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國柄 作者:和佛祖一起打牌 (連載中)

 
purplekite 2010-8-28 12:20:3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 326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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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不是冤家不聚頭

  什麼有緣?根本就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沐連魚轉頭瞧了巧笑若兮的沈幽若一眼,無奈的苦笑道:“幽若小姐,還真是巧,莫非你也來找知府大人?”

“非也。”沈幽若輕笑一聲,“今日恰好是幽若去靈隱寺還願的日子,適才路過此處,見公子的馬車在此停留,這才稍待了片刻。如若沐三公子有暇,幽若想邀公子一同前往靈隱寺。”

沐連魚心裡面很清楚,沈幽若不過是藉去靈隱寺還願之名,實則有話要同自己說。不過也難怪,自己用計把她逼到進退兩難的境地,以沈幽若的心高氣傲,肯平心靜氣的同自己說話,就足見其大度了。

不過沐連魚確有要事在身,正待拒絕。恰逢董貞追出來叫道:“沐三公子請留步。”

沐連魚眉頭微皺,疑惑的問道:“貞兒姑娘還有何吩咐?”

董貞這才瞧見沈幽若,見兩人並肩而立,心中甚為不悅,卻並不表露,對沐連魚柔聲說道:“公子贈與貞兒的胭脂,貞兒很是喜歡,特地趕來道謝。”

  沐連魚居然送她胭脂水粉?沈幽若見董貞一臉歡喜的神色,心中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失落,忍不住譏諷道:“沒想到沐三公子也是個風liu人物。”

沐連魚咳嗽了兩聲,不理會沈幽若的譏諷,對董貞乾笑道:“貞兒姑娘實在太客氣了,上次家父六十大壽,如若不是姑娘解圍,媛兒必定要受皮肉之苦,區區幾盒胭脂實在算不得什麼。”

  居然為了一個丫環?董貞同沈幽若雙雙一怔,兩女不由自主的對視了一眼,隨即冷哼一聲,各自轉過頭去。

沐連魚見狀有些無奈,兩邊都是姑奶奶,都惹不起。沐連魚一刻也不願繼續待下去,對董貞歉然道:“只是區區一些胭脂水粉,貞兒姑娘不必介懷,姑娘的恩情,連魚銘記於心,改日再登門拜謝。”

  “嗯。”董貞哼了一聲。

沐連魚隨即又對沈幽若催促道:“幽若姑娘,你不是要趕著去靈隱寺嗎?還不快走?”

沈幽若沒好氣的反問沐連魚:“沐三公子有空陪幽若去了?”

沐連魚哪敢跟著一起去,連忙搖頭:“連魚實則有要事在身,改日有空再陪幽若姑娘靈隱寺一行。”

“誰稀罕?”沈幽若不滿的嘟噥了一句。

董貞原本心中不悅,此刻見沐連魚斷然拒絕沈幽若,心里頓時又平衡了起來。豈料沈幽若蹬上馬車,突然掀開低垂的車簾,明媚的俏目緊盯著沐連魚,一臉正色道:“沐三公子,你且上車,幽若有話要同你說。”

“我自己有車。”沐連魚有些為難的看了董貞一眼,不滿的嘀咕了一句。

董貞對沐連魚展顏一笑:“沐三公子,幽若姑娘既然誠心相邀,還不快去?”

沐連魚只得告罪了一聲,吩咐沐無咎自去府衙換取公文,自己上了沈幽若的香車。董貞目送著沈幽若的香車離開,原本笑顏如花的俏臉頓時陰沉了下來。好你個沐連魚,讓你上你就上麼?哼,我們走著瞧。

很顯然,沈幽若是一個十分懂得享受的女人,車內寬敞如斯,溫暖如春,花團錦簇,矮几、臥榻一應俱全。

“公子請坐。”沈幽若褪去繡鞋,嬌軀斜躺在臥榻之上,烏黑的秀發意態慵懶的散落枕上被上,襯托得她露在被外的玉臉朱唇分外誘人。

如此封閉的空間內,孤男寡女共處偏偶,原本就難免不讓人浮想聯翩。沈幽若慵懶優雅的楚楚嬌姿,更是帶著難以言喻的誘惑。

馬車在寂靜的長街上疾奔,帶著細微的顛簸,感覺非常舒服。粉藕般雪白的手臂支著臻首,沈幽若笑盈盈的注視著沐連魚:“沐三公子在知府大人的府上待了一早晨,想必有些餓了,請隨意用些點心。”

“幽若小姐有心了。”沐連魚心中苦笑不已,兩人相隔不遠,甚至可以輕易嗅到從沈幽若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沐連魚絕不是柳下惠可以坐懷不亂,只感覺自己小腹處猛然升騰起一股慾火,立時生出最原始的反應。為了掩飾自己的尷尬,沐連魚信手捻起一塊點心放入口中,卻不知是何滋味。

沐連魚極力嚥下口中食物,拍了拍手道:“幽若小姐,咱們明人不說暗話,說吧,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公子又何必如此猴急?”沈幽若千嬌百媚的橫了他一眼,掩嘴輕笑道,“先前幽若還以為三少爺是個不懂風情的人兒,沒想到居然也會買些胭脂水粉討好女孩子。”

  猴急?沐連魚有些哭笑不得,雖然已經有些心猿意馬,不過沐連魚心裡面卻清楚的很,沈幽若這是在故意引誘他,並不想真與他發生關係,不由心中暗恨。

沈幽若把沐連魚的窘樣看在眼裡,臉上散發著奪人神魂的艷光,故作淡然的問道:“沐三公子,試問幽若與董貞那丫頭相較如何? ”

“這個?”沐連魚微微一愣,暗自打量著風姿卓越的沈幽若,忍不住把沈幽若與董貞以及紫媛那小丫頭暗自比較了一番。

紫媛勝在清新,如同鄰家小妹一般相隨了沐連魚十數年,溫柔體貼,有一種百合的清香。董貞勝在嬌媚,天生媚骨,有內媚之象,就好比是一株外表開放浪漫,但內裡還殘留著些許荊刺的玫瑰,雖是誘人無比,卻萬萬碰不得。至於沈幽若,更像是一株海棠花,睿智冷清卻不乏艷麗,同她這樣的絕代美人打交道,雖一直是勾心鬥角卻會令人身心愉悅

平心而論,三女各擅專場、平分秋色,一時間倒也難分軒輊。

不知為何,沐連魚突然想起了艾蘭香,此女一舉一動,一嗔一笑中似有一種渾然天成的韻味,那種淡進淡出的氣質更是令人過目難忘。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或許用芙蓉來形容她,再也貼切不過。可惜上次匆匆一別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不知她現在幹什麼呢?

沈幽若見沐連魚一副神遊天外、物我兩忘的表情,忍不住疑惑的問道:“沐三公子在想什麼?”

沐連魚頓時驚醒,連忙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些瑣碎小事罷了。”

沈幽若似乎也知道沐連魚難以評斷,是以並不追問下去,一聲嘆息道:“公子還真是好手段,弄的幽若如今是進退兩難。”

“幽若姑娘……”沐連魚正待開口。

沈幽若擺了擺手道:“幽若並不是責怪公子,只因幽若深知公子絕不是輕易認輸之人,所以幽若很好奇公子接下來會如何運作,如果有用的上幽若的地方,幽若絕對義不容辭。”

沐連魚聳了聳肩膀,無奈的嘆了口氣道:“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只是過一天算一天罷了。”

沈幽若明顯不信,秀眉微蹙的問道:“如今幽若同公子已經是在一根繩子上拴著的兩隻螞蚱,公子還須對幽若如此提防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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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雪中送炭

在社會上混,首先要認清楚自己真正的對手是誰,對於真正的敵人決不能心慈手軟。而對於競爭對手而言,所謂的和平也只是兩次戰爭中間的間隙狀態。這兩點,沐連魚看的很清楚,沈幽若之所以同自己如此交心,實則是心懷叵測,真正的目的還是沐家錢莊。

“提防算不上。”沐連魚嘴角邊劃過一絲邪邪的笑意,“幽若姑娘是個聰明人,應當知道在商場上沒有善意,也沒有惡意,只有生意。我同幽若小姐之間的關係呢,唔,其實就好比水和土。”

  水乳.交融麼?沈幽若俏臉微微一紅,輕啐了一口,顯然是會錯了意。

沐連魚見狀,不禁失笑道:“幽若姑娘,試問一杯水和一杯土,兩者之間有爭麼?”

沈幽若疑惑的搖了搖頭:“自然無爭。”

沐連魚再問:“水和土合而為泥不分彼此,兩者之間有爭麼?”

“也無爭。”沈幽若若有所思的再次搖頭。

沐連魚睿智的眼神緊盯著沈幽若秀美的雙眸,緊接著問道:“如果此刻將泥分為兩塊,一塊捏成佛主,一塊捏成道教天尊,不知是否有爭呢?”

沈幽若頓時秀目一凝,面色凝重的點了點頭:“那就有爭了。”

沐連魚忽而一笑,目光停留在沈幽若傲人的雙峰上,意有所指的說道:“所以呢,我們之間的關係並不在於連魚如何決定,關鍵就要看沈姑娘如何拿捏了。”

沈幽若秀眉微蹙,不知在想些什麼。沐連魚伸了個懶腰,轉身掀起車簾,對駕車的沈三朗聲說道:“沈三爺,麻煩停車。”

沈幽若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悅的叫道:“話還沒有完,公子為何要走?”

