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情與血 作者:蘭帝魅晨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8-19 11:29: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5 43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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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筆名:蘭帝魅晨
  性別:男
  年齡:29 (已婚)
  職業:商人 
  現居住省市:廣東省深圳市
  他關注的作家:魏岳
  他喜歡的作品:魚龍變、悟空傳
  他的自我介紹:如果我有所謂的風格,那就是:我以我筆,寫我所想寫。
  天堂瞬間系列:《蘭帝魅晨系列之天堂瞬間》《蘭帝魅晨系列之新月永恆》《蘭帝魅晨系列之斷續》。
  混沌紀元系列:《暫命名》《高手寂寞》《真相墮落》《蘭帝魅晨系列之飲》《機械末日》《王》
  和《情與血》《驚仙》。
  最新作品《讀心高手在都市》是蘭帝魅晨第一部商業性質的小說,其書在2012年3月31日上傳,書名改過四次分別是「那些女孩」「那些女孩那些事」「讀心黑客」,最終改以《讀心高手在都市》命名,現在直播連載中。

【內容簡介】:

 有些愛只能以血體現深度,有些情只能以血洗刷罪孽。
    這是一段真實與荒誕交織的成長史。
    也許你能看到會心的微笑,也許能看到渭然長歎的遺憾,也許能看到驀然回首的追憶,也許能看到難以置信的離奇……也許還有憤怒,也許還有溫馨,也許還有痛快淋漓的舒暢。
    也許,你看到的只是麻木的冷漠。
    生命旅途的真理是什麼,有太多。為什麼這麼多?因為人生旅途裡根本不存在唯一絕對正確的真理。
    你呢?或早或晚,能把看到的留言於書評嗎?

【作者其他作品】:


[ 東方玄幻 ] 蘭帝魅晨系列之天堂瞬間   2004-07-20~2004-08-07
[ 異界大陸 ] 蘭帝魅晨系列之新月永恆   2005-03-25~2005-07-16
[ 虛擬網遊 ] 高手寂寞   2005-08-26~2006-07-12
[ 東方玄幻 ] 真相墮落   2006-01-13~2006-06-24
[ 遊戲生涯 ] 蘭帝魅晨系列之飲   2006-05-01~2007-05-15
[ 古典仙俠 ] 暫命名   2006-11-17~2009-03-29
[ 東方玄幻 ] 機械末日   2008-01-21~2010-03-04
[ 東方玄幻 ] 王   2008-09-22~2009-09-18
[ 異術超能 ] 情與血   2009-10-29~2010-09-05
[ 異界大陸 ] 驚仙   2011-01-07~2011-12-10
[ 異術超能 ] 讀心高手在都市   2012-0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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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1
紅色彗星與滑稽論調
冰冷的黑夜,雷電交加,劃破天地的光亮晃動眼簾。

如畫卷裡的烏雲層層朵朵分明,厚積如蓋。

一團燃燒的星隕衝破層雲,橫破萬千里高空,最後墜入荒蕪的沙漠。

凹陷的大坑引動流沙彙聚,漸漸將中央那塊仍舊火紅的隕石掩埋,連帶那表層,隱隱似人形,半個身體鑲嵌進石層的鮮活‘雕刻’。

……

S市的白天被傾盆大雨籠罩,墜落街道的雨幕被狂風吹的直朝前飄,猶如被風揚起的布幕。

DZ的操場被雨水洗刷的十分乾淨,草樹的顏色尤其青翠。

‘空氣被污染的混濁城市,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到真正的綠色。’高二教室的窗邊,坐著個眼眸如覆窗外水霧的女孩,她的面容美輪美奐,她的神態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稱的成熟,猶如飽經風霜洗禮後仍能平靜看待生活中大多數悲喜的中年人。



為使安哥魯莫亞王復活

恐怖大王將從天而落

屆時前後瑪爾斯將統治天下

說是為讓人們獲得幸福生活”

明明正在上課,但女孩前面一個面貌清秀文靜的男孩卻拿著書,面對女孩的同桌輕聲朗讀諾查丹瑪斯的世界末日預言詩。

講臺上的教師視若無睹的,興致勃勃的,高聲講解電工課本的內容。

女孩同桌也沒有在聽課,電工課本合攏的擺放在書桌一角,書桌中央放著草稿本,他正拿筆在上面塗塗劃劃。

白紙上端是鉛筆塗畫的烏雲層層,下面是密密麻麻的雨線,雨水環繞的半空是紅筆塗畫的紅色彗星。

“宇宙中的星隕從何而來。”他的語氣不是問句,但朗誦諾查丹瑪斯預言詩的男孩認真的回答了。

“小行星爆炸和碰撞產生的碎片。”

女孩的同桌臉也沒抬,忽然換了個話題。

“地球為什麼圍繞太陽旋轉。”

女孩前面的男孩仍舊很認真的答話,一點不覺得他的問題愚蠢或者多餘。

“因為引力。”

“那麼,電子為什麼圍繞質子旋轉?”

這一次,男孩終於沒有再回答提問。

“你是想說,為什麼地球不是另一種人類不可能理解的物質基本組成單位之一?”

女孩的同桌收起筆,仔細審視陣草稿紙上的圖畫,沒有滿意的表情,只慢慢將目光轉移到前排男孩臉上。

“這不是我想說的。因為這種問題沒有意義,就像生存在我們身體細胞的病菌永遠不可能瞭解細胞和細胞所組成的,我們本身的全貌。”

前排的男孩短暫沉默之後,肯定了這個論點。

“不錯。但即使我們不過是細胞上寄生的病菌,盡可能追求瞭解更多生存世界的真相也是需要的,這是必需的積極面,不沉淪不頹廢,發展進步的必要條件。”

“我承認如此,但這不是我想討論的問題。”女孩的同桌把剛畫的紙遞過去。“昨天淩晨我看到顆紅色彗星,很不尋常。從天上滑落時的光不像磨擦燃燒產生的那種,更明亮鮮豔,但更奇怪的是上面好像有什麼東西。”

“你怎麼知道?”

“我看見裡面還有黑光。”

“那麼遠的高空,你看見?”

女孩的同桌對於這質疑毫無不快,回答的十分平靜而肯定。

“不錯。你要知道,黑暗中的一點光明十分醒目,但光明裡的一點黑暗也十分醒目。”女孩的同桌微微偏頭,單掌托臉,目光冷漠的望著執畫認真看的男孩。“這會不會是恐怖大王從天而降?”

看畫的男孩沒來得及答話,他同桌的女孩終於忍不住回頭,興致勃勃的望著他們倆。

“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就是這畫裡的情景嗎?”

坐窗邊的女孩目光這時移開,自顧眺望外面的雨空。她同桌的男孩一把奪過畫紙,緩緩撕成兩半,重疊,再撕,直到變成一堆疊起的碎片。

“當然不是真的,黑暗的雨夜怎麼能看見高空星隕上的黑光。”

他前排的女孩似乎並沒有追究這個問題的興趣,轉而興致勃勃的又問。

“那你們覺得諾查丹瑪斯的世界末日預言是真的嗎?”

窗邊的女孩沒有轉頭,還是那麼認真的,眼也不眨的觀望雨空。

她同桌的男孩低下臉,自顧拿筆在草稿紙上寫字。

倒是發問女孩的同桌男孩不似如此冷漠,很認真的回答她的提問。

“真假很難定義,我們知道,科學並不能解釋清楚所有的一切,雖然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很可能是知道的不夠,但也可能是科學並非唯一的絕對真理。我們對科學的態度很可能跟古人追隨神論的情況類同,被後世視之為愚昧無知。所以,是否存在預言我們只能通過實際檢驗的結果進行片面的和短暫的確定,在此之前,一味的承認相信和否認抨擊都是不理智、不全面的武斷……”

他說了很多,他同桌的女孩也聽的很認真,毫不介意他的長篇大論。但最後只說了一句。

“就是說你也覺得會是真的了?我覺得很可能是真的,我也看過諾查丹瑪斯的預言那本書,他太神奇了……”

“不,我看的是諸世紀,沒有被人社稷加工太過分的版本……”

“也是講世界末日的書吧?那就差不多,諾查丹瑪斯真的很神奇,國王之死的預言,飛機導彈的預言,二次世界大戰什麼的全都實現了……”

女孩的興致讓她的同桌完全無法插話,最後只能沉默的聽。

男孩還在自顧寫字。

他根本沒興趣跟前頭的女孩討論這些。

因為他是那種不會相信資本主義制度體制下能夠根除經濟危機的人。制度帶來利的同時必然帶來弊端,那種根本性就好比人吃喝之後必然排泄。

極盡努力能漸少和延緩排泄次數和週期,但需要排泄的本質不會被消除。資本主義體制的弊端是經濟危機,如排泄般能夠努力延緩和減輕爆發時的程度,但不可能根除。

這是事物規律的本質。

很多人會視人吃而不拉為荒謬,卻相信資本主義制度能根除經濟危機。他前面的女孩就是這類人之一。

窗邊的女孩忽然收回視線,目光靜靜落在同桌低頭寫字的男孩臉上。

“我正在考慮中午我們去吃什麼,你能不能別在這時候思考拉的問題?”

她同桌的男孩微微攤手,表示歉意。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2
第一節 平凡與荒誕交集的世間
後文部分平淡劇情以及結構調整上還需要花費3到5天時間。屆時正式開始更新,希望書友見諒。:)

××××××××

“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們我辛苦了半輩子,到頭只換來你這種冤枉話!同事朋友之間喝酒吃飯玩晚點你就胡說八道我鬼混……你還說,你還說!還是人說的話嗎?”

陳父拍桌子瞪眼睛的發怒咆哮並沒有換來陳母的收斂,反激的她一推茶几,毫不示弱的迎面相對。

“你都把別人當傻子!回來屁股還沒坐熱就有人科,我一問是誰你就不耐煩,同事找你怎麼不回?平時在外頭花錢打公用電話還怕回晚了,今天怎麼不回了?吃飯,吃飯能吃到淩晨一兩點!”

“你真是個潑婦,你真是個潑婦啊!我當初怎麼瞎眼睛娶了你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潑婦!你不相信打電話去問,你自己照這上頭的號碼打過去問!”

