到這些內幕後,只覺得這小子出生的時候腦袋一定被門板夾過,不然沒人能解釋他的所作所為。

見到楊暕醉醺醺的樣子,蕭布衣更是確定了自己地想法。只是元德太子楊昭和齊王楊暕都是蕭皇后所生,楊廣縱容楊暕很大的程度是照顧蕭皇后的面子。三人施禮後,到一旁坐下,皇后卻是揮手道:“世民,過來坐,這些時日少見你了,今日是你母親的祭日吧?”

李世民恭敬上前,坐在皇后娘娘身邊。眼圈有些發紅道:“多謝皇后娘娘的牽掛。”

蕭皇后有些惘然。“我如何不記得。我是記得,這才讓聖上招你們入宮的。你母親過世已久,你們就莫要傷心了。”她說完話後,看了眼身旁的楊廣,微笑道:“聖上,世民這孩子也長大了呢。”

楊廣扭頭望了李世民一眼,頗為溫和。“誰都能長大,世民當然也是一樣,能飲酒嗎?”

“一點吧。”李世民猶豫道。

楊廣親手滿了杯酒遞給了李世民,李世民單膝

過,楊暕見了冷哼聲,端起酒杯道:“父皇,孩兒敬祝父皇身體康健。征伐遼東順利。”

楊廣臉色一下變的下雪天般。陰沉不見陽光,蕭皇后卻是斥道:“暕兒,好好地飲酒。今日莫說其他。”

楊暕一出口就是犯忌,也就是個皇子地身份,不然早就被楊廣斬個十段八段。楊暕卻是絲毫不覺得危險,幹了杯中酒後,搖搖晃晃地起身,“母后父皇,孩兒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他話一說完,不等楊廣允許,早就晃晃悠悠的出了大殿,楊廣冷哼了一聲,扭過頭去,見到李世民還是單膝跪地,“世民,怎麼不飲酒?”

“聖上,今天是家母祭日,世民不想,也是不能飲酒。”李世民回道。

楊廣哦了一聲,“我倒忘記了這規矩,這酒,你不喝也罷。”

“謝聖上。”李世民捧著酒杯回轉桌位,恭敬的放在位置上,楊廣卻是斜睨著蕭布衣道:“蕭布衣,你能喝酒嗎?”

蕭布衣微笑起身,“一點吧。”

楊廣滿了一杯酒,示意宮人把酒遞過去,蕭布衣一飲而盡,楊廣微笑道:“好酒量,化及,你也敬蕭布衣一杯吧,以往的恩怨,都在酒中一筆勾銷了吧。”

蕭布衣揣摩不透楊廣的用意,卻見到宇文化及恭敬的端了杯酒過來,笑臉道:“蕭少卿,在下當日多有得罪,還請蕭少卿恕罪。”

蕭布衣接過那杯酒,倒是不虞有毒,只是琢磨著宇文化及是否想要暗裡下刀子,“過去的事情,我多半不記得了,不敢說什麼地恕罪。”

“那好,我先幹為敬。”宇文化及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蕭布衣微笑的喝下,楊廣手指輕拍桌案道:“你們對朕都是忠心耿耿,以後要是一殿稱臣,不要傷了和氣最好。”

宇文述遠遠舉杯道:“聖上英明。”

蕭布衣見到裴蘊嘴角的冷笑,知道他肯定不滿,但是卻不想因小失大。如今的形勢很明朗,宇文化及又要上位,宇文述在給兒子求官,楊廣這樣已經算是給他蕭布衣面子,當殿和解,只怕二人鬧什麼矛盾。看來衣不如新,人不如故的說法一點不錯,宇文化及縱然有千般錯處,可是在楊廣眼中,這小子還不錯,說的話合我心思,這就足夠,楊廣需要的無非能合自己心意之人,並非是對他蕭布衣另眼相看。這讓蕭布衣多少有些失落,又有些好笑,自己是誰,一個布衣而已,難道真的以為可以翻雲覆雨?這世上最不缺乏地就是不自量力之人,李靖當初離別東都之時地告誡那可是千錘百煉的道理。

