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色 作者:墨武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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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2010-8-17 11:35: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12 946807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2
正文 三十節 怪漢
    裴茗翠提出的條件很難讓人拒絕,就算楊得志這樣冷靜的人,都想按著箭頭的腦袋替蕭布衣允諾。

    蕭布衣竟然還能保持冷靜,“如果我輸了呢,需要承擔什麼責任?”

    高士清眼中露出讚賞,見到蕭布衣的第一眼,他還不覺得這個年輕人有多大的本事。

    可是他每次展現出來的點點滴滴已經讓高士清覺得他不簡單。

    這個蕭布衣沉穩老練,二十兩金子在他眼中看來,竟然引不起他的波折,未賽先慮敗,這種冷靜已經有了大將的風度。

    裴茗翠明顯的一呆,顯然沒有想到蕭布衣會如此問法。

    偏廳內有些靜寂,箭頭都想踢蕭布一腳,心道這個時候你考慮什麼輸,先趁別人沒有考慮之前,賭一把再說,輸了再說輸的結果,萬一贏了,我們可就發達了。

    “你是我見過馬術最好的人。”裴茗翠去掉了毛躁,真誠的望著蕭布衣,“我馬術肯定不如你。”

    蕭布衣還沒有感覺出什麼,高士清和小六子對望一眼,都是看出彼此的驚詫。

    他們熟悉裴茗翠的性格,知道她向來不服輸,雖然是個巾幗,可是哪件事情都不肯落在鬚眉的後面,要不這次也不會親自去遛馬,準備親自來比賽。

    裴茗翠是士族子弟,為人豪爽,出手豪闊,眼界極高,就算和天茂的對抗也是絲毫不懼,可是這樣的人,竟然對一個普普通通的布衣百姓說,我不如你?!

    “你今日讓我沒有跌面子,我裴茗翠就當你是朋友。”裴茗翠沉聲道:“你如果當我是朋友,就再幫我一次,我裴茗翠不會忘記你的好意。贏了,面子是你蕭布衣給我的,若是輸了,我裴茗翠一個人去抗。”

    裴茗翠言語鏗鏘,毫不猶豫,蕭布衣聽了也是一陣熱血上湧,大聲道:“那好,我就幫你賽上一場。”

    ***

    蕭布衣三人出了裴府後,都是有些激動。

    不過在箭頭還在為二十兩金子而激動的時候,他卻想到能否和裴茗翠交個朋友。

    這個朋友當然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合作夥伴的關係。

    不能否認,蕭布衣的確有想利用裴茗翠開拓中原生意的念頭,他還是只想販馬,不想做太多。

    三人回到裴家商隊的時候,李志雄看他們的眼神已經明顯不同,遠遠的都已經熱情洋溢的走了上來,“蕭兄,還看不出你有馴馬的絕招,今日要不是你,裴小姐可真的有點懸。”

    蕭布衣多少有些愕然,他沒有想到這裡沒有現代化的通訊,小道消息的傳播竟然也如此的快捷。

    轉念一想,這裡是個人多耳雜,龍蛇混居的地方,消息肯定來的快,也就釋然。

    “只是走運。”蕭布衣隨便應了一句。

    李志雄卻是差點擊節而歎,“蕭兄這樣的本事,來經商實在是屈才。”

    “那你讓我去做什麼?”蕭布衣有些奇怪。

    “我只是覺得可惜了,可惜了。”李志雄只是搖頭,話留三分,本來以為人都有好奇心,蕭布衣會追問可惜什麼,沒有想到抬起頭來的時候,才發現蕭布已經踱遠。再一會兒,閃身進入了房間。

    李志雄眼中露出一絲古怪,握緊了拳頭。

    蕭布衣懶得理會李志雄,這種人三分偽君子,七分真小人。什麼時候有人得志的時候,他有機會,肯定是第一時間來祝賀,可是等到自己失勢的時候,他多半也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踩上兩腳。

    來到了房間,發現老梆子躺在床上,望著房頂,那個蒙被睡覺的人竟然還在睡覺。

    如果不是被子的微微起伏讓他知道被下的人還活著,他幾乎想要掀開被子看一下。

    可是蕭布衣還是忍住了這個衝動,想了下,轉身又出了房間。

    這次回來的只有蕭布一人,剩下的兩個都被他吩咐回轉山寨,過兩天再回來。

    等到他再次回轉房間的時候,胳膊夾著一罎子酒,另外一隻手拿著個籃子,裡面飯菜都有,大餅金黃黃的誘人,高高的肉菜,幾乎能頂到鼻子上。

    裴家商隊也有廚房,有喜歡吃的可以去打飯,不喜歡吃的當然去外邊的飯館。

    在商隊裡面,幾文錢可以吃頓飯,算不上太貴,不過也不便宜。廚子的手藝不錯,最少做出的菜肴香氣撲鼻,讓人滿是食欲。

    蕭布衣上了廚房,掏出的是一串錢,本來打的是三人的飯菜,沒有想到裡面的一個廚子姓王,和他初次見面,熱情的卻和穿一條褲子的哥們一樣。

    王大廚不由分說的拉著蕭布衣吃了一頓簡單而又豐盛的飯菜,聽說蕭布衣還給別人打飯,大勺一揮,幫他打了三個人都吃不完的飯菜,又送了他一罎子酒。

    蕭布衣本來搞不懂自己怎麼會有這麼好的人緣,聽到王廚子旁敲側擊的打聽他和裴閥關係的時候,這才有些恍然大悟。

    唯利是圖顯然不是李志雄的專利,這種品性已經拓展到這裡的每一個人。

    自己和高士清裴茗翠交好的關係肯定已經傳遍了裴家商隊,所以這些人都是爭相巴結。蕭布衣沒有想到到了馬邑沒有多久,竟然有了這個意外收穫。

    看著廚子殷切的目光,蕭布衣只能含含糊糊的說自己和高士清關係不錯,他也很看得起自己。雖然只是隻言片語,可也讓廚子肅然起敬,倒酒夾菜的忙碌不停。

    這讓蕭布衣發現了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不知道這裡酒的度數太低,還是自己附身的這個人酒量很好,喝了幾碗酒後,王廚子已經雲山霧罩,胡說八道,可他竟然一分酒意都沒有。

    帶著這個疑惑回轉到住的地方,蕭布衣先走到老梆子身邊,見到他望著自己疑惑的眼神,遞過一份飯菜,“還沒有吃吧?”

    “給我的?”老梆子有些詫然。

    蕭布衣點點頭,才要轉身離開,老梆子已經叫了一聲,“喂,蕭老弟。”

    “什麼事?”蕭布衣轉過身來。

    “那酒……”老梆子眼中閃過狡黠的光芒,有些流口水。

    蕭布衣有些好笑,拍開酒罈子的泥封,給老梆子倒了滿滿的一大碗公酒,這才拎著酒罈子來到蒙被大睡的人身邊,沉聲道:“無論如何,飯總是要吃。”

    被子下面沒有動靜,老梆子卻是嚷了一句,“蕭老弟請吃飯。”

    看不到被子下人的反應,蕭布衣無奈搖頭,把籃子中剩下的飯菜放到那人的床頭,酒罈子也放下,不再多話,緩步走出了房間。

    老梆子看著那面的酒菜,咽了下唾沫,只是吃著自己的一份,喃喃自語道:“好酒好肉,蕭老弟看起來人也不錯。”

    抿了一口酒,老梆子的眼中也露出了疑惑,心中忖度,自己和蕭布衣只是說過兩句話,和那面那位更是話都沒有,他請吃請喝又是為了哪般?

    他這面耗子一樣的吱吱作響,吃肉喝酒,不亦樂乎,床鋪對面索索的終於有了動靜。

    老梆子見狀,移過頭去,搖了下頭。

    一個大漢已經從被下鑽了出來,望了一眼桌上的飯菜和美酒,喉結上下錯動,吞了下口水。

    “喝吧,酒沒毒。”老梆子那面說了一句,不鹹不淡,“你碰到好人了。”

    大漢一張臉和鍋底般的黝黑,兩道重眉好似臥蠶,黑漆漆的鬍子,鼻子迎面而下,橫度而出,頗為寬廣。整個人看起來很是威猛,雙目神光閃爍,只是站起來的時候好像都沒有力氣,不知道是餓是病。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2
正文 三十一節 志士
    大漢起床後,鐵塔般踩到地上,這才讓人發現他長的也是極為魁梧。

    見到老梆子吃的不亦樂乎,大漢猶豫下,終於伸出手去,吃了一筷子油汪汪的紅燒肉,就再也停不下來。

    王廚子給蕭布衣打了最少三個人的飯菜,老梆子分去一份,給大漢留了兩人飯菜。沒有想到他風捲殘雲一般,不大的功夫,已經把面前的飯菜一掃而空。

    老梆子攥著個雞腿,有些畏懼的轉向一邊,看到大漢有如餓死鬼投胎一樣,他只怕大漢過來搶他的雞腿。

    不過這也難怪,這個大漢只比蕭布衣早來一天,來了之後,卻是蒙頭就睡,一天多沒吃東西,他倒也能挺得住。如果不是蕭布衣給他送來的酒菜,這個人不知道還要餓到什麼時候。

    大漢吃完自己面前足足兩人的飯菜,這才意猶未盡舔了下嘴唇,喃喃說了一句,老梆子卻沒有聽清。

    望著床頭的那壇酒,大漢目光複雜,終於還是伸出手去,拎起了酒罈子,灌了一口。

    他喝酒不和吃飯一樣,風捲殘雲,喝了一半,搖晃下酒罎子,有些不舍的樣子,緩緩的放下來,重重的歎息一口氣,蒙上被子,繼續睡了過去。

    不過老梆子知道他其實沒睡,這個大漢有著很重的心事。

    蕭布衣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是翌日清晨。

    他隨著陽光進來的時候,老梆子睜開了朦朧的睡眼,幾乎以為神仙來了。後來才發現來的不是神仙,而是菩薩。

    只是請人吃飯的事情,就算菩薩都不常做。

    蕭布衣看起來精神奕奕,楊得志和箭頭都不在,老梆子不想多事,卻還是主動問了一句,“回來了?”