陳父直把BB機往陳母手裡塞,一副清白不洗絕不甘休的架勢。陳母毫不相信,一把推開。

“以為我沒得文化好騙!剛才看見你悄悄按幾下科機,早把號碼刪了才讓我打……”

“你這個死騾子X的死婆娘,就會說冤枉八舌蠻不講理的混帳話,看老子今天不修理你……叫你胡說八道……叫你冤枉八舌……”

怒不可竭的陳父揮拳捶向陳母,卻被陳母抬臂架住,連連使腿去蹬陳父,哭喊大叫。

“沒良心的王八蛋啊……出去鬼混到深更半夜才回來,說他兩句就打老婆,沒用的男人才只曉得回家打老婆……”

陳依被客廳父母的吵鬧驚醒,在床頭靜坐冷眼旁觀,見打起來,知道一時片刻不能休止,起身穿過正交戰的父母身畔,進了妹妹睡房。

比他小三歲,今年才九歲的文文早被嚇醒,見到哥哥來臉上的恐慌才稍稍安定。

我好怕。”

面對文文恐懼的抽泣,陳依只輕聲安慰句:“沒事,我把房門鎖上,你別管他們鬧只管睡覺,千萬別開門出去湊合就行了。”

文文依言蓋被睡下,看著他出去時將上鎖的房門扣上,黑暗中,門與框的撞擊聲尤其刺耳。

陳依熟視無睹的經過仍舊在打架的父母身旁,從房裡背起裝劍的包囊,穿過客廳,開門出去。一層層樓道的橘黃燈光照亮階梯,陳依並沒有看足下,只眺望樓道外靜謐而黝黑的夜色。

他喜歡夜的黑色,深邃的能吞噬一切;喜歡劍的白光,能在夜色中帶出刹那璀璨光亮。

陳依所住的社區建於89年,屬於當時城市建設的產物,陳父所在的單位屬於許多人羡慕的高待遇高福利的國有企業,這片社區在建成五年後的今天,仍舊很好。社區的綠化尤其讓陳依喜歡,夏日裡處處花香,特別是所住樓房後的一顆樹,如平地支起的大傘,枝木上須藤垂滿,很有滄桑感。

陳依挖開樹下一些土,取出埋藏的曲奇盒,裡頭全是錢,三張一百塊面額,一張五十塊面額,四張十塊前面額,還有些兩塊、五塊的紙幣,一元的硬幣。

他掏出今天才從父親那裡要到的下周零花錢十塊放進去,小心蓋好,重又埋入土裡,表面還尋些碎石枯葉灑上,讓看起來儘量正常。

夜色下,陳依前後兩棟樓尋不到幾處燈光,他家樓上樓下三家住戶陸續亮起燈光,不必想他也知道是父母的打鬧聲吵醒別人,三家鄰居又要去勸架了。他討厭這種重複了無數次的場景。

陳依家裡右側有片荔枝林,其中有條污水河,還有三處靜水湖。他一路隨意揮舞著劍往深處走,直到最大的湖邊才停下,旋即排除雜念,執劍立定,深呼吸,吐氣,繼而快速吸氣,緩緩吐出,往常般吐納練氣。

陳依從小喜好武功,也許是看的武俠小說太多,也許是陳父有個十分要好的戰友精通剛猛外功讓他對此不能懷疑的緣故。

但他從來沒有拜過師,幾次央求陳父戰友教授都被拒絕,總說現在的時代學武沒用,好好讀書才是正道,還說內功這東西一不小心就會走火入魔,後患無窮,連他的親生女兒也只教些強身健體的拳法,內功是絕不傳授。

陳依不怕沒人教,也不怕什麼走火入魔,因為他並沒有武術夢想,只是簡單的喜歡,後來在書店花二十三塊七毛買下本武功書,開始照裡頭的運氣之法修煉,也不完全照辦,煉氣法門想著就改,對比書上原本法門而言早已面目全非。

與其說是喜歡修煉內功,不如說是喜歡練功時那種忘卻一切,寧靜異常的感覺。猶如與其說他喜歡劍,不如說是喜歡劍身在揮動時的白光。

一煉個餘小時過去,原本靜謐的林子忽然響起古怪的聲音,不知怎的,陳依忽然清醒,連忙呼吸口長氣收功。

只聞貫穿荔枝林南北兩端的水泥車行道方向傳來人聲,‘嗚嗚’的哼叫似口舌被堵,隱約又有個男人故意壓低聲音的威脅。

“夫人再亂動不配合當心保不住肚子裡的孩子!”

陳依聽得仔細,刹時如墜冰窖,意識到湊巧碰上作奸犯科的邪事。

他小學的時候就看慣了班裡,年級裡的壞孩子欺負其它同學的場面;也看過女同學被人當眾調戲羞辱的難堪;看過家裡有錢,零花錢多的同學被勒索的事情;更看過同學被爛仔打的滿頭臉是血的淒慘。

但他很清楚,過去所見那些比起現在碰到的只能算是小兒科……

不知為何,從小他就看不慣弱者被欺壓,壞同學欺負老實同學時,他或明或暗的幫助解圍,女同學被羞辱的難堪時他會出頭解圍。

但對於遭遇敲詐和挨爛仔打的,前者他完全不同情,前者平素愛炫耀而招惹麻煩自討苦吃。後者挨打總有局外人不瞭解的糾纏干戈,況且他也並不想當蜘蛛俠。

陳依本想悄悄避免捲入危險,也許是女性弱勢的概念影像,也許是那句肚子裡的孩子,也許是好奇,也許只是最喜歡看的電影破壞之王中周星馳勇敢無畏的那句‘放開那個女孩’……

總之,他小心翼翼的往聲源來處移動。

‘也許能乘歹徒不備敲暈他……’他這麼讓自己心定,本愛出汗的他此刻衣襟濕透,卻只敢在不得已時擦去妨礙視線的汗水。

緊挨荔枝林中央水泥車道的草團裡,一個男人正死命將個女人按在地上,昏暗的光線讓陳依看不清兩人形容,卻分明見到女人的碎花長裙被拉拽到脖子,雙手被皮帶捆綁,白色的胸罩被拽落時,蹦出一對高峰,男人迫不及待的揉搓。

女人哭泣著,死命掙扎,努力扭動身體,雙腿胡亂彈踢,男人折騰半天不能制住,女人已翻滾幾個圈,更靠近陳依藏身的樹叢。那男人終於不耐煩,朝女人肚子就是一拳,語氣尤其兇狠。

“夫人非要逼我廢了肚子裡的孩子是嗎!”

那一拳似乎砸的不重,女人並沒有吃痛的反應,卻被男人惡毒的言舉嚇住,嘴裡發不出聲音,滿頭散亂的長髮卻隨頭左右連擺。

那男人在再抓她胸部時,僵硬的身體再不敢掙扎,只是嗚咽聲更急,淚流不斷。內褲被扯下時,也不敢掙扎,極力夾緊的雙腿經男人一嚇便再不敢抗拒,任由褪下。

陳依初時被那女人黑夜裡還白的放光的身體吸引,只覺得比看過的那些A片中女人還漂亮許多,但這念頭只是浮起刹那,又為歹徒的可惡行徑激起熱血。本想就那麼沖出去,如電影中的周星馳般高喊一聲‘放了那個女人!’,理智卻告訴他除非瘋了。

男人見恐嚇對女人有效,揉弄一陣女人雙峰後忽然脫下西裝外套,從腋下掏出把槍,又迅速解開褲子褪下。一手執槍抵著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撕下女人嘴上的膠布。

“夫人放聰明點,別逼我朝你孩子開槍。”

那是把銀色的手槍,在夜色下閃著寒光,嚇住了女人,讓她的抽泣都壓抑著不敢大聲。也嚇呆了陳依,本以為歹毒的兇器不過是短刀的他更不敢妄動,卻已不知道反省舉動是否愚蠢,只能屏息凝神,唯恐被對方發覺。

“想不到啊,夫人性情剛烈,為了這個跟姦夫懷的孩子竟然也會乖乖就範,早知道這樣就不必多費周折了。”

原本屈服的女人勃然生怒。“胡說八道!這些年你一直替我開車,我的事情你都知道,為什麼跟著他一樣侮辱我!”

男人明顯沒有興趣糾纏此事,不耐煩的拿槍抵上女人的頭。

“有沒有我可不知道,夫人在家裡做過什麼只有天知道!我只知道老闆精子活力太低醫生說不能生育。我委屈自己聽老闆的安排,也是喜歡夫人才甘願當幾年司機,過去多少次對夫人表達愛意都被夫人拒絕。

老闆在外面的女人多的是,夫人獨守空房本也難過,可是夫人不理會我的一片真心反而跟旁的男人勾搭成奸懷上孽種,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

今晚夫人如果表現的不能讓我滿意,實話對夫人說了,老闆雖然跟夫人離婚,但是也受不了這窩囊氣,本來就讓我把這孽種廢了,夫人如果想保住這孽種,也只有過我這關才行。”

“你狼心狗肺!枉我過去待你不薄……”

“少廢話了!真待我好,就不該跟別的男人勾搭成奸,早要是接受我的愛意,也不會落到今天的下場!”男人截斷話頭,使槍朝胯下揚揚,淫笑有聲。“夫人,請侍候吧。”

女人神情激怒,男人將槍頭移至她小腹,一聲冷笑。女人神情幾番變幻,終現出屈服之態。

“遂了你心願就真敢違背他的命令放過我肚子裡的孩子嗎?你敢嗎?”

“這些年我對夫人怎麼樣夫人心裡該知道,原本夫人不接受我的情意我心裡也沒有恨過夫人,反而覺得夫人可敬,如果不是這個孽種的事情,今天我絕不會這樣對待夫人。只要夫人讓我嘗了心願,回去我會對老闆說事情已經辦妥。

夫人也知道老闆脾氣,他以為結了此事日後哪裡還有工夫理會夫人如何,就算將來得知夫人把孩子生下來,不過是責怪我辦事不力斥責幾句,為此挨幾句責駡不算什麼,夫人就儘管放心吧!”

女人遲疑片刻,終於屈服,被男人捧著後腦朝胯下推,朦朧星月光輝照耀下,那張美麗的臉上悲屈之色尤其讓人難過。

陳依一直在為自己打氣,手裡的健身劍刃薄,無鋒,不能依仗。他也未存殺人之心,早脫下恤衫纏繞劍身緊抓手裡,意圖使金屬劍柄襲擊歹徒後腦,據說那裡遭打擊輕則昏迷,重可致死。

他估計該不會死人,畢竟人小氣力有限,只恐怕不能一擊把歹徒打暈。

機會只有一次,如果失敗等待他的結果可想而知。這種刹那間決定成功失敗,生與死以及一個可憐孕婦遭遇的壓力讓他久久不敢行動,直到此刻看見女人臉上的悲屈,曾看過A片的他明白即將發生的事情,在他看來,如果再晚,沖出去也就變的豪無意義了。

他沖了出去,用長這麼大以來最快的速度,最壯烈的情緒。也許此刻的心情約可與小學課本中董存瑞的英勇相媲美了吧。

這是他沖出去刹那最後的雜念。

他的視線全集中在歹徒的後腦,夜幕中,陳依看見最喜歡的白光。

女人的臉上現出驚愕,引起那男人的警覺,男人回頭移槍的同時,白光準確無誤的砸中他的後腦,帶著定格的錯愕,男人倒地。

呼……”陳依大口喘著粗氣,發抖的雙手,發抖的劍,在女人面前的虛空震動。

“謝謝你,小英雄。”女人比他更快恢復鎮定,謝過他時,謹慎的拿過死活不知的男人手中銀槍。迅速拉好衣裙,面有羞澀的迅速將內衣褲揉成一團藏放背後。

草團外的水泥道上停著輛黑色的賓士,是那女人的,揉成一團的內衣褲被女人放進車裡,又回身朝陳依道謝,見陳依仍未從緊張中恢復平靜,拉他在車裡坐下,見他只顧喘氣,知道多說無用,安撫兩句,自顧拿起磚頭大的大哥大電話。

陳依因為她的通話回神。

“林天明!你這個王八蛋!”