沐連魚同沈幽若對視了一眼,平靜的應道:“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怎麼也不會說。既是如此,再待下去又有何意義?”說完,沐連魚長身而起,下了馬車。

沐連魚站在街邊,兀自不忘衝著沈幽若的馬車揮手告別。

沈幽若掀起車簾把沐連魚得意的表情看在眼裡,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拳頭,這個該死的沐連魚每次都這麼拽,什麼佛主,什麼道教天尊!哼,本姑娘倒要看看你接下來會有什麼厲害的手腕。

待馬車轉過街角,沐連魚這才轉過身來。突然,沐連魚目光一凝,只因為他看見了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艾蘭香。

此刻,一身荊衣布裙打扮的艾蘭香正拎著一個竹籃,漲紅了臉,對飄香閣的掌櫃哀求道:“陳掌櫃,這些茶葉真的很好,您要不再瞧瞧?”微蹙的眉頭,彷若仙子謫落人間,沾染上了塵世間的煙火,令人心裡忍不住生出憐愛之情。

“蘭香姑娘,真對不起。”陳掌櫃微微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飄香閣一向都是用的劉員外家的茶業,你的茶葉是不錯,可我們也不能……哎,這是五兩銀子,你拿著,真是對不起了,要不你還是再去別家看看?”

“陳掌櫃,您的銀子蘭香不能要。”艾蘭香絕美的臉蛋上流露出無法抑制的淡淡失望,她緊咬朱唇,弱弱的道了一句“謝謝”,轉身離去。

沐連魚等艾蘭香的背影去的遠了,這才迎了上去,大力拍著陳掌櫃的肩膀:“老陳,最近可是財源廣進啊?”

陳掌櫃轉頭見是沐連魚,連忙把銀子塞到懷裡,對沐連魚陪著笑道:“原來是沐三公子,有失遠迎,是不是又有什麼關照?”

“關照那是自然,誰不知道你們飄香閣在杭州城的名頭?”沐連魚笑了笑,隨即話鋒一轉,對陳掌櫃問道,“老陳啊,剛剛那位是?”

“三公子是指蘭香姑娘?”提及艾蘭香,陳掌櫃也不免嘆了口氣,“說起來這位蘭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兒。她娘親死的早,如今父親臥病在床,唯一的弟弟又不懂事整日在外面廝混,全家的重擔都落在她一個弱女子身上,不容易啊!”

陳掌櫃在一旁唉聲嘆息,沐連魚凝望著艾蘭香漸行漸遠的背影,眉頭緊鎖。難怪上次見到艾蘭香就總覺得她似乎有心事,原來如此!

陳掌櫃見沐連魚看的出神,忍不住咳嗽了一聲。沐連魚這才回過神來,對陳掌櫃疑惑的問道:“老陳,你們飄香閣每日也要用不少茶葉吧,何不……”

陳掌櫃知道沐連魚想說什麼,擺了擺手道:“沐三公子,您有所不知,杭州城大大小小的酒樓茶館所用之茶葉,已經全部被劉員外的茶場壟斷,劉家財大勢粗又是朝廷供奉,我們根本就得罪不起啊。”

陳掌櫃其實並未把話說透,劉家之所以能夠形成壟斷,和沐家也有著絕大的關係。

沐連魚陪著陳掌櫃嘆了口氣,他完全無法想像艾蘭香羸弱的雙肩在肩負著怎樣的責任,他也不敢臆測艾蘭香今後的命運會是怎樣,是淪落紅塵?還是嫁與他人做小妾?這樣的想法僅僅是想想,沐連魚也覺得是對這位淡進淡出的女子的一種褻du。

沐連魚目光一凝,似乎想起什麼,冷聲問道:“老陳,你說的劉員外可是劉景?”

  “正是此人。”

又是劉景,沐連魚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凌厲。

“朝廷重農抑商,做生意難啊。”陳掌櫃見左右無人,對沐連魚悄然說道,“沐三公子,您別看我們飄香閣外面光鮮,其實每日的開銷也是不少,除了每月的稅錢,逢年過節還要給杭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員送禮,就連街面上的地痞流氓也要給一些賞錢,實在是……”

沐連魚可沒有心思聽這些苦水,有些心不在焉的拍了拍陳掌櫃的肩膀:“老陳,你的難處本少爺心知肚明,日後一定照顧你的生意。”

陳掌櫃頓時大喜過望,連忙對沐連魚作揖道:“那就多謝三公子了,唔,請恕小老兒直言,三公子是否對艾家女子有意。”

沐連魚被嚇了一跳,驚詫的看著陳掌櫃:“這你也看的出?”

“三公子臉上可是明明白白的寫著了,明眼人自然一看便知。”陳掌櫃嘿嘿一笑,信誓旦旦的拍著胸部對沐連魚保證道,“小老兒同蘭香姑娘的父親艾延亭也曾有幾分交情,如若三公子有意,小老兒倒是可以去幫忙說媒。說老實話,蘭香是一等一的好姑娘,要不是三公子,換成別人,小老兒可不敢把人家姑娘往火坑里面推。”

陳掌櫃之所以極力撮合兩人,實際也存了一份私心。兩人若是能成,沐連魚日後少不了經常關照飄香閣。雖說沐家已經大不如從前,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不是?

沐連魚沒好氣的瞪了陳掌櫃一眼,同時心裡面也有些無奈,難道這個時代的人都喜歡說媒麼?林書豪如此,這個陳掌櫃也是這樣!

突然,沐連魚心中一動,對陳掌櫃急聲問道:“老陳,你適才說蘭香姑娘過來幹什麼來著?”

“賣茶葉啊,艾家以前可是杭州城赫赫有名的茶商。”

“茶葉?茶商?”沐連魚喃喃自語,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陳掌櫃在一旁見沐連魚思慮重重,忍不住問道:“三公子莫非有什麼想法?”

  沐連魚最擅長的是什麼?風險投資!風險投資的最大原則是什麼?就是從來只雪中送炭,絕對不錦上添花。惟其如此,方可最小投資,最大獲利。更何況沐連魚早就對那個劉景看不過眼,正好藉此機會好好的整治他一番。

沐連魚心中已經有了定計,眉頭頓時舒展開來,隨即對陳掌櫃問道:“老陳,你可知道蘭香姑娘家住哪裡?”

“西郊,沿著這條街道一直走下去,再轉兩個彎便是。”

沐連魚暗暗記下,對陳掌櫃告辭。

陳掌櫃心中疑惑,難不成沐連魚想親自上門求親?一念至此,陳掌櫃忍不住衝著沐連魚的背影問道:“三公子,那求親的事情?”

沐連魚心中有事,一時間未曾聽的真切,還以為陳掌櫃是同他打招呼,“嗯”了一聲揚長而去。

陳掌櫃卻是會錯了意,滿心歡喜的找媒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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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大尾巴狼

沐連魚辭別了陳掌櫃,按照陳掌櫃的指點一路尋來,足足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走到艾府門前。

沐連魚駐足觀望,艾府的門庭其實並不算小,只是給人一種沒落的淒涼之感。原本用來修飾橫匾的金邊已經脫落,兩側懸掛著的大紅燈籠歷經風雨長時間的沖刷,已經失去了原本的顏色,變的半紅半白。周圍兩人高的磚牆也因為年久失修,顯得有些斑駁不堪,有些牆頭上甚至長出了小草。只有門旁兩隻高大威武的石獅子,似乎在提醒著這所府邸主人曾經的輝煌。

沐連魚瞥見大門右側張貼著一張告示,湊近觀看,卻是一張招聘管家的示文。招聘管家?沐連魚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卻聽的身後傳來一聲問詢:“這位公子,請問你是?”

沐連魚身軀一震,緩緩轉過身來,站在他身後的赫然就是艾蘭香。說來也巧,艾蘭香剛剛轉道為父親抓了藥,這才落在沐連魚的身後。

沐連魚上前對艾蘭香施禮道:“蘭香姑娘,難道不認識在下了麼?”

“公子是?”艾蘭香總覺得自己面前這一身華服的少年有些眼熟,可一時間怎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在下李漁。”李漁,連魚,取的是一個諧音。沐連魚胡亂編造了一個假名,見艾蘭香依舊一臉茫然,只得進一步提醒道,“蘭香姑娘,當日在沐家當舖……”

經沐連魚如此提醒,艾蘭香果然回憶了起來,連忙對沐連魚回禮:“蘭香失禮了,原來是李公子,只因當日公子衣著與今日有所不同,所以蘭香才……公子請勿見怪。”

“不怪不怪。”沐連魚連忙擺了擺手,呵呵笑道,“適才見府上要招聘管家,在下有意應聘,不知道有些什麼要求?”

艾府確實要招聘管家,不過艾蘭香見沐連魚衣著如此光鮮,禁不住遲疑了起來,能穿的起這種衣服的,又豈會來艾府應聘一個小小管家?艾蘭香不禁苦笑道:“公子氣度非凡,又何苦取笑蘭香?”

“蘭香姑娘可是見在下穿著華麗,就以為富貴人家的子弟?”

  艾蘭香不語,顯是默認。

“其實……”沐連魚腦裡面飛快的運轉,很快就找出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只見沐連魚微微嘆了口氣,一臉淒容道,“其實這件衣服原本並非屬於在下,蘭香姑娘想必也知道,在下原本在沐家當舖當一個小小伙計,日子過的倒也逍遙自在。誰料天不從人願,當舖易主,小人就被人趕了出來,只給了這一件衣服算是抵了工錢。”

“原來如此。”艾蘭香恍然大悟,她對沐家發生的事情略知一二,倒是認同了沐連魚捏造的理由。

經過這一番交談,沐連魚已經看出艾蘭香缺乏足夠的社會閱歷,卻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女子。見她深信不疑,沐連魚立即趁熱打鐵,對艾蘭香試探著問道:“蘭香姑娘,那管家一職?”

