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766
xox 發表於 2014-3-2 02:42
紫極第十二章 思定靈符 島中之秘(中)


  事實也正是如此,感覺靈敏的,已經聽到了船隻劃水聲,被拋入湖中的張妙林,還沒有完全醒酒,就被人“搭救”走了,至於那邊是什麼人,思定院的余先生都不在意,在座的修士自然也不會多嘴。

  不少人在心裡琢磨:這姓餘的立場太怪了,來回轉換,飄忽不定,剛剛才與蘇雙鶴緩和了一些,眼下就是要站在對立面了?

  要知道,那一批已經給“標注”的人物,去鬥符奪丹,失敗了,最正常不過;可真萬一……萬一成功了,豈不就是狠抽蘇雙鶴的臉?

  他主動進入這兩難的局面,是何道理?

  不管一樓層心思百變的修士如何揣想,主位上的蘇雙鶴,都是做出了最後的決定:“自上一劫末,北地魔劫以來,上清符籙之神通,世間再難得見,今日本座運氣不錯,有小友之思定院,承繼上清遺澤,當再為天地間添一光彩。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蘇雙鶴哈哈大笑,誰也勘不透他笑聲之後,究竟是怎樣的心思,唯有一件事是可以確認的:

  他認可了。

  大能一句話不打緊,湖面上又是一陣看得見看不見的雞飛狗跳。主樓上這些修士,只從負責居中聯絡的孟都公子臉上,就能看到其他三方的混亂、困擾和惱怒,一時間都是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倒是餘慈,對這些全然不予理睬,只是舉杯再敬蘇雙鶴,表示感謝,而後者也笑呵呵地接下,一時間觥籌交錯,連打了三四個來回,連身後白衣、雪枝兩位美人兒亦不得免,雪膚花容,暈彩丹朱,愈發嬌豔明媚,倒更有夜宴遊湖的風情了。

  周圍二十余位修士,都是丹、符、器三個不同領域的佼佼者,此時卻格格不入,完全插不上話。他們與擁美對飲的兩人,已經完全不在一個層面上,至少現在是如此。

  這種時候,只有心思純厚之輩,才不會困擾。

  天角先生到此,只是為鬥符而來,經前面幾番周折變化,已經有些煩擾,見蘇雙鶴和余先生在那裡說話,反而高興,繼而便提議道:“賭鬥臨近,製成的傀儡需要再做一番調試,諸位不要懈怠才好。”

  他的修為不算最高,可在符法上的造詣,卻給了他發號施令的資格,眾修士也覺得有理。當然,也有些人覺得,“競爭對手”就在這裡,如此做法未免太不謹慎,但置疑的話到了嘴邊,卻又被當前的氛圍所懾,吐不出口來,再看孟都公子都在點頭,只能悶頭做事。

  很快,八極宗的修士將已經煉製完成的傀儡搬出,當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這一具以制器法所做的傀儡,看上去仿佛蜘蛛的古怪模樣,軀幹足有面盆大小,八足叉開,但並無頭面眼睛之類,只是一個概略的外形,乍開還有些粗陋,不過作為兩日裡倉促而就法器傀儡來講,這玩意兒已經算是合格了,更重要的是,相當耐用。

  叩指上去,有金鐵之音,卻又非常輕巧,以其軀幹中心輻射開來的符紋,像是一張織網,層次分明,結構清晰,很有水準。而且分明是經過了某人的祭煉,各處符紋靈光流轉,如南國縱橫的水網,無一處阻塞淤堵。

  這也是傀儡能夠在“競爭對手”面前展出的原因之一。

  四宗陣營的各個參賭之物,都是在定下賭賽規矩之後,即刻構思煉製的,兩天下來,手快的都祭煉了兩重天,在法器中不算什麼,但與“臨時參賽”的相比,可是有著極大的優勢。

  此時就有人道:“先生,您看傀儡今日的靈性如何?按照先生的吩咐,這一日間,我們將其放在最複雜的環境下,時時磨煉,三個時辰前,已經是進退自如,真像是生靈一般……先生的‘化靈貼’果然絕妙!”

  天角先生向余慈告一聲罪,離座到傀儡之前,仔細打量,蜘蛛傀儡八足“咯咯”敲擊,在原地轉圈兒,也進行微幅的移位,但不管怎樣,都沒有與天角先生、周圍修士、案幾等發生任何接觸,那種靈動敏銳之處,看得餘慈也是眼前一亮。

  天角先生看了半晌,有一隻符筆從袖中滑下,附近的八極宗修士忙奉上一盒靈墨,供其飽蘸墨汁,在其背腹兩邊的符紋上,又勾勒數筆。筆鋒落處,蜘蛛傀儡一反之前的活躍,八足曲折,趴伏下去,不再動彈。

  眾人才是一驚,旁邊孟都公子卻是輕咦了聲,暫停了與三宗的聯絡溝通,深吸口氣,再呵出來,只見靈光激湧,便如一道清波長河,渾厚的靈氣直貫入傀儡之中,與符紋相激,層層興波。