電話那頭的聲音聽不到,但女人很激憤。

“我險些被**了!……閉嘴!……你不相信,你不相信,你要害自己的骨肉!你在害自己的骨肉你知不知道!…林天明,今天我不求你相信,我就問你敢不敢跟我賭一場!

如果這孩子生下來鑒定不是你的,我當你面掐死他,當你面從視窗跳下去!如果是,我要你跪著對我和孩子磕頭認錯!你敢不敢?

……我是為了孩子,但不是為了根本不存在的野男人!我要清白!我要你知道自己今天做的事情有多愚蠢,有多滅絕人性,要你知道自己的自信有多盲目!

……好!林天明你等著,我也等著看你後悔莫及的嘴臉!”

通話掛斷。

陳依沒想到這女人這麼有錢,車的款型他不知道,只知道賓士都是一百多萬一輛,在百萬富翁都罕見的年代私家車是不敢奢望的事情,甚至價值兩萬多的大哥大在這個年代也沒有多少人擁有,曾聽陳父說通話費每分鐘一塊多。

他只覺得女人這麼會工夫就說沒了好幾塊錢。

女人丟下大哥大,磚頭似的塊頭壓低了一塊座椅真皮,那份量如其價值的貴重。

女人輕聲抽泣,雙臂抱臉,不知是為遭遇還是為通話內容的爭執。

“已經沒事了。”陳依大著膽子,笨拙的說出這麼一句安慰的話。女人這才發現他恢復平靜,擦著眼淚,朝他報以感激微笑,那張含淚又真誠微笑的美麗神態,陳依覺得永遠都無法忘記。

“你多大了。”

“十二歲。”

女人笑意更濃,夾雜著贊許。“這麼小的年紀就這麼勇敢,真是個當之無愧的小英雄,真不知道如何報答你。”

陳依搖搖頭,視金錢如糞土般凜然謝絕。“不用說報答,我覺得這種事情不該談報答。”

女人徹底笑了,全沒有憂愁似的,為他這時與年齡不相稱的嚴肅表情。

“你跟丈夫吵架了?”終究是孩子的陳依忍不住好奇心驅使,完全沒考慮這話題會勾起女人的傷痛。

“要離婚了。你畢竟還是孩子,說這些你也不懂。”

陳依默然,怔怔有所思。

“結婚不是因為相愛嗎?為什麼結婚後又是吵架,又是猜疑,甚至還要離婚,如果這樣當初為什麼要結婚?我是不明白。以前覺得有很多錢的人應該不會這樣,阿姨應該很有錢吧,但和丈夫也是這樣。”

女人想不到一個孩子口中會說出這番話,隱隱有所動,猜測他父母或許也不和睦所致,卻不追問究竟。

“常言說貧賤夫妻百事哀,這話或許有道理,但如果總以為有錢就能買來幸福和快樂的話,其實只是忽略過錯和不足,把一切歸咎於大多數缺少的飄渺問題上。呵,我真是,怎麼跟你說這種話。”

陳依聽著很有感觸,雖然並不覺得完全明白,卻很願意聽,連忙搖頭。

“這些話很好,雖然我現在不一定能懂,但是將來也許會理解。”

女人笑說他早熟。

兩道燈光忽然射來,他們回頭眺望,見一部銀色的淩志轎車緩緩駛近,停下,走出兩個著齊整黑西裝的男人。陳依的心不由一緊,女人察覺到了,忙微笑安慰。“他們是來幫忙的,我丈夫,不,前夫的保鏢。”

車門打開,兩個男人恭敬的請女人下車,打量陳依幾眼,淡淡微笑詢問究竟。其中一人請女人上車,女人看眼陳依還待說話,其中一個保鏢知她心意,忙開口打斷。

“夫人請放心,老闆都有交待,您今晚受驚了,還是儘快去醫院吧。”

女人確實擔心胎兒受驚,料想保鏢此來定有準備,只微笑朝陳依揮手道謝告別,上車去了。

剩下的那個保鏢隨陳依看那昏迷的歹徒,問明情況,微笑著說借他手裡的劍用。陳依有些遲疑,卻還是在對方的注視下遞了過去。那保鏢赤手拿著未開鋒的劍身,就那麼使力揮舞劍柄,一下接一下的朝昏死的歹徒後腦猛砸,駭的陳依手足冰冷,不敢言語。

接連七下,那保鏢終於住手,俯身輕試歹徒鼻息,打量眼劍柄,才遞還陳依。

“小兄弟不必害怕,這種吃裡扒外卑鄙無恥膽敢欺主的王八蛋死有餘辜,縱使送進公安局也不過判刑幾年,出來了還會禍害無辜,這種人死一個少一個,世界還乾淨些,對不對?”

這番原本就具備說服力的話在陳依這種孩子聽來的確有道理,只是親眼目睹這種言也不眨的殺人行徑,內心不免恐懼害怕。

“嚇著小兄弟真是抱歉。不過小兄弟既然能見義勇為,一定對這種惡徒深惡痛絕,應該能理解我的做法。當然,殺人畢竟違法,於情雖然說的過去,於理難逃責罰。

所以希望小兄弟對今晚發生的事情能夠不對任何人提起,萬一被人知道,小兄弟難免惹上麻煩。我這番話絕不是恐嚇小兄弟,只是怕你畢竟年輕,不知輕重的口無遮攔對人提及惹來麻煩。

老闆和夫人都很感激小兄弟的勇敢義行,這裡是老闆的一點心意,小兄弟千萬別嫌少,也是老闆考慮到小兄弟年輕,錢如果多了只會帶來麻煩,父母會疑心,同學老師也會猜疑,是不是?”

陳依這才明白對方借劍目的,儘管聽出言語中隱含的威脅意思。但那保鏢面含恭謙微笑,語氣十分誠懇,言語中關懷入微,合情合理,甚至遞來薄薄一疊百元人民幣時都以雙手,微微弓腰低臉。

根本讓他沒有發作的理由,更何況,此刻也沒有發作的勇氣。

“不……謝謝,但我……”那保鏢把雙臂伸的更直,腰躬的更低。“請小兄弟不要拒絕。”

這筆錢並不多,陳依估摸是一千元整,每年壓歲錢總有三四千的他並沒有因此樂紅了眼,只是覺得若收這錢,對不起自己在車裡跟那女人說的話。但對方的表現讓他無法拒絕,他可以想像對方極盡誠懇的遞上謝禮最終被拒絕的感受。

如果是他,一定不痛快,即使是這樣的孩子,更何況對方大概也不願意虧欠一個孩子人情吧。

那保鏢看出他態度的轉變,將錢塞進他手裡,微笑道“謝謝小兄弟,也能讓我回去跟老闆覆命了。小兄弟住哪裡?我送你回去。”

陳依哪裡敢告訴他,忙說就在附近,不必麻煩。

所幸對方並不堅持,微笑道別開車離去。

夜色下,林木搖動,恍惚間陳依望見水泥車道對面草叢旁似乎站著條人影,黑色的長髮在風裡飄擺,他想再看仔細些時,影子憑空不見了。

諾大的園林,夜風吹拂的枝葉沙沙作響,車尾燈的光消逝視野後,只剩握著錢怔怔發呆的陳依……

這一天,他遇到真正的犯罪,看到了手槍,第一次作出勇敢的決定,看到一個有錢的不幸女人。

回到家裡,他撕下這天的掛曆,記住了這個日期。

1994年五月十五號。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2
第二節 心識荒誕身處平凡
這一夜,儘管心情忐忑,疲憊的陳依仍舊睡著。直到次日天亮,被母親叫醒。

他還猶自期望昨夜經歷只是怪夢一場。

“你父親打我,你也不幫忙,就讓他這麼欺負我你才開心?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早死他就繼續把那個臭婊子姓方的女人帶回來是不是,那個女人對你好不罵你打你是不是……”

陳母的抱怨粉碎了陳依自知不可能的幻想,昨夜父母的確吵架打架了,總是這種時候母親才會對他抱怨這種話。

五年前陳父分到現在的房子,也是那時候陳母才帶著女兒來到這座城市定居。陳母口中的女人的確存在,過去一直與陳父同居。年幼的陳依開始並不明白這些,總是奇怪為什麼那個女人老跟父親一起洗澡,同床睡覺。

陳父在陳母過來前曾交待陳依不許提此事,但因為幾張合影的照片疏漏最終還是讓陳母知道了,陳母暗中又套問陳父交好朋友,謊稱已經詳細,因此瞭解到更多究竟。

但陳父一直不承認,堅決把事實否認到底的架勢導致頻頻爭吵,陳母因此對其懷疑更多,雙方的信任漸漸蕩然無存。

陳依並不喜歡那個女人,五年前剛搬來這裡,陳母還沒過來的半年那女人也曾住在這間房子,那時候陳依讀一年級。某天晚上,陳父洗澡的時候,那個女人進了陳依睡房,逗他玩了會後,忽然抱他深吻了口,不是緊緊唇與唇觸碰的那種,至今他都能記得那鑽進口腔的舌頭,就像一條濕潤的蛇。

“好孩子,千萬別把這事情告訴你父親喔!將來等你長大些,阿姨更疼你。”說著這種話時,她的手還在年幼陳依的褲子裡撫摸,見陳依完全不懂的傻傻點頭答應,又俯身輕吻一口,誇聲‘好孩子’,回房去了。

那時的陳依完全沒有男女情欲,更不知道這些意味了什麼,只是覺得伸進嘴裡的舌頭有些噁心。

到陳依讀四年級的時候才漸漸曉事,同學之間已有孩子看過**錄影帶,互相傳道私議,他明白當初已經丟失了初吻。好在男人的初吻似乎並不值錢,於是也並不太介懷,只是對那女人就從心裡給印上淫蕩的烙印。

這些事情陳依至今沒有對人提起過,那個女人跟父親的感情他不瞭解也不懂,但從來不曾見過他們爭吵。

陳母每次跟陳父吵架後總會抱怨類似的話,陳父則必然提早上班。

“當初怎麼嫁了這樣的男人!八幾年過來玩的時候他聽人家兩句流言就說我在老家偷男人,把我按地上用皮帶抽的滿身是血。找不到是哪個王八蛋胡說八道,老家你都曉得,從小就帶著你和你妹妹一起睡,你們怕黑,哪天晚上不陪著你們不鬧?說我偷漢子的王八蛋簡直沒得天良……”

這些話陳母抱怨過很多次,陳依知道這些,也明白母親是真的傷心,但未必是需要人勸慰,也許需要的只是有人傾聽。他從小就不介意傾聽,父親會對他抱怨母親的過錯,母親亦然。他從不在父母之間評論另一者的不是。

儘管他從小隨父親生活的多,但不知為何,也許因為明白父親過去那些事情,也許是真的體諒母親,總之,他心裡認為父親錯的更多。

最初父母吵架時文文害怕的哭,打架時年幼的陳依也害怕的哭,仿佛世界末日來臨,仿佛下一刻父母之間就有一個會血濺五步。他不知道怎麼阻止打鬧,就帶著妹妹在陽臺上哭喊,直到把鄰居吵下來勸架。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很多次,每一次過後陳父就打罵他,說他鬧的人盡皆知,讓他丟臉。那時候他就不明白,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吵鬧,那麼大聲的吵鬧為什麼不在乎鄰居聽到。但這些話他沒有說。