艾蘭香似感為難,幽幽嘆了口氣:“李公子,實不相瞞,這份告示已經貼出有半月之久,倒也來過不少人應聘,只可惜蘭香囊中羞澀,實在給不起太高的工錢……”

沐連魚不忍艾蘭香繼續說下去,連忙打斷她道:“蘭香姑娘,對在下說工錢其實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能有個地方睡覺,管一頓飽飯,於願足矣。”

  “這……”艾蘭香似有不忍。

沐連魚根本就不給艾蘭香猶豫的時間,自怨自艾的說道:“莫非蘭香姑娘以為在下是無能之輩?說老實話,琴棋書畫,在下樣樣不通,不過算算賬、做些瑣事,在下絕對游刃有餘。”

艾蘭香見沐連魚說的如此風趣,忍不住輕笑道:“公子太過自謙了,如若不棄,可以試試。”

艾蘭香終於答應下來,沐連魚暗自抹去額頭冷汗,人與人相處,第一印象最重要,真要是弄砸了,這接下來的事情還真不好辦。

“蘭香姑娘,以後這種粗活還是讓在下來幹吧。”沐連魚說著,主動從艾蘭香手中藉過裝滿茶葉竹籃,卻感覺微微一沉,頓時心中訝然。挎著如此重的竹籃走這麼遠的路,也真是難為她了。

“李公子,不礙事的。”興許是剛剛接觸,艾蘭香顯得有些不太習慣,想重新拿回竹籃,卻是“哎呀”一聲,秀眉微蹙。

“蘭香姑娘,你怎麼了?”沐連魚見艾蘭香捂著手,連忙放下竹籃,抓住艾蘭香的手腕反過來一看,柔軟的手掌居然又紅又腫。

沐連魚微微一怔,下意識的在艾蘭香的掌心吹了口氣,輕輕的揉捏了一下。

“公子請自重。”艾蘭香第一次和男人有肌膚之親,早已經羞紅了臉。

艾蘭香正要抽回手去,就听的“吱呀”一聲,艾府大門被打開,隨即傳來一聲怒喝:“大膽賊子,休要欺負我家小姐!”

沐連魚被嚇了一跳,趕忙鬆開艾蘭香。

來者正是艾蘭香的貼身丫環艾秀兒,只見她醒目圓睜,怒視著沐連魚,手指差點插在沐連魚的鼻子上:“你是何人?居然敢對我家小姐無禮?”

沐連魚早已經領教過這個丫環的潑辣,趕忙陪笑道:“秀兒姑娘,難道你不認識在下了?”

“你是?”艾秀爾有些驚疑的打量著沐連魚,豈料不仔細看還好,一旦看清楚火氣卻是不打一處出,冷哼一聲道,“我認識你是沐家當舖的伙計,你來這里幹什麼?”

“秀兒姑娘千萬不要誤會。”沐連魚整理了一下衣冠,乾咳一聲,朗聲說道,“在下如今已經是艾府的管家,適才……”

豈料沐連魚的話還沒說完,艾秀爾又是一聲冷笑:“少在本姑娘面前裝大尾巴狼,像你這種鼻孔插蔥裝大象的浪蕩子本姑娘見的多了,想來艾府當管家,門都沒有。小姐,你瞧他鼠目獐眉,眼神游離不定,定然不是好人。”

這死丫頭油米不進,沐連魚頓時大感頭疼,最後還是艾蘭香不忍沐連魚受窘,在一旁插話道:“秀兒,休要胡言亂語,李管家,秀兒無狀,請勿見怪。”

“秀兒姑娘性格耿直,她也是心疼小姐,李漁怎敢怪罪?”沐連魚笑了笑,隨即對艾秀兒施禮道,“秀兒姑娘,上次的事情都是鄙人的錯,請勿見怪。”

艾蘭香又在艾秀兒耳邊勸說了幾句,艾秀兒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了沐連魚的道歉,只是餘怒未消,從沐連魚手中搶過竹籃,賭氣轉過頭去不看沐連魚一眼。

艾蘭香深知自己丫環的秉性,不以為意,對沐連魚招呼道:“李管家,我們進去吧。”

沐連魚暗自鬆了口氣,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豈料沐連魚的心剛放回肚子裡面,身後傳來一聲叫喊,讓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沐連魚轉過頭去,只見一輛馬車在艾府門前停下,陳掌櫃肥胖的身軀正無比艱難的從馬車上挪下來,跟在他身後下車的居然還有沐無咎。

沐連魚心知要遭,艾蘭香眼神中卻已經閃過一絲疑惑:“陳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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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百善孝為先

陳掌櫃為了自己的生意,對沐連魚的親事可算是親力親為,媒婆沒找到,半路上遇到尋找沐連魚的沐無咎,於是兩人結伴而來。沒曾想真在這裡碰到沐連魚,陳掌櫃臉上頓時露出笑容,繞過艾蘭香正準備對沐連魚施禮。

沐連魚急忙對陳掌櫃使了一個眼神,主動招呼道:“這位想必一定是飄香閣的陳掌櫃了,鄙人李漁,艾府的現任管家,不知陳掌櫃如此匆忙到訪,究竟所為何事?”

“李漁?”陳掌櫃頓時愕然,怎麼看也是沐三公子啊,難道大白天見鬼了不成?沐無咎也是滿頭霧水,兩人面面相覷,顯然一時間沒有轉過彎彎。

氣氛頓時有些尷尬,好在這兩人都已人老成精,很快便反應過來。沐無咎強忍住心頭疑惑,對沐連魚朗聲笑道:“鄙人沐府的管家沐無咎,李管家,真是幸會。”

陳掌櫃也是一本正經的對沐連魚拱了拱手:“原來是李管家,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兩位實在太客氣了。”沐連魚暗自籲了口氣,“還請府上用茶,秀兒,快去奉茶。”

艾秀兒在一旁早已經愣住了,飄香閣的陳掌櫃自然就不用說了,單說沐府,沐府是什麼去處?那可是杭州城的首富!沐府的管家在艾秀兒幼小的心靈中理所當然也是大人物了,可偏偏就是這樣兩位大人物,偏偏就對那個混蛋禮敬有加,艾秀兒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兩位請。”沐連魚招呼著,轉頭見艾秀兒依舊是一臉茫然,只得催促道,“秀兒,你還愣著幹什麼?快去奉茶啊。”

艾秀兒這才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答應下來:“是,是,秀兒這就去。

艾蘭香也已經回過神來,分別對兩人一一施禮拜見之後,這才在前領路。

沐無咎暗中打量著艾蘭香,不禁暗暗點頭,艾家雖家道中落,但此女如水般流暢的動作,不僅禮法得體,言語更是合當,一切都彰顯出大家閨秀的風範,比紫媛那個丫頭可強多了。

沐連魚不知兩人來意,礙著有艾蘭香在場又不便相詢,只好做個悶頭葫蘆,招呼沐無咎等人在艾府的大堂坐下。

彼此寒暄了幾句,陳掌櫃用了秀兒奉上的茶水,又大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沐連魚,這才徐徐開口道:“蘭香,老夫今日託大叫你一聲侄女。”

“應當的。”艾蘭香淡淡一笑,“陳伯父,是不是飄香閣肯用我們艾家的茶葉了?”

話題被艾蘭香無意中叉開,陳掌櫃略微有些尷尬。

“蘭香姑娘。”沐無咎在一旁不緊不慢的開口了,“飄香閣有飄香閣的難處,不過……”

艾蘭香原本暗淡的眼神微微一亮:“沐管家,不過什麼?”

“如果艾家的茶葉確實茶如其名的話,我們沐府倒是可以採購一些,至於數目嘛……”沐無咎看了一眼沐連魚,沐連魚悄悄的伸出四根手指,沐無咎頓時會意,這才繼續說道,“可以先採購四百斤。”

“四百斤?”艾蘭香嬌軀一震,上等茶葉一兩可以賣到十兩銀子,四百斤豈不就是四千兩紋銀?換成是一般人在面臨困境的時候遇到如此好事,早已經手舞足蹈。艾蘭香略微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為難的對沐無咎說道:“沐管家,我們艾家生產的自然都是上等茶葉,品質毋庸置疑,不過……”

沐無咎也感覺到有些好奇,艾家的境況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為什麼艾蘭香不急著答應下來,甚至還言語閃爍呢?沐無咎疑惑的問道:“蘭香姑娘莫非有什麼難處?”

“實是四百斤茶葉對於艾家來說數目有些大。”艾蘭香暗自咬了咬嘴唇,毅然說道,“如果沐管家能寬限一些時日的話,蘭香定能如期交付。”

這丫頭做生意倒是很穩當,沐無咎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沐連魚,見沐連魚微微頷首,這才笑道:“時間不是問題,這樣吧,明年穀雨節採摘之後送到沐府就行,至於定金……”

艾蘭香聽說可以明年穀雨節交付,心裡一喜,沐無咎卻故意拉長了語氣,這讓艾蘭香未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沐無咎喝了口香茗,慢條斯理的繼續道:“至於定金嘛,老夫相信蘭香姑娘是誠信之人,可以先行支付一半。”

沐無咎說著,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放在艾蘭香面前,笑道:“這是兩千兩銀票,餘下的遲些時候老夫讓下人給蘭香姑娘送到府上。”

沐無咎說著,暗中給了陳掌櫃一個眼神。陳掌櫃立刻會意,乾咳了一聲,對艾蘭香開口道:“蘭香啊,其實沐管家今日登門,除了採購茶葉之外,還是想替蘭香姑娘說一門親事。”

“親事?”艾蘭香的表情僵住了。

正在喝茶的沐連魚更是一口茶水噴濺了出來,引得眾人紛紛側目。沐連魚連咳了幾聲,不停的擺手,顯然是沒緩過氣來。

艾蘭香有些不捨的看了一眼銀票,對沐無咎皺眉道:“沐管家,是否蘭香不答應這門親事,這筆生意就做不成了?”