    “嗯。”蕭布衣點點頭,“打擾你們休息了。”

    沒有想到蕭布衣竟然這麼客氣,老梆子只是說不敢沒有,偷空吸鼻子聞了下,皺了下眉頭,“蕭老弟昨晚沒有在這兒睡?”

    他這當然是廢話,人老了,睡的不沉穩,老梆子一夜起來三回,看到對面始終空鋪,早就知道蕭布衣並沒有在這裡睡覺。

    人與人不同,老梆子心中感慨,自己睡在豬圈一樣的地方,蕭布衣倒好,昨晚多半是倚紅偎翠,妙不可言。可是他沒有想到,偷偷聞了下,沒有意料中的胭脂氣息,反倒聞到有股刺鼻的草料氣息,難道這小子昨天睡的是馬廄,這好像不太可能!

    老梆子一肚子的心思,卻不說出,蕭布已經走到對面蒙被睡覺的大漢身邊,看了一眼碗筷,收拾下,拿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竟然又帶回兩份早飯。

    一份給了老梆子,另外一份放到桌案上的時候,蕭布衣還是如舊出去,大漢這次沒有等很久,聽到房門一響,已經掀開了被子,怔怔的望著緊閉的房門,還有桌上的熱氣騰騰的早飯,嘴唇蠕動兩下,卻沒有說話。

    幾人都和悶葫蘆一樣,蕭布衣鍥而不捨的為他們打著早飯,中飯,甚至是晚飯,只是等到晚飯時間一過,又是消失不見。

    等到他第三天清晨回來的時候,老梆子終於忍不住的問道:“蕭兄弟,你天天晚上去哪裡睡?”

    蕭布衣笑笑,“睡馬廄。”

    “哦,原來如此。”老梆子心中不悅,心道你就算不想答,也不用騙我,好好有住的地方,誰會去睡馬廄?

    他卻不知道蕭布衣說的是實話,他這幾天的確和青霄睡在一起。

    雖然對自己的馬術很有信心,可是看在二十兩金子的賭注,還有裴茗翠真誠相對的份上,蕭布衣還是下定心思,決定這場比賽一定要贏。

    青霄是好馬,而且算得上他來到這裡見到的一匹真正的好馬。他對馬有信心,和對自己有信心一樣。

    雖然他對青霄有信心,不過前幾天他傷了青霄,雖然是迫不得己,還是和馬有了隔閡,所以他要趁這幾天和青霄交流下感情。

    都以為馬術師只需要身手敏捷,會騎馬,能騎馬就行,剩下的一切都看馬的秉性,可是蕭布衣卻不這麼認為。

    他一直認為馬也和人一樣,一樣的有感情。一個真正的馬術師,應該知道馬的需要,他做不到人刀合一,但是他卻多少能做到人馬合一。

    一個真正的馬術師,可以發揮一匹馬的最大潛能。

    所以他這幾天一直睡在馬廄,裴茗翠對於他的習慣雖然不解,卻不阻擋,為了賽這場馬,她為蕭布衣掃清一切障礙,只要他能贏,除了金鑾殿,他就算想睡到她閨房都不是問題。

    不過要蕭布衣在睡馬廄或者是裴茗翠的閨房做個選擇的話,他寧可選擇睡馬廄。

    今日是比賽的日子,蕭布衣沒有十分的信心,卻也有八成。

    準備的功夫他考慮的多,真正要比賽的時候,他反倒放鬆了下來,因為他知道一點,自己已經盡力,輸了問心無愧。

    他不怕輸,只怕輸了之後後悔自己沒有努力。

    “午後我不會回來。”蕭布衣說了聲,伸手從懷中掏出一串錢來,“朋友,如果你餓了,可以拿這些錢去買些吃的。”

    被下的大漢不再沉默,霍然掀開被子,“那你以後會不會回來?”

    他口氣有些急迫,盯著蕭布衣,竟然有絲感激和依賴。

    蕭布衣嘴角浮出一絲微笑,心道鐵樹也能開花。

    原來他通過和王廚子聊天知道,這個大漢是先他一天來的,到來的時候,衣衫襤褸。聽說為了加入這個商隊,大漢花了不少錢,還欠商隊一些,這麼說來他不是睡,而是在熬。

    蕭布衣有些惋惜大漢的不走運,也知道如果徑直來到裴家商隊,那很對不起,一切按照規矩行事,可是要去天茂商隊走一圈,這個大漢多半能得到高士清的注意,得到蕭布衣的待遇也說不定。

    只是到了天茂的商人,顯然都是貨比三家,決心跟著天茂,不會選擇裴家商隊,而覺得天茂去不了,徑直來到裴家商隊的人,就和大漢一樣的遭遇。

    這樣一來,自從裴茗翠定下規矩後,他蕭布衣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也可能是最後一個。

    這就讓蕭布衣不由感歎世事的奇妙,任何不經意變化都能改變人的一生。

    才出山寨的時候,他多少有些忐忑,已經抱著虧本賺經驗的念頭,怎麼能想到到了馬邑後,不經意的選擇,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我當然還會回來,”蕭布衣微笑的望著大漢,心贊好一條威猛的漢子,“我還要出塞,當然要跟著商隊。”

    大漢竟然露出一絲喜意,說了一聲,“我也要出塞。”

    蕭布衣覺得自己就不像商人,這個大漢更加不像,好奇問道:“還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出塞做什麼生意?”

    大漢猶豫下,“我叫魏德,去塞外看看有什麼買賣好做。”看到桌案上的那串錢,大漢低聲道,“這一串錢我不能要。”

    “為什麼?”蕭布衣有些驚詫。

    “我還不起。”魏德仰天長歎,“可惜一文錢難倒英雄漢。”

    蕭布衣聽他歎息,反倒是欽佩,因為以他的眼力來看,這個大漢就算去搶,也不至於如此窮困潦倒。這人寧可挨餓,也不去打劫,這如果讓蕭布衣拽一句古文的話,那就是志士不飲盜泉之水,這種漢子,窮也窮的有骨氣!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3
正文 三十二節 豪賭
    “你現在還不起,總有還起的時候。”蕭布衣沒有施捨的表情,只有真誠,“你記得我叫蕭布衣就好。”

    大漢狠狠的盯著蕭布衣,一付要吃了他的樣子。

    蕭布衣卻只是微笑,他知道施捨和同情這個時候要不得,這種漢子,只能用友情來打動。

    大漢終於把十文錢收到懷中,沉聲道:“我記得你是蕭布衣,我欠你五頓飯,十文錢。”

    蕭布一笑,“那好,你記得這些我就放心了。”他轉身出門,看到小六子已經迎面走了過來,低聲問道:“馬賽要開始了嗎?”

    小六子點頭,卻是伸手遞過一個錢袋。

    蕭布一怔,“這是什麼?”

    “小姐給你的。”小六子好像捧著熱山芋一樣,生怕燙著手,見到蕭布衣接下錢袋,這才松了一口氣。

    蕭布衣打開錢袋看了一眼,裡面竟然是不少銀豆子,比起薛布仁的棺材本還多。心中感慨,這個裴閥缺人缺馬就是不缺錢。

    本來不想收下,他不像大漢那樣死板,可是也不想讓人看成吃軟飯的人,轉念一想,還是收到懷中,“那多謝裴小姐了。”

    小六子眉開眼笑,“你要是真的想謝,就當小姐的面來謝。蕭爺,說句實話,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小姐對一個人這麼看重,你是頭一份!”

    蕭布衣笑笑,裴家商隊外早就準備好馬車,蕭布衣在眾人各式各樣的目光下上了馬車,向城東馳去。

    不一會兒二人到了城東,裴茗翠高士清已經早早的等候。

    高士清微微皺眉,不知道想著什麼。

    裴茗翠卻是親自牽著青霄過來,把韁繩交到蕭布衣手上,拍拍他肩頭,“蕭兄,有勞。”

    那面早就站著幾人,梁子玄赫然其中。他遠遠的站著,也不過來,嘴角一絲譏誚,身邊幾個士族子弟也是鄙夷的望著蕭布衣,顯然看他身著布衣,不恥為伍。

    這幾個人和上次一般無二,裴茗翠沒有介紹,蕭布也懶得理會。

    他站在裴茗翠這面,已經表明了立場,那些人已經當他是敵人,腳踏兩隻船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雖然沒有理會那幾個世家子弟,可是蕭布衣的目光還是落在他們身後一人的身上。

    那人瘦小枯乾,看起來四兩棉花都比他重些,身旁一匹渾身紅毛的駿馬,冷一看如火焰一般。

    他見到蕭布衣望過來,也是冷眼望著蕭布衣,不發一言,眼中隱有輕蔑之意。

    蕭布衣見到那匹火焰般的馬就已經心中一凜,見到那人的體型後,更是頭痛。

    既然是賽馬,不言而喻,馬術師的體重也是一個需要考慮的因素。

    這個人體重還不及自己的一半,顯而易見,已經占了先天性的優勢。

    他們那面氣勢洶洶,滿是不屑,固然是狂妄,可也是對這人有著信心,不然何來的狂妄?既然如此,自己倒要小心。

    更何況那人身邊的紅馬只從眼神脖頸,四蹄腰臀來看,已經和青霄不相伯仲!

    裴茗翠早就發現這點,見到蕭布衣的皺眉,只能苦笑,“蕭兄,你好像比他重上很多,這幫雜碎果然不是東西,竟然在這點找我們的便宜。”

    高士清眉頭緊縮,顯然也不算看好蕭布衣。

    蕭布衣虎背蜂腰,不可否認,是個英俊的美男子,可是這是賽馬,再英俊也是白扯。

    那面的梁子玄已經大笑起來,“裴大小姐,這場比賽不用比,我看輸贏早定,你若是現在認輸,你們裴家商隊今年還可出塞,只是以後見到天茂,只需退避三舍即可。”

    裴茗翠冷哼一聲,神色不定。

    “你要是不認輸的話,除了賠上十兩金子外,裴家商隊今年再也不得出關!”梁子玄得意非常,“兩害相權擇其輕,裴茗翠,我不認為你這麼愚蠢。”

    蕭布衣這才凜然,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兩家的賭注如此之重!