“聖上聖明。”蕭布衣也不抗拒,心想都說宇文化及弑君,我是為你解決難題,你既然不領情,我也犯不著捨生取義,任由事態發展就好。

一通事舍人匆匆的趕到,“聖上,郡丞王世充晝夜兼程,如今趕到東都,只求見聖上一面。”

“王愛卿來了?”楊廣霍然站起,臉上現出喜意,揮手道:“快宣。”

他說完快宣後,竟然走下了高臺,走到大殿前舉目守候。

蕭布衣對這個王世充大升驚詫之意,暗想除了張須陀,還真地很難見到楊廣如此熱烈的歡迎一個人的,不知道這個王世充有什麼過人之能,不過印象中這傢伙好像最後也反了,不過呢,那時候好像算不得反了,因為楊廣身死,只能說是爭奪天下而已。

片刻的功夫,殿外疾步走進來一人,身材高大,居然是金髮碧眼,鷹鉤大鼻子可以勾起來一隻兔子,遠遠的見到楊廣站在大殿之上,加快了腳步,高聲呼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緊接著高呼之後,就是‘噗通’的一聲大響,王世充諾大個塊頭已經栽倒在了地上。蕭布衣嚇了一跳,不知道怎麼回事,王世充栽倒後卻是迅即爬起,以膝代足,跪行而來。

他雖是跪行,竟然爬的飛快,想必是平日也有練習的緣故,等到到了楊廣的面前,這才大聲道:“臣下太久不見聖上,今日一見,激動之下,以致栽倒失禮,還請聖上恕罪。”

“王愛卿淮水擊破了賊帥十萬大軍,哪有什麼過錯。”楊廣龍顏大悅,伸手道:“王愛卿平身。”

在蕭布衣以為王世充要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做了一件讓所有人意料不到的事情!他俯身在地,雙手攀住楊廣的小腿,以嘴親吻楊廣的一雙腳丫子,連吻之下,楊廣卻是哈哈大笑,不以為忤。

蕭布衣暗道奇怪,卻見眾臣都是臉上鄙夷,李世民埋頭,好像強忍住笑容。王世充親吻完楊廣的腳丫子後,這才抬起頭來,“聖上,微臣本來一路奔波,甚是勞累,沒有想到聞了天子之腳,那是精力倍增,還請聖上恕微臣失禮之罪。”

蕭布衣只能佩服這傢伙臉皮之厚,自己都是趕不上的,什麼捧臭腳捧臭腳的,估計就是從這裡流傳過來。這傢伙無恥至極,卻能擊破賊軍十萬,也算是個異數。

楊廣樂不可支,極為開心,“王愛卿無罪,免禮平身,只是你討伐賊軍有功,不知道想要什麼封賞?”

王世充這才站起,退後了兩步,微微拉開和楊廣的距離,這才大聲道:“微臣只有一個不情之請……”

“王愛卿但說無妨。”楊廣和藹道。

“微臣久在江都作戰,不能常日在聖上身邊聆聽教誨,難免想念,如今聞了天子之腳,精神抖擻,突然發了奇想,斗膽請聖上御賜常穿襪子一隻,臣下以後就可以天天帶在身上,也能聊慰不能相見聖上之苦。”

他說的極為肉麻,楊廣卻是頗為感動,居然拉起王世充的手道:“王愛卿,要說這對朕的忠心,你絕對是不讓他人的。”

蕭布衣想吐,暗道朝臣雖是不說,可自己在他們眼中,想必也是個拍馬的小人,和宇文化及一個路數,只是如今一看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和宇文化及加起來的無恥,那是連王世充的一半都是遠遠趕不上的!
bib 發表於 2010-9-12 19:02
一四九節 命不由己