  祭煉傀儡的人,原來就是他。

  但見那些符紋靈光交錯,與傀儡本身的材料紋理渾然一體,激發出更玄妙的變化,一層又一層地加深,足足六次明顯變化之後,突破了某個障壁,這才消停。

  一氣貫重天!而且是從二重天直接貫入三重天。

  刹那間,主樓上驚歎之聲大起,就是飲酒的蘇雙鶴臉上,都微露驚容。

  “一氣貫重天”的是孟都公子,也就是他雄渾厚重的修為支撐,才能如此順遂,但引導這一切的,卻是天角先生,這比他自己祭煉,還要困難十倍。

  而兩日之內,完成三重天的祭煉,對一件法器來說,已經是做到了極致,就算長生中人親自出手,也不可能做到更好了。

  主樓修士的贊佩之語,一點兒都不過分。

  不愧是天篆社力推的人才,散修之中,也有遺珠啊。

  蘇雙鶴無聲慨歎之中,天角先生卻只就事論事:“孟都公子可以再熟悉一下,八足的關節處,建議有所調整,另外,腹中的機關也是……”

  按照他的吩咐,整個主樓一下子繁忙起來,只有四個閒人,就是蘇雙鶴、餘慈並兩位美人兒。不過他們一點兒都沒有受冷落的感覺,相反看得興致盎然。

  余慈作為行家裡手,看得更是清楚。

  他對所謂的“化靈貼”最感興趣,天角先生以符化靈,驅動傀儡,給予其不凡的靈性,對於生靈奧妙的把握,已經進入到了非常高妙的境界。

  那模擬出來的靈性,餘慈並不陌生,在諸天飛星的符法神通裡,在湛水澄那幾可亂真的九命幻靈符中,都有所見。

  只是天角先生所為,更有他個人的特色。

  尤其是在天地法則體系中,他所採用的符籙技巧,依然是在長生層次以下,只是通過更為繁複、精妙的運用,躍過了境界的樊籬,達到了此一目標。

  不簡單哪!

  當年各代先賢以獨特的紋路為媒介,接引天地偉力,形成符法一脈。這究竟是自上而下的逆推,還是層層壘砌的發展,餘慈更願意相信後者。因為這才契合有情眾生,尤其是人類這萬物之靈長的思維和智慧,而只有這樣,才具有研究的價值。

  人的思維、智慧模式……好吧,這個題目太大了,恐怕只有那些活了不知多少劫的神主大能,才能有更多的領悟,餘慈暫時不準備深入下去。而此,四宗陣營的混亂交涉也終於完成。

  湖面上響起轟雷般的喝聲,是四宗陣營各自派出了修士,宣讀臨時的規則變動,引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喧囂。這種臨時的變更,最難服眾,就算是湖上眾人之前一力主張的也一樣,四宗陣營的壓力又是激增。

  孟都公子一邊要與其他陣營溝通,一邊還要梳理局面,此外還要適應改動的蜘蛛傀儡,一心數用,很是麻煩,臉上卻是笑吟吟的,一點不以為苦:“鶴巫、余先生,剛剛我與純陽門等已經達成共識,余先生的同門,還有那些臨時糾合的修士可以參加此次賭賽,但就如道兄所言,不可涉及天紫明丹?的歸屬,便是得了手,也要由鶴巫最終調配。”

  他不說“支配”,而說“調配”,顯然也是有一份謹慎的心思,旋又問道:“要不要與令師弟……”

  餘慈不以為意,隨口回應道:“無妨,最後天紫明丹定然會到鶴巫手上。

  孟都公子只覺得胸口悶了記,再怎麼敞亮的心胸,也支撐不住。

  也在此時,湖面上喧嘩聲再拔高一段,遠方夜空,赤光驟閃,直入懸空浮島。

  “是赤霄天。”

  赤霄天領了個頭,其餘三方也都按捺不住,先後又有兩道遁光直入浮島,分明就是碧波水府和純陽門的參賽之物。這邊孟都公子也不再多言,輕輕拍案,那蜘蛛傀儡化為一道清光,直入雲霄,很快穿入雲氣四合的暗影中。

  在那裡,四宗陣營的參賽之物,都還要經過魯連的檢驗,看是否符合規定。

  但見浮島週邊,魯連現身,其貌不揚,可身外卻是浮了一隻振翅不斷的巨型螳螂,足有半人高,色澤青綠,頭呈三角狀,口器猙獰,螳斧摩擦,錚錚作響,看上去絕不比十三外道中的刀蟻遜色。

  這是魯連飼養的一隻異蟲,名曰“無影刀螂”,固然攻堅破障,兇悍無匹,且有‘千疊眼’之神通,映照大千,無可遮蔽。魯連可通過獨特秘法,可以借其視界為己用,正是以此法,辨識參賽之物。

  只是四宗陣營的造物都已入場,張妙林那邊,還沒有動靜。是還沒醒嗎?

  蘇雙鶴倒是很體貼地問了句:“時間可還夠麼?”