    十兩金子原來不過是個添頭,裴茗翠賽馬原來還壓上裴家商隊的前途,那他這次豈非許勝不許敗!可是對手看起來也非弱旅,他如何能穩贏?

    到現在他才明白為什麼每次詢問高士清的時候,他都說出塞的日子未定,原來還有這個原因。他要是輸了,裴家不能出塞,他當然也不能販馬,蕭布衣這才覺得大有壓力。

    裴閥和天茂的幾家大有矛盾,積怨已深,如今是秋季,今年不出塞,對一個商隊而言,顯然損失慘重。如此算來,這次賭局的賭注絕對是場驚天豪賭。

    這種豪賭裴茗翠竟然讓他蕭布衣上場,不知道是她的信任還是她的魯莽。

    裴茗翠聲如洪鐘,“梁子玄,我用不著你這空頭人情。裴茗翠輸了,裴家商隊今年不出塞損失倒是不大。可是裴家要是贏了,你們天茂今年要不出塞,我只怕你找的那些人會鬧到聖上那裡去,如此來看,怕輸的應該是你不是我!”

    梁子玄臉色不變,斜睨蕭布衣道:“就憑你的青霄和這個馬夫,你就想要贏我?”

    他言語輕蔑,顯然想要激怒蕭布衣,蕭布衣卻只是笑笑,目光望向那匹紅馬,若有所思。高士清多少有些放心,這個蕭布衣讓人看不穿深淺,沉著冷靜,反讓他有了點信心。

    “你的馬夫和紅焰好像也不高明到哪裡去?”裴茗翠口氣不落下風,“梁子玄,你到底比不比,如果不比的話,爽快認輸。如果你認輸,你們今年也可出塞,不過以後見到裴家商隊,最好滾的越遠越好。”

    梁子玄放聲長笑,“裴茗翠,本公子看在你們裴閥的面子上,給你個臺階下,你不知自愛,今日我讓你哭都哭不出來。”

    他長笑未歇,遠方突然傳來馬蹄陣陣,眾人扭頭望去,看到幾人催馬過來,竟是身著官服。

    其中一人一馬當先,身著紫衣,頭戴皮弁,皮弁上鑲嵌了六顆明珠,白襪烏靴,氣態雍容。他看起來年過半百,神色目光卻是炯炯有神,縱馬疾馳遊刃有餘。

    他身邊跟著一人,而立之年,國字臉,通天鼻,長眉鷹目,身著武士服,縱馬飛奔,神色看起來也是不慌不忙,卻始終讓了當先那人一個馬頭。

    二人都是身手矯健,身後跟著幾個親兵,跟著吃力,稀稀拉拉。

    等到二人翻身下馬的時候,國字臉那人已經笑了起來,“王太守老當益壯,武周自愧不如。”

    蕭布一愣,心道這人難道就是馬邑太守王仁恭?以前他是只聽其名,不見其人,就算他的親戚都是難以見到,沒有想到交了裴茗翠這個朋友,竟然輕而易舉的結識王仁恭!

    大樹底下好乘涼,蕭布衣心中感慨,不知道自己是好運還是黴運。

    紫衣那人卻是大笑起來,“劉校尉,你小子讓我,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哪裡哪裡。”那個叫劉校尉的只是搖頭,“劉武周已經竭盡全力,終不及太守。”

    蕭布衣心中一凜,記得裴茗翠說過,天茂商隊主要有三家勢力,除了朔方的梁師都,金城的薛家外,另外一家就是劉武周代表的劉家。

    看劉武周這個人,態度恭謙,處事圓滑,鋒芒不露,果然是個極為厲害的角色。

    “王太守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裴茗翠勉強施禮,“不知道今日來這裡做什麼?”

    “劉校尉說今日你們賽馬,請我過來做個見證。”王仁恭對裴茗翠倒是和善,一點官架子沒有,“茗翠,以往你們賭馬我不好說什麼,可這次賭注的確有些太大,這樣好吧,我來做個和事佬,大家各退一步,今日的事情就此作罷。”

    梁子玄臉盤一揚,抬頭望天,顯然就算是王仁恭也不被他看到眼中,“王太守,這是幾家的恩怨,我只怕你沒有和解的能力。”

    劉武周臉色一扳,沉聲道:“子玄,就算你父親在這裡,也不會這麼和王太守說話。”

    梁子玄只是嗯了一聲,對劉武周竟然也是態度冷淡。

    王仁恭眼中厲芒閃過,卻還是笑著望著裴茗翠,“茗翠,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裴茗翠搖頭,“王太守,本來你說話,裴茗翠不能不聽,可這次裴家不能不比。”

    王仁恭歎息一聲,搖搖頭望向劉武周,微笑道:“看來我這個和事佬做不成了。”

    劉武周也是皺眉,卻只是道:“王太守,他們年輕人的事情,讓他們自己處理好了。”

    “蜘蛛,準備!”梁子玄毆長夢多,不再猶豫,喝了一聲。

    紅焰身邊那人黑衣黑褲,聽到梁子玄的喝令,已經輕飄飄的翻身上馬。

    裴茗翠看著那人的身形,心中一沉,卻還能不動聲色,拍拍蕭布衣的肩頭,放聲笑道:“蕭兄,不用有壓力,這場賽馬我輸得起。”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3
正文 三十三節 意外中的意外
    裴茗翠人雖豪爽,這句話卻已經透漏底氣不足,看來也不看好蕭布衣。蕭布衣聽了唯有苦笑,心道你輸得起,我卻輸不起,你裴家不能出塞,我難道再加入天茂商隊?

    這個梁子玄恨不得吃了我,我要是加入,不用做生意,天天小鞋都穿不完。

    “如何來比?”高士清終於開口。

    梁子玄抬頭望了一眼日頭,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蕭布衣瞥見,總覺得不妥。

    此次豪賭分量極重,裴茗翠敢賭,是因為她豪放不在乎,梁子玄既然敢賭,那顯然有著十足的把握,他既然能買通馬夫在青霄的馬料中下馬兒燥,這次就不會乖乖的比賽,可是他到底有什麼算計,蕭布衣猜想不到。

    “當然還是老規矩,落綢為號,三裡外兩個木樁兩朵紅花,摘花返回後,先撞紅綢者為勝。”梁子玄一揮手,兩個下人已經上前,手中一條紅綢,拉在當道。

    蜘蛛早早的到了紅綢後,佔據左手的方位。蕭布衣舉目望去,發現遠處平攤開闊,隱有紅色兩點。

    “小姐,我想去看看紅花。”高士清說道。

    “高管家是怕我們在花上做文章?”梁子玄大笑了起來,“我們可沒有如此卑鄙的時候。”

    “你不卑鄙,你買通了我前兩次的騎手?你不卑鄙,買通我家的馬夫在青霄的馬料上下馬兒燥?”裴茗翠連連冷笑,“梁子玄,你不要說卑鄙這兩個字,因為那是對卑鄙兩個字的侮辱。”

    蕭布衣恍然,這才明白裴茗翠為什麼無奈找他這個外人來比賽,原來梁子玄他們前兩次竟然買通了騎手。

    梁子玄臉色微變,“裴茗翠,什麼都要講究個證據,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裴茗翠長吸一口氣,壓住怒火,“老高,你去看看。”

    高士清縱馬前行,過了半柱香的功夫,這才回轉,他騎的很慢,顯然是怕梁子玄在路上做手腳,回來的時候,緩緩搖頭。

    裴茗翠轉首望向蕭布衣,誠聲道:“蕭兄,盡力而為。”

    她人看起來雖然粗莽,關鍵的時候竟然能靜下來,蕭布衣點點頭,規規矩矩的上馬,策馬來到紅綢後面,屏氣凝神。

    王仁恭和劉武周不再多話,退到一旁,王仁恭嘴角還是淡淡的笑,劉武周卻是斜睨了蕭布一眼,抬頭望天,不知道想著什麼。

    四周轉瞬一片靜寂,陡然間紅綢一落,蜘蛛一提韁繩,不等紅綢完全落地,已經縱馬躍出,火焰一閃,搶了馬頭。

    蕭布衣並不著急,輕輕一磕馬腹,青霄已經和青雲般一閃,平平的跑了出去。

    梁子玄臉色微變,皺了下眉頭,王仁恭本來臉色平和,見狀神色微微一動,凝望蕭布衣背影一眼,劉武周也是霍然轉頭,目光很是驚詫。

    高士清眼中卻是光芒一閃,低呼道:“好!”

    裴茗翠握緊了拳頭,臉上也是難掩興奮之情,蕭布衣果然沒有讓她失望!

    賽馬先發當然是占了先機,蜘蛛明白這裡,這才在紅綢未落之時,縱馬高躍,這樣誰都無話可說。只是如此一來,他為了避開紅綢羈絆,馬躍的高,卻也多少耽誤些時間。

    蕭布衣雖然後發,青霄四蹄並不高抬,只是平平的竄出,這樣兩匹馬落地的第一步,竟然還是齊頭並進!

    可是就是這一招已經看出馬術高低,蜘蛛一涎經用盡全力,而蕭布衣卻還是遊刃有餘。

    他們當然不知道就是這一招,蕭布已經和青霄訓練了兩天,他當然知道搶先的重要,他馴馬小巧騰挪都是不在話下,當年走鋼繩,鑽火圈的,這個搶先的技巧只能說是微不足道。

    饒是如此,二人竟然不分先後,這也讓蕭布衣暗自謹慎,蜘蛛馬術不如他,但是勝在體輕,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他們還有後招!