世充馬屁拍的登峰造極,楊廣只覺得此人忠心耿耿,才,居然罕見的拉著臣子的手道,“王愛卿,來,朕給你介紹另外一個忠心之人,以後你們一殿為臣,齊心協力的保朕的江山才好。”

他拉著王世充到了蕭布衣的面前,“王愛卿,這就是太僕少卿蕭布衣,也是王愛卿一樣……”

王世充臉上滿是詫異和誇張,“難道這位就是威震僕骨,揚威四方,武德殿騎射,文采,武藝無不精熟的蕭大人嗎?我是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才知道聖上慧眼識人,真的名不虛傳。”

蕭布衣才要謙虛下,見到人家話題一轉,又把功勞算到了楊廣的身上,和自己沒有什麼事情,拍馬屁的手段簡直是爐火純青,遊刃有餘,準備的腹稿只好變化道:“王大人在江都破賊兵十萬,就算張大人也是不過如此,這樣看來,聖上提拔人才的能力就讓我等仰慕萬分。”

王世充目光閃爍,有了詫異,“蕭大人說的極是,我在江都之時,每念及聖上的英明,都是精神百倍,這才能奮勇殺賊。”

蕭布衣含笑道:“王大人忠君為國,那是我等自愧不如的。”

他適時的收手不再拍楊廣的馬屁,只是架不住王世充的諂媚如湧,那是真真的自愧不如。王世充搖頭道:“蕭大人此言差矣,群臣都是因為聖上的聖明,做起事來才是精神百倍。我們作為臣下,只是分工不同,所以效果看起來也就有了差別。但要說忠君之心,那沒有什麼自愧不如的說法。”

蕭布衣大為嘆服道:“王大人所言極是。”

楊廣見到兩個忠心耿耿地朝臣,龍顏大悅,賜酒給二人,又賞了王世充不少金帛錢財,這才分君臣落座。楊廣問王世充些江都的事情。聽到王世充說的春回大地般。不由露出嚮往之意。喃喃自語道:“朕也有些日子沒有去江都了,不知道宣華可好。”

他自言自語的時候,流露出傷感,蕭布衣耳力甚強,聽到他在想念陳宣華,知道他並非做戲,倒是覺得以一個君王。如此念念不忘個逝去的女人,也算是難得了。

蕭布衣知道楊廣當晉王那刻,在江都時日甚久,對江南很有感情,再加上陳宣華埋骨在江都,所以江都這個地方對他而言,充滿了魅力。

宇文述一旁道:“王郡丞,這龍舟趕造一事如今做的如何?”

王世充露出為難之色道:“回大人。下官一直全力圍剿賊匪。這龍舟趕造一事,是歸江都宮監張衡所辦。”

“張衡嗎?”楊廣臉上露出不悅之色,“他最近瘦了沒有?”

“回聖上。張大人心寬體胖,最近發福了很多。”王世充畢恭畢敬道。

楊廣用力的一拍桌案,“朕讓他為朕分憂,他倒是好,竟然還是心寬體胖,看來一點不把朕的心思放在心上。”

王世充慌忙站起施禮道:“回聖上,微臣有一事不知當講不當講。”

“准講。”

“張大人人在江都之時,只說聖上一時不會再到江都,頻頻減少江都各宮地設備物品,說是要節儉為重,因此一事,在江都頗有聲望……”王世充欲言又止。

楊廣雙眉豎起,“他可是拿朕地天下收買人心嗎?”

