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情與血 作者:蘭帝魅晨 (連載中)

walter727 2010-8-19 11:29:2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45 43787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6
第七節         妖動(上)

    於成傑敘說的夢不由自主浮現在陳依腦海。

    工廠,平頭的黑社會,起重機,被槍殺的女人。

    他急忙探頭打量那些來往的廠區工人,清一色的平頭,整齊的根本不像是普通打工者。

    他剛想說離開這裡時,就見工廠圍牆外疾馳停靠來七八輛白色面包車,車門一開,每輛車裡就湧出來十一二人,也不知道怎麼擠進面包車裡的。

    「趙哥,東洋大師也許把你出賣了。」

    陳依的聲音有些發抖,不敢想像如何應付這種場面。

    聞聲奔到窗邊的趙林一看,大叫快走。慌張失措的錢金星忙領路奔下廠區,在二樓時就看見廠區後門也停了三輛面包車,車門正湧出三群人。

    錢金星快步領趙林三人在二層拐角的一面窄門前停下,匆匆打開門鎖,就把趙林和跟隨他的兩個年輕人往裡頭推。

    「在裡面千萬不要出來。」

    這像是間堆積雜物的小房間,容人的空間很小,只是兩個人就像塞滿,三個男人勉強擠在裡頭幾乎連動彈的余地都沒有。

    「你和冷教護!」

    錢金星忙說還有別的地方,把門一關,重又鎖上。

    腳步匆忙的帶著陳依跑下一樓時,一群黑色西裝的不善者已經跟廠區裡手抄刀具、鋼管的工人形成對峙局面。錢金星臉色大變。

    「我們來不及藏起來了。」

    她的聲音很微弱,有些發抖。陳依看眼背後的門,發覺只有快速通過那裡才可能逃出去,面前雙方人數差距明顯,等到廠區後門那批人包圍過來更沒有活路。

    「姓錢的婊子!把人交出來!」

    錢金星勃然大怒的喝喊發令道「去你媽的!這裡也由得你們想來就來?干掉他們!」

    來犯的黑西裝平頭氣勢洶洶的蜂擁而上,廠區的工人也不畏懼的迎面撲上。

    陳依拽起錢金星就走,快步奔出身後的門,看見圍牆有道鐵門,歡喜之余就要過去。錢金星忙道「那門沒有鑰匙,廢置很久沒用了。」

    失望之余,陳依驚恐的發現左邊就是起重機,起重機那邊是打成一團的廠區工人和那群黑西裝。漸有擴大戰圈波及過來的趨勢。

    「躲這裡!」

    錢金星松開他手快步跑到起重機後面,因為堆積的貨物阻擋,正面打斗的人視線不及,除非繞過起重機轉過來才能發覺有人藏身,確實是個不錯的地方。

    「快過來!」

    錢金星急聲招呼陳依。後者越來越發覺形勢在朝於成傑的夢發展,心裡莫名慌亂。想起於成傑的話,忙道「你藏起重機駕駛艙去!」

    「鎖了,我沒有鑰匙。」

    「那你藏好,腳別放地上,千萬別出來!」

    迅速冷靜下來的陳依叮囑之後就地抓起截鋼棍條,又看到條大孔鐵鏈,抽出腰間短劍直奔那道廢置多年沒打開過的小鐵門。

    他觀察錢金星藏身的位置,會措手不及被射殺的情況只可能發生在有人突然破開這道門進入。他覺得必需主動做些什麼,更期盼判斷不會出錯,絕不願意讓於成傑的夢成為徹頭徹尾的預知。

    械斗波及的范圍越來越大,陳依抬頭都能看見二樓窗口邊拿鋼管搏斗的人影。

    『到底會不會來?』

    陳依眼見前面激斗的人已經靠近了起重機,不由焦急。

    『砰!砰!』

    兩聲突兀的槍響之後,鐵門猛的被人踢開,鐵門外伸出一只執槍的手,正朝起重機後面驚愕的錢金星對准。

    那只手還沒來得及扣動機板,陳依的短劍已經狠狠砍了下去。

    手槍沾染著鮮血跌落地上,陳依一腳把槍踢進門內,跟一腳就朝持槍的人踹了過去。

    正中胸口。

    果然是右臂受傷的大頭,此刻他的左臂也不可能再有威脅性,這一刀砍的他血肉翻飛。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黑西裝平頭。

    陳依揮劍沖上去就是兩刀,兩個漢子還沒來得及退避就雙雙中刀。

    陳依迅速退回門裡,反手把鐵門一關,用鐵鏈穿過生鏽的鐵拉手和門邊的鐵框架空隙,又用鐵棍條穿過鐵鏈的孔鎖死了門,這才放心。

    廠區前後的械斗波及過來,陳依發覺廠區後面的戰斗接近一面倒,寥寥幾個廠區工人的抵抗很快被瓦解,退避中還被人一個接一個亂棍亂刀打翻砍翻,慘叫連連。已經有人看見了錢金星,在叫喊著追。

    陳依一把拽起錢金星時,見她迅速抄起地上的手槍,就朝追過來的人連開兩槍,一時嚇的那群人躲避在障礙物後不敢追。

    「跟緊我!」

    陳依緊了緊手裡的短劍,朝廠區前頭械斗中的人群快步沖過去。

    『一口氣殺出門口!』

    錢金星的現身立時吸引一些黑西裝的注意力,全拿刀棍丟開反抗的廠區工人不管沖過來。

    『慢,他們的動作很慢!』

    眼見兩個揮舞刀棍撲近的人動作,陳依信心大增,照著他們揮動中的手臂連揮兩劍,無一落空的砍個正著。

    錢金星跟在後面提心吊膽的舉槍戒備,見沖過來的人一個接一個全部手臂中刀跌地痛呼,驚喜之余放寬了心的只留意後面追來的人,又開一槍,把那群人嚇阻住。

    接連十三個黑西裝平頭沖近陳依就中劍倒地,一時間滿地哀嚎痛呼,而大門,也近在眼前。

    『沒道理會出現於成傑夢裡那種不可思議的家伙吧……』

    陳依心生活路得尋的念頭時不由想起於成傑夢中那個會發光的人。

    他又砍翻個擋道的黑西裝平頭,拽著錢金星就要沖向再無阻擋的大門時,面前忽然綻放一團彩光。

    一個張微微發福,白淨的臉,出現面前。

    東洋。

    「冷教護一定覺得本大師那些都是裝神弄鬼的鬼話。」

    這團彩光讓陳依心生懼意,因為他覺得跟異寶練功時幻境看見的安哥魯莫亞族綻放的攻擊怪光極其相似。

    『先發制人!』

    他想也不想的揮劍沖過去,眼看劍刃落在東洋身上時,忽然不動了。

    就像砍進一團柔韌的東西裡,刀刃不能進,手部也陷了進去,進不能,抽不出。很快他意識到整個身體都不能動彈,仿佛被無形的線捆綁了神經,完全不能自控。那感覺跟異寶裡修煉的經歷一模一樣!

    但錢金星好像看不見東洋,也看不見他的處境,急匆匆的沖過他身邊,又滿臉焦急的停步回頭朝他喊叫。

    「快走呀!你愣在那裡做什麼?砍空氣嗎?」

    喊了幾句,還著急的回來拽陳依走。但下一刻,她也仿佛被東洋散發的彩光定身,整個人都沒了動作,轉動的眼珠充滿恐懼和不能理解的驚疑,定定注視著仿佛才剛剛看見的東洋大師。

    東洋的臉上掛著抹主宰一切的勝利嘲笑。

    「冷教護,年輕氣盛,自以為是,過份渴望表現就是你不幸的根本原因。你實在不該壞我的事情啊……」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6
第八節         妖動(下)

    那笑容,簡直就是即將行凶的惡魔。

    『運用皇帝新衣的力量?』陳依遲疑,形勢又明擺著讓他沒有遲疑的余地。

    就在這時,連綿不絕的幾團黑光突然從廠區大門外飛射過來,無一落空的全打在東洋身上,他那些亮方的彩光迅速黯淡。

    陳依發覺身體能夠活動了。

    東洋的面目扭曲,眼裡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懼。

    「你是誰!你們是什麼人?不可能,你們不可能傷害本仙!不可能!」

    任憑他如何吼叫,身上的彩光在不斷射來的黑光作用下,終於徹底黯淡下去。

    廠區大門先走進來一條單薄矮小的身形,其實並不太矮,但因為她的面容很成熟,體型卻太單薄,盡管有1.6左右的身高,看起來還是給人一種矮小瘦弱的感覺。她的頭發細如絲,很長,隨著前進的腳步在風中飄蕩。