“不錯。”沐無咎給了艾蘭香一個很肯定的答复,面無表情的對艾蘭香勸道,“蘭香姑娘,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這筆賬不會算不明白吧?只要嫁給我們連魚少爺,榮華富貴自然享受不盡……”

“如果這是交易的話,那這筆生意不做也罷。”艾蘭香不待沐無咎說完,斷然拒絕道,“蘭香雖然家境貧寒,但也並非是貪慕虛榮的女子,這兩千兩銀票還請沐管家收回。管家,送客。”

沐連魚這才緩過一口氣,聞言狠狠的瞪了沐無咎一眼。

此女不凡吶,沐無咎沒料到艾蘭香真的可以義正言辭的拒絕誘惑,心中暗自讚許。不過沐無咎並不打算就此退卻,站起身來看著艾蘭香冷冷的說道:“蘭香姑娘,老夫知道令尊已經臥床多年,這些年來姑娘為了治療令尊的頑疾,不惜變賣家產,甚至就連這一所老宅也已經典當出去,現在也已經賣無可賣。不過百善孝為先,難道姑娘只是為了一些個人榮辱就至令尊的性命於不顧嗎?”

艾蘭香的臉色在剎那之間變的毫無血色,嬌軀更是止不住晃了一晃。艾秀兒端著茶點進來,見艾蘭香面色蒼白,趕忙放下茶點扶住艾蘭香,驚恐萬分的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沐連魚見沐無咎玩過火了,眉頭緊皺:“沐管家,這筆生意我們不做了,兩位請回吧。”

沐連魚站出來替艾蘭香說話,沐無咎自然不敢多言,只得對艾蘭香拱了拱手道:“蘭香姑娘,你好好考慮一下,老夫告辭。”

陳掌櫃也趕忙連聲附和:“告辭。”

“秀兒,你先扶小姐去休息,我送這兩位大爺出去。”沐連魚特地把大爺這兩字加重了語調,嚇的沐無咎兩人身體一顫。沐連魚冷哼了一聲,沒好氣的再次瞪了沐無咎一眼,“還愣著幹什麼?走吧。”

沐連魚不怒而威,先前那副流裡流氣的模樣早已經消失不見,加上憂心小姐的安危,艾秀兒難得沒有同沐連魚抬槓。

沐連魚陰沉著臉,領著沐無咎同陳掌櫃往門口走去。到了無人處,沐連魚突然停下腳步,轉頭逼視著兩人:“是誰給你們兩人這麼大的膽子,讓你們上門來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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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商道

沐連魚陰沉著臉,領著沐無咎同陳掌櫃兩人往門口走去。到了無人處,沐連魚突然停下腳步,轉頭逼視著兩人:“是誰給你們兩人這麼大的膽子,讓你們上門來提親的?”

陳掌櫃心神一震,急忙辯解道:“沐三公子,小老兒先前知會過您,您可是親口答應的。”

  “胡說。”沐連魚不禁怒道。

沐無咎則是一臉平靜的說道:“沒有事先支會少主,老奴確實罪該萬死,不過這門親事其實並不是老奴的主意。”

沐連魚沒好氣的責備道:“不是你的主意,難道是我的主意?”

沐無咎看了一眼陳掌櫃,陳掌櫃頓時心神理會,趕忙先行告辭。沐無咎這才繼續說道:“其實老爺中風之前,就已經吩咐到老奴來艾家提親,只不過後來發生變故,此事才暫且擱置。適才老奴遇到陳掌櫃,陳掌櫃舊事重提,老奴這才又動了心思。”

沐連魚聞言微微一怔,難道這真是老頭子的意思?

沐無咎察言觀色,連忙解釋道:“都說虎毒不食子,其實老爺對少主一直關懷備至,只是二夫人一直容不下少主。老爺為了家和也只能處處遷就二夫人,原本打算給少爺定下這門親事,讓少主遠離是非之地,不曾想……哎!”

沐連魚默然,先前老頭子中風,沐連魚同情居多,此刻卻有一種莫名的情感在心底緩慢滋生。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設身處地的為老頭子考慮一下,沐連魚心裡面很清楚,如果換成是自己,自己十有八九也會這麼做。

“罷了。”沐連魚重重的嘆了口氣,“無咎,這件事情仔細算來也怨不得你,就這麼算了。”

沐無咎遲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對沐連魚問道:“少主,如果蘭香姑娘答應這門婚事?”

“你……”沐連魚氣結,沐無咎剛剛說的那麼陰損,以孝道來逼迫艾蘭香,搞不好艾蘭香還真有可能答應這門婚事。

“還是看看再說吧。”沐連魚不想再為這件事情煩心,對沐無咎轉口問道,“公文換到手沒有?”

“換到了。”沐無咎連忙點了點頭,“老奴也已經按照少爺的吩咐放出風聲,以半年之期為限,到期可以半價來錢莊兌換制錢,第一批總數是一百萬貫,先到先得。反正有官府的公文,也由不得他們不信。”

“做的好。”沐連魚讚許的點了點頭。

其實沐無咎心裡面早就憋著疑惑,見沐連魚的表情緩和,終於忍不住問道:“少主,老奴有一事不解,半年期限一到,我們豈不是淨虧五十萬貫?”

“虧?”沐連魚笑了,“本少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他們確實可以利用半價來兌換制錢,不過購買票據的時候必須先用銀子付八成的定金。”

“先付八成定金?”沐無咎還是疑惑難解,“少主,銀子雖然是硬通貨,可也彌補不了那麼多虧空啊。”

“既然銀子彌補不了,那就把銀子的價值炒高。”沐連魚嘴角邊露出一絲邪邪的笑意,“試問,如果銀子緊俏,從原本一千錢兌換一兩銀子,變成一萬錢兌換一兩銀子,或者更高這樣的比例,你說會發生什麼樣的情況?”

沐無咎仔細回味著沐連魚的這番話,不禁心神一震,駭然說道:“如果比例真的達到一萬錢兌換一兩銀子,老奴完全肯定,那些人寧願拼著損失掉八成定金,也絕不會有人願意來錢莊兌換這些票據。”

“這就是了。”沐連魚陰險的笑道,“到時候誰也不能說我們沐家不守信用,你不來兌換能怨的誰來著?不僅如此,我們還可以玩的更狠,在炒作銀子的同時,可以先炒作這些票據,高利貸不過是月息一分二,一分五,我們的半年息卻可以達到五分,這樣的高息甚至不比高利貸少多少,你說其中是不是有利可圖?”

沐連魚的這番話徹底顛覆了沐無咎以往對錢莊的認知,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沐無咎驚駭欲絕的望著沐連魚,吃驚的問道:“少主,你究竟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沐連魚笑了笑:“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商道千變萬化,其實無非就是一個'利'字。”

沐無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卻不無擔心的問道:“少爺,我們可是和官府有協議的,到時候豈不是為官府做嫁衣?”

“那就要看董一生上不上道了。”沐連魚眼神中露出一絲狠厲,“我之所以要把兌換制錢的時間推遲,要的就是這枚擋箭牌,哼,我沐連魚從小到底還從未被人如此敲詐勒索過,這筆賬遲早要同他慢慢算。”

“不過有一點,無咎你必須要注意,那就是債券最小一張為十兩紋銀,最高面額為一千兩。”沐連魚慎重的說道。

沐無咎微微一愣,疑惑的問道:“少爺,最大面額一千兩老奴倒是沒意見,可這最小面額十兩紋銀,是不是可以定為一兩銀子?”

沐無咎此言一出,沐連魚看向沐無咎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寒光:“無咎管家,你可曾聽說過竭澤而漁,豈不獲得?而明年無魚的道理?”

沐無咎同沐連魚對視了一眼,只感覺自己熱血澎湃,就連丹田的真氣也隱約有騷動的跡象,頓時心神凜然。沐無咎趕忙垂下頭去,恭聲說道:“老奴愚昧,還請少主指教。”

“錢莊放出這麼大的利息,各方勢力必定聞風而動,恐怕就連杭州那些老百姓也會參與其中。”沐連魚沉聲說道,“需知焚林而田、竭澤而漁都不是長久之道,老百姓賺的錢有血有汗,本少爺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盡最大可能限制他們參與進來,十兩銀子已經足夠一家四口一年的生活用度,希望他們能夠謹慎一些,不要搞得家破人亡。 ”

沐無咎心神一凜,嘆息道:“少主宅心仁厚,實乃沐家之福啊。”

  宅心仁厚?沐連魚苦澀一笑,自從他接手錢莊開始,就已經註定不可能會成為一個宅心仁厚之人。同樣,宅心仁厚之人也經營不了錢莊。利益會令人喪失理智,沐連魚只希望自己僅存的一點仁慈之心能夠起到一點作用吧。

一念至此,沐連魚突然有些興致闌珊,對沐無咎吩咐道:“無咎,錢莊的所有事宜暫時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一切都要謹慎行事。”

沐無咎微微一怔,疑惑的問道:“少主,難道你真打算在艾府當管家?”

“只是待一段日子。”沐連魚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這些日子一直勾心鬥角、殫精竭慮,我也有些累了,權當是休息一回。你回去告訴紫媛,如果有暇就來艾府找我,其他人要想見我,一概幫我推脫不見,陳掌櫃那邊你替我代為打點,不要洩露我的行踪。”

“諒他不敢胡言亂語,可是少爺不回去,那兩幅畫?”