王世充慌忙道:“微臣絕無此意。”

楊廣冷哼一聲,“王愛卿,朕知道你是忠心耿耿,可是這個張衡督辦不利,明日朕就削了他地官,把他拉到江都鬧市殺了他,看他還能不能收買人心。”

蕭布衣心中驚凜,知道楊廣喜怒無常,王世充身為江都郡丞,張衡是江都宮監,想必是二人平日多有糾葛,王世充這才借上京參他一本,張衡到底有沒有收買人心不得而知,只是這個楊廣只聽信一面之詞就要治張衡的死罪,那也是讓人心寒的事情。不過這個王世充深通阿諛奉承之術,心機也是深的,不動聲色除去對手,不言而喻,以後張衡一死,這人在江都就可以一手遮天了。

“聖上龍體要緊,”王世充打擊了對手後,誠惶誠恐的表情,“微臣本不想說,怕惹聖上生氣……”

“此事和王愛卿無關,”楊廣擺手道:“王愛卿不用自責。”

楊廣發怒過後,只是喝著杯中之酒,似乎想著什麼,福順殿開始有些不順,眾人也是跟著喝著悶酒。李世民本想為高士廉求情,可是見到楊廣暴怒,知道這個時候求情,無疑是極不明智的事情,不由心中暗罵王世充的無恥。

王世充達成心意,心滿意足,暗道張衡就算不死,也是扒了一層皮,以後江都還不是任由自己大權獨攬?不過來到東都之前,就已經聽說這個蕭布衣是聖上地紅人,本來以為毛頭小子,不足為懼,今日一見,居然看不穿他的心意,此人並不簡單,若是能夠拉攏那是最好。

“宇文卿家,你說今日有事要和朕說?”楊廣神色不定,突然道。

宇文述站起來,“回聖上,老臣的確有一事稟告。”

蕭布衣只以為他要為宇文化及求官,知道自己是抵擋不住,望了裴蘊一眼,發現他也是望著自己,緩緩搖頭,蕭布衣知道他讓自己莫要多事,索性只是喝著悶酒。

“宇文愛卿但說無妨。”

“老臣最近在東都聽到一流言,讓老臣很是惶恐,”宇文述四下望了眼,“老臣不敢隱瞞不報,卻又怕聖上聽了不悅。”

楊廣皺緊了眉頭,“到底是什麼流言?”

宇文述猶豫下,這才說道:“老臣還請聖上宣見一人,此人叫做安伽陀。本是道訓坊一方士。”

“宣。”楊廣不問緣由

點頭。

蕭布衣覺得有些奇怪,望了李玄霸一眼,見到他也是望著自己,眼中卻是有了憂愁。蕭布衣心中有種疑惑,只是因為楊廣和宇文述一問一答好像都有了默契般,宇文述要是想給兒子求官,和方士又有什麼關係?

方士在蕭布衣的印象中。就是那些遵崇神仙思想地人。沒事就是煉藥召鬼。行氣吐納之流,當然還可能裝神弄鬼,危言聳聽或者羽化成仙。蕭布衣認為成仙無稽,不過皇上多有信的,遠來說有秦始皇,如今看來,楊廣對這種人也不排斥。

安伽陀走進福順殿的時候。仙風道骨,三縷長髯頗為飄逸,見到楊廣只是稽手,並不下拜。楊廣不以為忤,扭頭望向宇文述,“宇文愛卿,你找此人上殿是何用意?”

宇文述恭聲道:“老臣只想說此流言已非老臣一人知曉,東都早就流傳開來。安伽陀。你把所聽來的說與聖上聽。”

安伽陀微微猶豫下,這才說道:“聖上,如今東都上空妖氣彌漫。大街小巷都是妖言流傳……”

“到底是何妖言?”楊廣有了一絲不耐。

“這妖言只有六個字,那就是,”安伽陀頓了下道:“李氏當為天子!”

他此言一出,蕭布衣差點跳了起來,今日他才和李玄霸看了天書,天書就是這六個字,怎麼會在東都早就流傳開來?自己沒有說,李玄霸當然也不會說,難道又出來個天書?

李玄霸臉色微變,見到蕭布衣望向自己,滿是驚訝,搖頭不語,臉色凝重。

誰都知道以楊廣地心性,這六個字會帶來怎樣地一場災禍,當年隋文帝在時,為了鞏固皇位,不知道殺了多少舊臣,從宇文閥被他斬盡殺絕可見一斑。無論哪朝的皇帝,英明還是昏庸,但是遇到威脅王權的時候,都會毫不猶豫地下手扼殺潛在威脅地勢力,楊廣也是一樣!