  餘慈“唔”了聲,還沒回應,昏蒙夜空下,一道光線劃過,似有星辰墜落,瑩光如滴,直透入浮島的水汽陰霾之中。

  魯連皺了皺眉頭,卻沒有說什麼,而是向湖上打出了信號,那就是有效了。

  四艘巨艦之上,忽地轟聲爆鳴,那是各艦所攜的雷霆符禁化為強弩巨炮,轟擊大氣而生,震得百里湖面,波紋連起,暗流激蕩,有倒楣蛋甚至給震破了耳膜,一時都是失聲。

  “四方聯營,宴請八方之朋;奪丹鬥符,盡展造化之妙。諸位請安坐,一睹天梁山島上,天紫明丹歸屬。”

  中氣充沛的嗓音橫掃整個湖面,與之同時,夜空中張開了數十面光屏,映現出島上的惡劣環境,其視角連番變化,這也是無影刀螂的神通所致,只由魯連略做調整,也是取一個“公平”。

  一時間,湖上喧囂不再,上萬修士摒息甯神,視線都集中在各個光屏之上。

  而在八極宗巨艦主樓上,程濟世又走上來。

  之前一段時間,做為交涉的使者,程濟世往返于其他三方陣營的巨艦之上,要說勞累,以他最甚。而這次到來,也就安坐不動了,順手給了孟都公子一枚玉符。

  期間各宗交涉,傳訊玉符也是方式之一,沒有人在意這個。孟都公子則以神意觀之,將其中資訊遍覽,這裡是剛剛出籠的情報篩選結果。

  姓餘,與上清宗相關、精通符法、銳氣無雙,種種的條件合起,一一對應,再從天下知名者中尋覓,總共還能有幾個?

  至少到目前為止,各個專業流通諜報、消息的組織裡,只有那麼一位!

  孟都公子心頭莫名地發顫,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餘慈正舉杯向他致意,他深吸口氣,將那些有的沒的心緒統統掃淨,也舉起杯盞,微笑回應。

  可不等把杯盞放下,蘇雙鶴的眼神又掃過來,給予了關注。

  孟都公子心中慨歎:在這種層次的大能眼中,是否就真的沒有隱秘可言了?

  他乾脆讓程濟世將那枚玉符交過去,心裡突又發怔,什麼時候,他已經把二者相提並論,擺在同樣的層面上了?

  也罷,能夠與谷梁老祖相抗,惹上天遁宗,還能好端端活上十多年的人物,確實有與蘇雙鶴暫時掰腕子的資格。

  主位之上,蘇雙鶴灰白眉毛剔起,根根如金屬刀刃一般,寒意森然:

  “原來如此。”

  竟然是他!雖然在域外多年,可在大劫興起之前,他可就聽說,那賤人對這位極感興趣,而天遁宗那些人物,更是漫天撒網,暫要將其擒殺……

  若將此人賣掉,給天遁宗的報酬,怎麼也能折合大半吧!

  不……等等,若這麼做,可是大賠特賠!餘慈此子,之所以名動天下,與一樣至寶是切割不開的:

  玄黃殺劍!

  蘇雙鶴緩緩將杯盞壓在案幾上,卻終還是忍耐不住,喜動顏色:天助我也!
xox 發表於 2014-3-3 02:18
紫極 第十二章 思定靈符 島中之秘(下)


  注意到蘇雙鶴的神情變化,餘慈只是微笑一下,並沒有投入太多注意力,而是繼續觀看浮空島嶼上的變化。

  如今的天梁山島上,地氣、水汽對沖,昏濛濛一片,還有雷雲電光傾壓,島上似乎時刻跳躍著致命的電火,時刻有都有岩石地層支撐不住,轟然開裂,露出更深層如蜂窩一般的深層結構。讓人不由感歎,多年以來,附近的湖底山脈,早就給挖空了吧。也就是久歷劫數的湖底山脈質地堅硬,才沒有在拔島升舉的過程中徹底崩潰,

  在無影刀螂的神通映照下,來自五方的“玩意兒”,好聽點兒講,是“造物”,從五個方位進去,此時不約而同,都往這些地底深處的洞穴裡潛入。由於懸浮湖上的光屏捕捉到位,眾修士倒是都能看清這些東西的外貌。

  其中有三家都是比較規矩的傀儡形制。

  八極宗是蜘蛛模樣,靈敏非凡;碧波水府則仿佛一條鯉魚,可以在土層中穿行,分土裂石,如履平地。相比之下,赤霄天的手段,就要驚豔的得多,不知道是用了什麼材料,整個“造物”就像是一條遊動在霧氣中的蛇,介於有形無形之間,不斷地汲取地氣、水汽,又從“口鼻”溢出煙氣,裡面似乎還有毒性。

  另外純陽門則投進來一柄寸許長的小劍,乍看去還以為是那邊直接馭劍而至,其實是一件法器,似還有劍光分化之能。

  至於那些“作亂之輩”的造物,正如之前所見,有一點星芒直墜土層深處。而魯連還有他那只無影刀螂當真了得,就是這樣,也能照出些模糊的東西,當然,那也是地下的土層攪動太過劇烈的緣故。

  浮空島上,還有修士潛在層層洞穴之中,正是受到星芒驚擾,沖了出來,引得湖面上一陣驚呼。

  “是攔江錘鄭老七!”

  “原來他還潛在島上嗎?”

  “本還以為他死掉了,也對,堂堂步虛中階的強者,哪有那麼短命?”