    她手裡握著把形式古怪的銀色手槍。黑光就是從這把槍口射出來的。

    她身後還跟著兩個男人,米七八左右的身高,肌肉異常的發達,眸子裡透出冷漠的灰色。微微攤分開的雙手上都綻放著彩色光團。

    東洋扭曲的臉上寫滿痛苦,片刻,眸子忽然失去色彩,整個人爛泥似的癱軟在地上。

    陳依猜到她們三個是總門的人。

    錢金星卻滿臉莫名其妙的驚詫,幾分恐懼,幾分不知所措。

    為首跨進廠區的她直走過來,伸出只手,輕輕搭落沒有閃避的陳依額頭上。

    『我是An,什麼也不要說,不要做,當我的手離開時,就閉上眼睛走出大門,師娘的車在外面等你。』

    『她就是An?』吃驚的陳依極想把她打量個夠,但不能不閉上雙眼。他更想跟她說幾句什麼,但他能接受An傳來的聲音,卻無法通過玉佩傳遞自己的聲音。

    七秒,沒有多久。當An的手離開他額頭時,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他閉著眼睛,一步步走出廠區大門,沿著左面圍牆又走了一段路,看見王佩琪的紅色跑車。鼻子裡好像還殘留著An發上獨特的清香。

    廠區裡An一行三人仿佛根本不存在,械斗的人誰也沒有理會,仍舊投入在激斗裡,那些盯著錢金星動向的人飛趕過來途中,對接近的兩個總門的人視若不見。在靠近時,忽然全部暈倒。

    錢金星看著這一切,看著明明在身邊,但近在兩米外械斗的人好像根本看不見的An。

    「你們……」

    約莫三十多個人被那兩個冷漠的男子用不可思議的手段弄暈後,他們回到An身邊,語氣冷靜的對錢金星道:

    「錢金星,蝶衣門所屬浩氣武館學員。經過多年考核觀察,從今天開始正式加入總門,成為九級民兵。你還需要在這裡呆到警察趕到,離奇古怪的事情全當從來沒有看到。你的疑問會由你的館主解答。日後任務和行動全由浩氣武館館主轉達,特殊事件則聽命本市蝶衣門最高級別的二級戰士,五級行動組長An的指示。」

    錢金星驟然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只覺得既然跟武館有關系,對她就必然無害,理當不是壞人。

    「警察很快會到,我該怎麼說?」

    「裁決門認為陳依沒有前科,也不屬於000教信徒,況且只是個誤交損友的小孩子,認為不必要卷入此事。今天他根本沒有來過這裡,至今也沒有見過你,這些人看到個孩子揮刀砍傷十幾個人會很自然的被警務方面判定為集體幻覺。前會道門頭目東洋死於大頭的錘擊,你、以及暈倒的那些人都曾親眼目睹。事情就是這樣,還有疑問嗎?」

    錢金星當然有,但都是些此刻無法問的話。

    這三個人又原路離開,如來時般,明明存在,但械斗的人群偏偏無一注意,好像根本看不見。

    廠區外,警笛的鳴聲越來越近。

    王佩琪的紅色跑車早已啟動,載著陳依急馳而去。

    半路遇上魚貫一串的警車時,王佩琪單手抱著陳依的頭按倒在腿上。

    與警車交錯過去時,她的目光瞟了眼車窗外錯過的為首那輛警車,那裡頭也有一雙眼睛朝她瞟過來。

    『又是這個女人!總是出現在犯罪現場,總有一天我會揪住你的辮子,讓你原形畢露!』

    直到警笛的鳴聲遠去許久,王佩琪才松開按著陳依的手。

    「沒嚇著吧?」

    「還好。師父剛才?」

    「沒什麼。只是不湊巧碰到一個鑽牛角又充滿正義感的警察,讓他看見你跟我一起的話會不斷騷擾你。」

    「師父騙我!」

    陳依忽然蹦出這麼一句,讓王佩琪頗有些莫名其妙。

    「An肯定是這個城市的人,否則不會來的這麼及時。」

    王佩琪不由恍然大悟,失笑道「我要保護她的信息,也同樣會對別人保護你的信息,不該追究的別探究了。」旋又幾分關懷的摸把陳依頭發道「沒想到東洋會是安哥魯莫亞異族的異變者,察覺到這點時因為擔心你的情況就一口氣請了三個在本市的蝶衣門戰士過來。還好,你沒受傷。」

    旋又自嘲似的笑道「可惜只是七級異變者,回頭他們肯定會抱怨,說牛刀殺雞,大材小用。」

    陳依不由心生感動,旋又覺得奇怪,未免來的太快。

    「笨蛋。以後要學會使用皇帝新衣的『眼睛』觀察情況。皇帝新衣具備視覺干擾的能力,如果有心完全能讓肉眼看不到存在,東洋從開始就在廠區冷眼旁觀了。你看不到,但蒼蠅觀察之眼看見了。」

    陳依一點即通的驚喜反問道「只使用皇帝新衣的眼睛麼?」

    「就是那樣。別人看起來只會覺得你的目光跟平時不同,其它沒有異樣。」王佩琪肯定了他的理解,又安慰似的道「這次也不怪你,畢竟剛經歷這種事情缺乏警覺性,很難相信會那麼容易碰到安哥魯莫亞異變者。況且東洋的腦波異變程度還不深,如果今天不是使用了干擾正常人視覺信號的能力『蒼蠅』也不會發覺。」

    陳依恍然大悟,想起剛才的事情猶自感到後怕,安哥魯莫亞異族的力量實在不是常人所能對抗。

    「000教的事情怎麼辦?」

    「剩下的你不用管了,錢金星都早已經做了安排,躲藏在雜物房的趙林三個會被警察帶走,000教在本市的勢力今天之後基本算是被警務方面瓦解了,以後也難以產生什麼危害。剩下的蝦兵蟹將也難有作為,只會淪為某些勢力的犯罪爪牙,自然會有警務的人費心。以後不必再跟000教扯上關系。」

    陳依暗覺這樣太好了,旋又替自己擔心。

    「可是今天這樣會不會帶來麻煩?」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6
第九節         循循誘導

    「An他們會處理。集體看見飛碟之類奇怪的事例有很多,心理學上稱之為集體臆想症。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連砍十幾個人在警察聽來就跟看見UFO差不多,不會在意。不過以後要注意些,類似的情況發生多了,警務方面的人就會盯上你。如果你本來的身份面目曝光,以後也別指望退休了,離開了總門,國家某些部門以及境外某些組織也會不斷試圖說服你效力。」

    「嗯。」

    「000教的事情你辦的很漂亮,裁決門對於事件的評價也是這種觀點。」

    獲得肯定和贊許陳依難免感到開心,但他很快發覺師父的表情並不很高興。

    「不過……我希望你以後下手別太狠。今天那些被你砍傷的人手都廢了,就算手術做的成功以後也拿不動重點的東西。」王佩琪語氣鄭重的盯著他道「明白嗎?這對他們的影響是一生。」

    陳依心裡莫名有些自責,卻又覺得難以完全接受。

    「我知道你想說他們都不是好人。不過黑社會的成員不一定都全無良知,械斗之類的事情是他們那個世界裡生存所必需做的事情。大多心理沒有變態,也不會做些人神共憤的惡事。我教過你如果運用內氣,近距離戰斗通過施放體內的氣,只要一點點就能夠把普通人震暈,造成輕微的或者暫時的腦震蕩,既無法再傷害你,事後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這番話才讓陳依能夠接受,意識到當時的確沒有心存善念,才會想不到更好的反擊方式。

    「我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這樣。」

    「希望吧。本來裁決門方面還有任務安排給你,但是因為這件事情讓我認為你暫時不適合行動,因此我做主讓你休息兩年。這兩年就專心練功提高自己,安心在學校呆著,安心談談戀愛。你家裡的情況我多少知道點,希望談談戀愛能幫助你體會溫暖,能學會多替別人考慮一些,消消你內心的戾氣。」

    陳依雖然有些不高興,但這時因為王佩琪的話對於今天傷人的事情心生幾分內疚,再者也知道師父既然做了決定他反對也是多余,況且他也沒有興趣再從事這種類型的任務,但也明白現在的他除了這種事情做不了其它。

    「我知道你不高興,覺得我小題大做,但這是為你好。戾氣太重,偏偏又總經歷這些黑暗裡的事情會變的越來越嗜血,越來越冷酷無情,毫不考慮別人感受。」

    「嗯。左右現在這麼小也做不了別的事情,這種潛伏類型的工作讓心裡很難舒坦。」

    說著見王佩琪遞過來個存折,疑惑的接過打開,見戶名是他的,裡面有一千五百塊錢。

    「這是?」

    「九級民兵的基本工資,獎金另外結算,任務過程的必要花費另外補貼。」

    陳依驚詫之余又覺得好笑,王佩琪見著了失笑伸指點了他額頭一下道「大俠要吃飯,小俠也要吃飯呀。」

    兜裡有了錢陳依覺得很高興,一時拋開了被冷藏的不快。擁有人生第一張屬於自己的存折。還是工商銀行的,他家的住宅區裡就有分行,他很喜歡這銀行的標志。以前就想開戶,過去還沒有身份證,有了身份證後一個現實的問題讓他不能開戶。

    身份證被陳母保管,陳母對於戶口本身份證這類東西十分在意,動用勢必親自陪同,如果知道他開戶,陳父也會知道。如果陳父知道他存了私房錢,就會把本來就少的早餐費取消,認為他在學校其實不必零花錢。