    思考的功夫,蕭布已經留了一成馬力,只是緊緊的跟在蜘蛛的身邊,卻是留意他的舉動。

    蜘蛛已經額頭冒汗,卻是頭也不回,他顧不得去看蕭布衣,憑直覺,他知道這是個前所未有的勁敵。

    三裡路程轉瞬既至,紅花遙遙可望,蕭布衣不敢大意,兩馬交錯,劃了個弧形,二人回轉的時候,已是摘花到手,一樣的乾淨利索,並不耽誤時間。

    二人奔回的時候,已經換了馬位,蜘蛛本是在左,這次反倒去了右邊。

    陽光斜照,蕭布衣看到他臉上滿是汗水,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光芒。

    心中疑惑並未除去,蕭布衣來不及多想,縱馬飛奔,並不超過蜘蛛。

    他賽馬的次數少有人及,知道優勢向來不見得是勝勢,領跑的都是最累最為緊張之人,但最後得到第一的實在不多。

    三裡路程過後,蕭布衣知道蜘蛛已經用了全力。他覺得憑藉真實本事,蜘蛛絕對不如自己,他一直不發全力,卻是等著最後幾丈取勝。

    兩馬發足狂飆,不分先後的向來路沖來,轉瞬的功夫,裴茗翠和梁子玄緊張的表情已經清晰在望。

    他們本以為回轉的時候,蕭布衣和蜘蛛已經能夠分出高下,沒有想到二人還是有如出發的時候,齊頭並進。

    就算梁子玄都是有了一絲緊張,裴茗翠更是銀牙緊咬,拳頭握緊,眼珠子看起來爆出來一樣。

    她若是能夠幫助蕭布一臂之力,早就毫不猶豫的沖上去,只是這時卻是一絲聲音不敢發出。

    兩馬一青一紅,宛如青雲火焰般流淌過來,馬蹄的急勁聲響更是密鼓般敲在人心上!

    眼看兩馬離紅綢不過幾丈的距離,蜘蛛突然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手腕一翻,衣袖翻起,一道光芒已經射到青霄的眼上。

    青霄猝不及防,長嘶一聲,已經驚立而起,裴茗翠大驚失色,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

    “可惜。“王仁恭喃喃自語,緩緩搖頭,翻身上馬。

    此場賽馬看來輸贏已定,回天乏術,蕭布衣功虧一簣,倒讓王仁恭遺憾。

    梁子玄倚仗家世,不給他這個太守面子,已經讓王仁恭厭惡。他平反,征遼東,擊突厥,為大隋立下赫赫戰功,完全是靠軍功坐上今日的位置。現在他貴為馬邑太守,官及五品,竟然拿梁子玄無可奈何。

    聖上雖然開科取士,可是大隋士族門閥勢力龐大,梁子玄就算寸功不建,可是仗著祖上積蔭,完全不把他王仁恭看在眼中,他很希望蕭布衣贏上一場,殺殺梁子玄的銳氣。可是見到青霄受驚,就知道蕭布已經輸了。

    蕭布衣那一刻終於明白蜘蛛的詭計,原來他們早就算計好這招。兩馬一錯,蜘蛛已經到了日頭的下方,他手上有個鏡子樣的東西,把照過來的陽光一反,藉以驚嚇青霄!

    這招極為陰險,不留痕跡,就算知道也是拿他們無可奈何!

    他雖然明白對方的奸計,可是多少有些太晚,路程只剩幾丈的距離,青霄受驚人立的那一刻,蜘蛛撇開了蕭布衣,縱馬就要去沖紅綢,梁子玄這才長舒一口氣,得意的笑容已經浮上嘴角!

    只是他笑容才起,突然僵硬一片,青霄嘶叫了一聲,竟然又有一聲馬嘶傳出,聲音嘹亮。

    紅焰才要衝刺,竟然活生生的止步,扭過脖頸望過去。

    蜘蛛絕沒有想到這點,正準備迎接英雄般的歡呼,卻哪裡想到坐騎一個急刹車,他抗不住慣力,整個人利箭般的摔了出去,眾人只覺得青光一閃,青霄騰空躍起,和蜘蛛幾乎同時撞上紅綢,紅焰卻還是站在紅綢外兩丈處。

    馬嘶長鳴,蕭布已經跳下馬來,看著梁子玄鐵青的臉色,抬手微笑道:“承讓。”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3
正文 三十四節 樂坊宴客
    蜘蛛‘咕咚’一聲摔到地上的時候,心中還是一陣茫然。

    他人雖然輕,可是摔到地上還是有些分量。

    但是這時候的他在別人心目中已經沒有了分量,沒有任何人再去看他一眼,成王敗寇永遠沒錯。

    這一切都是光電火閃,一波三折,梁子玄得意的笑聲沒有發出就已經被凍結,裴茗翠卻是驚怒的表情才露出,已經滿是難以置信。

    王仁恭人在馬上也是詫異,見到最終勝出的是蕭布衣,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再望蕭布一眼,竟然揚長而去。劉武周喜怒不形於色,眼珠一轉,竟然也上馬離去。

    過了片刻,裴茗翠這才清醒過來,蕭布衣贏了,蕭布衣竟然贏了!

    看到蕭布衣剛才驚馬,裴茗翠以為蕭布衣必輸無疑,可誰又能想到蜘蛛的馬竟然神奇的止步不前,這一切難道是天意?

    高士清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小姐,這次是賽人還是賽馬?”

    “當然是賽馬。”裴茗翠有些詫異。

    “既然是賽馬,那人撞紅綢算不算領先?”高士清又問。

    裴茗翠明白了高士清的意思,爽朗大笑起來,“當然不算。”

    “那誰贏了?”高士清明知故問。

    “當然是我們裴家商隊贏了,”裴茗翠斜睨著梁子玄一張寒冬臘月的臉,心中說不出的痛快,“其實就算賽人,也是我們裴家商隊贏了。你看蕭兄落地的姿勢完美無瑕,相對那個蜘蛛而言,簡直帥了太多。”

    “小姐你難道忘記了他叫蜘蛛,蜘蛛落地的時候哪有立著的?”高士清笑了起來。

    二人一唱一和,梁子玄氣的手都有些發抖。

    “對了,”高士清突然一拍腦袋,“剛才我看到蜘蛛手上光芒一道,不知道是什麼仙家法寶?”

    裴茗翠目光一轉,看到蜘蛛還是趴在地上,大汗淋漓,也不知是累還是怕,聽到高士清的問話,慌忙縮回手腕。

    她早就看到蜘蛛手上戴著什麼,冷聲笑道:“原來梁公子竟然把波斯的奇貨勃利讓蜘蛛帶在腕子上,這個東西的用途被梁公子發掘的淋漓盡致,都可以用來驚馬,真可謂是機關算盡。”

    勃利?蕭布一怔,也是忍不住向蜘蛛的手腕上望去,雖然蜘蛛在極力的掩飾手腕上的那塊東西,蕭布衣卻已經看的清楚,那東西竟然和玻璃仿佛,更準確的說是像面鏡子。

    這讓蕭布衣大為啞然,他一直以為這個時代還是用著銅鏡,或者是用水面來看長相,自己山寨的房間就是有面銅鏡,沒有想到這個時代竟然也有玻璃?

    驚詫這個時代科技的先進的同時,蕭布也有些慶倖。

    他贏的這場很有僥倖的成分,這些人算計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甚至利用什麼波斯來的勃利,來反射陽光驚馬,如果不是自己還會兩招控馬的絕技,關鍵時候用求偶時的馬叫吸引這匹紅焰,不言而喻,這場他是輸定了。

    可就算嘯聲發出,他也並非十拿九穩,但對方用計,他不能不反擊!

    看到眾人都是不明所以的樣子,蕭布衣暗自好笑。

    不但梁子玄啞口無言,他身邊的幾位世家子弟也是面面相覷,他們對紅焰為什麼止步很懷疑,對多出來的那聲馬叫也莫名其妙,他們怎麼知道蕭布衣學別的不行,學馬叫還是易如反掌。

    梁子玄終於回過神來,不想再受譏諷,一揮手道:“我們走。”

    “走?哪有那麼容易?”裴茗翠連連冷笑。

    梁子玄倒也光棍,“裴茗翠,天茂既然輸了,絕不賴帳。”

    裴茗翠卻是伸出手來,“那是自然,不過出塞限制需要幾月,可那十兩金子嘛……”

    梁子玄一愣,竟然有些尷尬。原來他算准自己必勝,這才有恃無恐。可是沒有想到竟然輸了這場,十兩金子對他而言,算不了什麼,可他並沒有帶在身上!

    “難道天茂如此窘迫,十兩金子都是輸不起?”裴茗翠哈哈大笑,說不出的解氣,伸手一掏,拿出一錠金子,晃了下,“梁子玄,要不要我先借你十兩?”

    梁子玄一張臉憋成茄子色,望向身邊的士族子弟,一人已經高聲道:“裴茗翠,你不要得意,哎呦!”

    他話未說完,梁子玄就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大罵道:“願賭服輸,你這樣的人實在給我丟臉。”

    梁子玄借一巴掌發洩心中的怒氣,這才霍然轉頭,恨恨望著裴茗翠,冷然道:“那好,這十兩就算我梁子玄向你借的,裴茗翠,有朝一日,我定然會加倍還給你!”

    他一語雙關,怨毒的望了蕭布一眼,已經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其餘幾人訕訕離去,裴茗翠長舒一口氣,重重擂了蕭布一拳,“蕭兄,有你的,今晚設宴,天香坊,為你慶功,不醉不歸。”

    蕭布衣差點暈了過去,“你說什麼,天香坊?”

    “不錯,蕭兄也知道天香坊?”裴茗翠嘴角似笑非笑。

    蕭布衣當然知道天香坊,馬邑沒有哪個男人會不知道天香坊,那是一座男人的銷金窟!

    那裡的女人是最好的女人,酒是最好的酒,所有的花費都是一流,如果用現代的話來說是紅燈區,用這個時代的說法,那就是樂坊。

    去天香坊倒沒什麼,可是蕭布衣怎麼也搞不懂,裴茗翠為什麼說起天香坊竟然也和熟客一樣。

    他很懷疑裴茗翠是否真的是女人!