吵架打鬧的多了,陳依慢慢發覺一個事實,即使父母打鬧至一個拿菜刀,一個拿拔塞的熱水瓶對持。前者揚言要殺了對方,後者揚言要燙死對方。最終刀不會真的砍下去,熱水不會真的潑出去。

至於拳腳相向,陳母也出生農村,離開的比陳父晚很多年,雖然是女人,力氣並不小。沒有一次雙方真的受重傷,最多只是不小心刮破皮膚,或者過幾天氣消後彼此抱怨對方當時那一拳打的有多疼,那一腳踢的有多重。

陳依開始不再勸架,吵鬧打架的時候帶著妹妹躲在房裡,等完了再出來。開始時在房裡還會擔心狀況,但很多次後都見父母的傷逝狀況仍舊不疼不癢,終於連擔憂也不再會,仿佛麻木,熟視無睹又不可能改變的那種麻木。

文文比他小,目前還沒能麻木,仍舊會躲在房裡害怕,抽泣,顫抖。

陳依曾經很想安慰妹妹,但後來發現,他連自己都無法安慰開解。

聽著陳母的嘮叨抱怨,陳依領著妹妹招呼一聲去上學。

他們兩兄妹讀同一所小學,就在社區裡,快些走三分鐘路程,慢些走也不過五分鐘路程。文文在路上走時忽然蹲下身看著地,陳依湊過去問她怎麼了,她一張天真的笑臉以十分認真的表情面對哥哥。

“我聽見那只小螞蟻說迷路了。”

陳依忍不住笑了。

“螞蟻的聲音你也能聽見,能聽懂?”

文文一時啞口無言,隨他繼續走,快到學校時,忽然賭氣似的辯解道“我就是能聽見!”

“好吧,可是你不知道螞蟻的家怎麼走,沒辦法幫它。”

文文高興了些。

“螞蟻說現在已經找到家了。”

上到三年級的那層,文文邊朝課室去邊回頭叮囑。“放學要等我。”

也許是還小,文文的話也少,但比陳依更害怕孤獨,總喜歡跟在他身後,無論去哪裡。

但這天還沒到中午放學陳依又看到文文了,文文同伴的要好朋友在課間時跑到六年級課室,著急的喊叫陳依。

“文文跟男同學打架了,文文跟男同學打架了……”

陳依怒從心起,飛似的直奔三年級課室。文文低著臉,眼裡都是委屈,在課室外站著,幾個要好的同學在安慰,她一言不發。

“為什麼打架?”

“哥,他拿我的鉛筆盒,我不讓,他就摔我的筆,我也摔他的,他把我的鉛筆盒甩地上,我也要甩他的,他就把我推地上……”

陳依看文文臉上有處指甲刮傷,得知對方理虧,徑直闖進課室。身後傳來學生的喊叫。“老師來了……”陳依知道再晚肯定來不及,話也不說揪住那男生照臉就是一耳光抽下去,見沒有打出太明顯的印記,不甘心的伸指過去在那男生臉上一摳。

班主任也進來了,忙一把拉住他。那男生當場哇哇大哭。

片刻後,陳依和那男生被帶進老師辦公室,兩個班的班主任都來了。

“陳依你怎麼能這樣?六年級欺負三年級的小同學!你看看,還把別人臉上摳傷,萬一留下疤痕知道多嚴重嗎?那會影響他一生!”

面對三年級班主任的質問陳依毫不畏懼,反而理直氣壯。

“他臉上受傷嚴重,我妹妹臉上被他刮傷就不嚴重?我妹妹還是個女孩子!我六年級欺負他三年級,因為他仗著是男的跟我妹妹打架!”

兩班班主任一聽文文臉上也受傷,問起究竟知道那男生有錯在先,也不再糾纏受傷問題。

“你為妹妹抱不平于情我們也能諒解,他也畢竟有錯在先。但發生這種事情你為什麼要去打人,而不等我們當老師的處理解決呢?你這樣做覺得對嗎?”

“我覺得很對。等老師解決,不過是把他訓斥一頓,再把家長叫來。可是這處罰根本不公正,他一個男的,把我妹妹打了,還把她臉上掛傷,最後只換幾句訓斥就算了。他會害怕嗎?下次就不敢再欺負我妹妹了?現在這樣很好,他讓我妹妹怎麼受傷,我讓他怎麼受傷,公平的很。”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2
第三節 早熟
文文的班主任簡直無法想像這些話出自一個六年級孩子之口,半響整理不出措辭。反是陳依的班主任並不如何詫異,叫他下次不可這樣,先回去上課。

“沒人欺負我妹妹我幹嘛打人,如果他還敢欺負我妹妹,我還是會打他。”陳依丟下話回去上課。

兩個班主任彼此對視苦笑。

“這孩子我從四年級帶到六年級,人聰明,早熟。”

文文的班主任頗有同感。“這孩子是聰明,只是太早熟了未必好。”

中午放學時陳依問起文文那男孩子還有沒有欺負她,知道班主任把他們分開坐,不再同桌。

陳依正值六年級下學期,臨近初中升學壓力。但他對於此事不但不緊張,甚至有些滿不在乎。陳父是個很愛面子的人,非常希望他能考上好點的初中,在同事朋友面前也會臉上有光。

但陳依好像從小就不太在乎旁人看法,還小的時候一次春遊仙湖,當時班長組織同學擇路走。陳依曾來過幾次,記得那條路要遠很多,對班長的決定提出異議卻被駁回,班長堅持說她選擇的路線才是最近的。

最後陳依不顧全班同學的異樣眼光脫離大眾朝自己選擇的路走,雖然這舉動導致三個同學信任他的堅持而同走。儘管他們的確更早抵達目的地,但班長帶著其它同學趕到匯合點時,眾人只拿怪異的目光看他們。

那班長也只輕描淡寫的說了句‘你們已經來了啊,快準備燒烤吧。’

沒有人認可,反倒被人當作怪人,陳依當時並不在乎這點,也不在乎跟隨的三個同學很高興說事實證明他是對的這種誇獎話。他只是覺得,當一件正確的事情只有少數人在意和承認時,證明這件事是否正確只對自己的感受有意義。

陳父的愛面子對陳依而言,就是一件大家都認為重要,實際上很荒誕的事情。百分之九十的學生無法進入最好的學校,但剩下的百分之十並不值得驕傲。他們這一屆的升學有明確指標,他們年紀四個班總共只有十個指標。得不到的考分再高也沒有用,畢竟只是初中升學而已。

他並不想證明愛面子到這種事情上有多荒誕可笑,但也不會苟同。他也早知道不能進重點,班主任是否因故偏心他沒考慮,也並不在意。儘管班長曾告訴他其父母給老師送了禮。班主任一直是挺關心陳依的,所以早已告訴他,年級的十個指標中很遺憾沒有給他的。

陳依並不在意。臨考前的一天放學,班長和他在學校外坐著閒聊。也就是當年春遊時的那個班長,他們從小學一年級到六年級都在同一個班。

“你父母有沒有找老師送禮說情?”

“沒有,也沒那必要。”

“也是,你英語除了三年級期末考試得了100分後來就連及格都沒有過了,拿了指標也未必能進重點。”

陳依跟她其實從一年級開始就是朋友,從四年級開始才稍微疏遠了些,那時漸漸明白到男女之間的距離。同學常開玩笑說他們是男女朋友,甚至家長都曾擔憂追問,後來彼此不再到對方家裡吃飯玩耍,學校也不再形影不離。

這種熟悉讓彼此說話變的乾脆直接,卻也不會傷害對方自尊心。她說的本來就是事實。陳依從小就厭惡英語,他多少有些早熟,總想些與年齡不相稱的事情。從開始就認為英語的普及等同于語言文化殖民而排斥學習。不同只是很多年前被強制學習,很多年後的今天為了追求國際化利益自發動員全民學習。

三年級的期末考試所以得滿分,因為陳父承諾語數英三門得分在99,和雙百就送他昂貴的遙控汽車。語文本來也要求100,但陳依告訴陳父作文不可能給滿分,因此才降低了要求。

為了那輛遙控汽車,他惡補英文,成績單最後也達到了陳父的要求,但答應的價值三百多塊的遙控汽車變成四十多塊的四驅車。陳父說節約為本,家裡經濟困難,以後再補。那時的三百多塊的確不少,陳依的親戚打工也多是在拿每月四百塊錢工資。

但陳依知道父親是小氣,那時候他父親的年薪加各種獎金超過十萬。在還不流行推崇下海經商和投資副業的年代,陳父屬於高新階層,眾多戰友和親友中首屈一指。

陳依為此生了很久的悶氣,那之後繼續排斥英文,考試的判斷題永遠是對對錯錯對的組合,四年級時選擇題永遠全部選A,填空空著,問答空白。當時英文老師一度對他留課罰抄,談心多次,最後不得不絕望的放棄了對他的改造。

有一次考試時不發他的試卷,陳依也不問原因,根本不在乎。反是班長當眾詢問為什麼。英文老師很不在意的說“沒有必要”。

“我並不是有意傷害陳依,只是認為真的沒有這種必要。他不需要填寫試卷我也能替他準確改分,他的答案這一年來就沒變過。”

陳依升五年級的時候英文老師專門找他談了最後一次話,希望他不要這樣傷害五年級的新英文老師,即使不會也認真把卷子做了吧。

陳依五年級沒有認真做,只是答案多了套路,有時候全部A,有時候全部新的英文老師曾有一次把他全部同項選擇的卷子劃叉給零分。

後來他開始丟硬幣決定題目,經歷多番類似四年級時與英文老師的博弈較量,五年級的英文老師最終在叫家長,下課罰抄等手段均宣告無效後,徹底放棄對他的改造。只要他英文課不說話,不睡覺,只當他根本不存在。而陳依素來不喜歡上課睡覺和找人說話。

後來陳依對比四五兩個年級英文試卷得分,發現原來亂選也好,全部選擇一個答案也好,全部分數的平均值竟然驚人的接近。這大概是他英文考試的唯一收穫了。

所以女班長的話當然不會導致他任何不快。

“別的不敢說,現在學的英文沒有什麼了不起,就是死記硬背。我是真不覺得名校有什麼了不起。”

“你要是期末考總分能比我高,我就相信,是不是吹牛拿分數證明,如果能證明不是吹牛我順帶還告訴你個秘密怎麼樣?”

女班長說的信誓旦旦,一副神秘兮兮的神情,陳依只覺得無聊。

“為這我去惡補英文?我吃飽了撐的嗎?”

“秘密可不是騙你的,肯定不讓你到時後悔,就怕你辦不到。再說了,就算沒有指標,叔叔和阿姨都希望你考好些,你就英文拉後腿,如果能考好哪怕進不了好學校他們也不會責怪。再說班主任,一直對你那麼關心,就算為給她一個交待,還有數學老師對你多好,總希望你英文成績能上來……”

“這有什麼聯繫?”