  此人在湖上眾修士之中頗有些名氣,而他現身之時,也確實展現出了不凡的修為,一拳轟出,潛勁如大江暗流,層湧而至,遇壩迴旋,生成了攪纏撕扯的勁道,便是鋼鐵也會給扭曲成麻花。

  星芒周圍的土層翻動扭曲,附近的一個洞穴也塌了下來,可湖上修士看得清楚,那顆星芒依舊是飛射而出,轉眼不見。倒是出拳的鄭老七,一臉怔然,身上莫名就中了一劍,裂開了足有兩尺的傷口。

  傷口上肯定有古怪,血液噴湧,止都止不住。只氣得他面目鐵青,低吼聲中,追著星芒去了。

  “是劍意……”

  八極宗巨艦主樓上,蘇雙鶴撚須沉吟。由於巫咒被程濟世攜去島上,以其為介質,他的感應比其他人都要敏銳得多,就是魯連的無影刀螂也有所不及。故而他知道,如此劍意,威力雖是一般,卻是正宗的“無形劍”路數。

  上清宗當年,確實是化劍為符的手段,但更多還是道意縹緲,九垓渾蒙的古意和仙氣,以道寄劍,和這純粹殺伐之力,迥然不同。可以確認,是另具源頭。

  無形劍……

  嘿,當初死在這門與太初無形劍完美相合的神通劍訣下的大巫,雙手雙腳全算上,都數不過來,如今在他面前演化出來,算是挑釁麼?

  眼角的餘光掃了眼餘慈,他微微勾動手指,待雪枝前傾身子,才以秘術傳音道:“我要盤皇劍宗的全盤資料,重點是和余慈的關聯……”

  “餘慈?”

  蘇雙鶴這才記起,雪枝尚不清楚餘慈的真實身份,而且,她也不是自己用慣了的手下。眉頭皺了皺,他也不想再浪費時間,將手裡面有關餘慈身份的傳訊玉符遞過去。

  “就是這人,我再給你暫時調度城中情報資源的專辦之權,把這事兒給我做得漂漂亮亮的。”

  跟著蘇雙鶴這些年來,雪枝還是頭一回受到蘇雙鶴如此的指派,更是頭一回從那裡獲得如此實質性的權利,一時竟是懵了,還好及時反應過來,用蘇雙鶴最喜歡的從容姿態略一點頭,伸手接過玉符,再攥回手心時,已經要擠進肉裡去。

  很快,雪枝托言辭席而去,蘇雙鶴看了眼餘慈,見他對島上局面相當關注,便也移轉視線,更認真地觀察那邊的情勢。

  那群“作亂之輩”所凝就的“星芒”,確實非同一般。也許他能夠從中找出更有價值的東西來。

  按照賭賽的規則,參賽的“造物”,要有丹、符、器、劍的至少三樣拼接一起,才是合格。蘇雙鶴能看出,“星芒”的本質就是符法,而其中再蘊劍意,符有了,劍有了,還有一樣……

  是了,那些人也是有心,竟是將一縷丹氣化入,成為寄託之物。只不知丹氣中還有什麼玄妙之處。

  相比世上“無中生有”的神通,凝煙成物也不算什麼,可在這種局面下,使丹氣、符法、劍意在無形之中渾融,需要的境界法度,可是不低。長生以下,幾乎不用考慮!

  蘇雙鶴又看向餘慈,是他嗎?總覺得不太像的樣子,剛才主動明言不參與,又何必暗中做事?

  可若真是如此,此人背後的勢力,倒也頗為可觀!

  蘇雙鶴心中微動,巫咒感應到了星芒所在,按照設定好的法度,牽引天梁山島上遊動的劫雷餘波,以巫門獨特的咒殺法門,向已經標注的目標滲透過去。

  可是,他隨即就感應到,虛空中有一股力量,化為無形之屏障,看似縹緲,卻是將大部分咒殺之力擋住,只有少許漏過,引來湖面上部分區域小小騷動,可想也知道,那大概就是一些被“誤中副車”的倒楣蛋。

  蘇雙鶴還可以加力進去,但他沒有這麼做,畢竟太過糾纏的話,引來天地法則意志關注,他可能也不會好過。他要做的,只是一個試探罷了。

  如今結果大致如他所料……不過,這小子真的是淡定得很哪!完全看不出正在庇護同伴的樣子。他的巫咒法力,就那麼容易應付嗎?

  在湖上絕大部分修士所不知道、也不可能接觸到的層面,一場交鋒起於無形,消於無形。

  蘇雙鶴一時間還沒有發現更多有價值的東西,但有一點,船上的消息不可能封鎖,只看孟都公子情報收集的速度就知道,相關的消息傳播開來,也不會有多麼費力的。

  按照他的認知,天遁宗恐怕很快就要採取措施。

  餘慈小子是生是死,都無所謂,可一旦衝突起來,那玄黃殺劍,又往何處尋?

  想到這裡,蘇雙鶴又往餘慈那邊打量,其身上沒有佩劍,像那種殺伐至寶,想藏進儲物法器中,也是千難萬難。啊,對了,餘慈還有一手虛空法門,怕是有神通之能,會不會藏在裡面?