    男人去天香坊當然是找女人找樂子,可是女人去天香坊去找什麼,那就是蕭布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所以等到他來到天香坊的時候,他還是有這個疑惑。

    裴茗翠好像總有忙不完的事情,賽馬一畢,已經回城處理其它的事情。

    蕭布衣獨來獨往慣了,一直轉到晚上才想起赴約的事情。

    天香坊很好找,在街上隨便找個人來問,男人會給你個心領神會的眼神,女人呢,當然是種厭惡的眼神。

    不過這裡的女人外出多半都是戴著冪羅,遮住臉部,很有胡風,讓人看不真切面容,不免有些遺憾。

    蕭布衣來到天香坊前面的時候,還是身著布衣,他沒有做什麼改變。

    這個時候的穿衣很是講究,這些資訊要蕭布一點點進行消化才明白。

    戎服五品以上是紫色,六品以下是緋與綠色,王仁恭身著紫袍,那就是最少五品大員才能穿上的衣服。

    小吏服飾為青色,士卒,商販皂色,有板有眼。

    他是平民,所以是布衣麻衣為主。

    走到街頭上,這樣看起來身份都是涇渭分明,好在布衣還是很多,所以蕭布衣夾雜在人群中並不算另類,可是走到天香坊前,卻是很惹人白眼,也很另類。

    天香坊上下兩層,木質結構,樓前前簷斜飛而出,頗有氣勢。從外來看,已知占地頗廣,等到蕭布衣到來的時候,正是燈火輝煌,夜色闌珊。

    蕭布衣站在樓前,想起前因後果,多少有些哭笑不得,門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看著蕭布衣的眼神都是古怪。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3
正文 三十五節 你算什麼東西
    天香坊來往的客人都是身著華服,頭戴正冠,看起來風度翩翩,瀟灑無儔。

    像蕭布衣這樣身著布衣,頭髮隨便一挽的泥腿子在這裡顯得格格不入。

    這裡絕對不是他應該來的地方,他看起來更應該在田間陋巷出沒。

    一個公子哥模樣的已經走了過來,鄙夷的望了蕭布一眼,扭頭望向身旁的下人道:“這裡不是驢子和狗不能入內?”

    下人諂媚的笑,“趙公子說的極是。”

    “那他怎麼會在這裡?”趙公子大笑了起來,頗為得意。

    有些人顯然喜歡把快樂建立到別人的痛苦上,也喜歡踩別人為樂,趙公子就是其中一個。

    “那看來趙公子也是不能入內。”蕭布衣喃喃自語。

    趙公子勃然大怒,戟指喝罵,“你算個什麼東西,敢和本公子這麼說話,來人,給我打。”

    蕭布衣微笑站在哪裡,一語不發,卻已經握緊了拳頭。

    一個打四個,他沒有太多的把握,但是他並不想退縮,有些事情,男人讓讓無妨,有的時候再讓卻已經不是男人。

    趙公子帶了四個下人,聽到公子一聲喊,都已經圍了上來,只是不等拳打腳踢,樓內已經傳來一個聲音,“蕭爺來了,你們都瞎了眼睛,怎麼不早點通稟一聲?”

    小六子走出來的時候,竟然威風八面。

    他是個下人,只是這時候,看起來和人上人沒有什麼區別。

    趙公子這種人見到了小六子,也是堆上了笑容,“小六子,裴小姐她可在這裡?請你通稟一聲,說趙明生求見。”

    他諂媚的笑,握住小六子的手,偷偷的塞上通行證,當然這個通行證也是錢,遠比蕭布衣的通行證要氣派的多。

    蕭布衣心中詫異,這個趙公子怎麼看都是個人物,可是竟然對裴茗翠的一個下人都如此低聲下氣,那裴茗翠不知道有多高的身份?

    經過這些天的波折,他多少對馬邑的天茂和裴家商隊都有所熟悉。

    知道雖然都是商隊,可是其中的明爭暗鬥層出不窮,裴茗翠好像一直處於下風,不過這一次依靠他蕭布衣讓梁子玄鎩羽而歸,占了上風。

    可是給他的感覺,裴茗翠一直都是大大咧咧的一個女人,他不明白,為什麼河東裴閥會派出這樣的一個女人來掌管裴家商隊,而且看起來,很多人對她還很畏懼,她也是無所畏懼?

    她的這種無所畏懼是因為後臺太硬,還是因為無知無畏?

    “小六子也是你叫的?”小六子白眼一翻,直接無視,卻已經笑著對蕭布衣道:“蕭爺,樓上請,小姐在等你。”

    無視趙公子的尷尬,小六子已經當先走去。

    蕭布衣點點頭,跟著他走進了天香坊,卻覺得世上最滑稽的事情莫過如此。

    這種場景好像一個女人在脈脈含情的等她的情郎,卻有人和他爭風吃醋。

    只是約會他的女人卻和個男人般豪放粗獷,約會的地點竟然是勾欄樂坊之地。

    這讓他很不習慣,他不習慣和個女人逛妓院。

    進了天香坊後,蕭布衣才發現包子有肉不在褶上一點不錯。

    從外邊來看,天香樓只是有點豔麗,可是進入天香樓才發現,裡面只能用奢侈華麗來形容。

    可是再華麗的裝飾也比不上這裡的女人,所有的女人花枝招展的爭奇鬥豔,讓人目不暇接。樓分兩層,姑娘絕對不少,可是裡面的客人卻並不算太多。

    天香坊大堂內案幾兩排並列,所有人都是盤腿席地而坐。這點蕭布衣還有些不適應,只覺得坐地上,吃東西有些不流暢。

    這個時代桌椅也有,最少山寨很多人都習慣用桌椅,因為蕭布衣告訴他們,氣候潮濕,席地而坐容易屁股生病,造成下肢氣血不暢,甚至影響那方面的功能。

    他這番道理說出來,山上的神醫很以為然,引用了什麼氣血理論加以佐證。神醫證明了自己醫學淵博,蕭布衣證明了坐凳子的好處,兩人一拍即合,惺惺相惜。

    不過蕭布衣和神醫說了很多原因,最後一個原因最管用,那個原因不但讓山寨的人拋棄傳統的做法,而且讓山寨的男人女人都是很感謝蕭布衣的意見。

    但根據蕭大鵬所說,桌椅早就有了,南方案幾桌椅都是混合使用,因為大戶人家,門閥華族都是認為席地而坐威風高貴,所以別人也是爭相效仿,也認為坐桌椅的是泥腿子的作為,他這個寨主卻很同意兒子的觀點。

    裴茗翠早早的坐在主位,見到蕭布衣走進來,微笑點頭。

    她身邊竟然也是幾個花枝招展的女人,這讓蕭布衣不能不浮想聯翩。

    男人好男色哪裡都有,可是女人好女色好像還很開放?轉瞬又想到,裴茗翠喜歡誰關自己屁事,她是自己的朋友才是最為重要。

    他是個現代人,這些都能接受,也知道人脈的重要,裴茗翠無疑是他躋身上層的關鍵一步。

    不過他躋身上層並非想往上爬,而是想著為日後的馬業帝國打下良好的基礎。

    裴茗翠有些孤獨的高居上位,其餘的人都是遠遠的坐著,高士清並不在場。

    在裴茗翠下手不遠處有個單獨的位置,還是空的,裴茗翠向他示意下,蕭布衣四下望了眼,帶著眾人的詫異和羡慕走過去,坐了下來。

    兩排坐著的賓客有老有少,卻是清一色的男子,望著蕭布衣的目光複雜萬千。

    其實不止這些男人驚詫萬分,在場所有的姑娘也是詫異的望著蕭布衣。

    裴閥的裴茗翠這次在天香坊設宴宴請一人,誰都沒有想到竟然是個布衣!

    小六子快步走到裴茗翠身邊,低聲說了幾句,裴茗翠點點頭,說了一句,“讓他進來。”

    趙公子隨著小六子進來的時候,還是躊躇滿志的洋洋自得,這次裴家並沒有請他,可是他看起來還有資格入內。

    但他一眼看到蕭布衣的時候,心中打了個突。看到蕭布衣坐的位置,他就知道今日做了件蠢不可及的事情。

    在他還在想辦法彌補的時候,裴茗翠已經沉聲道:“趙明生,你說天香坊驢子和狗不能進入?”

    趙公子一愣,看了眼小六子,陪著笑臉,“裴小姐,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很好笑嗎?”裴茗翠臉沉似水,“你要不是驢子,就應該知道天香坊是裴家開的,而不是你趙家。規矩是我裴茗翠定的,而不是你趙明生。”

    趙公子笑不出來,他突然覺得這件事情真的一點不好笑。

    “我聽小六子說,你罵蕭兄不是個東西,不配和你說話?”裴茗翠又問。

    趙公子已經開始冒汗,“蕭兄誤會了,我當時……”

    饒是他自詡風流倜儻,聰明絕頂,勝過諸葛之亮,這一刻也是想不出對策。

    蕭兄?眾人都是心中凜然,看著蕭布衣的眼神已經大不相同。

    能夠讓裴茗翠稱呼為兄弟的,馬邑城找不出第二個!

    “你也配稱他為蕭兄?”裴茗翠一拍桌子,霍然站起,怒不可遏,戟指罵道:“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和我裴茗翠一樣的稱呼?”

    蕭布衣只能喝酒,他從來沒有想到過,裴茗翠竟然會為他發火,抑或這本來就是她的處事風格?

    趙公子雙腿已經開始發抖,終於憋出一句,“裴小姐,我……”

    “滾出去。”裴茗翠寒聲道:“以後不要讓我見到你。”

    趙公子臉色慘變,然後做了一件讓蕭布意料不到的事情,他蹲了下來,轉身向外,真的滾了出去,一直滾到門外,這才惶惶的站起,倉促的離去。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3
正文 三十六節 重賞
    趙公子的動作看起來蠢笨滑稽,在場的人卻沒有任何人發笑,所有的人都在驚凜的望著發怒的裴茗翠,敬畏的望著喝酒的蕭布衣。

    他們一致認為,這個裴茗翠已經看上了蕭布衣。

    不過這也難怪,蕭布衣雖然是個布衣,可是小夥長的一點不差,裴茗翠雖然是大小姐,可是畢竟男人不敢靠近。

    這下碰到個悍然不怕死的男人,當然會芳心大動,而蕭布衣攀上了裴閥,就算是布也能一步登天,做點犧牲也是應該的。

    趙公子雖然算是本地的大家,可他很倒楣,惹了蕭布衣,裴茗翠為心上人出頭有情可原。

    可是這裡有個最重要的阻礙,士族門閥向來不和布衣聯姻,裴茗翠就算愛煞蕭布衣,恐挪不能打破這個規矩,看起來剩下的任務就是為蕭布衣捐個官當當。

    當眾人都在胡思想的時候,裴茗翠卻坐了下來,拍了下巴掌,淡淡道:“別讓一條狗掃了大家的興趣,喝酒。”

    她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眾人只能紛紛舉起酒杯,喝個杯底朝天,生怕落後了一步。

    蕭布衣看到裴茗翠的喜怒無常,忽而風平浪靜,轉瞬驚濤駭浪,不認為可怕,只覺得好笑,看到她望著自己,端起酒杯,陪著她幹了一杯。

    他突然發現,自己對酒已經沒有了感覺,這讓他多少不太習慣。其實這個問題他發現了很久,幾個月來,他越喝越覺得酒精對自己沒有任何觸動,他在山寨的時候,甚至偷偷灌了兩罎子酒,灌的肚子快要炸掉,可偏偏頭腦清醒無比。

    這難道是穿越的後遺症?蕭布衣唯有苦笑。

    “蕭兄,你可知道今日來的都是什麼人?”裴茗翠一杯酒下去,臉色不變,眼眸卻是黑漆發亮。

    蕭布衣再次發現,裴茗翠雖然豪放,但是細看,她是個長的很有特點的女人,甚至可以說是長的很不錯。

    她現在是男人的打扮,讓人看不出嫵媚,但是若穿上女裝,說不定還算不錯?蕭布衣禁止自己再想下去。

    “我怎麼知道。”蕭布衣微笑道:“這些想必都是裴小姐的朋友?”