“你要真把英文考好了,班主任和數學老師會以為你改變偏科的毛病,肯定會放心你以後的學習成績,也算不辜負他們對你的關懷對吧?”

陳依不是總能贏她,偶爾也會敗陣,這次就被她的理由說的無法反駁。

回到家裡,母親做好他最愛吃的虎皮椒和生菜。如果一個人的口味能反應性格,對辣椒的追求一定是他偏執的一面,生菜的清淡偏愛一定是他沒有追求的寧靜一面。

“快期末考試了,多吃點,好好複習爭取考個好成績。”

陳依雖然不在意此事,卻不能感覺不到這份用心的關懷。他時常覺得母親的個性很矛盾,怒時打他和妹妹不分輕重,平日卻十分悉心照顧,也從不像父親喜歡大小事情囉嗦話一堆。

‘也許確實有必要考好些……’

晚上他背記英文的時候文文過來,說最近這個星期父母都沒有超過架,她問母親是不是和好了,母親對她說最近他們儘量不提會吵架的話頭,以免干擾陳依學習。

陳依默然,決心對抗見到英文就厭煩的情緒無論如何期末把這門分數考好,哪怕僅此一次。

夜色深時,陳母起來催他早些休息,說睡眠不足影響健康。陳依不太情願,還是睡了,否則陳母會一次又一次來催。

城市的孩子多早熟,這種論調多指身體發育。陳依似乎是這樣,一個月前遇到的事情至今讓他不能忘懷。睡覺的時候總不由自主浮現那個漂亮女人的裸體,如果不是還記得那滿臉的悲屈使他清醒,不知道還會生出怎樣齷齪不堪的幻想。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2
第四節 一見鍾情還是見色起意?
今夜依舊如此,輾轉反復難眠,最後盤膝吐納半個小時,才得以入睡。

轉眼過了終考,領取成績那天,陳依的英文讓老師和全班同學大跌眼鏡,98的數位組合雖然不及年級裡許多優異的油條加雙蛋,但對他這個數年不曾及格的偏科生來說簡直是奇跡。他的語文成績向來優秀,數學也是年級前列,理所當然的因此入校前十之列。

三科老師都找他談話,對他日後學業寄予信心,英文老師更對他露出兩年來的首次笑容,以為他從此改邪歸正,直誇他聰明過人,只要用功英文也絕難不倒,語重心長的告誡他將來英文的重要性,希望他繼續用功。

女班長輸了打賭,卻顯得十分高興。拿了成績單仍舊耐心等陳依從老師辦公室出來,一併出了學校,神秘兮兮的把他領到這時候沒人會來的老年活動中心後面。

“什麼驚天動地的了不得秘密還跑到這裡才能說。”

陳依本來只當她隨口亂說,見此刻仍舊煞有介事,以其性情倒似真有什麼要說。

女班長背對他沉默半響,最後竟有誇張的深呼吸消除緊張動作,終於回身面對時,神情尤其嚴肅認真。“湊近點告訴你。”

陳依笑她無聊,還是照辦。“再近點。”

幾番要求更近,陳依有些不耐煩,乾脆要片頭把耳朵伸過去時,女班長突然探臉過來在他唇上蜻蜓點水似的一吻,直把他驚楞。

以他的瞭解,她從來不是個能做這種事情的女孩子。

從小就緊守本分,很聽父母和老師的話,性格外向,卻很在意言行。當年旁人拿他們說笑時陳依並不在乎,也是她主動疏遠以維持距離的。

“本來很想讓你跟叔叔阿姨談談,讓他們打通學校環節拿個指標,這樣我們初中能一起在實驗。可惜不能如願,以後可能很難有機會再見面,也許再也不會見。

父母考慮我初中離學校遠,這個暑假就要搬家,雖然說還有放假能見面,但我們都漸漸大了,那樣恐怕不好。

那時候求你期末用心考好也想你為我的希望努力表現一次,我喜歡你,雖然不一定真的明白喜歡的定義,可是自從三年級春遊開始,我就特別多想起你。”

陳依張嘴想說什麼,卻被她制止。

“你不要說,不管想說什麼都不要說,就今天聽我的。我知道你父母關係不太好,雖然這兩年再沒聽你提過,但你知道我父母感情很好,所以我不太理解你的很多想法,也許你也不明白我總聽父母話是為什麼吧。

我必須考慮父母的心情,也必須努力做好讓他們欣慰。我們還太小了,真的,如果以後還見面真不知道會怎麼樣,如果父母知道我的這些心事不知道會有多生氣。

今天我把這些都跟你說了,雖然也許再也不能見面,說不說好像都沒區別,可是我想了很久,還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這些心事,知道就好了,真的……

其實我也怕你犯固執的毛病,可是,我希望你真的能明白我的心情,知道就夠了,以後千萬別來找我,如果你真的能為我考慮。”

她說完這些讓陳依絕想不到的話就走,跑出幾步回頭見他仍舊怔怔失措,微笑揮手而去。

“陳依,再見。如果長大了還能再見面,今天想說的話那時候再說。”

‘還能再見面嗎?長大太遙遠。’

陳依幾經猶豫,終於沒有去追。他挺喜歡她,但應該不是那種喜歡。如果說小孩子的上課眺望愛慕者遊戲他曾經也有,物件也是班裡那位元幾乎人人暗戀的小班花。她一定知道,所以不願意聽他開口說任何話,說喜歡是假話,說不喜歡她難過。

陳依默然坐倒草地上,他發覺,老師總說他思想早熟,或許他只是思想偏執,也許女班長才算是真的早熟。

回到家裡,他撕下掛曆,記下這個特別的日子,第一個對他表白並且輕吻他的同齡異性。

一九九四年七月十五號。

這一天也象徵他的童年結束,告別小學的年齡就變成青少年。他覺得也許將來有一天會忘記女班長的樣子,甚至忘記她的名字,但應該不會忘記她留下的印象或者是……感覺。

漫長的暑假並不讓人感到難過。陳依的性格雖然內向,但同學中的朋友並不少,小時候的公仔紙也好,玻珠也好,魂鬥羅,坦克大戰,四驅車,乒乓球,籃球,游泳,滑冰,釣魚等等孩子們玩過的事情他都曾參與。

期末考試的成績單讓陳父很滿意,雖然因為指標有限不能進入實驗中學,但陳父跟同事朋友提起成績時幾乎沒有在他之上的,這自然讓陳父感覺掙足了面子。於是為陳依和文文辦了游泳的月票,還允許他們偶爾去滑冰。

陳依去過一次青少年圖書中心後就喜歡上裡面,神秘的宇宙黑洞,天文學以及似真似假匪夷所思的外星人神秘世界,金字塔等等都讓他心馳神往。他從隔三差五去變成每日必去,從每天呆三五個小時到從早呆到晚上關門。

那些書籍甚至讓他漸漸生出成為科學家的心願。他去的太頻繁,圖書館的管理員都認識他了,從見面說“小朋友又來的這麼準時啊”到“要不要幫你叫個盒飯?”,最後變成“還是尖椒肉絲飯吧?”

但很快,陳父不再允許他去。

陽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六點,陳依回到家時,客廳裡滿地玻璃碎渣。陳父坐在橘黃色的軟沙發上,呼呼喘氣。

“我怎麼娶了你這樣一個潑婦,死騾子X的X娘們!”

狼狽的場面讓陳依有些吃驚,陳父並不是個每次吵架都會砸東西的人。

“到哪去了!天天這麼晚回來,馬上就要開學了,找不到在家裡複習功課?”

陳依停在房門口,回頭答了句。“圖書館。”

“快升初中了不在屋裡複習功課光曉得看課外書!學校那麼多書都沒學好看什麼課外書,要不是以前不努力這次怎麼會不能考上個好初中……人家XX的娃子就進了實驗,看他爸天天逢人就說,你怎麼就找不到努力點給我爭氣,啊?……”

陳依面無表情的站那聽著,這些話他聽過無數次,從一年級聽到現在。和過去一樣,完全忘記一個月前成績單出來時,對他說過的話。

‘這次沒能進重點不是你的成績比別人差,只是沒有指標,你的成績比很多拿到指標的都更好。就算初中沒能考上重點也沒關係,論成績你是好樣的……’

陳父罵了半個小時,最後的總結語回到開頭。

“明天開始不准再去圖書館看課外書,好好在家複習六年級的功課!”

陳依進了房,鎖上門。

客廳的陳父的聲音仍舊持續穿進,時而激怒高亢,時而悲憐自艾。

“我為了把你們弄到XX,吃了多少苦,結果弄來個潑婦和兩個不知道爭氣的廢物……”

……

青少年圖書館裡的日曆印著八月十五。

陳依坐在裡頭,只偶爾見到些家長陪同來的孩子,其它都是大人。

直到下午的時候,他才終於看到一個年紀相仿的女孩。一個漂亮精緻的如同動畫裡才有的女孩,他當時就看呆了眼。不僅他如此,圖書館裡多少專心致志閱讀的人都陸續把目光移落女孩臉上。

陳依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白而美麗的皮膚,找不到一點瑕疵,比記憶中當初遇到的那位慘遭不幸的阿姨似乎都更白更美。一身衣裙猶如最華貴的芭比娃娃,頭髮微微彎曲,還被精心編織成環成辮,交錯有致,輔以頭飾搭配不由讓人想起‘公主’一詞。

女孩在圖書館裡呆了兩個小時就走了。這兩個小時陳依就沒能認真看書,他覺得如果真有所謂凡人驚見仙女的事情,那感受大概也不過如此。事實上,他那天回家後都沒能忘記。甚至對於白天女孩挑選書籍時他可笑之極跑到書架對面透過縫隙偷看的行徑感到又愉快又可恥。

‘她明天還會不會來?’

陳依第一次如此想念一個女孩,他有些懷疑這就是見色起意,又或者是所謂的一見鍾情。

……

‘鈴鈴鈴’的鈴聲把陳依喚回神,他看了眼手錶,八點鐘。意識到剛才又發呆了,今天是九月一號,開學的第一天。

只是今天的情況讓他感到有些意外,過去從沒有在發呆時做夢,更沒有做過這種跟女人有關係的夢。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3
第五節 欺瞞的平衡
他不太記得怎麼來的學校,怎麼進的這間初一三班的課室。

左右的面孔都陌生的讓他沒有印象。

“噯,你叫什麼名字?問你半天了。”

他的同桌是個女孩,有張鵝蛋臉,讓人一眼挑不出瑕疵的純美。這當然是讓人不討厭的幸運,但陳依覺得她的眼睛不夠明亮,也沒有任何讓人感受深刻的氣質,身體發育的還很單薄,只像一副沒有神韻的美麗畫卷。

看清課室裡同學的面孔時,為其中十幾張熟悉的小學同班朋友的笑容感到高興,那些臉上也對他報以類似的微笑。

不陌生就不孤獨,對新環境無所適從的恐慌因為這些熟悉得以消散。

“陳依。”

他這時才回答同桌,那女孩高興的自我介紹。

“我叫路遙。”她輕輕推了推橢圓形的眼鏡,神情自然。“你小學在哪裡讀?”