  那樣也很辛苦吧……

  至少他自覺,想以虛空法門鎮壓玄黃殺劍,未必是個妥當的作法。

  一時間想得心煩意亂,也沒法專心刺探了,只把一條原則定了下來:在他沒有抓到實實在在的線索之前,不管是誰,就算是正密切合作的天遁宗也好,也休想在他吃進去之前下手。若是要達成此一目的……還真要做一番計較才是。

  眼下,天梁山島上的局勢和味道已經變了。

  從浮島地層結構就能看出,島上像“鄭老七”這樣的,藏身在地層複雜洞穴中的修士,絕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數以十計,且能在混戰中,在拔島升舉的過程中倖存,修為肯定不俗。五個臨時拼湊起來的“玩意兒”在這些人物跟前,完全不是一個層級的。

  那些修士被困在島上多時,陷入重圍,此時大都是情緒激烈,見那些“玩意兒”上島,哪還會有好脾氣,更不希望暴露出自家的位置和根底,自然是苦大仇深,見到就下死手。

  如此,四宗陣營、乃至“作亂之輩”的賭賽,已經從“奪丹”,變成了在島上那些倖存者的攻擊下,保全自身的“逃命”大賽。

  由此就能看出,意圖在“造物”上強化自家攻擊力的,都是蠢貨無疑。越是靈敏、機巧,能夠支撐的時間就越長。

  另一方面,島上倖存的修士不斷現身,也大都也是在島上有所收穫的,勾得湖上修士齊聲喧嘩,都在叫“有寶貝,有寶貝”,他們已經忘記了,自己本來也是其中的一員,是八極宗、純陽門等宗派,硬生生圈了四個陣營出來,只如看客一般,對著激烈好看的場面鼓掌叫好,不知不覺,已經混淆了自家的立場。

  如果沒有之前張妙林、盤皇劍宗等“作亂之輩”,真可能得到完美的結局呢,可惜……

  餘慈拿起杯盞,自有身側的白衣倒入酒漿,而且也沒有忘記給同席的天角先生斟滿,甚是貼心。余慈也就順勢向天角先生舉杯為敬:

  “先生的化靈貼,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他的話沒有半點兒虛言,看了這麼久,就數八極宗的蜘蛛傀儡最讓他感興趣。

  倒不是說蜘蛛傀儡表現最好,硬行比較的話,場面上還是赤霄天的“靈蛇”更有優勢。

  赤霄天以特殊材料制器,化為那條介於有形無形之間的“靈蛇”,在土層、霧氣之中出入無礙,又以符籙為爐,收集外界雜氣,在“靈蛇”腹中轉化為毒丹之屬,最終噴出,化石消土,極其厲害,似乎還有迷惑心神的功效。如此攻守兼備的結構,一體而下,應該有高人主持。

  相形之下,蜘蛛傀儡不能浮空,只能跳躍遊走,入地後的靈敏底也不算太高。

  可是,沒有任何一個“造物”比它更具靈性。

  看它在洞穴中往來穿梭,八條節肢點地,有序交錯,專找角落、沿牆陰影之類,無聲無息,真像是一頭在陰影中行走的蜘蛛。相對來說最為複雜的八足結構,沒有給移動帶來任何困擾。

  內行看門道,餘慈對“化靈貼”擬化出來的“靈性”,越看越有味道。時機難得,當然要趁機交流一番。尤其是他拿湛水澄的“九命幻靈符”入手,正是天篆社裡人氣最高的符籙結構之一,當年在北荒時,那邊的分社可是拿這玩意兒當考題來著。

  對此,天角先生完全沒有抵抗之力,連島上的形勢都有些疏忽了,也引得主樓上多有側目者,裡面甚至還有幾個想偷師的。

  可當兩人談到九命幻靈符上“竅眼”分佈,與人腦結構的關係時,所有人都敗退了,就是一直關注這邊的蘇雙鶴,也為之搖頭,感覺著有些跟不上二人的思路。

  也在此時,譁然聲起,成千上萬人一起驚呼的聲勢,就像一陣狂風,從南刮到北,掀動了整個湖面。

  就是沉浸在符法世界中的餘慈和天角先生,也給中斷了思路,抬頭去看,只看到一片崩濺開來的碎渣。

  就在早前一點兒時間,純陽門那一枚法劍,本來是深入到某個洞穴深處,以躲避後方追擊,可莫名就是連番震顫,懸空不動,失了靈動,更像是被某個無形的織網束縛。

  作為應急,法劍應該是要施展劍光分化的手段,可才這個徵兆,後面的修士已經追了上來的,挾怒出手,將其打得粉碎。由此,也是把純陽門轟出了賭賽門外。

  若只是如此,還不至於引得湖上譁然。

  真正要命的,是在法劍粉碎之後。

  那邊修士剛剛得手,也是驟然驚怔,手腳掙動幾下,分明也是被某種無形之力陷住,又扭頭看時,洞穴深處,有光焰噴射,轉眼將其吞沒。

  光焰一閃而逝,再露出修士軀體之時,就像是被冰封多年,全身僵硬,還有薄薄的冰層,偏偏全身各處,還有燒灼的痕跡,循火燎之痕,其皮膚寸寸開裂,墜地之時,便如瓷器一般,砰聲粉碎。