    裴茗翠一揮手,“我在這裡只有蕭兄一個朋友。”

    眾人喝酒,蕭布衣愕然,也搞不懂裴茗翠為什麼對自己格外的高看,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幫她賽了一場馬,贏回了面子?

    “這些本來都是天茂商隊的商人。”裴茗翠突然大笑起來,“天茂商隊突然宣佈今年不出塞,讓他們不知所措,所以都找上了裴閥。”

    蕭布衣恍然,看到在座的都是滿臉的尷尬,不由好笑。

    他才記起來,這次並非賽馬那麼簡單,賽馬的賭注已經涉及兩大勢力的爭鬥,天茂不出塞,這幫商人唯利是圖,總不能讓貨物爛在手上,所以只能來找裴家商隊。

    “本來天茂的商人,裴家商隊向來不會接受,”裴茗翠大聲道:“可這次蕭兄為你們求情,說你們殊為不易,不妨放你們一馬,我這才給你們一個機會。”

    下面商人都是連連點頭,感激都寫在臉上,“多謝裴小姐,多謝蕭公子。”

    蕭布衣只能喝酒,忍住笑,接受這憑空飛來的感謝。

    “蕭兄才到了裴家商隊,就為裴家商隊做成了大事,這樣的人你們說是否應該獎賞?”裴茗翠又問。

    “當然,當然。”下面的商人都是連連點頭,臉上的表情卻是多少有些不自然。

    “你們說的不錯,兄弟是兄弟,可是這獎賞還是要給。”裴茗翠大笑道:“來人。”

    一個下人飛快的上前,捧上兩錠金子,光芒四射。

    “這四十兩金子就是裴家對蕭兄的獎賞。”裴茗翠笑意盈盈的望著蕭布衣,一臉的誠懇,“蕭兄萬勿推脫,不然就是看不起我裴茗翠。”

    眾人一陣騷動,驚愕不已。

    當時金銀並非流通貨幣,但是向來貴重,一千兩金足可養數百人的軍隊兩三年,太守王仁恭為軍將的時候,遼東一役,諸軍潰敗,唯獨王仁恭一隊殿后破敵,聖上龍顏大悅,這也不過賞賜良馬十匹,黃金百兩而已。

    誰都知道聖上的大方,由此可見黃金的貴重。

    而今日的裴茗翠,一出手就是四十兩金子,那已經不能用重賞來形容。

    眾人有些喏喏,蕭布衣只是隨手接過,放到案上,說了一句,“那蕭某就恭敬不如從命。”

    他神色不動,仿佛拿到手的不是四十兩金子,而是兩文錢而已。

    眾人本來對他都有些不解和輕視,搞不懂為什麼一個布衣竟然能得到裴閥如此厚愛,可是看到他舉止從容,錢財不動,這才覺得這小子有點門道。

    裴茗翠大笑起來,看起來說不出的舒暢,“我就喜歡蕭兄的爽快,來,我給你介紹幾人。”

    她起身拉住蕭布衣的手,走到上手幾個案幾的前面,那些人都是起身,笑容滿面。

    “這是江南王家布莊的王財神,這位是豫章林家米店的林掌櫃,這一位卻是家在兗州,生意遍佈大江南北,無所不做的徐先生。”

    蕭布衣逐一看了眼,發現王財神果然和年畫的財神差不多,天命之年。林掌櫃卻是年逾不惑,人長的很胖,一雙眼和米粒差不了多少,估計生意做的太多,看多了米粒的緣故,他搓著雙手,竟然十分緊張。徐先生卻是而立之年,神色和藹,舉止從容,見到蕭布衣望過來,微笑拱手,“得見蕭公子,榮幸至極。”

    這個徐先生舉止最為從容冷靜,蕭布也是抱拳施禮,“公子之稱愧不敢當,在下蕭布衣。”

    他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徐先生說的客氣,他也是之乎者也的對稱,好在這也不算困難。

    徐先生聽到蕭布衣謙恭,多少有些詫異,又打量了蕭布一眼,微笑道:“蕭公子相貌不俗,又有貴人相助,前途想必不可限量。”

    他處事圓滑,無形中捧了蕭布衣,又拍了裴茗翠的馬屁。蕭布衣心中暗道,人與人不同,能夠讓裴茗翠介紹的人絕非等閒,徐先生言語周到,想必也是個厲害角色。

    裴茗翠卻皺了下眉頭,“蕭兄自有風骨,何須別人相助。再說一直都是他在幫我,徐先生此言差矣。”

    徐先生聽到裴茗翠的話語,也不多話,話題一轉,“裴小姐,聽說夢蝶姑娘也到了這裡?”

    裴茗翠也不深究,又大笑了起來,“怪不得,我想王財神和林掌櫃到這裡,還是因為出塞的原因,徐先生中原大可行得,不必求助裴閥,今日來到這裡,卻原來是想見夢蝶一面。”

    徐先生並不尷尬,微微笑道,“裴小姐說的一半一半。”

    “哦?”裴茗翠一挑眉毛,斜睨道:“徐先生來馬邑見夢蝶是一半理由,不知裴茗翠可否問問另外一半的緣由?”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4
正文 三十七節 夢蝶
    蕭布衣聽到裴茗翠和徐先生的談話,心中突然湧起一種很古怪的感覺。

    那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卻是來自裴茗翠。

    裴茗翠粗獷豪放,一個女人如此姿態,在男人眼中就是個男人婆。可是蕭布衣這種感覺越來越淡,幾次談話中,裴茗翠粗中有細,恩威並施,倚仗的絕非僅僅是財勢,她其實很有手段!

    只是從她和徐先生談話可知,她雖有狂態,問話卻是有條不紊,清晰異常。

    “另一半卻是久聞裴小姐乃天下奇女子,”徐先生聽到裴茗翠問話,微笑道:“其實我倒是更想見你一面。”

    他說的多少有些暗示,眾人都是臉色微變,以為裴茗翠這種性格,必定勃然大怒,沒有想到裴茗翠只是淡淡道:“我算什麼奇女子,徐先生過譽了。”

    果如蕭布衣猜測的一樣,座下雖然十數人之多,但是值得裴茗翠介紹的只有三人。

    眾人再次落座,裴茗翠望了蕭布一眼,“蕭兄可曾見過夢蝶姑娘?”

    她看起來倨傲無常,很少將別人放在眼中,偏偏對蕭布衣大有好感的樣子。

    蕭布搖頭,“只聽你和徐先生說過,素未謀面,不過徐先生千里迢迢的趕到這裡,想必夢蝶姑娘應該不差。”

    “蕭兄果然聰明。”裴茗翠拍案大笑,“能把別人從千里之外吸引來的絕非我這樣的女人,像我這樣的女人,只會把別人嚇到千里之外。夢蝶,夢蝶,莊周夢蝶,非夢非蝶。人生似幻,光箭若飛,何必如此執著,及時行樂就好。”

    她說到這裡,輕輕拍了兩下巴掌,已經抬頭向樓上望去。

    眾人聽她說了這麼久,覺得最後幾句最實在,隨著她的目光望上去,只看到一女子早就站在樓梯口,衣白如雪,似夢如幻。

    女人身披雪白羅裳,一塵不染。耳垂墜著一片玄黃的美玉,髮髻雲松,一枚玉釵斜插在上,更增高貴。

    她的眉目如畫也就罷了,這樣的一個名妓長的若不美貌,那也不會讓徐先生從兗州來這裡。

    可她最讓人迷醉的卻是步伐的輕盈,動人的體態,煙視媚行。

    夢蝶的一舉一動看起來都是嬌慵懶散,卻又嫵媚迷人。

    她肩頭披帛,沙羅製成,隱約露出圓潤的雙肩,肌膚白裡透紅,美的簡直驚心動魄。她碎步走來,披帛盤繞雙臂之中,飄舞逸動,美不可言。

    她輕步掀,一舉一動真的如夢如幻,眾人見了不由心中都是大跳,那時心中只有著一個念頭,夢蝶身為江南名妓,果然名不虛傳。

    就算是沉穩幹練的徐先生看到夢蝶走下來,也是忍不住口唇發幹,舉止失措。見到夢蝶再走幾步,有如仙女下凡般,神色卻有些冷漠,這才回過神來,偷眼向裴茗翠望去,見到她移開了目光,知道她在觀察自己,不由心中一凜。

    徐先生再向蕭布衣望去,看到蕭布衣竟然在喝酒,不由愕然,暗道這小子不為女色所動,是個厲害角色。

    蕭布衣不是柳下惠,也不是沒有看出夢蝶的好,可畢竟不如那些人癡迷。

    他們的癡迷是因為把夢蝶當作貨物,知道她的名氣,蕭布衣不癡迷是因為把她當個正常的女人,並不知道她的名氣而已。

    所有關於夢蝶的事情,他不過是從徐先生和裴茗翠口中聽到罷了。

    這和一個名女人仿佛,當你不知道她的名氣,尋常交往,覺得她可能也是不過如此,但是你要知道她名動天下,看著的時候自然帶了敬慕來看,那就大有不同。

    再加上蕭布衣還在想著些心事,日子過的很快,不知道什麼時候裴家會派商隊出塞,牧場的事情不知如何,自己是一介布衣,在場這些大戶都是有錢的主,戲子無情,婊子無義,認錢不認人,自己犯不著去出醜。

    裴茗翠看到蕭布衣不在乎的神態,目光有些詫異,探過頭來,低聲道:“蕭兄,你覺得夢蝶如何?”