“XX”

“我在XX。”

便沒了話,陳依面無表情的盯著黑板,只等班主任的到來。暗自奇怪怎麼會挑第一排坐,上課時的粉筆灰兜頭蓋臉,絕對受罪。

路遙看了他幾眼,不見搭理,又招呼後排的兩個同學詢問名姓。

課室裡許多人如她般在小聲說話,一時間有些喧嘩。

當班主任夾帶陣香風進門時,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每個人都端正姿勢坐直,目視講臺。

這是個很年輕,明顯才剛畢業的女老師。穿著很時髦,一頭當時街上很少見到的小卷長髮,渲染成金色,穿條黑色的喇叭牛仔褲,藍色的緊身T衫。

她並不顯得緊張的在黑板上寫下名字,然後全班的學生差不多都笑了,回過頭時,她自己也笑了。

“我的字不好看,大家再笑我就更難堪了。”

陳依不知道別人感受如何,他立即就對這個看起來不像老師的班主任有了好感。

女老師姓趙,在大家收起笑聲時,她拿起本冊子,嘴裡含著筆,定定打量會才抬頭,逐個開始點名,讓她自己和大家得以初步認識。

這過程持續二十分鐘。

她叫了陳依起來,對滿堂的學生揚揚手裡的冊子。

“新學期剛開始,我對大家的能力都不瞭解,班長暫時由升學成績最好的擔任,大家應該沒有意見吧?”

堂下一片沒有回答聲後,一個聲音突兀的響起。

“我有。”

說話的是陳依,不僅讓同學詫異,講臺上的年輕女班主任也很意外。

“陳依同學有什麼意見?”

“我沒有當班長的能力,請另選他人。”

沒有人想到的場面,那是個師長仍舊為尊的年代。

“陳依同學,班長是一種責任,同學們需要,老師也需要。你不應該回避這種責任,哪怕暫時先當,等以後有更合適人選時再換。”

“我拒絕。”

趙班主任的表情透出陣無奈。

“既然這樣就由路鏡當班長,陳依當學習委員……”路鏡和路遙只有一字之差,但她們絕沒有血緣關係,前者戴副四四方方的黑框大眼睛,臉也是方的,且不論五官如何,絕無法跟漂亮沾上關係。

路鏡的升學成績僅在陳依之下。

“趙老師,我當不來班長,更當不來學習委員,請另選他人。”

班主任盯著陳依,終於意識到這個學生的特別。

“學習委員由路遙擔任,語文課代表……數學課代表……”

一堂課下來,趙班主任口乾舌燥的回到辦公室,端起茶就喝。其它班的老師陸續回來,各自說著班裡的新學員,也有老師拿某個學生名字的諧音說笑。

“趙老師,新來第一天還好吧?”

對面的中年物理老師關心詢問,對於這年代稀少的大學文憑教師,許多人滿懷妒忌,因為她剛分配過來就能擔任班主任。物理老師並不屬於這種人,親切而安靜。

趙班主任對這個年長的大姐姐很敬重。

“不太好,恐怕遇到很棘手的學生了。”

物理老師神情冷靜,語氣卻不乏關懷。

“才開學第一天。”

“那個陳依。”

“他的升學成績很優異呀,年級裡排第二。”

“當著全班的面,他先拒絕當班長,再拒絕當學習委員。真不敢相信初一學生竟然這麼大膽,而且他整個人冷冷沉沉的,毫無生氣。”

物理老師微微點頭,話裡頗有幾分歎息。

“家庭問題,缺乏溫暖。這種學生是棘手,尤其是聰明學生。”

趙班主任長舒口氣,目光穿過辦公室的窗戶,投向三班課室方向,卻被一根粗大的柱子阻擋。

課室外的走道上,陳依和小學班裡的朋友們靠在欄杆上,都為年輕漂亮又時髦易相處的趙班主任議論紛紛。

有這樣一個班主任當然是男生的嚮往,更何況這座城市裡這種年紀的孩子已經不算小孩。

“魔鬼的身材,班主任的X好大!看到就想摣。”

幾個孩子吃吃發笑,顯然頗有同感。

“你們能不能再猥瑣點?漂亮養眼歸養眼,意淫班主任還是不是人?”

那孩子對陳依的話很不以為然。

“叼!讓班主任給你當老婆你會不願意?”

“有沒有腦子。差了最少十歲,等我們到結婚年紀她已經不年輕了。”

“也是啊……還是想想許如實際。”

“別提許如了,你們自己看,她在對面六班……”

順那孩子所指,眾人望去,正看見對面課室外欄杆前站著四個女學生,其中三個他們都認識,小學班裡的四人組之三,向來跟班花許如形影不離。

跟她們一起的還有個粉色衣服的女生,開始大家都把她忽略。因為那張臉,被紅翻翻的青春痘覆蓋,盯久了都覺得胃翻騰。

“不會是許如吧……”

“不是真的吧?”

但每個人都知道是真的,那個一定是許如,瓜子臉,消瘦的體型,仿佛永遠形影不離的四人組。

“靠!她臉跟癩蛤蟆差不多!想嘔……”

“唉!別說了,我都後悔過去怎麼會暗戀她。大家就當不認識她吧,被人知道的話真沒面子。”

陳依聽著朋友們議論,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對面的許如,沉默的哀憐蔓延身心,歲月無情,命運無情。讓一個剛進入花季的少女短短一個假期背負這樣的現實,多麼殘酷。從年級最多男孩暗戀的美麗,變成讓人不願多看一眼的醜陋。

他忍不住勸左右朋友。

“積點口德吧,人家夠慘了。”

“我更慘!一直靠意淫她**啊!”

陳依受不了這傢伙的無恥,乾脆沉默,耳旁卻仍舊聽到更多淫蕩的笑聲。

“以後換成路遙吧,那小妞正點啊!”

“就是波小了點……”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

“傻的,不會抓屁股當波玩啊?”

這年代的家長,老師還在認為孩子懵懂的時候,他們眼裡單純的什麼都不懂,對男女之事更絕沒道理知道的花朵,跟朋友們,在學校的教室外,說著這些話題。

**和孩子的樞紐平衡靠欺瞞維繫,大人為孩子儘量久的維持他們認為應該有的單純,回避和遮掩任何會造成破壞的資訊;孩子們為避免被打被罵被責問,在大人眼前裝做懵懂無知。

其實,彼此都不瞭解對方。

“你已經長大了。”這種話是有選擇性的承認。

大人自以為是的覺得孩子不應該現在知道,不會知道,不能知道;孩子自以為是的相信已經長了,應該知道,沒什麼不能知道,知道也沒什麼壞處。

陳依的這些感歎在心裡,實在有些聽不下去的時候就折身往教室走。

“快上課了,還說?”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3
第六節 陌生人
上課鈴響起的時候,陳依就開始發呆,以致連英語老師的名字都沒有聽見,忙碌於記憶每一個同學面孔和名字的英語老師也沒有注意到他的怔怔出神。

平平淡淡的開學第一天。

直到放學收拾書包的時候,陳依的同桌路遙才又跟他搭話。

“你小學上課就這樣的嗎?一直發呆不聽課?”

“沒錯,有問題?”

陳依把最後一本書塞進書包,背上。

“那你可真是天才,不聽課也能考那麼好。”

本來站起來要走的陳依聽見這話,彎腰湊近路遙,神秘兮兮的悄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有超能力,考試時腦子裡總能浮現出正確答案。”

路遙輕推眼睛,頗有不滿。

“我很像笨蛋嗎?”

陳依沒有答話,背著書包自顧走了。

‘此女外平內爭’

校門外,人頭慫恿,許多學生圍觀一輛黑色的賓士轎車。更多離開校門的學生過去時也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許多人都想看看是哪個學生家裡如此有錢的驚人。

那時代走後門並非光彩的事情,通過錢踏進重點校門的學生時常會被人指指點點,甚至許多老師都會帶著異樣的目光看待。

普通學校裡家境好的不稀奇,但好到這種地步很罕見。

陳依掃了眼轎車,自顧走。

這所中學在一片住宅區後面,社區開發沒有多久,學校旁邊還有片連接山腳的荒草地,剛下雨的關係,泥濘滿地,腳踏進去的感覺仿佛沉進了沼澤。

陳依走到這條路時,感覺到身後汽車推動的響動,不禁回頭。

誰會喜歡把嶄新乾淨的車子往這種路上開?

轎車後面,還跟著一群學生的投望。

車子經過他身邊,轉上斜坡,開上公路。

陳依覺得這個司機不錯,沒有開的太快讓泥濘濺到他褲子上。

汽車在山坡上的公路邊停靠,那位置不是走乾爽水泥道的學生能看見。

前車門下來個男人,神情嚴肅的躬身拉開後車門,一個年紀約莫接近三十,一襲黑裙,披件毛皮短外套的女人走下車。女人拿根雪茄,開車門的藍西裝中年男人忙替她打火點燃。

她吸了口,神情流露無限愜意。

陳依經過車旁的行道,女人的目光正好看到他。

“小朋友,聊兩句。”

“我不認識你。”

女人看著陳依頭也不回的過去,微微皺眉,又很快掛上微笑。

她身畔的藍西裝快步追前,橫欄陳依去路。

陳依有些疑心是拐帶兒童的罪犯,自知此地沒什麼路人喊叫多餘,又不敢把背賣給別人。便微微轉身,背靠路邊護攔,側眼打量那陌生女人。

打開的後車門裡忽然飛出只蒼蠅,徑直停落在女人盤起發上的金飾上,烏黑的身軀與黃金的光輝相互映襯。

女人吐口煙霧,嘴角笑意更濃,說出來的話卻十分溫柔。

“小朋友放心,我們沒有惡意。”

陳依的戒備沒有放鬆,因為他知道罪犯不會說‘我要拐帶你’這種話。

“我最近新開了間武術館,正在招收優秀的學員,希望你會感興趣。”

陳依腦筋飛快轉動,他不相信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首先疑心這些人是幾個月前遇到的那個美麗而不幸女人的丈夫派來,想開口問,又恐不是,平白禍從口出。

“父母不會同意我丟下功課學武術,謝謝你的好意。”

女人遞過來張名片,笑容溫暖又和藹。

“小朋友拿著。有些時候或許你不在學校,也不在家裡,又希望做點願意做並且有意義的事情,如果有這種時候,也許會想到武術館看看,就打這個電話,會有車來接你。”

陳依接住卡片時暗自閉息,因為很多關於麻醉、迷藥的傳聞。

女人回了車裡,黑色的賓士疾馳而去,路上留有輪胎上泥汙的印痕。

直到車消逝在視野,陳依才把名片塞進褲兜。

女人進車時,他看到蒼蠅從金飾上飛走。

中學離他家裡只有十五分鐘腳程的距離,途中陳依幾次回頭,都沒有搜尋到蒼蠅的蹤影,但他明明感覺到那只蒼蠅始終跟在他背後。

到家時,文文已經回家了。

陳母的工作單位就在對面,時常能早早下班回家,然後收拾屋裡衛生,準備飯菜。陳母是個很勤勞而且愛乾淨的人,但脾氣不好,暴躁時拿起什麼都朝陳依和文文身上招呼,前者背上曾被跳繩抽的皮開肉綻,後者的眼皮曾被揪腫。

相對而言,陳父打人始終用電話線,疼,但不會傷筋動骨。偶爾也會有些特別的法子,陳依一年級的時候就曾跪過黃豆,撒地上,逼著跪上去,兩個小時站起來後,膝蓋上全是黃豆留下的凹坑。

陳父的這樣懲罰很少,相對而言,陳母暴怒時的痛打可怕的多。

但陳依從來無法因此責恨母親。

陳父80年來到這座城市開荒,陳母在農村帶陳依長大。陳母的妹妹出嫁較遠,還有個弟弟,但很小的時候就因為發高燒造成智力障礙,還有癲狂病,因此喪失了勞動能力。

陳母一個人勞作地裡的活計,守望遠在千里之外的丈夫。

到90年來這座城市,整整十年裡只來過兩次。第一次來,就因為流言蜚語被陳父疑心偷人遭到毒打,第二次來定居,卻發現丈夫跟其它女人同居的證據。

她的委屈和不平之氣,陳依多少能夠理解。

他回家後,發現陳母緊閉的房門外有拖鞋。

文文在房裡,躲在床上,被子包住了身體。

“打你了?”