“那兩幅畫在大夫人那裡保管。”沐連魚擺了擺手,“你讓紫媛去取,大夫人一定會交出來的,好了,你先回去吧。”

沐連魚轉身離去,沐無咎呆呆的望著沐連魚蒼涼的背影,留下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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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賭局

  沈府。

沈幽若手中捏著沐家錢莊價值五十兩紋銀的票據,秀眉緊蹙。

經商唯一目的就是賺錢,賣茶葉是如此,開錢莊也是如此,一切動作都必須在這個大前提下進行。千百年來的貿易實踐,已經形成了許多既定的行為模式與習慣做法,破壞這些模式與做法,往往意味著虧本失敗。

沐連魚另闢蹊徑,可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這麼做對沐連魚絕無好處,難道他得了失心瘋?半年期限一到,兌換的人定會蜂擁而至,沐家錢莊恐怕就要關門大吉了。又或者,他另有打算?

聰明如沈幽若,一時間也想不通沐連魚葫蘆裡面道理賣的是什麼藥,不由芳心暗恨:這個該死的沐連魚,就只會給本姑娘找麻煩。

“小姐,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沈三在一旁憂心忡忡的問道。

“既然沐連魚一心求死,自然就怨不得我們了。”沈幽若把心一橫,對沈三吩咐道,“三爺,趁著消息尚未傳開,立刻吃進這些票據,有多少要多少。”

沈幽若早已經從官府方面得到消息,沐連魚同董一生定下了二百萬貫的契約,全部吃進也就是二百萬兩,最後折算起來總共也就是一百萬兩,這筆錢她沈幽若還能負擔的起。沈幽若已經決定同沐連魚做一個了斷,時機一到,她就拿著這批票據去沐府逼債。

在沈幽若的算盤中,沐連魚到時候必定無力償還債務,只能以錢莊抵債。又因為這些票據大部分在她手中,所以沈幽若就可以從容不迫的接手錢莊,只要再對剩下的些許債務進行清償,豈不是等於白撿了一個聲名顯赫的錢莊?

想到美處,沈幽若絕美的臉蛋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一個人的價值,其實很多時候並不是由他自己創造,而是由他的敵人賜予。不得不承認的是,沈幽若反應之快,確實有令人稱道的地方。可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面對的卻是一位就算是後世也令人敬畏的風險投資大師,一位心狠手辣的企業狙擊手。從沈幽若購買手中第一張價值五十兩銀子的票據開始,她就不知不覺進入了沐連魚精心設計的金融賭局。

雖然在這場賭局中,最終的結果不會只有沐連魚一個贏家,但沐連魚作為莊家,他早已經註定會成為這場賭局的最大贏家。

  日已西陲。

沐連魚依靠在一旁的立柱上,把艾蘭香痛苦的表情看在眼裡。

“這丫頭現在心裡頭肯定不好受。”對於這樣的局面,沐連魚感覺到有些荒誕。

沉默了半晌,沐連魚終於忍不住勸道:“小姐,其實這筆生意不做也罷,難道你真的想嫁給那個沐連魚?你甚至連他高矮胖瘦都不知道!”

“難道我真的還有選擇嗎?”艾蘭香目注遠方,悵然若失。

沐連魚有些沉默,不能自主選擇一生伴侶,無論如何都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試問,世間又有哪位女子不希望才子佳人初邂逅,一見鍾情,然後是說不盡的纏mian,道不盡的繾綣,最後雙宿雙fei?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嫁人,其實就是嫁給了一種命運。一個女人,一個有智慧的美女,如果不想下半輩子太淒涼,那麼她的最大任務就是找到那棵可以終生依靠的大樹,畢竟這世界上像沈幽若那樣擁有自由的女子太少太少,可就算聰慧如沈幽若,最後恐怕也逃不過依附男人的結局。

“小姐,我去看看老爺。”沐連魚重重的嘆了口氣,逃也般的離去。

  ………………

臥室裡到處瀰漫著苦澀的藥味,沐連魚眉頭微蹙,凝望著艾延亭深深下凹的眼眶,滿是皺紋的焦黃臉龐,眼前不由自主的流露出艾蘭香悵然若失的眼神。這一刻,他似乎才真正理解艾蘭香的無奈。

“你是新來的李管家吧,快請坐。”艾延亭努力想坐起來同沐連魚打招呼,卻引來一陣咳嗽。

“老人家,您身體不好,快別說話了。”沐連魚急忙上前扶住,把枕頭墊在老人身後,同時幫他順了順氣。

“都這把老骨頭了,再不說說以後就沒機會咯。”艾延亭自嘲的笑了笑。

雖已病入膏肓,可艾延亭的思維卻並不凌亂。也許是很久沒見到生人的緣故,艾延亭顯得十分健談,對沐連魚談他未盡的理想,蹉跎的歲月,甚至有些喋喋不休,儼然已經把沐連魚當做自己的知音。

很多時候,沐連魚並不插嘴,只是靜靜的聆聽,偶爾也會說上一兩句。

“如果早十年遇到小兄弟,老朽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艾延亭重重的嘆了口氣,一副相見恨晚的神情。

“老人家,你實在太看得起我了。”沐連魚勉強笑了笑,“若不是疾病纏身,相信你老人家定然會有一番大作為。”

“小兄弟,你就別往老夫臉上貼金了。”艾延亭也笑了。他看的出,自己面前這位年輕人雖然年紀輕輕,但的確是很會做人,很懂規矩。

“對了,小兄弟,你為什麼會來我們艾府做管家?”艾延亭突然問道。

沐連魚微微一愣,他同艾延亭交淺言深,實在不想說謊欺騙。

艾延亭灼熱的眼神緊盯著沐連魚,一臉正色道:“老夫雖然病入膏肓,可還沒有老糊塗,小兄弟音調鏗鏘,言詞有據,只有運籌帷幄之人,才能有這樣充沛的信心,讓自己說的每一個字聽上去都顯得不容抗拒。這樣一個人物,又怎會甘心屈居在艾府做一個小小的管家?是不是為了蘭香那丫頭?”

“您老人家真是慧眼如炬。”沐連魚苦澀一笑。

艾延亭見沐連魚似有窘迫,神情似乎顯得輕鬆了許多,明悟似的笑了:“小兄弟能夠看上小女,也是小女的福分。老夫自知命不久矣,以後蘭香就託付給小兄弟照顧了。”

艾延亭的意思,沐連魚明白了幾分,同時也有一些尷尬。

沐連魚正待開口,門外傳來輕微的敲門聲,轉頭看去,卻是艾蘭香端著藥碗緩步走了進來。

艾延亭看見艾蘭香手中的藥碗,忍不住皺起了眉頭。沐連魚見狀,連忙從艾蘭香手中接過藥碗:“小姐,讓我來吧。”

“這藥有些苦……”艾蘭香任由沐連魚接過手中的藥碗,神情似乎多了一些不易覺察的羞澀。

“真的很苦?”沐連魚似有不信的從桌上拿過一個茶杯,倒了半杯。

艾蘭香正待勸阻,沐連魚卻已經一口喝下,一臉詫異的對艾延亭說道:“伯父,這藥也並不怎麼苦嘛,想您老人家昔日在商場叱吒風雲,什麼苦沒吃過?這點小苦又算的上什麼?”

儘管一直不願意承認,但是和眼前這個散發著炙熱光芒的男子相比,艾延亭確實感覺到自己已經真的老了。艾延亭在沐連魚小小激將法之下無奈的搖了搖頭,接過藥盞,一飲而下。

“伯父果然豪氣不減當年啊。”沐連魚在一旁拍掌笑道,“等伯父的病好了,小侄一定陪伯父痛飲一番。”

艾蘭香沒想到沐連魚居然有本事讓父親喝藥,連忙附和道:“李管家說的對,等父親的病好了,蘭香一定在旁作陪,讓兩位喝的盡興。”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沐連魚同艾延亭兩人相視而笑,耳邊傳來父親久違的笑聲,兩行清淚終於忍不住順著艾蘭香的臉頰流了下來。她已經記不得上次聽到父親的笑聲是在何年何月。轉過頭去,艾蘭香悄悄拭乾臉上的淚痕。

沐連魚陪著艾延亭又說了一會話,老人已經了有了倦意,說著說著就已經睡著。沐連魚細心的替老人掖好被角,同艾蘭香兩人躡手躡腳的退了出去。

沐連魚帶上房門,正準備離開,艾蘭香卻突然開口叫住了他。沐連魚轉過身來看著鬱鬱含羞的艾蘭香,奇怪的問道:“小姐,還有事情嗎?”

艾蘭香輕啟朱唇,柔聲說了一句“謝謝”。

“小姐又何必如此客氣?”沐連魚有些不太習慣,撓了撓頭,對艾蘭香勸道,“伯父精神看起來不錯,應該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不用太擔心了。”

  “嗯。”艾蘭香叮嚀一聲。

“哦,對了。”沐連魚似乎想起什麼,對艾蘭香正色道,“既然小姐不是心甘情願,我看同沐家的婚事不談也罷,沒必要委屈了自己。至於給伯父看病的銀子,小姐不必煩惱,在下自有辦法。”

“這怎麼行……”艾蘭香連忙推脫。

“有什麼不行?”沐連魚擺了擺手,對艾蘭香呵呵笑道,“沐連魚那小子我同他有幾分交情,由我出面,要說服他不是什麼難事。天色已經不早,小姐早點回去休息吧。”沐連魚說完,對艾蘭香施了一禮,轉身離開。

艾蘭香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似乎並未把沐連魚的話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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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一夜成名

願望是美好的,可現實卻總是殘酷無情。

艾蘭香原本是囑咐艾秀兒代為照顧艾延亭,自己出去茶館酒樓販賣一些茶葉,以補貼家用。可現在艾延亭的病情非但沒有變的好轉,相反越來越嚴重。艾蘭香擔憂父親的身體,只得整日陪在父親身邊。

至於那個中過秀才的艾子謙,沐連魚來艾府已有三日,卻從來沒有見過他一次。沐連魚心中疑惑,一邊往爐灶裡面加添柴火,一邊對炒菜的秀兒問道:“秀兒姐,你說老爺病的這麼嚴重,子謙少爺也不回來看一下?”