楊廣聽到這六個字地時候眼角跳了下,半晌無語,眾人都是凜然,知道沉默後就是爆發。

“啪”的一聲大響,酒水四溢,楊廣已將金樽重重的摔在地上,怒聲道:“找董奇峰,司馬長安,獨孤機過來。”

薰奇峰是武侯府中將,掌管晝夜巡察,執捕奸匪的職責,司馬長安身為監門府的中將,主要掌管宮中禁衛和東都守衛之事,獨孤機卻是禦衛府的中將,除了供禦兵仗外,也負責東都護衛一事。這三人在東都或多或少都是有著護衛的職責,楊廣一找就是三人,顯然是雷霆震怒。

薰奇峰三人忐忑地來了福順殿,只覺得這個年是過不好了,聽到楊廣的厲聲質問,都是面面相覷。

獨孤機人長的瘦弱,和董奇峰年紀差不多大小,渾身上下卻是精力彌漫,聽到楊廣責問,上前說道:“聖上,臣下失察,卻是不知道這謠言從何而來?”

楊廣冷笑道:“朕知道還用問你們?你們現在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中,薰奇峰捉賊不利,到現在都是找不到刺客何人,如今宇文將軍都說謠言散佈東都,你身為禦衛府的中將,居然到現在還是不知?”

獨孤機惶惶而立,董奇峰上前一步道:“回聖上,微臣晝夜巡查,也是不知道謠言何處而來,還請聖上明察。如果傳播只限于幾個人的話,微臣這就去抓來問話。”

宇文述冷哼一聲,“董中將,你晝夜巡查,也是發生了刺殺李柱國一事,可見你的巡查也是有限。”

薰奇峰苦著臉不敢多言,司馬長安身材頎長,人在中年,緩步走上前道:“回聖上,微臣倒是聽聞了這個流言,而且有傳播氾濫之勢。”

眾人都是一愣,楊廣沉聲道:“看起來還是司馬愛卿忠心耿耿,可你既然知道有流言傳播,為何隱而不報?”

司馬長安不慌不忙道:“回聖上,愚民多有流言,微臣不是隱瞞不報,而是怕事事都是煩勞聖上,那非臣下所應做的事情。大隋分工明確,臣下負責東都護衛一事,本以為這是小事,消弭于萌芽之中就好,是以臣下已經抓了散佈流言之人,嚴加拷問。務求追查出源頭所在。”

宇文述一旁冷笑道:“這麼說源頭還是沒有查到了?司馬中將,你可知道,就是因為你的擅自做主,如今鬧地東都人心惶惶?”

楊廣擺擺手道:“宇文愛卿,司馬所說地也有道理,既然他已經著手,朕就讓他追查下去,董奇峰。獨孤機。你們二人務要全力協助司馬長安追查此事。不得有誤,退下吧。”

三中將聽令退下,宇文述卻是不解道:“聖上,三中將失察之罪可以不治,但我覺得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還請聖上勿要對謠言等閒視之。”

“那依你之意呢?”楊廣皺眉道。

“老臣只為聖上著想。特意找到方士安伽陀,”宇文述鄭重道:“他說此次關係到大隋的命數,絕對不可等閒視之。”

他看起來有些危言聳聽,楊廣聽了也是臉色凝重起來,“安伽陀,你的意下如何?”