“他們在電話裡頭吵架,好嚇人,媽還哭了……說爸在外面亂搞……”

“沒事,出來做作業吧,你房裡暗。”

文文從杯子裡出來,怔怔看著空蕩的床尾。

她的房間在中央,很暗。原本是陳依喜歡的環境,也許他喜歡什麼,文文就覺得好,所以非要睡這房。

“哥,同學家裡的書桌好漂亮,還帶檯燈。”

陳依想起樹下埋藏的錢。

“過年的時候買個給你。”

“花壓歲錢爸會打我們的。”

“沒事,他不會知道。”

他已經想到一個不太好的辦法瞞天過海。過年的壓歲錢陳父和陳母素來看得緊,收了多少個紅包他們一定記得,他只能採取雙倍支出的辦法,用埋藏的錢購買書桌,再多給文文兩封紅包欺瞞過去。

當然會換來陳父的教訓,但總比無法解釋從何而來金錢購買書桌來的好。

“晚上吃晚飯就洗澡睡覺,房門關緊。”

“又要世界大戰嗎?”

陳依和文文私下裡稱呼父母的吵鬧打架為世界大戰。

“十之八九。”

日落時分,陳母從打開了睡房的門,眼眶發紅,直奔廚房。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3
第七節 不激烈的戰爭
不像要做飯,更像打仗。

盤子,碗,筷子統統被陳母堆在臺上,購買至今兩年僅僅用過一次的消毒櫃門也被打開。

“陳依,過來看看怎麼用得。”

消毒櫃的操作並不複雜,陳母來這座城市雖然已經幾年,仍舊對電器感到陌生的不能適應。她原也不曾畢業,識字不多。

陳依把廚具逐件放進消毒櫃,陳母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說。

“以後我跟你爸用的東西都別碰,洗臉毛巾和牙刷都分開放,飯碗跟你妹妹得都單獨放,筷子也是。衣服褲子也不要跟你爸爸的一起塞洗衣機……”

陳依意識到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但沒有問,只是邊聽邊點頭答應。

晚飯陳母讓陳依做。

小學一年級時陳依學會炒飯和煮面,三年紀時已經能做不少家常菜。做飯時,陳母一直呆呆的坐在客廳。

晚飯剛好陳父意外的回家了,自從搬到這個住宅區,陳母和文文來到這座城市定局開始,陳父在晚上十點前回家的次數就很少。

文文要給陳父添飯,陳父說在外面吃過了。

陳母忽然發作,抬頭就大罵。

“給他個王八蛋添什麼飯!他不要吃得飯!”

戰爭一觸即發。

陳父從初時的隱忍怒氣到最終爆發,兩人你來我往的吵了起來。

文文嚇低了頭,拿著的筷子一動不動。

陳依表情麻木的示意妹妹夾菜,趕緊吃完別管其它。

戰火在蔓延,熱焰燃燒的越來越烈。

陳父氣急敗壞的抓著茶杯不斷砸打茶几。

“老子回來晚了你說冤枉話,回來早了你也說,你這婆娘到底想怎樣!還讓不讓人活了還讓不讓人安生了……”

陳母忽然嚎啕大哭,悲戚罵咧。

“你個王八蛋啊!還裝模作樣裝你X的X,最近就覺得身體不舒服到醫院一檢查說是得了淋病,你個王八蛋在外頭鬼混惹一身病回來害我們……簡直不是人啊……我怎麼瞎眼睛當初嫁了你這樣的男人啊……”

陳父的氣焰一下子熄滅,臉色陰晴不定。聽陳母哭喊不休,忽然起身,沖過去拽陳母就往房裡去。

陳母驚喊大叫掙扎。

“你個王八蛋惹一身病害人還要打人……”

半響沒做聲的陳父勃然大怒。

“還說!這種事情能當孩子面說嗎?你有沒得腦子……”

陳母放棄了掙扎,被陳父拽進睡房,房門跟隨緊閉。

陳依木然吃淨碗裡最後一口飯,文文早已經吃完了。

“哥,淋病是不是性病?”

“不用多想。媽去過醫院,醫生肯定告訴她怎麼避免傳染的。”

文文默不作聲的把碗拿進廚房,陳依擦乾淨飯桌,木然洗碗。

陳父的房門直到晚上10點才打開,黑著臉的陳父一個人走出客廳,房門又被緊緊關上。

文文早已經睡了,陳依的睡眠需求很少,仍舊坐在客廳窗臺看星空。

陳父靠坐沙發上,仰面盯著天花板發呆。

久久,陳依聽見抽泣。

黑夜籠罩的陳父臉上,那張年至四十仍舊不顯老的臉。

此刻淚水縱橫。

陳依的記憶裡這是第一次看到陳父流淚。心裡莫名被觸動,走近了坐下。

客廳裡的寂靜如外頭的黑夜,陳父流淚,卻再沒有聲音,也不擦拭。

“陳依你也大了,有些事情你可能也懂得點了。我一個人從部隊分配到這,80年剛來時工錢少,家裡有老,你媽的傻弟弟情況那樣也需要錢照料。那時候在工地裡渴了從來汽水都不捨得買了喝,隨便找個水管灌一氣。吃飯為了省錢也是辣椒醬和榨菜拌飯,很多時候吃的想吐,不吃又沒得力氣幹活,就吃生辣椒下飯,吃完辣的胃都痛,還得上工地。”

眼淚也許能起到傳遞心情的作用,這些明明聽過的經歷,此刻卻讓陳依心裡緊揪著難受。

“一直到87年才分配到現在的單位,情況才好點。那時候就先把你接過來上學了,你也知道,那時候錢還是緊張,平時水果都沒錢給你買。一個男人嘛,結了婚總得顧家,吃著些苦不算什麼,90年總算把你們的戶口都弄過來了,經濟上也寬裕了。那時候我一個人在這邊打拼,說了你現在也許不懂,真的非常難過,累一天回家連說話的人都找不到。”

陳依的確不很明白,但他覺得,那個女人的確不是好人,更覺得這件事情任何理由都無法掩蓋過去,很想問陳父,當初那種苦都能挺過去,為什麼這件事情不能?但他沒有問,因為他知道陳父只是需要傾訴,如同陳母每次跟陳父吵架後對他的絮絮叨叨。

“在這種地方,跟你媽又是夫妻分居兩地,會找個女人非常正常,每個男人都會。得病的事情我也想不到,至少我還是個重家庭的男人對不對?你媽來了,我就叫小X走了,從來沒有想過因為別的女人跟你媽離婚,就算這幾年她吵吵鬧鬧不停,讓人煩不勝煩我也考慮到你們兩個小的不能沒有媽。”

陳依不認同至少。

至少沒有標準,至少之後還有至少,之後還有至少。至少的標準可以是無窮的低。

陳父的至少也讓他被觸動的傷感消逝的無影無蹤,也許只因為從說至少兩個字起陳父的悲傷已經淡了。

但他什麼也沒有說。

傾聽過陳父和陳母太多的爭吵。

當陳母說誰誰誰每天下班就回家陪老婆陪孩子功課時,陳父就說誰誰誰連家裡生活費都不管每天只顧吃喝玩樂。

這種爭執的對錯由主觀認識決定,客觀條件和事實是被忽略不計的,不會爭執出結果。

陳依看過孫子兵法,認為這是言語上的避實擊虛,以己之長攻彼之短。每個人都有長短,這種比較和‘至少’於是成為分不出高低的無窮,因為雙方都不在正面決戰,永遠拿不同角度的問題在較量高低。

他聽著聽著漸漸走神,不知覺的開始發呆。陳父沒有察覺,仍然滔滔不絕的說著。陳依總是那副模樣,發呆也讓人難以覺察。

……

8月15號的第二天,他滿懷期待的來到圖書館。從早上等到中午,從焦急變成失望。

就在他快要絕望的時候,那個女孩終於來了。還是昨天的頭髮,只是發飾略有改變,昨天是粉色的衣裙,今天是如雪的潔白。

陳依有些奇怪的注意到女孩走的還是昨天看過的書架,最後挑出來的還是昨天那幾本書。

她的記性似乎不好,今天仍舊好一番搜索才把昨天那幾本書找到。

陳依的心情十分緊張,昨天夜裡他曾暗下決定,如果女孩今天果然來了,一定要鼓起勇氣去認識。現在他還是想這麼做,經歷早上和中午的失望後更覺得必須這麼做,他根本不能再把機會寄託到明天,也許這是最後的機會。

只是他太緊張,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沒能儲足勇氣。女孩太美,美的超凡脫俗,讓人生出高高在上的莊嚴高貴之感,繼而讓人覺得高不可攀,雖然想親近,油然而生的自卑感下意識否定親近化為真實的可能性。

‘不能再猶豫了。沒什麼可怕的,手槍的恐懼都能克服這算什麼,大不了被拒絕,嘗試了總不會後悔,不能連女班長都不如!’

終於在他第十五次吐納平靜緊張情緒時,徑直走到女孩對面坐下。對於他的到來,女孩抬頭抱以微笑,又低頭自顧閱讀。陳依一直凝視著她,手裡拿筆在紙片上寫字。覺得他比起昨日稍有不同,一時想不到究竟,似乎昨日顯得冷漠陰鬱些,今日卻顯得單純美麗的多。

“這是我的名字和家裡電話。”陳依壓抑著緊張心情,將紙片緩緩推到女孩面前。女孩感到錯愕,盯著紙片愣片刻,抬眼望來。陳依下意識的想逃避對視,又強自替自己打氣。‘沒什麼可怕的,不能只敢偷偷摸摸的看。’

迎著女孩的目光,他半寸不移。

“聽人說過有搭訕陌生異性想認識的事情,可是你才多大呀。”女孩的語氣裡透著股難以置信的詫異。

“八二年七月十八的生日。”到這時陳依忽然沒那麼緊張了,這種事情大概就是跨出第一步最困難吧。

女孩注視他靜靜思索片刻,輕手按上紙片,似要推回拒絕。

“如果今天我不走出這一步,也許會後悔終生;我走出了這一步如果不能吸引你向我靠近,你未必一定後悔,但我一定不會後悔。”陳依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這時也沒工夫琢磨是否曾在哪裡看過。

女孩推動紙片的動作停住。靜靜注視他片刻,忽然微笑。“只要你走出了這一步就肯定即使被拒絕也不會後悔?”