  如此可怕的光焰,並非是只在此洞穴中閃現,而是幾乎貫穿了地層,就在那修士慘死的瞬間,成百上千處洞穴明滅不定,仿佛是整個天梁山島都亮了起來。
jjyy168 發表於 2014-3-4 00:09
第十三章 劫後齏粉 黃巾力士(上)

    湖面上,與幾乎給照個通透的天梁山島正相反,十多個光屏瞬間打滅了一半還多,剩下的那些,也是模糊不清,似乎是給照得花了。可眾修士才不管你什麼理由,原本清晰的局勢驟轉渾沌,成千上萬人當場就噓出聲來。

    在傾蕩整個湖面的嘈雜聲中,四宗高層卻是另一番感想,因為在那一刻,他們投放到島上的“造物”或多或少都遭受衝擊,倒楣的也不只純陽門一個。像是碧波水府,其“造物”也是在光焰噴發的第一時間,就給轟成了碎渣,此時高層正氣得跳腳。

    這可算是無妄之災了。

    還有一部分人,比如蘇雙鶴,就是另外一種態度。當光焰暴閃之時,他鶴翎般的眉毛連挑幾下,幾乎就要將島上的巫咒收回,最終雖未真的去做,末了還是感歎一聲:

    “世上總是有這些亡命之徒……”

    蘇雙鶴的一言一行,都為人矚目,故而才開口,主樓上眾修士就齊刷刷地看過去,後由孟都公子相詢:

    “敢問鶴巫,這是怎個路數?”

    蘇雙鶴嘿然一笑,還未回應,島外的魯連忽地打出了事先預定好的信號。看湖上青白光線曳空而過,四宗陣營中不知有多少人驚怒拍案而起:

    “怎麼就要中止?”

    而純陽門、碧波水府處則是大點其頭:“正該如此。”

    “鶴巫?”

    孟都公子來回移轉視線,也是迷惑不解。

    蘇雙鶴微微頷首,指點他兩句;“魯二倒也反應得快。你們還是盡速派人上島吧,晚一步,那什麼天紫明丹也就不用指望了……現在怕也是晚了吧。”

    這下子,孟都公子也坐不住了,驟然起身,就要下令。可另一邊,餘慈卻是搖頭道:“還是謹慎些好,島上那人渡劫,整座島嶼都受牽連,上去好說,下來可沒那麼容易。”

    這下子,主樓上修士有七八人齊齊叫出聲來;“渡劫!”

    蘇雙鶴手指輕敲案幾:“還是余小友見得明白。豈不見那焰光,正是修士以秘法將天劫之力轉入地氣、水汽之中,宣洩威能?分明是‘中渡而擊’的手段,就是細節上還有待商榷。”

    說話間,湖上的喧嘩聲、置疑聲越來越響,而其餘三艘巨艦上,都有修士飛出,向著浮空島飛過去。

    “公子,我領人去看看。”

    程濟世主動請纓,孟都公子點頭道:“小心為上,不要輕易登島。”

    話音方落,天梁山島就是轟然激震,一團人頭大小的紫色光球打穿了地層,曳著長長的芒尾,向島外夜空飛去,才出去浮島範圍,就見天空陰雲翻湧,無數電光撕裂長空,不管是在什麼位置,都扭曲了軌跡,沖著紫色光球轟擊過去。

    由於烙在人眼眸深處的光鏈軌跡扭曲太過,不少人覺得半邊夜空都歪掉了,而下一刻,他們發現,歪掉的不是天空,而是那座浮空島,還有牽引浮空島嶼的四艘巨艦。

    巨艦主樓上,案幾上的酒水已經灑了出來,在座的對外界環境都非常敏感,自然也感覺到了相當幅度的傾斜和錯位。

    出現這情況,並不意外,四宗陣營使天梁山島升舉,憑藉的是巨艦上的符法陣勢牽引,一旦有超出四艦負荷,又或者打破內外平衡的力量出現,就很難避免。

    只不過,與此情況相伴的,是讓四宗最無法接受的那一類罷了。

    看漫天雷霆之下,漲大又縮小的紫色光球,最終不支崩解,連渣子都沒剩下,孟都公子臉頰抽搐兩記,總算是苦笑出聲:

    “天紫明丹!”

    “不錯,就是天紫明丹。而且,還不只是這一顆吧。之前轉移天劫之力時,恐怕也用了一顆,現在藏身地層之下,想要支撐住外部結構的話,也要用到……你們島上總共有幾枚來著?”

    孟都公子苦笑無語。強要說是之前奪得丹藥的散修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敢在天地大劫之下,強行破關,除了孤注一擲的勇氣之外,誰還沒有一點兒後手和本錢?