    陳依很清楚陳父的性格,至少在這件事情上他很清楚,所以至今不敢動開銀行戶頭的念頭。

    「有這麼高興嗎?」

    本以為是為錢歡喜的王佩琪聽陳依說了原因後才覺釋然,又為這份孩子氣好笑。

    「不方便用你的本名開戶,所以用的陳君,不過陳君的東西都屬於你,不會有別人分享也不會被zhan有。」

    「這樣就很好了。」陳依已經迫不及待的要把樹下埋藏的錢存進這戶頭,還琢磨好了存折該藏放在家裡什麼地方才能避免被陳母發現。

    當他在園林下車跟師父道別後,直奔家裡後面的草地。這時分不如晚上安全,很可能被人發現他挖掘裝錢盒子的舉動,不過他不在意了,因為這是最後一次。

    走出銀行時,陳依覺得街道都尤其明亮,忽然明白為什麼大人們都在意錢的問題,因為有了錢,人似乎就有安全感,走路都似乎充滿底氣。他現在起碼不必發愁跟蕭樂談戀愛的花費問題。稍後去探望王冰的母親時也能稍微買些像樣的禮物了。

    蕭樂放學見到陳依時,尤其熱情,也不管許多學生看,就親熱的撲他懷裡。有認識的同學朋友問起時,毫不避諱的說是她男朋友。

    「不怕老師了?」

    「我只是怕你學校的老師會處罰你呀,我學校嘛……才不怕呢。難道老公不知道學習好的學生總會犯錯輕饒麼?」

    陳依還不曾關心過她的學習問題,聽了不由感到好奇。

    「看樣子你學習成績還不錯?」

    「老公不知道我的外號呢?」

    「哦?」

    「No.one!」

    陳依的吃驚這時就不止一點點了,雖然並不覺得蕭樂苯,但認識時她就無法給人好學生的印象,怎麼也不可能跟第一名聯系一起。

    止不住的懷疑道「不會是倒數那個吧?」

    「去!」蕭樂不滿的揚手輕打他一記。「當然是正數!有我在的年級,No.one的名次就沒有被撼動的余地。」

    這話不是一般的拽。陳依也不敢懷疑她是吹牛了,抱歉道「過去真把你小看了。」

    「虧你還敢小看人,我猜老公一定是倒數的!」

    「為什麼?」

    蕭樂信心滿滿的道「上次幫你拿書包就發現裡面根本沒放書,明顯作業都不寫,不是倒數才怪呢。」

    陳依覺得有意思,想了想點頭承認道「猜的不錯。尤其是英文。」

    「晚上吃完飯來我家呀,我教你!」

    陳依誇張的打了個呵欠。「教點別的吧,對著英文我想睡覺。」

    「嗯……那英文就先不管,其它科目讓我這個No.one全方位為你輔導!還是免費不收補課費的喔。」蕭樂說罷尤其得意道「你老婆很好吧?」

    「非常好。」

    「真的很好喔,你老婆的No.one呀可不止是學習成績,當然還有這張天生的漂亮臉呀,迷人的身材呀,你一定要好好疼我!」她沾沾自喜的說完了,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公可不要覺得我自戀喔,我只是說事實嘛……」

    一路閒聊,的士駛進了XX村。王冰家裡的人不少,十一二個陌生男女,大多說的是本地話,像是親戚,個別兩個衣著也十分光鮮。

    這頓飯吃的挺沒意思,陳依和王福幾個孩子根本插不上話,都是在聽那群大人在說。其中讓人特別注意的是這些人幾乎都表示能有辦法救王冰和他父親出來。但王冰的母親對此反應卻十分平淡,言語多是推搪,好像完全沒有興趣。反而王冰的女朋友十分在意的詢問究竟,最後一聽說打通關系需要的巨額花費又滿面憂慮的低下了臉。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7
第十節         為什麼……感動?

    飯畢,那些人陸續散去了。王冰的女朋友終於忍不住道「他們可能真的有關系能幫忙!」

    王冰的母親淡淡然叫她收拾碗筷。

    這一刻陳依才感到這間屋子跟過去的差別。

    上一次來,這些事情都有別人做。

    一行人陪著在看電視,但王冰的母親明顯在怔怔發呆,別說電視播什麼沒看到,恐怕連聲音都傳不進她耳朵裡。

    王冰的女朋友洗完碗筷出來時雙手都凍紅了,呵著熱氣,搓著雙手坐下,又道「他們可能真的有關系……」

    「唉……」王冰的母親忽然嘆了口氣,怔了片刻,眼眶漸漸泛紅。「我跟他這麼多年了,一起經歷過很多苦日子。他是個好丈夫,很少在外面鬼混,畢竟走的黑道,喝醉酒什麼的難免說一次不沾女人的,我不怨。他從來沒有嫌棄我變成黃臉婆,更沒有在外面包養女人,平時喝酒去夜總會三陪小姐都不要的。我對他沒有過怨言,如果不是還有王冰這個孩子,他出了這種事情我也沒有心思一個人活。沒有人比我更希望他能沒事。」

    眾人都被這番話感染了情緒,王冰父母那張過早顯老的臉足以說明他們過去經歷的困苦。

    蕭樂似乎更容易被感動,抱著陳依的手都特別用力,還忍不住插口道「那為什麼阿姨不試試呢?或許真的有辦法。」

    「你們都還是孩子,不知道人心險惡。大家都認為雖然出了這種事情,但是我手裡肯定還留的有些錢。對你們我也不怕說,的確還有點的。他早就知道賺這種錢很難有好下場,為這一天做了准備。所以現在過的這麼節省了,一來避免麻煩,二來要為王冰將來出獄後考慮。他是個男人,將來要養家還要有自己的事業,沒有點本錢將來能做什麼?」

    陳依覺得心裡有些難受,不由自主的想到母親。陳母是個非常注意儲蓄的人,除了置辦家業外任何奢侈的東西從來不買。曾經也對陳依說過類似的話,說陳父花錢太大手大腳,將來孩子大了結婚要買房子,女兒也未必就能找到個有錢的男人,也要預備著能幫忙,起碼房子的問題要考慮。

    陳父其實也說過類似的話,但他花錢的奢侈行為和陳母比較起來就顯得沒什麼說服力,也無法讓陳依此刻思之感動莫名。

    「如果真有辦法我又怎麼會不想呢?昨天晚上我也跟你說過,他們的事情本來就不小,省裡有領導有給市裡打過電話詢問,很重視這案子。別說用錢了,就是省裡有關系這事情也很難辦下來。昨天也問過可靠的人,都說即使把死刑判成無期都沒什麼可能。你們還小,你呢也畢竟還年輕,不知道人心險惡。今天來的那些人說起來不是朋友就是親戚,但他們有多少能量我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開口說要三百萬包搞定,那個說四百萬包搞定。我們給了錢,他們要麼不聯系了,要麼說遇到什麼問題錢還不夠,幾經折騰最後跟你說聲對不起,因為什麼意外事情辦不成。那些給出去的錢你們以為還拿的回來嗎?」

    陳依這才恍然大悟,卻忍不住覺得事情未必就如此。他的疑問被王冰的女朋友問了出來。

    「可是這些都是親戚,不可能會騙我們吧……」

    王冰的母親淡淡搖頭。

    「親戚……我也不能說每個人都存心來騙錢。他們認識點人,聽說過類似的案件花錢能辦,覺得事情有可能成,也不知道情況的。有些情況再多錢也買不回來命。他們只是想幫把忙順便賺點錢而已,但這事情他們幫不了,我們花錢是白花,最後事情也辦不成親戚也當不成。」

    「王冰他父親早就交待過我,如果他出了事情,事情能花錢解決不需要我們找任何人就會有人辦好。該給多少錢他出來後會處理。如果他出不來就說明事情花多少錢也搞不定,任何人來說能幫忙都要回絕。他經歷的事情比我們都多,什麼情況比我們更明白。就像他說的,萬一他出了事情,但是還有給家裡人留的,他這輩子沒有白干。我們自作主張亂來把他命賠進去的一點錢這麼折騰進去,讓他死都不能瞑目嗎?他下了陰曹地府都會覺得不甘心,都會覺得這條命拼的不值啊……」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已是哭腔。王冰的女朋友把她抱住,不停的喊『媽,別哭了,別這樣……』,淚流不止。陳依也覺得喉頭哽咽,像一個忍不住就得哭出來,蕭樂根本就忍不住,眼淚早流的稀裡嘩啦。

    但王冰的母親止不住的還在說,仿佛要把心裡的話一口氣說出來,說個痛快,說個徹底。

    「……王冰他爸當年做這些買賣時我就怕,怕總有一天會出事,當時就勸,說只求一家人平安過一輩子,要那麼多錢沒必要。可是他的話讓我沒有辦法反對。他說哪怕最後搭上了命,能給我和王冰換來幾百萬,他就值了!一個男人為了老婆孩子說出這種話我還能說什麼?」

    「他沒有騙人,有了錢也很少在外面吃飯,更別說給自己買什麼貴東西。連他手上的金戒指都還是前年過生日王冰買給他的,還被他罵,說他根本用不著這些,我們喜歡自己買了用就行了,叫王冰對我多孝敬些就行了……他的錢都是用命換的啊……都是為了我和王冰將來能過的好,我怎麼敢浪費一分一毛!他出了事情,我知道很多人背後笑我男人也有這天,笑我男人快打靶了,我要當寡婦了。可是我不覺得丟臉,有這樣的男人我很驕傲,如果還有下輩子,我還是願意跟他過一輩子,不管窮還是苦我都願意。」