“回聖上,我覺得李氏當為天子地口號十分蠱惑人心,難免不讓天下李姓者蠢蠢欲動。我這十數日來夜夜觀測天象。發現紫微帝星雖是群星環拱,左輔,右弼均有助力。紫微帝星對四殺制化固然不差,可三日之前,帝座之旁突現一妖星,光芒迥乎尋常,甚至有壓抑帝星光芒之格,聖上若不小心化解,只怕妖星欺主,難免四殺並照……”

“大膽,你敢詛咒聖上嗎?”宇文述急聲喝道:“安伽陀,四殺並照乃說無道之君,你竟然用此來形容聖上,實在其心可誅。”

安伽陀慌忙道:“回聖上,四殺並照並非

道之君,當初漢高祖白登之圍前日,也是顯四殺並照以我絕非有污蔑聖上之意。”

楊廣擺擺手道:“你說下去。”

“謝聖上。”安伽陀舒了口長氣,繼續道:“古人有雲,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鬥而鑄錐,不亦晚乎。這就是說什麼事情,未萌芽之前來治那是最好,若是晚了來治,只怕要頗費周折……”

“那你的意思呢?”楊廣皺眉問道。

“如果依我的看法,”安伽陀長吸一口氣道:“為大隋江山著想,請聖上盡誅天下凡李姓者!”

福順殿一陣死一般地靜寂,李世民眼中露出駭然之色,李玄霸以手帕捂住了嘴,居然沒有咳出聲來。他只怕自己萬一咳了出來,就會被聖上記得他也姓李,他就算死了也無所謂,畢竟他還有不過一年地光景,可若是聖上真地聽了安伽陀的言論,李家上上下下可是有了大難!

蕭布衣不能不感慨君威無限,才有古往今來那麼多冤假錯案的產生,楊廣雖然狂躁,但最少目前還是掌握著生殺大權,他要是讓誰死的話,那人不死也要扒層皮。這裡沒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看君王一已的心意!

安伽陀說完一切後,倒是安之若素,仿佛這裡和他沒有什麼事情,楊廣卻是臉色陰沉的沉思不語,過了良久,抬起頭來的時候,突然爆發出一陣狂笑。

眾人都是心下驚凜,以為楊廣就要宣佈個駭人聽聞地旨意,殺光天下的李姓之人。這雖然是難以想像,可是天威難測,楊廣的心意卻比天威還要難測!

“殺光天下之李姓者?”楊廣大笑了起來,在高位上前仰後合,半晌臉上一扳,“滑稽,滑天下之大稽!朕乃一代明君,當誇三皇,超五帝,下視商周,使萬世不可及,若是聽信你的一面之詞,就要殺盡天下李姓之人,那比起桀紂又有什麼區別?蠢不可及,一派胡言,退下!”

“聖上!”安伽陀急聲道:“聖上,我乃一片苦心,只請聖上明鑒,莫要一時的婦人之仁,誤了天下江山。”

楊廣冷哼一聲,霍然站起道:“一片苦心?你既然夜觀天相,知曉天命,那想必無所不知的?”

安伽陀微愕,“聖上,我不敢說是無所不知……”

“你如果真的預測神准,朕來問你,”楊廣手扶桌案,冷冷笑道:“你預測自己何日會死?”

眾人見到楊廣怒容滿面,隱有殺機,除了李世民李玄霸外,倒都有些為這個安伽陀的腦袋擔心,當然李世民恨不得這個安伽陀早死。他也是聰明之人,知道楊廣這麼一問,那是大有深意,這個安伽陀若是說自己過幾年死地話,多半當下就會被楊廣砍了腦袋,那預測就是大大地不准,可他當然也不會說自己馬上會死,如此一來。命不由己。這個安伽陀還沒有害盡李姓之人的時候。只怕自己先是腦袋不保。

安伽陀倒還是鎮靜,臉上一絲苦笑,“回聖上,這命學一說頗為玄妙,並非單獨推算可定……”

“那什麼可定?難道是別人的性命嗎?”楊廣淡淡道。

安伽陀左手掐個念訣,目露沉思之意,算了半晌。臉色突然有些蒼白,“回聖上,我已算出自己地命數,只怕對聖上不恭。”

“你但說無妨,朕倒想看看你算的准或不准。”楊廣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安伽陀微笑道:“我本為大隋江山著想,如今洩露了天機,已經折損了陽壽,人終有一死。只是早晚問題。不足為憾。如今我已算定,自己是在聖上百年之後的前三年三月三日必死!”