“你不提他還好,一提他本姑娘就滿肚子火氣。”秀兒板著臉,沒好氣的說道,“先前小姐把宅子當了兩千多兩銀子,全被那個紈絝子弟偷走,一定又是送到艷春閣去了,害的小姐要一個人辛苦出去賣茶葉。”

“世上竟有如此喪盡天良之人?”沐連魚搖了搖頭。

“其實這事情說起來也不能全怪子謙少爺。”艾秀兒嘆了口氣,緩緩道出其中原委,“子謙少爺才華橫溢,熱衷仕途,只可惜朝廷規定舉凡商人子弟不得參加科考。或許是老天眷顧,恰逢五年前皇上突然大發慈悲特別開了恩科。子謙少爺只是第一次參加童子試,便中了秀才。只可惜沒過多久,聽說朝廷發生了一件大事,所有商人子弟被勒令不允許繼續參加鄉試。這件事情對子謙少爺打擊太大,從那以後少爺就變得放蕩不羈,放棄學業,整日流連於菸花之所。”

艾秀兒絕不是危言聳聽,古代不讓商人子弟參加科舉考試,是因為古人認為商人的本能是追逐利益,無孔不入,毫無道義可言。一旦商人佔居了社會高位,將導致全民道德墮落,所以地位放在最低層,不准許科舉。

沐連魚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商人地位低下,這一點沐連魚也早有體會,從董一生對待自己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出來。也難怪沐儒六十大壽那天,堂堂浙商領袖居然在門口倒履相迎、謙卑之至了。

只是讓沐連魚感覺到疑惑的是,究竟是什麼事情讓朝廷同意商人參加科舉?又是什麼原因令朝廷廢止了這件事情?需知朝廷的法度絕不可以朝令夕改,這樣有損朝廷威嚴。

沐連魚想的出神,渾然不知道手中的柴火上的火苗已經快蔓延到手腕處。艾秀兒見狀,急忙提醒道:“李管家,小心燙手。”

沐連魚被嚇了一跳,趕忙丟掉柴火,對艾秀兒道謝。

艾秀兒哼了一聲:“不用謝我,把你燒壞了,這些事情都要我一個人做。”

對於艾秀兒的刻薄,沐連魚只是笑了笑。

  ………………

沐連魚在艾家做苦力,沐無咎的日子卻更難過。

短短半年就有五分息,這樣高昂的回報,如同一粒石子丟入原本平靜的湖面,盪出的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一時間整個杭州城都已經瘋狂了,上至達官貴人,下至販夫走卒,從官府的衙門到街頭巷尾,談論的話題無一例外都是沐家錢莊。原本不甚出名的沐連魚——沐家三少爺的名頭,頓時在整個杭州城家喻戶曉,甚至傳遍了整個江南。

沐府門外車水馬龍,上門提親的、認親的,幾乎踏破沐家門檻,原本籠罩在沐府上下的烏雲蓋頂也早已煙消雲散,每個家丁丫環臉上都帶著喜氣,走路也把胸部挺的高高的,出府只要說一聲哥是沐府的,艷羨的目光頓時從四面八方紛至沓來。

沐連魚神龍見頭不見尾,那些人找不到沐連魚,目光自然緊盯著沐府的大管家沐無咎。連帶著沐無咎也變的炙手可熱,來找他走後門、遞條子、攀交情的人絡繹不絕。這些人都是逐利而來,其中有的能拒絕,有的不能拒絕,總之都要一一接待,幾日下來,饒是修為精深的沐無咎也被拖的筋疲力盡。

沐無咎苦著臉,半真半假的對紫媛說道:“媛兒姑娘,勞駕辛苦一趟,趕快讓少爺回來吧。這要是再拖個三五日,老夫這把老骨頭就算是徹底交待給他了。他就好了,在艾家有吃有喝,日子不知道過的多麼逍遙自在。”

紫媛停下手中的毛筆,對沐無咎淺淺一笑:“無咎大叔,你也知道少爺的秉性,少爺做事從來都不會任意妄為。他之所以留在艾家,絕不是貪圖艾家小姐的美色,必然另有重要的事情,媛兒身份低微,恐怕無能為力。”

“無咎大叔,如若沒有其他事情的話……”紫媛欲言又止,其意自明。

沐無咎愕然的看著紫媛,心中驚詫,也難怪少爺會看中這丫頭了。這丫頭雖然出身寒微,但確實善解人意,也很懂得分寸。沐府上下都知道沐連魚同這丫頭的關係,紛紛對她刻意奉承,可她絲毫沒有持嬌侍寵的架勢,只是整日躲在書房練字,令人嘖嘖稱奇,不過……

沐無咎暗自搖了搖頭,轉身離開了。

既然紫媛不肯去勸說沐連魚,沐無咎只有自己親自跑一趟了。

艾府門外不遠處的一個僻靜所在,沐連魚悠然自得的靠在一棵大樹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一臉倦容的沐無咎,笑道:“無咎,幾日不見,大叔似乎蒼老了許多。”

“少主別再取笑老奴了。”面對沐連魚的奚落,沐無咎禁不住苦笑連連,“這幾日來,不僅是杭州城的大小官員,就連周邊一些地方官員也託人找到老奴,每個人看起來來頭都不小,一個個都跟大爺似的,少主再不回來主持大局,老奴就真的頂不住了。”

沐連魚見沐無咎苦著臉,心裡面暗自偷笑,他早就算到有此情況出現,這才藉故隱匿把沐無咎推出去。實際上,也不是沐連魚不想回去,只是時機未到而已。

“無咎,你老當益壯,又在商場混了這麼多年,這些小魚小蝦應該難不倒你吧。”沐連魚故意皺起了眉頭,對沐無咎轉移話題道,“無咎,你且說說目前的境況。”

說道正事,沐無咎的表情也變的嚴肅起來,從懷中掏出一本卷冊遞到沐連魚的手中,恭聲禀告道:“票據本身是不具名的,不過按照少爺的吩咐,那些找老奴購買票據的官員名單統統已經記錄在冊。”

沐無咎見沐連魚收妥名冊,這才繼續說道:“雖說老奴已經極力壓制,可也沒料到會引起這麼大的轟動,原本預定半年銷售完畢的票據,只是三天功夫已經所剩無幾。”

沐連魚眉頭一皺,若有所思的對沐無咎問道:“還剩下多少?”

  “只剩下不足十萬貫。”

  “十萬貫?”

“看來馬克思他老人家確實沒有說錯,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家就會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死的危險。”沐連魚似有感慨的嘆了口氣,發生這樣熱銷的情況,在沐連魚的意料之中,卻又在意料之外。

沐無咎微微一愣,疑惑的問道:“少主,誰是馬克思?什麼又是資本家?”

沐連魚一時間說漏了嘴,也是呆了一呆,含糊其辭的擺了擺手:“馬克思先生是上次我在當舖幹活時候認識的一位老人家,至於資本家嘛,也就是錢莊老闆的意思。”

“原來如此。”沐無咎仔細揣摩著沐連魚剛剛那一番,欣然頷首,“這位馬克思先生言簡意賅,難道也是一位世外高人?”

“高不高人無所謂,我說無咎啊。”沐連魚親熱的拍了拍沐無咎的肩膀,對沐無咎一本正經的問道,“最近沈家那娘們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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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承宣布政使

“高不高人無所謂,我說無咎啊。”沐連魚親熱的拍了拍沐無咎的肩膀,對沐無咎一本正經的問道,“最近沈家那娘們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沒有?”

“暫時看不出有什麼異動。”沐無咎搖了搖頭。

“沒道理啊。”沐連魚麵露疑惑,以沈幽若視財如命的性格,斷不會白白放過如此發財良機。

“少主,沈家小姐的事情就暫且放一放吧。”沐無咎一臉為難的說道,“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古大人剛剛派人來要二十萬貫的票據,您看這?”

  二十萬貫?兌換的時候那就是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沐連魚目光一凝,冷笑著問道:“這位古大人還真是好大的口氣,無咎,這位布政使大人究竟是何職位?官職同杭州知府董一生相比如何?”

“根本就沒的比較。”沐無咎嘆了口氣,為沐連魚解釋道,“朝廷在各地共有十三個布政使司,每個布政司分管一省行政,官職是從二品,這位古大人正是我們浙江承宣布政使司的布政使,以前是都察院都御史,董一生不過是正四品,你說誰的官職高?”

沐連魚呆了一呆,這位古大人分管一省行政,豈不是相當於省長,更是董一生的直屬上司?沐連魚略微思索了片刻,心裡面已經有了計較,隨即對沐無咎吩咐道:“無咎,你回去之後立刻帶上二十萬兩票據親自拜訪這位古大人,購買票據的八成押金就免了。”

根據沐連魚的計劃,免了押金,基本上就等於白送十萬兩。當然了,前提是這位布政使古大人及時的把這些票據轉讓出去換成白銀。

雖說是送給一省父母官,沐無咎依舊有些心疼,對沐連魚勸道:“少主,十萬兩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沐連魚根本就沒把沐無咎的話聽在耳中,他心裡面正在估摸著給堂堂的布政使送十萬兩是不是太過寒酸了?