    「我也不嫌自己孩子不讀書不上進,我兒子像他父親,有擔當。這次他跟著出這種事情,沒錯,很丟人!但是村裡一起出事的幾個孩子的父母誰敢跑來指責一句?沒有!自己的孩子是什麼德性自己清楚,事情誰惹起來的他們清楚!王冰沒有推諉,反而把能擔上的責任都擔了,他們再不要臉也不敢跑來這裡指責王冰帶壞他們的孩子!」

    滿屋子裡已經只剩了哭腔,陳依雖然忍著沒有流淚,但他已經連嘴都不敢動作,因為他知道哪怕稍微的一點動作,都會讓他止不住跟著哭出來。

    「現在是真的沒辦法了。收過王冰他爸錢的官員有很多,他出了事情,這些人都跟著怕。不敢不盡力幫忙的,因為都知道一旦定了死罪他會為求減輕罪行把他們都拉下水。如果這些人都盡力了也沒有辦法,那就是真的沒有辦法。我也只能等,只能盼。就算他真的出不來,也要等王冰出來啊,我男人就算看不到王冰有兒女,我得替他看到,他抱不到自己的孫子,我得替他抱。他就算下了黃泉,在天有眼看到這些也會很安慰,知道他自己拼了大半生把命搭進去也值得,他沒有白拼!」

    「你們都很好,沒有忘記王冰。王叔他們也很好,沒有人走茶涼,也只是為了探望來這一趟。有沒有人情,有多少人情怎麼會看不出來?沒有人走茶涼就是人情,就算現在這樣來探望拿的東西跟過去沒有區別就是很純粹的人情啊。別說我本來就不會把自己男人的血命錢白白浪費給別人,也不是說我嫌棄禮物輕重,有多少能力多少心意我知道。就算我再傻,看看這些人過去來都帶幾百上千的禮,今天就幾十塊的水果也知道他們是什麼人了。世態炎涼,沒有什麼事情的時候很難看得出來人情的,就算我忍不住想為自己男人想點辦法,這些人也讓我不敢信任啊……」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7
第九章 如果能夠忘記…… 第一節         情理

    離開王冰家裡時已經過了晚上十點。

    蕭樂還在抽泣,手裡握著團紙不時拭淚。

    直到攔著的士,上了車,她的情緒才漸漸平復。張口第一句話就暴露她仍舊沉浸王冰家裡氛圍的真實心情。

    「老公,你不要在外面混了,我想平平安安跟你過一輩子。」

    陳依哭笑不得。即使不說事情過了他沒必要跟混混一起玩,學校裡那種混混哪裡會隨便沒命,最多就拳打腳踢夾棍子敲打,再倒黴點也就是西瓜刀留下外傷。

    「好,以後我們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嗯。」蕭樂答應罷了,擦干了眼角淚水,片刻,忽然撲哧一笑,揚手打了陳依一記。「討厭!我太投入了嘛……你還笑人。」

    陳依心想總算回過神了。

    轉而又記起王冰母親的話,還是覺得王冰的父親做為丈夫和父親的身份做為確實可敬。忽然明白即使一個罪犯的死刑毋庸置疑的連他最親近的人都覺得該這樣,但是他如果有好的一面,讓人感動和敬佩的一面,也不會因為他是個死刑犯而改變。雖然也不會因此改變他的死刑。

    情理混合一體,又分開獨立。

    他覺得過去看新聞跟著陳父和大人們說某個落網的罪犯如何該死,甚至想當然的臆測其人品德性實在不應該。終於體會到陳父常掛嘴邊那句話的道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陳父每次說時都加上『毛主席說過』。當然,陳父提起時多是指責陳母沒有詳細了解就隨便說他鬼混不對。

    陳依此刻覺得隨意評論一件事情和人的確太想當然和不負責任,的確如毛主席所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真正全面的了解一件事情怎麼可能評論的不離事實真相呢?

    「老公,去我家吧!」

    「啊,幫我補習功課?」

    「好呀。」蕭樂笑不停,這話連她都不相信。

    明明才吃過晚飯不久,她堅持要做點宵夜給陳依吃,兩人下了的士又購買了些食材才上她家裡。

    陳依喝茶在旁邊看。

    開始有心幫忙也不過洗洗肉菜,切了沒兩刀就被蕭樂趕走,說他切的什麼東西。陳依有些郁悶,畢竟有過不少做飯經驗,但看到蕭樂的刀功後,只能心服口服的搬張凳子在旁邊喝茶。

    他本來覺得切的還可以,但蕭樂切出來的片和絲薄度只有他的三分之一。

    「老公喜歡什麼口味?」

    「隨便。」其實陳依吃東西比較挑,很喜歡的菜式口味也固定,完全不喜歡追求新鮮感。很喜歡吃辣,誇張到什麼地步呢?陳依在外面就吃桂林米粉,每次放辣椒都會引起其它食客驚異的注視。曾經有間米粉店的老板娘看到他放辣椒後半開玩笑的說做他的生意沒錢賺。一罐辣椒就三塊錢,快被他吃了一半。

    不過蕭樂吃不得辣椒,陳依也就不提這方面的要求了。

    一道蒜蓉生菜,一道椒鹽排骨,一盤三絲清炒雞腿菇。折騰了大半個小時。

    陳依嘗了後贊不絕口,蕭樂很高興的讓他多吃點,又問要不要喝酒,陳依哪裡還敢碰,連忙搖手。蕭樂見狀笑個不停,最後還是拿了瓶紅酒。

    動筷沒一會,忽然聽見大門有鑰匙聲,陳依以為是蕭樂家的保姆,但看她臉色變的很難看,才意識到是她父親回來了。

    門打開時走進來一個說實話很帥氣的男人。約莫米八的個頭,寬厚的肩膀,皮膚很干淨白皙,戴副金絲眼鏡,斯斯文文的,又沒有絲毫陰柔之氣。

    進來的人十分錯愕,又很快恢復常態,語氣溫和的道「有同學在?」

    陳依沒來得及開口問好,蕭樂已經冷冷道「你管得著嗎?滾!」

    一句話讓場面變的尷尬。陳依覺得她這麼說太過了,有他這個外人在場,未免太讓她父親難堪。

    這男人意外的沒有生氣,尷尬之色一閃而逝,語氣有些不自然的輕聲道「剛下飛機想回來看看……」

    「看完了,可以滾了。」蕭樂的聲音還是那麼生硬冷漠。

    最尷尬的當然是陳依,他原本一直在考慮該不該插話,見那男人沒有發作的就那麼准備轉身走時,忍不住覺得這男人實在很可憐。更覺得他們父女這樣的關系很可悲。

    「小樂。」

    陳依的輕喊讓那男人停住了步子,蕭樂明白了陳依的意思,愣了會,表情有些遲疑。最後還是勉強道「回來了就進來咯。」

    那男人回身時,目光裡流露幾分感激的朝陳依投望過去,連忙脫了鞋,關上了門。他脫下長外套,掛在門口的衣架上,臉上掛著很刻意堆起的微笑走到餐桌前。

    「這是你做的?沒想到學會了這麼好的手藝。」

    蕭樂根本眼也不抬,沒好氣的道「這是做給我男朋友吃的,你如果沒吃飯自己做去。」

    「男朋友?」那男人的聲音不由自主的提高了幾分,臉色也變的有些難看。

    蕭樂夷然不懼的站起來,瞪著他道「怎麼?管你什麼事?你管得著?還是說不高興看到我男朋友在?不高興看到你就滾,我還不想看見你呢!」

    那男人沒有怒色,不敢正對蕭樂視線的偏開了臉。

    陳依沒辦法冷眼旁觀下去,又輕喊了聲「小樂。」

    蕭樂忽然哭喊起來,頻頻擦拭仍舊淚流不止。

    「老公你不要這樣逼我!讓他進這個屋子已經是我的極限了,已經是極限了!」

    她跑上二樓,隨即是房門重重關上的聲音。

    那男人的身軀明顯微微一抖,驚疑不定的看著陳依。好久,才從牙縫裡擠出不自然的聲音。「小樂跟你說了?」

    「啊……是的。」

    「對不起,突然回來讓她這樣,也讓你這麼尷尬,我還是走吧。」

    那男人抓起剛放下不久的公文包,就要離開。

    「等等吧,我想試試。」陳依叫住他,決定跟蕭樂談談。

    那男人有些意外,轉身看著陳依,慘然笑道「不會看不起我嗎?」

    「我覺得父女之間的血緣關系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到死她還是你女兒,你也還是她父親。因為愧疚,自責,可以把父親應有的顏面和位置丟開到這種程度了,至少我看著已經無話可說,只想試試幫忙,也是為她。」

    那男人用力的抓著嘴臉,似乎在努力壓抑內心激蕩的情緒,慢慢坐下,半響,忽然打開公文包,從裡面取出幾張東西遞給陳依道「一直想給她,請求原諒和寬恕。但是我根本沒有機會說話,她永遠對我是一個滾字。麻煩你給她看看吧,雖然這不足以改變什麼,但是我能請求原諒的唯一誠意了。」