    “不錯。”蕭布衣點點頭,更覺得裴茗翠渾身沒有一個地方不透著的古怪,她想要詢問什麼?

    “裴小姐。”夢蝶款款行禮,聲若黃鶯。

    眾人聽到耳中,有若天音從耳朵鑽到心中,都是一番陶醉,可知道她說的對象不是自己,不由爽然若失。

    “裴小姐,久聞夢蝶姑娘琴舞雙絕,不知道我等能否一睹風采?”徐先生遠遠的問道。

    眾人都是喝了聲彩,看到夢蝶的驚豔之美,顧不得裴茗翠的喜怒無常。

    裴茗翠嘴角含笑,斜睨了一眼徐先生,“當然可以,夢蝶,徐先生想見,不妨一舞以謝來客。”

    她吩咐才畢,夢蝶披帛一擺,應了聲是,已經倒退下去。只是施禮倒退之際,秀眸流盼,望了蕭布一眼。

    蕭布衣見到,驀然心中一顫,才發現她一雙眸子黑白分明,顧盼生妍,似有千言萬語,不由感慨。

    他在現代哪裡見過如此古裝古典,技藝極佳的女子,不由凝望起來,卻沒有注意到裴茗翠舉杯喝酒,目光不經意的從他身上掠過。

    夢蝶盈盈一握的細腰再是一扭,披帛竟如兩條長龍般舞動不停,把她罩在紅綢之下。

    眾人一聲喝彩,四周卻是樂聲響起,眾人這才發現,在所有人驚詫夢蝶的美貌之時,四周已經無聲無息的坐了幾個女子,撫箏扶琴,吹蕭弄笙,曲調悠揚。

    夢蝶翩翩起舞,真如蝴蝶般輕盈,渾身柔若無骨,忽如其來,倏然而退,只留餘香陣陣,倩影飄忽。

    曲調舞蹈配合的殊為默契,先是明快豔麗,後為慷慨激昂,鏗鏗鏘鏘,就算蕭布衣都被夢蝶舞蹈和四周樂聲吸引,只覺得眼前夢蝶化為一隻蝴蝶,飛舞在大漠黃山,動人心魄中帶有嬌豔之美,又像是蒼穹孤雁,鳴聲陣陣,蒼涼中隱有絲絲鄉愁。

    樂聲高拔,夢蝶陡然雙臂舞動,帶動紅綢舞動,天空竟然好像數個火球高空墜下,滿堂旋轉,眾人目不暇給之際,音調遽歇,又似有著天邊的餘韻。

    夢蝶已如蝴蝶般伏在地上,大廳方才還如江海滔滔,這一會卻變得風平浪靜,水光清斂,眾人默然良久,品味剛才的一幕,回過神來,這才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心悸神搖。

    蕭布也是連連點頭稱許,這樣的音樂舞蹈也就在這裡才能得聞,千年後只有在大片剪輯中才有這種眼福。

    裴茗翠又湊頭過來,低聲問,“蕭兄,這舞可入你法眼?”

    蕭布衣曬然道:“我是個粗人,不過也看得出好。”

    裴茗翠又笑,“我也是粗人,卻連好都看不出,不過這種女人嘛,精彩的地方不僅僅是歌舞。”

    蕭布一楞,不知她所言何意,夢蝶那面卻是盈盈站起,向四方施禮,再次來到裴茗翠的身邊,輕聲道:“裴小姐。”

    裴茗翠嘴角一絲笑意,“夢蝶姑娘舞的好。”

    “多謝裴小姐抬愛。”夢蝶對裴茗翠倒是恭恭敬敬。

    “各位是客,終不能讓你們白來一場。”裴茗翠環目四周。

    眾人見到裴茗翠微笑起來,倒也和藹,都是斗膽喊道:“聽說夢蝶姑娘琴舞雙絕,不如再給我們彈一曲如何?”

    徐先生也是點頭,王財神卻是色迷迷的望著夢蝶,好像想著這妞不錯,可惜是裴茗翠的手下,不然花點錢來過夜,看她的舞姿,床上功夫是絕對差不了。

    “彈曲有什麼妙處,”裴茗翠只是搖頭,“各位想必都知道夢蝶姑娘還是處子之身。”

    眾人一愕,點頭都已經忘記。

    夢蝶臉色一變,有些慘然,裴茗翠並不看她,只是大聲道:“既然今日高興,我就給諸位助下興,添個彩頭,今晚夢蝶姑娘不但獻舞獻藝,還可以獻身,機會難得,價高者得。”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4
正文 三十八節 初夜
    眾人聽到裴茗翠老鴇一樣要給夢蝶賣身,一片譁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蕭布也是一怔,有些惋惜這麼好的女人如此的下場。轉念一想,又覺得正常,歌妓就算歌舞俱佳,說穿了也不過是個高級妓女,終究還是有賣身找個人家的一天,她今天的舞技是多年培養的結果,當然不能付之東流。

    其實夢蝶的命運早已註定,只是早晚而已,但裴茗翠在這個時候拍賣夢蝶的初夜,多少有些焚琴煮鶴的味道。

    不過人家才藝表演完後,反響奇佳,肯定會要高價賣貨,這才是商人的手段,想到這裡的蕭布衣有些釋然,只覺得無趣,想要起身回去,卻又怕削了裴茗翠的面子。

    那面的客商知道夢蝶竟然賣身,千載難逢的機會,早就不迭的叫起價格來。

    雖然都是畏懼裴茗翠母老虎一樣,可是酒色動人心,也就顧不上很多。再說這是裴茗翠主動提及,也怨不得別人。

    夢蝶已經收斂了笑容,臉色有些漠然的望著眾人,不發一言。

    這時候眾人哪裡顧得上她的感受,裴茗翠才是這裡的老闆,紛紛競價不休。再說裴茗翠提起的主意,大家不跟上,也是明顯不給人家面子。跟價的假假真真,患得患失,一方面心痛籌碼,另一方面又怕夢蝶上了別人的床。

    等到一個人高聲喊出黃金五兩的時候,眾人都是沉默了下來。

    夢蝶這種名妓向來都是自幼培養,這才能舞琴雙絕,知書達理,說是個歌妓,其實不見得比個秀才差到哪裡。

    這種培養當然要撈回足夠的本錢才行,黃金五兩倒是符合夢蝶初夜的身價,可是如果拿這五兩金子,娶一兩個女人,買四五個丫鬟也都足夠了,他們是生意人,為此博得夢蝶一夜,多少有些不划算的感覺。

    徐先生卻是一直斂眉垂目,只是拳頭卻已經握緊。

    裴茗翠只是微笑,目光不經意的掃過徐先生和蕭布衣,這一會兒反倒有點莫測高深。

    “我出價十五兩金子。”王財神終於開口,出手不凡。

    眾人嚇了一跳,面面相覷,心道你老小子年過半百,就算買了夢蝶姑娘的初夜,只挪是有心無力。

    王財神一開口,林掌櫃只能搖頭歎息,望了裴茗翠一眼,“我本來想出十兩黃金,可惜不如王兄的氣魄,看來今晚獨佔花魁非王兄莫屬。”

    王財神眯縫著眼睛,卻是望向了徐先生,微笑道:“這裡有徐先生在此,我豈敢獨大。”

    徐先生輕輕歎息一聲,拱手道:“恭喜王兄今晚獨佔花魁,在下囊中羞澀,不敢攀比。裴小姐,在下還有他事,後會有期。”

    見到裴茗翠點頭,徐先生倒是說走就走,並不停留,眾人都是搖頭,心道除了那個泥腿子,估計不會再有人出價。

    那小子平白得了四十兩金子,怎麼和守財奴一樣,並不出價?

    裴茗翠的目光卻已經落在蕭布衣身上,淡淡道:“蕭兄難道覺得夢蝶不值二十兩金子?”

    蕭布衣扭頭望了夢蝶一眼,見到她也望向自己,臉色木然,微笑道:“花錢要花個高興,如果花錢買了別人的痛苦,又有什麼味道?”

    四周聽到他說話,靜寂一片,良久無聲,顯然都在考慮蕭布衣的言辭。

    裴茗翠喃喃自語,目光閃爍,用力一拍蕭布衣的肩頭,“蕭兄說的好,我雖然是女人,卻還不如你瞭解女人的心思。既然如此,我出黃金二十兩買夢蝶姑娘的初夜。”

    眾人愕然,轉瞬無語,心想你們虛鸞假鳳的有什麼味道,只是裴茗翠開口,誰又能和她搶女人?

    王財神和林掌櫃互望一眼,連連搖頭,都道裴小姐錢勢無比,自己實在不敢攀比。

    夢蝶臉上才露出一絲笑容,裴茗翠又是大聲道:“都說紅粉贈佳人,寶劍配英雄,我買了夢蝶的初夜,無福消受,不如轉贈蕭兄如何?”

    蕭布衣差點跳了起來,剛要說什麼怎麼使得,裴茗翠卻是低聲道:“你若不要,我就轉送別人罷了。”

    蕭布衣愕然,不等發話,裴茗翠卻已經大聲道:“酒已盡興夜已晚,來賓散了吧。”

    眾人轟然而退,片刻功夫後,諾大喧嘩的天香坊仿佛只剩下蕭布衣和夢蝶二人。

    蕭布衣多少有些尷尬,已經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醒悟過來的時候,心想這和自己那時候公款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區別是碰到個好領導,見到夢蝶深邃的眼眸千種含義的望著自己,蕭布衣嗓子有些發幹,咳嗽聲,“夢蝶姑娘……”

    “蕭公子。”夢蝶壓低了聲音,“請到寒舍休息。”

    她說完這話後,轉身就走,似乎算定蕭布衣肯定會跟上。

    蕭布衣沒有動。

    聽不到身後的腳步聲,夢蝶終於止住了腳步,轉過頭來,臉上不知什麼表情,“蕭公子看不上夢蝶嗎?”