    四宗陣營之所以敢將那幾枚丹藥放置在島上,也是對四方的封禁手段深具信心,也因此,幾枚丹藥的距離很近,只要發現了一處,一窩端的可能性更大些。

    牽引雷霆的丹藥毀掉之後,扭曲的電光就像是被狂風吹卷的雨幕,重又撲上島去,碾過島上每一寸土地,也將每一處洞穴都覆蓋在內,如果說之前焰光暴閃時,還有一個幸或不幸的區別,如今這場面,再不會有任何差異。

    所有在島上的生靈、造物,全部被電光覆蓋,就算是深藏在幾十上百丈深的洞穴中也一樣,幾乎化為液質的電漿傾倒進去,將本來導電的土石都硬生生抹去了一層,絕大部分修士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便灰飛煙滅。

    八極宗的蜘蛛傀儡反應已經算是很快,在電光傾泄之前,遁入了土層深處,可還是逃不過這一劫,就在土層中扭曲崩解,上面的“化靈貼”符紋閃爍了兩下,也帶著傀儡掙動片刻,卻還是回天乏力。

    主樓上一時嗟歎聲起,也是從此刻開始,殘存在湖面上的光屏,逐一崩潰,在這般惡劣又極度危險的環境下,魯連能支撐到現在,已經讓人很佩服了。

    湖上眾修士才不會體貼這個,一時間噓聲不斷,只是魯連本人,是絕不會在乎的。此時,他小心地避開了天劫偉力傾注的範圍,身旁,無影刀螂的前肢刀臂正快速摩擦,發出金鐵交鳴的錚錚之音,卻是有些焦躁。

    魯連伸手輕拍它的後頸,略做安撫,隨後又傳過訊息,要這只異蟲繼續展開其天賦神通,掃視島上的變化。掃描到的情景,再不會大明大放地擺在湖面上了,而是直入四宗巨艦主樓,在小範圍內傳播。

    如此施展神通,勢必要冒一些遭雷劈的風險,可身為仲裁,有些事情是必須要做的,否則何以證得“公平”二字?

    正因為魯連的堅持,使巨艦上的部分修士得以見到此時的天梁山島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雖說受到天劫偉力的干擾,元氣流動變化完全失常,許多圖像都過於模糊,閃滅不定,可能夠親眼目睹他人傾力衝擊長生關隘,對處在同等境界的人們來講,也是一場不俗的機緣。

    劫數來得突然,去的也突然,前後也就是半刻鐘左右,島上雷霆忽地一洗而空,又見多處土石開裂,不少地方都燃起了大火,還有一些焦屍,偶爾從光屏邊緣閃過。

    蘇雙鶴看得饒有興味,也評點道:“若是步虛衝擊長生關,這時間未免短了些……不過,若那天紫明丹真是有劍道根底,也能說得過去。”

    天劫之下,尋常修士可稱為“抵禦”,劍修卻可曰“斬破”,是直接轟擊劫雲,與天地法則意志對撼,最是勇往直前,故而劫數持續時間比常人短了許多,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大概是功虧一簣了吧。天地大劫之下,一應劫數的強度,都有提升,少則三五成,多則成倍、十幾倍,甚至引發大劫降下,全憑運氣啊……”

    孟都公子一邊點頭附和,一邊盯緊了前面的光屏。那邊,四宗修士早已經到了浮空島外。由於天劫的衝擊,升舉島嶼的符法陣勢已經進入到不可逆的損毀過程中,時刻都在搖擺晃動,也時刻都有摔落湖中的可能,但各宗修士沒有半點兒退縮的意思,幾十對眼睛,都看著魯連。

    魯連沉吟片刻,歎了口氣,最終點頭,當下那幾十人便都沖到了島上去,自然劃分片區,各展手段,搜索劫後的種種線索。

    魯連也到了島上,他有無影刀螂的神通加持,比任何人看得都明白,負手走入已經塌方大半的深層洞穴中,有聰明人忙跟上去,他也不在乎。

    在曲折蜿蜒,隨時可能崩塌的土層中,深入約百十丈,停在一處徹底塌下的土方前,身後無影刀螂前臂交叉,銳氣錚然而出,轉眼間切開了兩道洞穿土石厚層的裂隙。

    就在裂隙交錯的中央,有一圈很古怪的空白地帶,大約尺余見方,高不過半尺,能放下一個幼兒就不錯了。

    在無影刀螂的掃視下,裡面的情形一覽無餘。

    沒有人影,在已經化為琉璃質地的土層之上,有半顆殘餘烏沉沉的鐵丸,還有一塊比巴掌略大的金塊,只不過已經嚴重扭曲,看得出來,這玩意兒是在高溫中軟化又凝固,以前是什麼模樣,上面有什麼標記,也分辨不出來了。

    除此以外,再無他物。

    魯連將金盤和半顆鐵丸取出,想了想,又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布袋,祭在空中,將空白地帶殘餘的一點兒灰土收集起來。此時,後面的四宗修士也已趕至,看到兩樣東西,那金塊也就罷了,等看到半顆鐵丸,一個個就像是迎面挨了重拳,傻在當場。

    天紫明丹……

    這邊主樓上,孟都公子撫額無語,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也在此時,喧器又起,聽聲音,是有人硬是闖到船上來,吼聲如雷:

    “讓開,你們八極宗還想包庇賊人不成?”
xox 發表於 2014-3-5 11:21
紫極 第十三章 劫後齏粉 黃巾力士(中)


  “是碧波水府的李驍騎。”

  孟都公子聞聲辨人,適時為不怎麼熟悉四宗修士的蘇、餘二人通報,也正是由於二位在場,八極宗的抵擋並不太激烈,反正到最後,事情十有八九都要由這二位過一遍手。

  不過數息時間,樓下會場騷動,八極宗的防線給衝破,李驍騎風風火火地沖進來,面目猙獰,幾欲擇人而噬。

  就在眾修士以為他要當場掀桌大鬧的時候,他卻是對著蘇雙鶴一揖到地,大聲道:“狂徒先期以人作亂,攪亂賭局,如今又施以辣手,定然是聲東擊西,瞞天過海的陰謀,如今天紫明丹消耗殆盡,湖上萬千修士數日辛苦毀於一旦,如此卑劣之輩,唯請鶴巫做主,幫大夥兒找一個公道!”