    陳依接過時,問了句「我可以看嗎?」

    那男人沒有遲疑的微微一笑。「可以。這些年一直躲躲藏藏唯恐別人看出什麼,現在忽然覺得如果讓全世界知道了,都笑我,看不起我,能夠因此換來她的原諒的話那也沒關系。」

    陳依低頭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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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如果能夠忘記

    這是手術單,截除男根的手術單,時間是兩年前了。

    陳依內心的震撼無法言表,盡管不希望讓對方誤會,還是忍不住的望了過去。

    那男人表情很坦然,微微一笑。

    「我想夠了。」

    陳依折身跑上二樓,蕭樂的房門沒鎖,裡頭傳出她悲傷的抽泣聲。

    「我進來了。」

    他推門入房,蕭樂趴枕頭上在哭,抽搐的身體足以顯示出她心情的悲痛。

    陳依把她抱住,什麼也沒說的等著,半響,蕭樂的情緒稍稍平復。

    「老公,我真的做不到,真的,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跟那個人這樣,也覺得我這麼對他說話很不好,可是我真的無法控制自己……」

    「看看這個吧,如果真的不能,我也不再說勉強你的話。」

    蕭樂擦了把眼淚,接過那幾張手術單,看了幾秒,好像看不清似的抬手擦了把眼淚,定睛又看。

    然後整個人都僵在那裡。

    「假的吧?他要弄這樣的東西還不容易嗎?認識那麼多人,隨便給點錢就行了,傻瓜才相信!」

    蕭樂嘴裡這麼說著,卻沒有丟開手術單。陳依知道她不願意相信,其實已經相信。手術單很舊,不是長年帶身邊不會有那些痕跡,況且今天事發突然,又怎麼會是處心積慮騙她原諒偽造的東西?

    蕭樂的父親忽然走進來,似乎開始就跟著陳依上樓了。

    「我不介意請你男朋友幫忙檢驗真偽。」

    蕭樂抬臉看著他,表情變幻不定,十分復雜。

    「小樂,可以原諒我嗎?你知道爺爺奶奶去世的早,我很小就是孤兒,認識你媽媽後一直感到很幸福,有了你更覺得如此。心裡只裝著你們,別的事情什麼都可以放下,你知道我這人沒什麼嗜好,不斷工作,賺錢,再工作再賺錢。只是抱著要讓你們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這樣的念頭……」

    「不要說了!更不要跟我提那個賤人!」

    她父親沉默,眼裡流露出壓抑不住的、對往事的追憶和痛苦。

    蕭樂激動的抓緊被子,止不住的痛哭。

    「老公,我不是不想原諒他,真的不是。可是我做不到,他一靠近我就覺得恐懼,就覺得很髒,很髒!看到他就忍不住想起來,一發覺他接近我就忍不住害怕,想吐,甚至有種殺死他的沖動!我真的做不到,如果能夠忘記那些事情多好,其實我早就知道他不是故意的,當時真的瘋了,可是我做不到……」

    「對不起!」那男人緊抓嘴臉,好不容易擠出這麼三個字,掉頭就走。

    陳依無言的抱緊了蕭樂,不再說勉強她的話,畢竟這種事情他沒有切身感受,無法想像蕭樂承受的心理壓力和痛苦。

    「也許我不該多事,也許我不該多事……」

    蕭樂緊緊抱著他胳膊,搖頭。

    「不是的,老公,不是的……」一陣,她情緒稍稍好轉,忽然轉臉道「老公,可不可以幫個忙?」

    「嗯?」

    陳依追下樓時,蕭樂的父親面對沙發,雙肩顫抖,像是在抽泣。察覺到他的到來時,又很快恢復了鎮定,卻沒有轉身相對。

    「蕭樂說你從來不吃飛機上的食物,趕飛機到現在肯定沒吃晚飯,桌上的菜可以帶走。」

    「謝謝你。」

    男人沒有回頭,也沒有動作,直到陳依上了二樓,他才捂緊了嘴,看著餐桌上的菜無聲痛哭。

    「老公,他走了嗎?」

    「大概還在哭吧。」

    陳依張臂把蕭樂抱住,後者低垂著臉,怔怔發呆。

    「這樣的場面,老公會很難過吧。」

    「這種時候我哪裡還有資格對你們提難過兩個字。」

    蕭樂又怔怔發呆。半響,忽然喃喃自語般道「恨不起來了,以前還總能生氣就叫他滾,現在生不起來氣了。可是……沒辦法的,真的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當他的女兒,心裡崇拜他,敬重他,佩服他,認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父親,最有本事的人……如果能夠忘記那多好……可是不能啊……不能忘記怎麼可以當作沒有發生過,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原諒他,像過去一樣呢?」

    「就這樣吧,不必再勉強了,也許過些年會慢慢好起來。」

    「永遠都不會。」蕭樂的聲音有些懶,有些頹廢。「大家都誇我漂亮,聰明,什麼都第一。可是我自卑,一直都自卑。不管多開朗,多活潑,心裡都感到自卑。那不是shi身,誰知道了不覺得惡心進骨子裡?對誰都自卑,對老公也是,所以老公不願意跟我那樣我也不怪你,不是非常喜歡我也不怪你,多惡心的女人呀,沒有馬上讓我滾遠點都算是可憐我了呀……」

    「別亂想了,沒有這種事情。我很喜歡你,你真的很好……」

    陳依的安慰話不見作用,蕭樂眼眸灰黑,神情懶懶的,默不作聲。

    當樓下傳來關門的聲音時,她才恢復了些精神,抱著陳依,靠他懷裡,漸漸入睡。

    蕭樂睡著沒多久又忽然醒了,揉了揉眼睛,朝陳依笑笑道「老公,今天晚上你回家好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陳依莫名擔憂,忽然怕她做什麼傻事。

    「我回家倒是可以,但是你會不會做什麼傻事?」

    蕭樂撲哧輕笑。

    「我又沒有做壞事,干嘛要做傻事?老公別亂想啦,只是覺得睡不著,心情也很亂。你在旁邊又會替我擔心,可是我又提不起精神,反而還替你擔心,又覺得這樣子害你擔心很內疚,更難受啦。」

    「好吧。明天中午我去找你。」

    「嗯!」蕭樂重重點頭,見陳依起身了,又道「我不送你啦老公,懶得動了。」

    「沒關系。」

    陳依走下樓後,還是覺得不放心,於是打開了兩道門,速度分先後的一拉一推,成功制造了出門離開的響動。

    靜靜等了會,不聞上頭有動靜,又走上樓偷眼打量,見蕭樂抱著被子,抓著電話怔怔發呆,這才放心下來。

    小聲的口上門下樓後,只覺得這種事情實在讓人無可奈何。都悲傷,可是發生的過事情產生的痛苦無法因為原諒而消除。

    『如果能夠忘記那多好……』

    想起蕭樂這句話時,陳依不由自主的想起路遙,又想起了林青。

    『上次如果問了她電話就好了。』

    陳依這麼想時,忽然看見樓梯道那有個似曾相識的身影。

    連忙邁步過去,先聽見說話的聲音。

    「嗯,我能體會你的感受。畢竟我也跟你一樣經歷了這種可怕的事情,每一次看到他時我也和你一樣感到惡心,骯髒……」

    這的確是林青的聲音。

    陳依暗想會這麼巧?躡手躡腳的走進樓道,就看見林青抓著大哥大在通話。

    聽了一會,像是在幫助某個有著蕭樂那樣不幸遭遇的人排遣情緒。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8
第三節         巧合

    補……嗯……忘記幾天前拖欠的章節了,反正是補更。

    ********

    偷聽是不好的事情,但陳依沒好臉色的雙臂交錯抱放胸前,默不作聲的靠牆上靜靜偷聽。

    直到二十多分鐘後,終於有結束通話的跡象。

    「事情能變成這樣其實你是幸運的,他的確還是個好父親,能夠忘記這件事情像過去一樣好好相處,好好生活,再也不用在每個夜晚獨自一個人時想起陰影恐懼的發抖,孤單的無所適從,也不用再對每一個仔細打量你的目光都充滿驚懼和懷疑……比起我實在幸福太多了。我可以幫你忘記,可是無法幫自己忘記,我也沒有你這樣一個讓人不得不原諒,再也恨不起來的好父親……嗯,你決定了時間的話就通知我吧,沒關系,隨時都可以……可以呀,有你男朋友陪著更好,你會比較有安全感,更容易進入催眠狀態。嗯,嗯……那先拜了,早點休息吧,別想太多了,會好起來的。」

    電話掛斷後,林青回身朝陳依望來,並沒有吃驚的表情。

    「我說是誰這麼不道德偷聽別人通電話呢,原來是你。」

    陳依沒好氣的道「你的經歷可真復雜啊,被人輪奸,還被父親強奸,還有些什麼?我挺好奇的,想了解這世界上最不幸的女孩到底有多不幸。」

    林青不以為然的微微一笑。

    「感同身受的經歷最容易讓別人敞開心扉,雖然是編故事吧,但也是懷帶善意的謊言,值得讓你這麼義憤填膺?」

    「只是覺得冤。上回路遙跟我說過你的故事,還替你感到難過,現在想起來多可笑啊?」

    林青微笑著彎腰致歉道「這樣呀!那可真是對不起。」

    旋又收起大哥大電話,整了整脖子上的圍巾,邁步就走。

    陳依惦記她通話的內容,隱隱懷疑就是那麼湊巧,忙追上探問道「你剛才跟誰通話?」

    「拜托!病人的信息怎麼可能洩露。」

    「不是……」陳依覺得這種事情的確不好問,更擔心是他想多了,就那麼冒昧的說出蕭樂名字萬一不是豈非變相洩露了她的秘密?