    “不是,我的意思是……”蕭布衣只能搖頭,做夢也沒有想到這種結果,這個裴茗翠做事實在出乎太多人的意料。

    夢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來到蕭布衣的近前,朱唇一點,就在蕭布衣的耳邊,“蕭公子難道想在這裡……”

    蕭布衣只能舉步,咳嗽一聲,“不知道夢蝶姑娘的香閨何處?”

    夢蝶素手輕抬,拉住蕭布衣的手臂,柔聲道:“蕭公子請跟我來。”

    蕭布衣坐在夢蝶寒舍的時候,不覺得寒,只覺得燥熱。

    夢蝶說的當然是自謙之詞,她的香閨非但不寒酸,甚至可以說是雅致非常,頗為細膩,處處都有女兒的心思。

    房間內幾隻紅燭高燃,竟然有小孩胳膊粗細,看起來就算一個晚上都不見得的燃盡。

    幔帳束在一旁,底鎖金邊,輕垂一旁,香爐輕燃,散發出氤氳的香氣,讓人聞到神智一清,卻又恍惚不知身在何處。

    案幾上擺放一具吳箏,古色古香,蕭布衣終於找到了話題,問了句,“看來夢蝶姑娘還會彈箏。”

    夢蝶來到自己的房間,反倒隨意了很多,輕輕掩門,卸下披帛,露出肩頭如玉般的肌膚,紅燭一照,透著粉嫩瑩白。

    “蕭公子可想聽夢蝶彈上一曲?”夢蝶已經向吳箏走去,緩緩的坐了下來。

    蕭布衣擺手,“夢蝶姑娘千萬不要叫我什麼公子,我粗人一個,哪裡懂得歌舞曲調。”

    夢蝶臉上紅暈上湧,素手放在案幾下,扯了那裡的紅繩,輕咬貝齒,“那蕭爺準備安歇了嗎?”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7 14:24
正文 三十九節 誘惑
    夢蝶不但人美,聲音也甜,她把稱呼換成了蕭爺,蕭布衣卻是渾身不自在。夢蝶話裡已經有了邀請之意,蕭布衣卻另有打算。

    “現在還早。”蕭布衣顧左右言其他。

    夢蝶抬頭向窗外望去,回眸淺笑道:“那請讓夢蝶為蕭爺沐浴更衣。”

    夢蝶一言一行,並非做作,卻更有一種撩人的姿態,她的儀容舉止顯然培養多年,脫不了烙印。

    房門一響,兩個使女已經捧進一個木桶,半人多高,放在屋內。二人望了蕭布一眼,竊笑走了出去。

    “這是做什麼?”蕭布一愣,問後已經明白過來。

    兩個使女出去後,又進來兩個,都是提著水壺水桶,往水桶中注水。

    蕭布衣有些尷尬,喃喃道:“我不想洗澡。”

    兩個注水的使女向木桶中注了大半熱水,試探下水溫,留下熱水,放下洗換用品,已經轉身出去。

    房門未關,一個女童已經拿了花籃進來,花籃中滿是各色的花瓣,卻以嬌豔為主。

    女童伸手一抓向空中撒去,花瓣漫天散落,多數到了水桶,少數飄到房間各處,五彩斑斕,暗香流動,讓人心曠神怡。

    熱水一熏,空氣中彌漫著除了處子的幽香,還有花瓣的香氣,一時間讓人宛然夢中。

    女童撒完花瓣,這才鞠身退出,輕輕帶上房門,蕭布衣看的目不暇給,心道好傢伙,這錢花的一點不怨,這排場,實在罕見。

    他目光隨著女童轉過去,等到回過頭來的時候,差點跳了起來。

    不知何時,夢蝶已經寬衣解帶,身著褻衣,白裡透紅的冰肌玉膚在燭光下尤為的炫人眼目。

    “夢蝶姑娘,你?”蕭布衣感覺喉嚨有些發幹,幾乎難以呼吸。

    朦朦朧朧之間的東西最為動人心魄,愛情如此,女人也是如此。只著褻衣的夢蝶立在那裡,更是讓男人欣賞和衝動,蕭布已經移不開目光。

    他頭一次才覺得這個女人美的觸目驚心,美的讓人難以呼吸,他終於發現這個女人為什麼能讓男人千里迢迢的趕過來一看。

    她不需說話,可是她看起來全身每一寸肌膚都是男人心目中的話題。

    夢蝶表情並不生動,也沒有邀請,甚至可以說是有些木然,可是她站在那裡,沒有哪個男人不會產生征服的欲望,蕭布也是如此。

    他沒有再問,他當然明白夢蝶要做什麼,她要做的事情,男人實在難以拒絕!

    “蕭爺不想聽夢蝶彈琴,也不想洗浴,顯然是認為春宵一刻,價值千金。”夢蝶低低的聲音,“可是夢蝶伺候蕭爺,總要一塵不染才好,還請蕭爺耐心等待片刻。”

    夢蝶話未說完,已經輕解褻衣,露出羊脂般光滑的身子,胸前圓玉彈出,顫顫巍巍,上面兩點櫻桃奪人眼目。

    她對蕭布已經卸下了全部遮掩,別人買了她的處子之身,顯然也就買了她今夜的一切。

    她是歌妓,多年的訓練讓她知道,就算她平時多麼高不可攀,清高在上,這個時候的她,也不過是客人的玩偶。

    那一刻的蕭布衣不是難以呼吸,而是忘記了呼吸,他從來沒有見到過如此完美無瑕的女人!

    玉潔的胸膛,盈盈一握的細腰,筆直的雙腿,還有……

    水聲輕響的時候,蕭布衣這才回過神來。

    不知何時,夢蝶已經鑽入木桶,捧起帶著花瓣的清水,當頭澆了下來,微合雙目。

    水氣彌漫室內,繚繞不絕,朦朧一片。

    水氣中的夢蝶好像化身為蝴蝶,翩翩在水中。她的神色看起來,也不再麻木,而是多了一分淒迷。

    她看起來是心甘情願,可是她看起來也有幽怨。

    木桶割斷了蕭布衣的視線,這才讓他想起自己來的目的,只怕夢蝶洗澡比蝴蝶還要快,蕭布衣急快問道:“夢蝶姑娘,我們談幾句好嗎?”

    夢蝶愣了下,素手搭在肩頭,並不掩飾胸前的圓潤,倒讓蕭布衣大飽眼福。

    “蕭爺想怎麼,就怎麼。”夢蝶不經意的回答,更是讓人遐想。

    蕭布衣終於從夢蝶的身上移開了目光,他不是正人君子,可他也不是登徒子。

    “我想問問夢蝶姑娘是哪裡人氏?”蕭布衣問道。

    夢蝶不經意的撩著水花,嘴角終於露出了一絲微笑,“蕭爺看起來一點也像個粗人,反倒像個先生。我只知道,很多男人在這個時候,已經迫不及待的跳了下來,這個水桶就是為兩個人設計,蕭爺不和夢蝶一起洗浴,難道是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蕭爺要是喜歡,亡羊補牢也是不晚。”

    看到蕭布衣不答,夢蝶嫣然一笑,繼續洗著身子,一寸寸的仔細,“夢蝶出身江南,只是年幼失去雙親,這才被媽媽撫養,自小培養夢蝶的技藝,只是希望有朝一日……”

    她說的矛盾,蕭布衣卻明白,夢蝶說的媽媽顯然是個後媽,也就是常說的老鴇。

    “夢蝶姑娘想一直這麼做下去?”蕭布衣又問。

    夢蝶如玉般的手臂終於停了下來,“我還有別的選擇?”

    蕭布衣默然。

    “其實像我這樣的女人,天生就已經註定結局。”夢蝶嘴角一絲譏誚,“媽媽在我身上花費了太多的本錢,當然想要連本帶利的收回來。沒有今夜裴小姐的命令,夢蝶遲早也要賣身。我的處子之身當然要賣的貴些,以後破了身,也就跌了價,碰到先生這樣的人,或許還能和夢蝶說說話,欣賞夢蝶的舞藝和琴技,可想必更多人想要的卻是夢蝶的身子。”

    水聲再次響了起來,夢蝶又道:“可是等到破身後,賺錢反倒不如以前容易,不過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等到夢蝶年老色衰的時候,碰到個達官貴人,一時心好,說不定收為小妾,過此一生,若是時運不濟,我想流落街頭也是有的。”

    蕭布衣知道她說的沒錯,卻沒有想到夢蝶如此清醒,說起自己的下場也很平靜。

    轉念一想,她這一生,除了培養舞藝琴技,想必也是在籌畫出路,可是她一個弱女子,除了指望個好結局外,又能做什麼?

    想到這裡的蕭布衣多少有些黯然,這個時代,這種女人的結局實在平常不過,就算她是如何的出色,也是逃離不了命運。

    “你們好像可以贖身?”蕭布衣又問。

    “當然可以,只要你有足夠的錢。”夢蝶苦笑道:“可是我們這種人雖然看起來風光無限,日進鬥金,碰到有錢人家,像今日的王財神一樣,一出十五兩金子來鬥富也是有的。只是賺的錢卻進不了我們自己的口袋,夢蝶高貴些,每天也只能有一兩銀子花銷。可是這些胭脂水粉,哪個不需要花錢去買?一個月下來,能剩下的錢財實在寥寥無幾。”

    蕭布衣聽著也替她難受,知道這是老鴇控制她們的手段之一。

    如果能讓她們自己給自己贖身,樂坊哪裡還有錢賺?

    “那你贖身的價格是多少?”蕭布衣又問。

    “大約要四五十兩金子才好。”夢蝶淡淡道:“那樣的話,夢蝶十年也攢不下,可是夢蝶恐怕挨不過十年。”

    紅燭一爆,‘波’的一聲,空寂中有著淒涼。燭身已經滿是紅淚,仿佛紅燭自知蠟炬終有成灰的眼淚,又像是它有了情感,為人間如此女子鞠一捧殷紅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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