沐無咎無奈之下,又重新問了一遍。

沐連魚這才回過神來,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做生意就像是在打仗,要的是寸土必爭,絲毫不讓,但是更要有縱攬全局揮灑自如的氣勢。一個只會錙銖必較,精打細算的商人,充其量只是局部戰爭中的指揮者;只有高屋建瓴,縱觀全局的商人,才是運籌帷幄之中,而又決胜千里之外的統帥!十萬兩算什麼?對我們來說只是廢紙一張,而我們從他那裡得到的將會更多。”

沐連魚思忖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至於那些小人物嘛,先吊他們幾天胃口,然後再放五百萬貫出去。”

沐無咎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嘴裡面喃喃念叨著:“好的,帶二十萬兩票據給古大人,然後再放五百萬貫出去,啊,等等……”

沐無咎這才會意過來,只感覺到雙腿發軟。沐無咎瞪大眼睛看著沐連魚,吃驚的問道:“少主,你剛才說什麼來著?五百萬貫?那可是五百萬兩銀子啊,這次運到杭州的製錢總數不過五百萬貫,董一生也僅僅答應給我兩百萬貫。如果放五百萬貫出去,加上先前的一百萬貫,那可就是足足六百萬兩銀子,萬一……”

“萬一什麼?只不過是區區六百萬兩銀子,有什麼好怕的?”沐連魚冷冷一笑,“我們的本錢就只有不足十萬兩銀子,如果真要出事的話,一百萬兩和六百萬兩難道會有多大的區別?”

以沐無咎的老成持重,心裡面也不免感覺到有些發虛,極力勸道:“少主,話雖然是這麼說,可是……”

“開弓沒有回頭箭,前面已經放出了一百萬貫,你還怕什麼?橫豎就硬這麼一下了。”沐連魚隨口安慰了一句。

沐無咎想想也是,卻猛然記起沐儒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無咎啊,只有見慣大場面的人,才能臨危不俱。難道你不覺得以沐連魚現在這個年紀,實在鎮靜的有些可怕麼?一個真正內心強大之人,能包容一切情緒,卻又能不為任何一種情緒所左右。連魚這孩子能忍、能熬,老夫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從他的眼神裡就知道他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我是真的怕了啊。”

“老爺,我也是真的怕了啊。”沐無咎喃喃自語,他現在才明白沐儒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足足六百萬兩銀子,沐連魚麵不改色心不跳,信手一揮就當高利貸放了出去,直如吃碗混沌付錢一般。

可問題是,沐連魚不是給別人放高利貸,他是放自己高利貸,在沐連魚放出這六百萬兩出去之後,他已經欠下了六百萬兩的債務。

不過還好,沐無咎自我安慰著:“每張票據在購買的時候已經收了八成定金,這樣的話……”沐無咎暗自計算了一下,由於心裡面緊張,接連算錯了幾次。

“是二百四十萬兩剩餘,不過賬不是這麼算的。”沐連魚見沐無咎算的辛苦,無奈的嘆了口氣,“無咎,還是我來給你算一筆賬吧。以目前票據的發行速度保守估計,六百兩票據會在一個月之內發放完畢,距離第一批一百萬貫的結算日期還有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我預計還可以再銷售出三千萬兩,數目再大就會出問題到時候不好收場。在這段時間,我們還需要對票據和白銀進行炒作,也會產生更大的現金流。唔,所謂的現金流,就是從我們手中經過的銀子。”

沐連魚看了一眼沐無咎,見他似乎做好了準備,這才繼續說道:“全部了結這件事情需要花費一年的時間,估計這一年內,從我們手中流過的白銀總數會超過一億兩千萬兩。當然了,這一億兩千萬兩銀子不會全是我們的,不過至少也能落下兩千萬兩。”

  一億兩千萬兩?沐無咎現在只對最大的數字敏感。聽完沐連魚的話,沐無咎只感覺到體內真氣逆轉,隨即兩眼一黑。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2
第三十八章 艾氏宗親

夜已經深了,窗外月光悠悠,透了幾許銀輝進來。

艾延亭萬般不捨的凝望著女兒的面龐,帶著愧疚與遺憾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小姐,請節哀順變。”沐連魚看著令人心碎的這一幕,不知道自己還應該說些什麼。

艾蘭香抬起頭來,茫然的看著沐連魚,秀美的雙眸中已滿是迷濛。沐連魚一陣心酸,忍不住勸道:“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不哭。”艾蘭香倔強的搖了搖頭,彷若自我催眠一樣,“父親的後事還需要我來安排,艾家也還要靠我繼續支撐下去,我不能哭,我要堅強。 ”

沐連魚渾身一震,靜靜地望著艾蘭香白皙美麗的臉龐。他根本無法想像眼前這個美麗的女子將會面臨一條怎樣艱難的道路。死,只是一種解脫,可活著的人太難。在這個殘酷的世界上,女人的生存空間更是要比男人小的多,尤其像艾蘭香這樣勢單力薄、無依無靠的女子!

“你們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陪父親說說話。”艾蘭香痴痴的凝望著父親慈祥的臉龐,或許在她的眼裡,父親只是安靜的睡著了。

  …………………………………………

日近薄暮,整個艾府一片素白,門口已經用松枝白花紮起一座牌樓,以往寫著扁宋體黑字——“艾府”的大紅燈籠,早已經換成白絹制的素燈,就連那兩隻石獅頸脖上也套了白條。長長的招魂幡被晚風吹著,一會慢慢飄上,一會輕輕落下。

整個艾府大堂被佈置成一個肅穆的靈堂,正面是一塊接天連地的白色幔帳,黑漆棺材擺在幔帳的後面,只露出一個頭面。中間寫著一個巨大的“奠”字,正下方是一張條形黑漆木桌,上面擺放著香爐,供果。

艾蘭香一身重孝,頭戴白花,腰間繫著麻繩,正跪蒲團上燒著紙錢。香煙裊裊,在靈堂內瀰漫著,整個靈堂立即變的灰濛蒙的。只有一些質地較好的淺色綢緞在附近的燭光照耀下,鬼火般的閃爍著冷幽幽的光。

艾府的庭院內燈火通明,用幔布圍起的帳篷內擺放著八張大圓桌,請來幫忙的佣工穿梭其間擺放著菜餚。在最上首的一桌,圍坐著艾家的宗親長輩,一個個都已經老態龍鍾,此刻正交談甚歡,卻完全沒有一副弔唁者應該有的淒容。沐連魚百無聊賴的站在門口,有人上門弔唁,就招呼一聲,給根孝帶。

“他媽的,這幫老傢伙倒是挺舒服,跑這裡聊家常來了。”沐連魚看的不爽,錘了錘已經酸痛不已的后腰,心裡面暗罵不已。

肥胖的廚子走過來打斷沐連魚的抱怨,一邊在圍裙上擦去手上的油質,一臉憨厚的對沐連魚請示道:“李管家,時辰差不多了,是不是可以開席了?”

一聲“管家”叫的沐連魚心裡面舒坦,此刻天色已晚,沐連魚見來弔唁的人也都已經來的差不多了,略微思忖了片刻,點了點頭道:“老哥,那就有勞了,準備開席吧,我去靈堂看看。”

“好咧。”廚子吆喝一聲,自去準備。

“他還真當自己是管家了,真是賤骨頭。”秀兒端著茶水走過,見沐連魚指揮若定,不知為何心裡面暗暗生氣,忍不住心中鄙夷。

沐連魚走進靈堂,順手給老爺子燒了幾張紙錢,這才對艾蘭香勸慰道:“開席的時辰到了,小姐看是不是應該出去打個招呼?”

“嗯。”艾蘭香應了一聲,借力想站起身起來。可能是跪的太久,腿上已經麻木,艾蘭香秀眉蹙起,嬌軀微微一晃,竟然站立不穩。

沐連魚下意識的挽住艾蘭香不盈一握的腰身,柔聲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我沒事,謝謝。”艾蘭香趕忙推開沐連魚,只是嬌軀明顯有些僵直,憔悴的臉色也渲染了一絲紅暈。

這一幕本是無心之過,卻被坐在那邊談笑風聲的艾家老太爺看在眼裡,老眼昏花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譏諷和怒意。

艾蘭香站穩身軀,不敢看沐連魚烏黑的眼眸,輕聲問道:“子謙已經數夜未歸了,找到他沒有?”

“已經託人出去找少爺了,相信一會就應該回來了吧。”沐連魚暗自搖了搖頭,他長這麼大還從來沒見過如此不孝的兒子,老爺子西歸,居然音訊全無。

艾蘭香幽幽嘆了口氣,並未多言,稍事整理了一下儀容,在艾秀兒的攙扶下走進庭院。今天留下來吃飯的大都是左鄰右親,要不就是艾家的宗室長輩。艾蘭香是艾家長女,弟弟又不在,自然要盡主人之誼。

“老太爺,蘭香有禮了。”艾蘭香走到老太爺面前行了個禮數,“家父故去,招待不周,還請多多擔待。”

“擔待?可不敢!”老太爺冷哼一聲,撇了一眼沐連魚,對愛蘭香質問道,“艾子謙呢?”