    「算了。能給我你的聯系電話嗎?」

    林青扭頭瞟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我只會把電話留給病人,你好像不是。」

    「你別誤會,我不是有別的目的,只是有可能需要你的幫助。」

    林青根本不理這話,自顧攔了輛的士上車,轉而朝陳依笑道「小帥哥,第一個用這種辦法騙我電話的人都沒有成功,何況是不知道是第多少個的你呢?」

    陳依終於明白為什麼會對林青難以保持客氣了,因為她太自戀!

    「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麼自戀,我是真的有需要。」

    林青單手輕揮,面掛微笑道「有需要自己用手呀,拜~拜!」

    的士載著她揚塵而去。

    陳依險些氣的吐血,直沖遠去的車尾叫道「你這個自戀狂!」

    不過距離太遠,他料想林青也聽不到,郁悶之氣無處宣洩,想起路遙那次林青的惡作劇以及今天這種不知矜持為何物的話,他只覺得對這個人的感受簡直無法描述!

    回家的路上還想著蕭樂的事情,只覺得不可能那麼巧。

    ……

    一所裝飾華麗的房子裡,一雙架在茶幾上的腿。

    一張頗為出眾的美麗面容。

    雙瞳瞪大,無神。

    一只手提著這張臉的頭發。

    「喲喲,這麼美麗的臉,為什麼身上的肉這麼難吃?」

    銅綠色的房門被打開,走進來一個矮小而瘦弱的老頭。

    「不要再亂來了,東洋的事情差點暴露你,現在又拿總門的人當食物?想死嗎!」

    茶幾上的腿慢慢放落地上,那只手把提著的女人頭顱拋進旁邊的鐵箱子裡,箱子裡血跡斑斑,還有森森白骨。

    「我根本就不怕總門,是你說什麼要慢慢來,要計劃,要籌備,要什麼什麼什麼!羅裡羅嗦。」

    老人臉現怒色。

    「你如果繼續這麼想,那麼滅亡之期就不遠了。沒有被安哥魯莫亞意識同化反而因此控制這種力量的人類你不是第一個,如果因此認為自己已經不是人而是無可匹敵的神,哼,你會死的很快,很慘!」

    「但我是第一個擁有一級安哥魯莫亞外星異族力量的,而且本來還是異能者,這些可是絕無僅有的特例。全世界都不可能有人能戰勝我,就算你害怕總門也該跟我去國外,想讓世界上最強大的生物窩在一間破房子裡多久?啊?我要呆到什麼時候!」

    老頭隱忍著怒氣,道聲很快。

    「很快,得到異寶後你才能跟總門抗衡,到那時候……」

    一顆紅色的圓形寶石憑空出現在那只手掌上。

    「異寶就是它?」

    「你……難道?」老頭大驚失色。

    「你認為我是吃飽了撐的白痴?無緣無故會抓個總門的人來吃?當然是因為這女人正巧拿著異寶在修煉啊!我還以為她的肉會特別好吃,原來……」

    「你到底有沒有腦子!異寶如果能硬奪我何必處心積慮計劃那麼多?啊?每一個皇帝新衣擁有者身邊都有蒼蠅觀察之眼,你這簡直是引火焚身自取滅亡!總門的人很快就會找到這裡!」

    那只手上有多出只斷翼的蒼蠅。

    「這東西?在我面前它能傳遞信息出去嗎?」

    老頭一窒,驚疑不定的道「你什麼時候擁有這種能力?」

    「救世主身上發生什麼奇跡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只手把蒼蠅握成粉碎,把紅色寶石朝老頭丟將過去。「沒發覺它有什麼了不起的力量啊!你是不是在騙我?」

    「還需要進行技術方面的處理,否則異寶的磁波只對安哥魯莫亞族有效,三天後就能弄好,到時候你就不必再忍了。」

    「我等你消息。也等著讓全世界知道,要對抗1999末日危機,只有我,只有我才能打敗瑪爾斯!只有我才能消滅恐怖大王!只有我才能阻止安哥魯莫亞族的入侵!我就是——救世主!」

    老頭把異寶裝進合金箱子,提著走了,出門時,面掛不屑的冷笑。

    老頭離開後,靠躺在沙發上的男人臉上現出一抹嘲弄之色。

    「笨蛋!未來的救世主又怎麼會被你這種滿肚子陰謀詭計的糟老頭子蒙蔽和欺騙?嘿嘿嘿嘿……」

    牆上的鐘,走過凌晨一點。

    ……

    陳依手表的時針走過凌晨一點。

    今天煉氣的功課完成,他還不舍得回家,拾了根樹枝練了會,發現沒有手感,這才不得不放棄的回了家。

    悄聲無息的打開門,又關上。

    一回頭,被客廳裡的人影嚇了一跳。

    「到哪去了!一天到晚不著家,就這樣還說期末成績會考好?」

    原來是陳母。

    陳依說放學去了別人家吃飯,回來後在園林練了會功。

    「什麼同學?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去你女朋友那了嗎?她剛才打過幾個電話來,我都問過了,以為能騙誰?」

    『難怪這時候沒睡』陳依嘴上忙承認說是,就要去拿電話時,陳母罵咧道「你不要這麼亂來得,跑人家女娃子家裡這麼晚才回來,要出了什麼事情你自己倒沒得什麼,人家怎麼辦?一輩子都得毀了曉得不?」

    陳依當然明白母親這話的潛在意思。

    「沒有亂來,她成績比我好教我功課。」

    陳母冷哼一聲回了房間睡覺,明顯不相信這句鬼話。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8
第四節         自我否認

    陳依理會不得母親的猜測,撥通蕭樂家裡電話,那頭傳來她明顯恢復生氣的聲音。

    「老公這麼晚才回家呢?」

    「剛到家,我媽說你打過幾次電話來了?」

    「嗯……阿姨好像不是很凶呀,人挺好的,開始問的我很害怕,後來覺得挺好的,還很關心我呢。嘻嘻,說我們還是孩子談戀愛沒什麼但是要以學習為主,有些事情要有分寸,尤其女孩子特別吃虧……」

    陳依無言以對,萬萬想不到自己的母親竟然能跟一個不熟悉的人說這些。

    「我媽心地是很好,就是脾氣有些暴躁。呵呵……」

    「不覺得呀,阿姨還叫我有空去你家吃飯呢,阿姨燒菜一定很好吃吧?」

    這句話陳依不知道怎麼回答。陳母剛來這座城市時煤氣爐都不會用,更別說很多農村裡沒有的調料。最讓她不習慣的是城市的鍋很小,大概只有農村的鍋八分之一,反而是當過伙頭軍班長的陳父手把手教她。

    陳母燒菜的水平時高時低,大概跟心情有關系,也許跟農村的口味濃重還有關系。油鹽都很重,陳父常責備她這種習慣,覺得不好吃。

    「有幾樣拿手菜是很不錯,我媽煲湯特別有水准,來我家的客人還沒有不贊口的。」

    「說的我都有點想試試啦……」蕭樂的聲音越來越輕弱,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明天就來吧。」

    「後天吧,明天你來我家玩,有事情跟你說。」蕭樂說完沉默幾秒,又小聲氣道「真的來你家沒關系吧?」

    「當然沒關系。」陳依啞然失笑,知道她還是覺得緊張。

    「阿姨和叔叔,嗯……還有你妹妹文文都喜歡些什麼?」

    「不用了。」

    「要的,不然怎麼好意思上門呀!」

    「到時候一起去,再議。」

    「好。」蕭樂剛答應,又問道「給文文帶巧克力好不好?叔叔就領帶?阿姨嘛……對了,上回在商貿看到條很漂亮的水晶項鏈,就買那個好不好?」

    陳依不知道說什麼了,這才明白她不把這問題敲定根本就無法安心睡覺。

    「這主意不錯。正對他們的喜好。」

    ……

    放下電話後陳依就琢磨這些東西他存折的錢該能否應付,總也不可能讓蕭樂花這筆錢,琢磨了半響覺得該沒問題,水晶項鏈嘛,巧克力嘛,領帶嘛,要不了太多錢。

    次日一早他就跟陳母說了蕭樂來的事情,陳母沒什麼特別表情的答應了,文文倒顯得很興奮期待。

    陳依洗漱的時候文文跑進來。

    「哥,爸媽在房裡商量明天晚上准備些什麼菜呢。」

    陳依不由感到意外,沒想到父母會如此重視,不是很在意的客人陳父都由得陳母做主,商量的情況不多見。

    「哥,剛才爸說把過年別人送的魚翅拿出來做了,媽還答應了呢。」

    陳依不由覺得心情變的有些怪。魚翅這年代屬於奢侈品,文文幾次都纏著要吃陳母都罵她,一直不舍得開封的。

    他覺得有些怪,他自己都覺得現在還小,跟蕭樂能走多遠很難說,父母不可能不這麼想,為什麼還會如此重視?