“是的,我確定。”

“我不太相信,所以更堅定主意。”女孩停下來的手動作更快的推動,紙片旋轉著停在陳依面前。無言的沮喪在他身心蔓延,但他絲毫不肯表現在臉上,他明明覺得情緒沮喪的什麼都沒想,只有趕快逃走的衝動,偏偏又說了絕想不到的話。

“請問你明天還會不會來。”

女孩低臉看書,連頭也似乎不願意抬。

“你已經走出這步,既然確信不會再後悔,為什麼還要這麼問呢?”

“我只是擔心再見會讓自己衝動低眉,如果明天你還在,我就不來。”

“我明天會來,還是今天的時間,希望你不會再有問題了。”

陳依沒有了,起身離開回去看書,雖然明知不可能讀的進去,卻不願就這麼一反常態的離開,心裡雖然渴望再朝女孩眺望,卻壓抑這股欲望。被拒絕的沮喪並沒有什麼大不了,如果他自扇耳光,幾乎能想像到對方內心的鄙夷和輕視,那才是真正的丟臉。

他打定主意,不管剛才那些話到底是怎麼想到說出口的,既然說了,就不能扇自己耳光!

女孩從一點坐到五點,起身離開。

陳依知道從此大概成為永別,幾乎壓抑不住多看幾眼的衝動,直到女孩的背影消失不見他終於沒有眺望。

‘你大概是不會後悔,可是我也一定不能後悔,我跨出了那一步,既然不能得到你心甘情願的回應,既然流水無情,我也不能當那甘願隨流水放逐天涯海角的落花。’

……

“……你畢竟還小,說這些你也理解不了多少得,更體會不到我的心情和感受。算了,快去睡覺吧,都這麼晚了,明天還得上學。”

陳依被打回現實,茫然三秒,才意識到剛才又發呆走神做起奇怪的白日夢。

陳父還沒有回房的打算,仍舊維持仰面靠躺沙發的坐姿,注視著天花板。

陳依回房躺下不久,又起來,把房裡左右上下仔仔細細的搜尋半天,也找不到總感覺存在身邊的蒼蠅影子。
walter727 發表於 2010-8-19 11:33
第八節 蒼蠅的背後
陳依睡下,又坐起。

還是感覺到那只蒼蠅在身邊,用凸起的眼睛盯著他看,眼睛裡頭映出無數個他的模樣,猶如置身鏡子環繞的房屋裡。

明明能感覺到又搜尋不到讓他不安。

於是翻出好幾年不曾取出來過的,一面印佛,一面印經文的開光佛牌。

小學的時候陳依曾遭遇過幾次怪事,第一次在月圓十五的晚上在沒有障礙物的草坪地看見個老人,轉身工夫回頭就消失不見了。後來還遇到數次俗稱的鬼壓床,諸如此類莫名其妙影子晃過的事情更多。

陳父某次旅遊帶回來這面佛牌,陳依在床頭放過段時間,自此再沒有遭遇鬼壓床。

此刻因為不安又取了出來。

默默念誦便上頭的經文,把佛牌塞進枕頭下,睡倒不久,那只蒼蠅仿佛還在。

如此反反覆覆,起來睡倒,睡倒又起來。一直折騰到淩晨兩點,那只蒼蠅才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讓他能夠入睡。

……

山區裡,幾個穿黑西裝的男人拖拽一塊被暗銀布包起的巨物,約莫兩米多的長度,橢圓的形狀。

在前面領路男人穿件長袖外袍,敞開沒扣,雙手插外套兜裡,不時回頭探視。

這行人最後停在座過去戰爭遺留的碉堡裡,領路的白外套男人掏出個黑色的控制器,紅光射入牆壁,持續約莫十秒,看似無縫的碉堡內壁緩緩開啟,露出裡頭鋼鐵構築的通道。通道中還有三重門,純二十餘釐米的合金鑄造,人通過後自動關閉,讓穿過的人有種只能前進再無退路的絕望感。

即使不是第一次進來,這幾個拖拽重物的黑西裝男人仍舊對這座隱秘的地下設施感到莫名畏懼。

穿過五十米的蜿蜒盤旋的梯道,進入寬敞的空間。門裡有七八個同樣穿白色長外套的男人在忙碌。

一座座圓形,發散白光的臺上擺滿大小相等的隕石。

幾個黑西裝熟練的把銀布拽開,露出來的也是顆隕石,大小較之其它圓臺上的差不多。

領路的白外套逐個巡視眾人手邊的工作。

“這次的意外上面很重視,在我們的國家,如此重要的東西已經到手還被人中途劫奪!我們不但要密切追蹤尋回,更必需追查情報洩露的原點,你們的責任很重大,七門能不能跟總門主交待都看你們了。”

一群白外套紛紛應命。

“總組長!阿拉伯據點送來消息,劫持異物的男子身份已確認,隸屬阿拉伯地方財團的殺手,此行來我國只為收集情報,並非針對異物……”

這人聲音越說越小。

領幾個黑西裝回來的總組長臉色越來越難看。

“哦。這麼說一切都是巧合,一個地方財團的殺手無意中碰到攜帶異物的星門精英,然後他一刀把我們星門精英的咽喉割斷並奪走異物。是不是?”

回報的白外套底下的臉幾乎貼上螢光幕,一個字也不能回答。

“我就跟總門主說,當時星門的高手正巧把臉撕了下來,所以才會被刀殺死。那個殺手又雖然不知道異物為何,湊巧就認為非同尋常見寶起異。一切都只是巧合,懇請總門主把投入搜索的七門兩百多號精英都調回來,讓中樞門把那台冒報廢危險充能的追蹤儀再搬回一百裡外的地下倉庫。啊,還得通知從周圍三個省趕來的四百多個七門精英回去洗澡睡覺,讓我們部門三十多個屍檢不用繼續調查回來吃夜宵……”

白外套的總組長一口氣足足說了五分鐘,末了,湊近那回報的人員,高聲問道“你是不是認為我應該這樣向總門主彙報?”

見一群白外套紛紛低頭不語,他勃然大怒,吼叫出聲!

“還不趕快查!查這個殺手的所有資料,祖宗十八代的都不能放過!一個普通的殺手有可能一刀殺死身套皇帝新衣的星門精英嗎?嗯?普通人一刀的力量比SSG狙擊步槍還厲害?”

白外套們紛紛開啟通訊設備聯絡的,敲擊鍵盤搜索庫存資訊的,一時忙開。

總組長扯把衣領,又從兜裡掏出快手掌大的原型通訊器。

“小彆扭人在哪?”

通訊器裡傳來個聲音。

“總組長回來了。我在觀察間。”

“又在看號觀察對象?”

“是啊。總組長你肯定不會相信,這小孩一點異能腦波現象都沒有,但是換了七個型號的‘蒼蠅’都被他感覺到了!”

“哦?這倒有些意思,我來看看……”

埋頭搜索資訊的白外套裡這時有個人興奮的蹦了起來,遠遠就忙不迭帶的叫喊。

“總組長!找到了,找到了!”短短十來米,那興奮的白外套竟然跑的急喘氣。“總組長,此人原屬月門,十年前因傷退役,後來改換了面貌和指紋先後服務十三個國家的財團,退役前月門代號黑牙……”

總組長的臉不由綻開了笑容。

“我就說嘛,大家不要怕麻煩,看!這不就查到了嗎?出身月門能一刀殺死星門精英就一點也不奇怪了。通知情報門查到的資訊,轉達中樞門我個人建議可讓蝶衣門的An負責處理這個叛徒。我先向總門主彙報,你們也不能放鬆,要繼續追查黑牙退役十年中的背景變化,一定要搞清楚他準備把異物交給誰!”

一群白外套充滿熱情的應命,個個幹勁十足。

總組長走出幾步,又回頭把那個查到情報的年輕白外套叫近面前。

“你的表現是無可置疑的。不過這個事情,希望你能明白,必需說是跟情報門合作之下查證確認的。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白外套仿佛被當頭澆了盆涼水,激動當即冷了下來。

“我聽從總組長指示……”

語氣裡透著難以掩飾的委屈。

總組長曬然一笑,重重拍了他肩頭一把。

“傻小子!我是為你好。各門各司所職,如果是本部的事務大家都知道全是你的功勞,誰也不會抱怨。但你如果把情報門該做的事情都做了,還做的更好,以後還指望其它門的人給你好臉色看嗎?今天你損失一點功勞,但日後各門都會心甘情願全力以赴的説明你,這就是必需考慮的內部協調,互助的關係需要彼此付出,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年輕白外套的滿心失落這才一掃而空,感激不已的點頭道謝。

“多謝總組長關懷!我完全明白了!”

看著轉眼恢復精神回到崗位工作的年輕白外套,總組長臉上掛起笑容,心裡對他越來越滿意。有能力又能夠受委屈的年輕人才有長遠而光明的未來。

總門主如今就在這裡,總組長不是第一次踏進總門主才能居住的地下六層。

但經過密佈無數顆‘黑眼珠’的通道時,仍舊覺得不安。每一個黑眼珠都能發射輻射或者雷射光束,沒有人能不被允許的通過這裡,也沒有人能惡意闖進這條通道仍舊活著。

總組長沒有見到總門主,只對總門主的得力助手,也是他許多女人之一的一級門查做了詳細稟報。末了,不忘把得功年輕人的表現提了。

這個女人很年輕,也很美麗。但總組長不敢隨意抬頭多看哪怕一眼。

“總門主一直說你培養了很多優秀可靠的人才,這個年輕人十分出色。情報門門主剛才也特意提了,說他跟情報門合作追查時竟然想到調取三級備錄資料印證物件身份,如果不是他的機靈,情報門也許要在兩三個小時後才能想到。”

總組長毫不居功的謙虛笑笑。

“情報門主總是太謙虛。所以能這麼快查到黑牙真實身份,如果不是情報門長年累月的悉心搜索整理資訊,也不可能立即調取到十年前的易容改指紋資料。”

女人笑意更濃,連連點頭稱讚兩部的工作。

末了,忽然問道:“S市的觀察物件情況如何?”

總組長深感吃驚,料不到區區一個觀察物件的編號竟然能被這女人記得。

“是個很特別的觀察物件,目前已確認沒有異能腦波現象,但是,更換了七種型號的‘蒼蠅’都沒有瞞過他的第六感,我們仍舊在密切觀察,希望不會是個腦波遭到安哥魯莫亞王異族侵佔奴役的對象。”

“你們繼續觀察號的情況,一旦確認他並沒有成為安哥魯莫亞王的奴役就立即彙報,總門主很喜歡武學上有天份的種子,況且他又是An發掘推薦,所以對這個0.7特別關心。”

“我們絕不會有絲毫懈怠和馬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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