家醜不可外揚,艾蘭香連忙端起酒杯,替弟弟掩飾道:“子謙外出做事未歸,老太爺,蘭香這裡先替他敬您一杯酒。”

“他有什麼事情做?長輩來了,也不回來打聲招呼,讓你一個女人拋頭露面。”老太爺冷哼一聲,眼皮一耷拉,手中的拐棍重重一頓,指著桌面的菜餚怒氣沖衝的對艾蘭香質問道,“你們家就是這麼待客的嗎?看看這些都是什麼,青菜、蘿蔔,難道這些都是給客人吃的嗎?”

傭工彷彿故意和他作對一樣,捧著一盤麻辣豆腐走上前來正準備放下。老太爺看的心頭火氣,一揮手把盤子打翻在地。只聽的“哐當”一聲,盤子落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一時間,整個艾府落針可聞,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落在艾蘭香的身上。

幫傭不知所措,有些為難的看著沐連魚。沐連魚眉頭微微一挑,媽的,這老頭子是不是故意來找茬的?艾府現在是什麼情況?家徒四壁!沐連魚不相信這個老東西會不知道,他這麼頤指氣使到底是做給誰看呢?再說了,什麼狗屁老太爺,都他媽的不是三系血親了,居然還有臉跑艾府來耍脾氣?

沐連魚氣不過,正待上前和這個老傢伙理論理論。艾蘭香伸手攔住沐連魚,暗自咬了咬牙:“李管家,你去陳掌櫃的飄香閣香重新訂八桌上等的酒席。”

沐連魚臉色微變,一口氣在飄香閣訂上八桌上等席面對於如今的艾府來說,可是一個沉重的負擔。

“去吧。”艾蘭香咬著朱唇,眼神中孕育著懇求。

“我去便是。”沐連魚恨恨的跺了跺腳,不忍讓艾蘭香難堪,轉頭走出了艾府。
purplekite 發表於 2010-8-28 15:03
第三十九章 四海賭坊

四海賭坊內氣氛狂熱,這是杭州城最大的一家賭坊,原本是沐家的產業,此刻早已經歸沈幽若所有。

賭坊內,一位雙目赤紅的年輕人正彎著身子,瞪大眼睛緊盯著面前海碗內不停旋轉的骰子,聲嘶力竭的拼命吆喝著:“大,大,大……”此人正是沐連魚遍尋不著的艾子謙。

“二三四,小。”賭保略顯得意的聲音是那麼的刺耳,艾子謙依依不捨的看著自己最後的幾兩銀子被賭保拿去,彷若一隻被鬥敗的公雞,可渾身上下已經找不出一個銅板,又捨不得就此離去,只得眼巴巴的看著別人下注。

“買定離手,買定離手。”賭保大聲吆喝著,兀自不忘對艾子謙調侃道,“艾公子,您還下注嗎?”

艾子謙面色一僵,乾笑道:“你們先玩著,本公子看看。”

“那就不等艾公子了。”賭保也不在意,挑釁般的往手中吹了口氣,順手擲下骰子,赫然是五六六,大。

“他媽的。”艾子謙心裡咒罵著,顯得十分懊惱,他萬萬沒想到已經連續開了七把小,偏偏自己沒銀子的時候會開大。

“艾公子,又輸光了?”有人在失魂落魄的艾子謙肩膀上拍了拍。

艾子謙轉頭看去,正是沈幽若的管家沈三。

“原來是三爺。”艾子謙見是沈三,幹搓著手,陪著笑臉道,“今日流年不利,已經連開了七把小,臨了開了把大。三爺,可否借兄弟一些銀子應應急,我就不信扳不回來。”

“艾公子既然開了金口,這事好辦。”沈三爽朗的笑了笑,對賭保點了點頭道,“給艾公子拿一千兩銀子扳本。”

有賭未為輸,艾子謙頓時大喜過望,連聲說謝謝。賭保也不廢話,數了八千兩推送到艾子謙的面前,媚笑道:“艾公子,這是一千兩銀票,您數數?”

“不用了。”艾子謙早已經賭紅了眼,在字據上簽字畫押生怕浪費一點時間,隨即就迫不及待的拿起一張銀票壓了上去……

  飄香閣。

沐連魚吩咐完陳掌櫃送八桌上等的酒席去艾家,正準備離去。突然出現的沈幽若攔住了沐連魚的去路,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口中嘖嘖有聲:“沐三公子,您現在可是杭州城的大人物,這一身管家的衣服和您真是不配呢。”

  沈幽若?沐連魚冷哼了一聲,故作不解的問道:“不知道幽若姑娘攔住在下去路,究竟是何用意?”

“連魚公子是否可以藉一步說話?”

  “本少爺有事在身,沒空。”

“也罷,公子請。”沈幽若笑顏如花,為沐連魚讓出了一條道。

沐連魚微感詫異,沈幽若一向不是這麼好說話的,為何今天?沐連魚想不明白,暗自搖了搖頭。

沈幽若目送著沐連魚離去的背影,臉上笑容未減,因為她心裡面很清楚,沐連魚很快就會主動找上門來的。

“時間差不多了,想必艾子謙也應該輸的差不多了吧。”沈幽若喃喃自語。

  ……………………

  四海賭坊。

艾子謙面色蒼白,面前又是空空如也。一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艾子謙只感覺到手足冰冷,趁沈三不備就想開溜。

沈三早就盯住艾子謙,見他想跑,一把抓住艾子謙的手臂,語調轉冷:“我說艾公子,你這是想幹什麼去?”

艾子謙被沈三捉住,掙脫不得,頓時哭喪著臉道:“老父臥病在床,我先回家看看,欠三爺的一千兩銀子,兄弟改日定當如數奉上。”

感情這小子在四海賭坊賭的昏天暗地,還不知道自己父親已經駕鶴西歸。沈三自然是知道的,可並不點破,只見他微微一笑道:“艾公子先不忙離開,我們東家要見你。”

艾子謙表情一僵,對沈三哀求道:“三爺,兄弟我真的有急事,過幾日,子謙必定親自登門拜訪。”

“少羅嗦,我們東家想要三更見你,就絕不會拖到五更。”沈三臉色一變,有些不耐的揮了揮手道,“來人啊,拉他去後院。”沈三話音剛落,就過來幾個身強體壯的大漢,不由分說的駕起艾子謙往後院走去。

“三爺,有話好好說嘛,哎,這是……救命啊……”艾子謙一聲哀嚎,他極力掙扎,可就他那瘦弱的身板,又如何掙脫的掉?眾人見狀紛紛搖頭,對艾子謙報以同情的目光,可硬是沒人敢上前勸說兩句,嘆了口氣,又繼續開賭了去。

艾子謙幾乎是被拖到四海賭坊的廂房內,沈三吩咐手下把他丟在地上,對坐在堂上的沈幽若恭聲禀告道:“東家,人我已經帶來了。”

  “喲,這不是艾家二公子嘛。”

艾子謙並不知曉沈幽若的厲害,見此女秀色可餐,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艾公子,快快請坐。”此刻,沈幽若眼角帶笑,對艾子謙竟是如此客氣。

艾子謙頓時膽氣一壯,拍了拍衣襟上的浮土,橫了沈三一眼,對沈幽若行禮道:“沈姑娘,子謙這廂有禮了。”

“艾公子太多禮數了,快請坐。”沈幽若秀眸微瞇,慵懶的吩咐道,“來人啊,給艾公子上茶。”

“不敢當,不敢當。”艾子謙有些受寵若驚,連道'不敢',屁股卻已經沾在了椅子上。鼻子嗅到從沈幽若身上傳來的淡淡香氣,艾子謙貪婪的目光偷偷的掃視了一眼美人裹在輕紗裡峰巒起伏的勝景,立刻有些心猿意馬。

小婢奉上茶水,沈幽若凌厲的目光卻是看向沈三,臉色微沉:“沈三,我是怎麼吩咐你的?不是讓你去請艾公子過來嗎?怎麼可以如此粗鄙?”

沈三噤若寒蟬,不敢多發一言,垂手站在一側,任憑沈幽若訓斥。

“愣著幹什麼?”沈幽若冷哼一聲,怒道,“還不向艾公子賠禮道歉?”

沈三苦著老臉,對艾子謙拱了拱手道:“艾公子,沈三生性粗野,還請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則個。”

艾子謙受到如此禮遇,又見沈三被沈幽若嚴厲訓斥,心裡面暗爽不已,大度的揮了揮手道:“算了,不礙事的。”

“既然艾公子替你求情,這次就算作罷,再有下次,定不輕饒。”沈幽若臉色稍霽,轉而對艾子謙示意道,“公子受驚了,快請用茶,壓壓驚。”

“同飲,同飲。”艾子謙卻是真的有些口渴了,謙讓兩句,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可艾子謙的一口茶水還未來得及下嚥,卻又聽到沈幽若繼續開口道:“艾公子,聽說你欠了四海賭坊一千兩的賭債?”

“噗”的一聲,艾子謙沒想到轉瞬之間沈幽若就提到這茬,猝不及防之下口中的茶水全部噴了出來,拍著胸脯咳嗽不已。

沈幽若故作不解,秀眉微蹙的看著艾子謙問道:“艾公子,您這是怎麼了?難道是沈三污衊於你?”

剛剛是簽了借據的,艾子謙抵賴不得。想到後果,艾子謙額頭頓時有冷汗溢出,趕忙放下手中的茶具,苦著臉道:“沈姑娘,在下確實欠了貴賭坊一千兩紋銀,只是……”

“沒冤枉你就好。”沈幽若似乎鬆了口氣,像是怕錯怪了艾子謙一樣。

“不冤枉,不冤枉。”艾子謙連連擺手。

“些許銀錢原本也算不上什麼。”沈幽若秀眉不展,手指輕叩桌面,似感為難的說道,“只不過幽若是個生意人,正所謂在商言商,艾公子,你看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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