    去學校的路上他還在考慮這個問題。

    但他發覺於成傑今天特別沉默,雖然平時也不是一定有話說,但他的表情就像是心事重重。

    不過他不問,就像他經常想著自己的心事於成傑明明看出來了也不會追問。像是他們之間共同的默契,有必要說和想說會告訴對方。

    「我覺得有點對不起你。」

    於成傑忽然蹦出個話頭,讓陳依下意識的猜測跟路遙有關。

    「為什麼?」

    「如果告訴你我喜歡上路遙了。」

    「那有什麼,跟我沒關系。」

    於成傑默不作聲。半響,忽然語出驚人。

    「那天中午你沒去,我差點跟路遙……」於成傑臉紅了,憋了半天,蹦出兩個字。「……接吻……」

    如果是以前陳依還會覺得吃驚,現在他好像覺得這種事情很平常,完全不感到意外,也沒有小學時的討論興致。他不知道這是否表示已經變的不單純。

    「我跟她沒關系,你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負擔。」

    「她當時跟我說了很多跟你談戀愛的事情,後來很傷心,又趴我肩膀上哭,後來我有點不由自主,她好像也有點不在狀態。不過緊要關頭我沒親,把她推開了。她回過神後就叫我走了。」

    這倒讓陳依感到意外,想不到於成傑有這種定力。

    「為什麼?」

    「這不是我想要的。我覺得愛情應該是全心全意的,完完全全是兩個人的投入。想到今天我才想通,雖然我還是忍不住喜歡她,但是不會再幻想跟她怎樣怎樣。因為我和她不可能會產生我想要的那種感情,她老惦記你。」

    「那應該是我對不起你吧。」

    「跟你無關。她也不是喜歡我,當時肯定犯迷糊把我當成你了。」

    陳依失笑道「那不可能,我們的外表可不像,體型上你就顯得精瘦,完全兩種類型。」

    「她說覺得我們很像,都很聰明,都很酷,不喜歡跟人說自己的事情。」

    「就算是吧,你跟我說這些是想勸我?」

    於成傑坦然承認。「本來我也不該摻合你這方面的事情,只是覺得路遙挺好,為什麼你會不要她?」

    「沒跟你說過吧,其實我喜歡的人在夢裡。所以老實說不管是路遙還是蕭樂,我對她們都沒有那種……你明白的,就是感覺。很痴迷很投入很忘我的那種感覺。」

    於成傑默了半響,忽然吐出幾個字。「那為什麼要跟她們好?」

    陳依如遭雷擊,整個人懵呆。

    『那為什麼要跟她們好?』

    他忽然想起從小看父母吵架時對婚姻的疑問。

    『這樣的婚姻當初為什麼要結婚?』

    想起當時園林裡救過的那個女人,他當時還問她『又是爭吵,又是猜疑,當初為什麼要結婚?』

    他覺得對蕭樂必需這樣,即使開始他並沒有對她有那種愛情的感覺和幻想。他也很想這麼說,但問題還是回到這句,既然這樣,為什麼要跟她一起?

    因為必需負責。

    負責又不愛她,為什麼要在一起?

    因為必需負責。

    負責又不愛她,為什麼要在一起?

    反反復復的答與問,攪的陳依頭疼,他第一次體會到自己否認自己的痛苦。原本他一直相信自己的人生會是完美無缺的,也一定要努力做到完美無缺。如果不愛就不要在一起,相愛並且一起走下去,無論什麼困難都要努力克服,不吵架,更不打架。這是他從小就建立的理念之一,但是現在,他忽然發現這理念的完美已經出現了缺口。

    是他造成的缺口,他根本沒有做到!

    「這問題讓你很為難?」

    於成傑察覺到他的異樣,語氣流露幾分關懷。

    「不……」陳依輕輕搖頭。「不是。」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8
第五節         理想與現實的距離

    「不是,我只是為自己感到悲傷。大概和你一樣,一直覺得愛情和婚姻應該是完美無缺的,我必需努力追求和經營這種完美。不過現在忽然發現這種完美已經被破壞了,自己根本沒有做到。」

    「理想跟現實的距離。」於成傑接了句話。

    「路遙的事情我無法很好的跟你解釋,能說的還是那句,那些根本是沒有的事情。至於蕭樂,因為我當時認為必需負責,喝醉酒是我自己的責任,不能拿這種理由吃完了就跑。這麼說你該能明白。」

    於成傑有些吃驚的反問道「你跟蕭樂……那個了?」

    「對。」

    「可是你跟路遙也……那個了……」於成傑的語氣藏著幾分憤怒,就像在質問,為什麼就不對路遙負責?

    「我不想因此讓你心有芥蒂,但跟路遙不同……」陳依覺得這事情沒辦法解釋,他不能說路遙有妄想症吧?當然不能這麼潑髒水,更不能洩露路遙的秘密。「這麼說吧,你可以理解為路遙跟我提出分手後,我跟蕭樂發生那種事情,而現在,無論路遙偶爾犯什麼樣的情緒,我跟她早就沒有關系了,現在我的第一負責對象是蕭樂,對不對?」

    於成傑是個對事情很認真考慮的人,也是因為如此,這番話理清了關系就讓他很快釋然。

    「這麼說也對。也許我太在意路遙感受,總覺得她很可憐,現在這樣你也不可能負蕭樂,更不可能兩個都負責,的確是必需忽略路遙的感受專心對待蕭樂。」

    理清問題後於成傑不再對陳依有怨言。

    「聽說這學期期末考試成績就會決定下學期分班,你打算進快班還是慢班?」

    「無關緊要,反正英文交白卷,如果政治也算分一起交白卷。」

    於成傑忽然笑了。「那我們可能還會在一個班,這兩科我也打算交白卷。」

    陳依頗覺意外。「你不打算去快班?」

    「不想再跟路遙一個班,不然她再找我說話也難說自己能控制住。」

    陳依忍不住對於成傑翹起大拇指稱贊道「你讓我知道自己哪裡錯了,以後絕對不讓自己再爛醉如泥!絕不讓自己再說因為沒辦法必需如此這種逃避錯誤的話!」

    這一天,於成傑真的沒有跟路遙說過話,雖然是路遙沒有主動找他,但他上課時也沒有如過去那樣朝路遙投以注視。

    王福的心情仍舊很糟糕,一天都懶得說話。課間上廁所碰到阿濤時,甚至故意的,惡狠狠的撞他。但阿濤沒有發作,似乎不願意跟王福的沖突加劇,也或許是心有愧疚。直到放學時才拽了陳依問晚上有沒有安排。

    「約了蕭樂。你不陪女朋友?」

    「那算了。懶得找她,煩上加煩。」

    陳依不想過問,自顧跟於成傑走了。

    蕭樂的同學已經認識陳依,有些人走出校門看到他時還主動打招呼,告訴她蕭樂就在後面很快下來。

    蕭樂出來時風風火火的,滿面笑容,拽著他就攔的士走。

    路上問她也故作神秘的呆會再說。

    直到下車時,陳依看見蕭樂家樓下的人,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才知道就是這麼巧合。

    林青在等著,跟蕭樂很親熱的輕輕擁抱。

    「來很久了吧?」

    林青曬然失笑。「我可沒那麼笨,明知道你幾點放學還早早過來吹風吃塵。」

    一句話把蕭樂逗的笑不停,忙著又把陳依胳膊一拽到跟前。

    「我男朋友,陳依!帥不帥?」

    「不錯呀。」林青故作不認識陳依般的從上到下的打量評價道,末了又道「就不知道花不花心。」

    「他敢!」蕭樂自信又得意沖陳依作勢威脅,單手做個剪刀手勢朝他腿間虛剪一下。

    「絕對不敢!」陳依合作的舉手投降討饒,蕭樂頓時笑倒他懷裡。

    上了樓,蕭樂泡了壺碧螺春。

    邊喝茶邊說了事情。

    她跟林青認識有兩年了,也是當初遭遇那番變故在醫院時認識的。

    「催眠術?」陳依故作驚訝,因為林青裝做不認識他,這應該是正常人的反應。但覺得這演的實在無聊又麻煩。

    「老公也覺得很神奇吧?嘻嘻,開始我也這麼覺得,後來還專門找了這方面的書看,才慢慢知道原來這不是什麼神奇的法術。林青很厲害的,很小就學,有過很多次臨床治療經驗。」

    一番累贅的敘述,陳依裝做吃驚,擔憂,疑慮,最後勉強放心答應的反應。

    「不過你父親也該在場。」

    蕭樂的笑容頓時消失不見。

    「我不想叫他來。」

    林青解釋道「我不是覺得他是你的監護人必需知情,只是你的情況牽扯很多,如果他不知道,這兩年間的很多事情在催眠術施展後你們都會感到莫名其妙。譬如說為什麼這麼久以來他總不管你,為什麼總是不回家,為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他從來不敢過問,為什麼根本沒有一起相處的記憶,甚至家長會他都得不到你的通知,等等,等等的問題很多。但是他知道後,這些問題就能解決。既然決定了忘記這件事情修復父女之間的關系,如果因此又造成其它不可調和的問題,那就變的很沒有意義了。」