楊廣愣住,蕭布衣一旁都是冷眼旁觀。看著這出千百年來反復出演地宮廷鬧劇,聽到安伽陀如此算命地時候,也是忍不住地佩服,知道他的命暫且算是保住了。只因為楊廣犯不著為了和他鬥氣給自己添晦氣,他若是當殿殺了安伽陀,那不是詛咒自己三年三月三日後必死?

如今大業十一年,過了三年也就是大業十四年,蕭布衣想到這裡的時候心中突然震撼莫名,好像楊廣真的是那時候死的,可若是他是那時候死了,難道說安伽陀今日必死無疑?或者這個安伽陀真的有點本事,居然能算出自己的生死?

楊廣臉色陰沉不定,良久才是微笑起來,“准也不准姑且不說,但如今新年,萬物復蘇,朕不想殺人,來人,賜安伽陀帛十匹,至於其他地,容後再說。”

安伽陀退下後,楊廣也是索然無味,對於王世充的馬屁聽起來也沒有了多少的興趣,眾人都是提心吊膽的想著李氏當為天子幾個字,如同脖子上懸著利劍般。

等到楊廣說散了的時候,眾人都是如同得了大赦般,舒了一口長氣,出了福順殿后,這才感覺到喘氣開始有些順暢。李世民和李玄霸都是沒有了興趣,知道憑聖上的反復無常,說不定哪天想起李氏當為天子幾個字的時候,起了殺心,顧不得高士廉,李家還是及早準備應對的好。

蕭布衣和李玄霸分手,想要回轉太僕府,王世充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把拉住蕭布衣,熱情洋溢道:“蕭大人,我來到東都想見地只有兩個人,你猜猜是哪兩個?”

蕭布衣心道你還挺天真,和我玩這種遊戲,“王大人想見地第一個人當然就是聖上了。”

“蕭大人大才,一猜就中。”王世充滿面的欽佩。他身材高大,金髮碧眼,頭髮也是捲曲,再加上一個大鷹鉤鼻子,配上滿臉的笑容,讓蕭布衣忍不住想起了他那個時代地寵物狗。

蕭布衣現在對聰明天

的都有了免疫力,知道自己很是拉風,如同黑暗中的樣,總能被人發現光亮之處,“這第二個想見的人,王大人總不會說是想見我吧?”

王世充哈哈大笑起來,沒有拘束的拍拍蕭布衣的肩頭,“別人都說蕭大人聰明,我還不信,今日一見,才知道聞名不如見面。”

蕭布衣大為詫異,“我和王大人好像初次見面,不知道王大人為什麼想要見我?”

他以為王世充又會說什麼僕骨四方,這段日子,他不經意撈的資本很是雄厚,很長的一段時間都可以拿出來賣弄下,沒有想到王世充微笑道:“蕭大人聰明如斯,難道忘記我姓什麼?”

“你當然姓王。”蕭布衣話一出口,恍然大悟道:“莫非王大人和江南王家有什麼淵源?”

“蕭大人果然聰明,只要提示下,居然又猜中了。”王世充大為欽佩的表情。

蕭布衣臉上有些高興的樣子,卻是心中警惕。王世充看似熱情,可他總覺得這人不很地道,單說張衡道這老小子是明裡掏心窩。暗地捅刀子的類型。不過他和王家畢竟有過瓜葛,順著話題說道:“王大人現在想必在王家眾望所歸,如今身為江都郡丞,也算是衣錦還鄉了。”

“衣錦還鄉?”王世充眼中露出頗為諷刺地神色,“蕭大人想必還不知道我的出身。”

蕭布衣對王世充知道的確不多,邊行邊問道:“我對王大人的確所知無多。”

王世充嘴角一絲冷澀的笑,“我其實是個雜種,蕭大人從外貌就能看的出來了。”