    蕭樂顯然沒有想到這麼多,就覺得忘記就行了。

    遲疑了片刻,最後還是拿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女人接的,說蕭樂的父親正在開會。

    「叫他聽電話。」

    「董事長正在開會,請……」

    「你新來的?我是他女兒。」

    那頭的人立即沒了聲音,片刻,電話裡傳來蕭樂父親的聲音,似乎很激動。

    「回家,我有事情跟你說。」

    蕭樂說完就掛了電話,神情不太高興。但陳依看在眼裡覺得比起昨晚實在天差地別。

    不過十五分鐘,蕭樂的父親急促的腳步聲就已經停在門外。

    見到有客人,連忙壓抑了激動的情緒。

    「挺快的呀,沒耽擱你的事情吧。」

    「沒有什麼事情比你更重要。」

    蕭樂沒好氣的別過臉,怒道「別跟我說這種話,聽了就犯惡心!」

    她父親很尷尬的進屋坐下了,聽林青說了原委,一聽是催眠術,驚疑的失聲叫道「催眠術!要讓小樂忘記?這,這……這怎麼可能!」

    全然沒有了鎮定和沉穩。

    蕭樂沒好氣的說他道「別這麼無知好不好?催眠術有什麼奇怪的?虧你還是董事長,平時多看看書行嗎?丟人!」

    她父親不由沉默。

    「總之就是這樣,以後的事情需要注意的就照林青說的做,其它廢話不要你囉嗦!」

    她父親這才開口道「我只是擔心會有後遺症,會不會影響你的健康。」

    林青連忙解釋說絕對不會,並表示自己有很豐富的臨床治療經驗。蕭樂的父親這才不說話了,但臉色還有寫著憂慮。

    蕭樂則起身帶了林青回房。

    房門關上後,她依言在床上躺下。林青沒著急開始,反而坐旁邊慢慢喝茶。蕭樂怔怔思量半響,忽然道「聽你剛才一說,好像忘記了之後事情也挺麻煩的是吧?」

    「多少有點。」林青微笑點頭道,喝了口茶水,又道「不過這不是關鍵,你忽然改變主意了是吧?」

    「你真厲害,這都被你看出來了!」
winghon2005 發表於 2012-12-19 01:28
第六節         倔犟的選擇記住

    林青淡淡微笑道「不是我厲害,只是太明顯啦。」

    蕭樂又怔怔發呆,片刻,忽然輕聲傾訴道「昨天晚上我覺得如果沒有催眠術的幫助不可能再把他當父親一樣尊敬。」

    「嗯,那時候本來就想幫你,不過你拒絕了,說就是要記住他的罪孽,一直恨他,永遠不讓他開心。」

    「是呀。當時就那麼想的。不過後來……其實很多時候想起來都會覺得他當時的確已經沒有了理智,以前他真的很愛很愛我母……不是,那個賤貨!不過工作太忙吧,經常拉下公事陪我們也還是顯得太少。不過他的確對那個賤貨很一心一意,曾經有次半夜起床聽到他講電話,開始以為他有別的女人做了對不起那個賤貨的事情,現在想起來當時他真該做,真該讓那個賤貨天天以淚洗面!聽了陣才知道是他的秘書愛上他,他未免麻煩補了筆錢解雇了那個秘書,在電話裡面很肯定那個女人的工作能力,但表示他有家庭孩子不可能接受她的情誼,也沒辦法在這種情況下繼續留她在身邊工作……」

    蕭樂忽然笑了笑。

    「當時多震驚呀!老在電視報紙呀看到外遇,老聽到什麼男人沒有不偷腥之類的話,就覺得他簡直是世界上最好最偉大的人,對他特別的崇拜和尊敬。所以……後來發生那樣的事情,也忍不住能體會他當時的心情,付出一切,結果最重要的那個賤貨跟別人跑了。」

    蕭樂的笑容沒了,語氣變的冷淡。

    「可是這不足以成為我原諒他的理由,我的傷害呢?就可以算了嗎?不可能!所以我不讓自己想這些事情,只想他的可惡,他的該死!一直都這麼過來的,看到他委曲求全的嘴臉就感到高興,有時候恨不得上去加兩耳光。」

    林青靜靜的傾聽,不插一言。

    「可是看到那份手術單,我沒辦法繼續恨他了。也終於明白為什麼過去了這麼久,他都沒有再找過女人,以前以為是他自責,但我也不覺得怎麼樣,因為誰知道他背地裡找過多少女人?現在沒有辦法這麼想了,沒辦法不相信,他的確很在乎我這個女兒,的確是這樣……」

    蕭樂說著眼裡添上淚光。

    「昨天晚上我還覺得沒有催眠術幫助不可能真正原諒他。但今天才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做不到,而是需要一個台階。其實心裡早已經原諒他了。你肯定明白的,誰希望一個人,這麼大的房子,聽同學朋友們說著父親給他們買了什麼,帶他們去了哪裡吃東西,去了哪裡玩樂,那種滋味……只有我們才知道!」

    林青感同身受般的掛起滿臉悲傷,眼裡泛動淚光。

    「是啊……那感覺,就像自己是個怪物,就如同每個人都有的四肢,我們偏偏沒有,別人問起怎麼沒聽你說起父母的時候,還要裝做沒什麼的、輕描淡寫的說他們很忙呀……可是心裡多麼難受,臉上還要笑,裝做很幸福的微笑,裝做很理解父母的樣子……」

    蕭樂哭了出聲,緊緊捂著嘴,唯恐聲音太大。

    「我們怎麼會不希望跟別人一樣家庭正常,父母寵愛……所以,昨晚看到那張手術單,我什麼樣的怨恨也沒辦法再提起來了。他都這樣了,我還能說什麼?」

    蕭樂抽泣了一陣,漸漸情緒平緩了些時,又振作了精神。

    「本來覺得忘記了就行了。今天你一說,我忍不住想起了很多。忘記了是沒有了痛苦,可是也失去了很多。我會不知道他請求原諒而做的一切,會不知道自己對那個賤貨的痛恨有多深……還有老公,我會不知道他有多好。那時候決定跟他坦白一切的時候也跟你聊過,我抱定他會用嫌棄骯髒的眼神看我,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他沒有,昨晚我多害怕,多害怕老公會受不了看見那個人,他也沒有,還想幫我,我當時覺得太難過了,明明我害他那樣,可是他還要忍著自己的難受為我考慮……」

    「忘記了,就會忘記老公有多好了。我會不會變的驕縱,覺得自己漂亮又聰明就驕縱任性?會不會讓他越來越不能忍受?他那麼討厭別人話多的,現在這樣我很願意收斂,但是忘記之後呢?會不會覺得他可惡,會不會覺得他不對我千依百順可恨?」

    「你的擔心很有道理。說實話,催眠之後能考慮的只是你和你父親的問題,很難完美的把他也兼顧好。」

    「是呀!我就一直在想這些,進來後就決定了不要忘記,我其實需要的只是個台階呀,現在那個人都這樣了,其實也不會那麼排斥,太監不會引起那時候的危險可怕回憶的吧。我想只是需要個台階,就裝做忘記了,你可不可以幫我保密?」

    林青微笑道「當然可以,因為催眠之後,你我從來不曾認識。我早跟你說過的,這是必需考慮的原則,以免頻頻見面對你的記憶造成影響為幻覺困擾。」

    「我很不舍得……能不能別裝做忘記你?這兩年都是因為有你我才能渡過很多個孤獨又痛苦的夜晚。」

    林青輕輕搖頭,微笑道「這是原則,即使假裝不認識也必需如此,況且我跟陳依認識,他其實也知道催眠術的一些事情,以後繼續來往他會疑心的。」

    蕭樂吃驚道「怎麼認識的?」

    「因為另外一個患者,不能說給你聽喔。」

    「你們真壞,剛才還像第一次見面似的!」蕭樂覺得被蒙蔽,一時有些激憤的拽了林青胳膊作勢打她,後者失笑討饒,鬧了一小會才安靜下來。

    蕭樂重新躺下,提了提精神道「開始吧,告訴我假裝忘記以後需要注意的地方。」

    ……

    半個小時後,林青走下客廳。

    等待已久的兩個人不約而同站起身,詢問情況。

    「很順利。過會就會睡醒,根據她的要求今天晚上你們在這裡是商量明天去陳依家裡吃飯的事情……不,蕭樂現在的記憶是叔叔您已經答應了。好了,事情就這樣,以後請不要對她提起我,做為催眠原則,以後不能繼續跟患者來往。」

    林青離開時,頭也不回,一如陳依第一次見到時般灑脫。蕭樂跟她兩年的友情好像根本不為她所動。

    林青走後,蕭樂的父親顯得坐立不安,十分緊張。交握的十指頻頻敲動,又不是抓把嘴臉。

    這麼等了約十分鐘,二樓響起房門被打開的響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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