蕭布衣雖然看的出來。卻沒有想到王世充初次見面就是直言不諱。只好道:“英雄不論出身。世人不分貴賤,王大人不用妄自菲薄的。”

王世充眼中露出詫異,半晌才道:“蕭大人不但極為睿智,見識也是不凡。我以為以蕭大人年紀輕輕,坐到如此地高位,難免桀驁不馴,意氣風發。沒有想到蕭大人居然謙遜如此,實屬罕見。”

蕭布衣笑笑,“王大人莫要捧我了,王大人就算出身卑微,我也強不到哪裡,只有像大人這樣憑藉真實本事坐到高位之人,才是我真心欽佩地。”

王世充大搖其頭,卻是讚歎不已。“都說連聖上都把蕭大人引為知己。我還不信,可是和蕭大人只是說了幾句,就覺得蕭大人深知別人地心思。我都想把蕭大人引為知己了。”他和蕭布衣態度甚為親熱,又說道:“我本姓支,出身西域,後來徙居到中原,我父親早早的死了,我母親因為長的還不差,就改嫁給同城的王粲做個小妾……”

蕭布衣聽他說及王粲的時候,聲音中不帶有什麼感情,知道王粲不見得對他好,也就養成這人生性涼薄的性格。

“我長的怪異,蕭大人雖然沒有鄙夷,可是我自小就是被人罵成是雜種,”王世充淡淡道:“我性格不好,誰罵我雜種地,我就算打不過,也要拼命去打,頭破血流的在所不惜,後來打的多了才悲哀的發現,就算我如何打倒了別人,或許別人打倒了我,都是不能改變在人心中的印象,蕭大人不以我身份為異,你自己或許還不覺得什麼,卻不知道在我眼中,已經和那幫俗物有了天壤之別。”

蕭布衣沒有想到一句安慰話居然有這個效果,暗道好人有好報的。

“我的後爹本來不喜歡我,不過見到我拳頭夠硬,也就多少改變了對我的看法。他開始讓我讀書,我這才開始改變身份,先是在先帝時期做個翊衛,後來以軍功拜儀同,又轉兵部員外郎,每次打仗都是不要命地,這才坐到如今地位置,屈指算來,也就數十年。”

蕭布衣對這人倒是肅然起敬,“還不知道大人有這等坎坷的經歷,實在讓人欽佩。”

“其實我想說的不是這些,”王世充突然笑了起來,“我這人數十年才做到如今地位置,不過是官從五品,可是蕭大人短短的數月,竟然坐到了四品的位置,這怎能不讓我唏噓不已?”

蕭布衣笑容發苦,心想難道這位是算帳來的?不過他說的也是實情,王世充竭盡心力數十年才到了如今的地位,反倒不如他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心懷不忿也是正常,只是眼下說什麼都變成了譏諷,蕭布衣唯有沉默。

王世充卻是用手重重拍拍蕭布衣的肩頭,沉聲道:“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蕭大人你比我聰明太多,我王世充除了聖上,最佩服的就是聰明人,我事後聽元昆說了大人在僕骨的事蹟,那是千軍萬馬之中擒得賊首,保護可敦,提著腦袋做事,這樣的功勞,不要說做個太僕少卿,就算大將軍都是能夠做得。蕭大人雖然比我小上很多,可是我王世充服你,蕭大人見我參了張衡一本想必覺得我是卑鄙小人,我承認,我就是卑鄙小人,那小子仗著手上有權,取了宮中之物收于囊中,比我還要卑鄙,我是無論如何都要踩他一腳,可蕭大人這種憑藉真本事上來的人,我王世充已經把大人看成是真朋友,硬漢子。只要大人說一句,只要不和朝律衝突,我是火裡水裡都是去得!”

蕭布衣這才愕然,真的搞不懂這個王世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他是真心的欽佩自己,抑或是耍一些手段博取自己的信任?只是這世上偽君子不少,這個王世充倒是可以算得上個真小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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