  雖沒有指名道姓,可話中矛頭,直指餘慈,決不會有什麼歧意。孟都公子在旁邊笑了一聲,像李驍騎的性子,能突突突說出這樣一串話來,連個嗝兒都不打,若說來之前沒有腹稿,鬼都不信。

  島上損失的,可不像是李驍騎所說的幾枚天紫明丹,而是一整條關涉傳說中秘藏的線索。看天劫犁過之後的場景,想再從中找出什麼蛛絲馬跡,恐怕也是徒勞了。別說碧波水府,就是孟都公子自己都有火。

  但那又如何?

  看李驍騎的表現,說到底,碧波水府那邊還是缺了些底氣,畢竟餘慈現身以來的作為,讓人不可避免有些發怵,就是弄清了其根底之後,也懾于當年的光輝戰績,不敢真的赤膊上陣,而是攛掇大能出頭。

  只是,蘇雙鶴豈是那麼容易請動的?

  李驍騎雖也算是碧波水府高層,卻還不是此地的主事者,身份天差地別,蘇雙鶴連笑容都欠奉,淡淡道:

  “你們腦子轉得倒快……然而本座只是來觀看賭賽,別的事情,可沒興趣。”

  “鶴巫……”

  李驍騎還待再加把力,卻吃蘇雙鶴眼角一瞥,一口氣悶在喉嚨裡,險些噎著,心下也怯了,而此時,蘇雙鶴卻忽爾展顏道:

  “你們請魯二過來,難道就是掛個名頭嗎?喏,他來了!”

  眾人回頭,果然見到魯連攜那半人高的妖異螳螂,飄然而至。隨著無影刀螂前臂摩擦,船上眾修士不自覺都讓開道路,生怕被那可怖的螳刀剖開兩半。

  之前蘇雙鶴駕臨時,魯連因為要照看浮空島,沒有下來見面,如今又補上禮數。而蘇雙鶴對這位步雲社的高層,也表現出足夠的重視,起身還了半禮,且又一次充當主人,請魯連入座。

  魯連卻不講究這些虛禮,開門見山:“島上異變,諸位也見到了,我入島查看,略有所得。既然鶴巫在此坐鎮,我也就偷個懶,請各宗主事到此間來,由我通報情況。”

  “這是自然。”

  掃了眼又給堵著喉嚨的李驍騎,孟都公子微笑傳令下去。這種事情,絕不會有人耽擱,不一刻,純陽門、碧波水府、赤霄天的主事者以及重要人物便紛紛趕來,將樓層塞得滿滿當當,李驍騎這等層次的人物,一下就給逼到了角落裡。

  其間,魯連和蘇雙鶴並沒有太多交流,只是講了幾句閒話,也在蘇雙鶴的引介下,和餘慈寒喧幾句,對這位“作亂修士”的靠山,也沒什麼別樣眼光。完全就是一個老實巴交的農漢。

  等人都到齊,魯連又站起身來,將幾樣東西依次擺在早已預備好的案幾上。正是之前光屏顯示,他在地層深處的塌方處,挖出來的那些。

  分別是半顆鐵丸、巴掌大小的金塊以及盛著塵土的布袋。

  一眾修士看到案幾上的半顆鐵丸,臉色都不是太好看——那正是他們這幾日衝突爭奪的根源,天紫明丹。

  看情況,已經是徹底廢掉,毫無用處了。

  “島上有人強渡天劫,我未能及時制止,使賭賽中止,彩頭也完全損壞,實是失職,望請諸位見諒。”

  魯連說得客氣,四宗修士又有哪個會當真?紛紛言道“非戰之罪”、“賊人狡猾”之類,乍看去倒也是一團和氣。

  魯連則表現出其特有的方正和固執:“其間損失,此後我會與諸位一一商談賠償,別的就不多講了,只有這三樣東西……天紫明丹也不用說,至於這金塊,不知諸位有什麼印象?說來慚愧,我只看出此物材料非東方修行界所有,上面還殘餘著高僧大德的咒力加持,像是佛國之物?”

  “西方佛國?”

  眾修士都是驚訝,紛紛上前觀看,便是蘇雙鶴也好奇,道一聲:“拿來我看看。”

  自然沒人會和他搶,當下由一人恭恭敬敬送上去。蘇雙鶴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打量,半晌方道:“魯二的眼神確實好使,正如你所言,是佛國所有,咒力雖是殘留一點半滴,但精純無比。材質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卻又有一點生機內蘊,不像是天然之物……”

  就像隔了一層薄紙,無論如何也戳不透,蘇雙鶴連連搖頭,耳邊卻聽一聲喚:

  “鶴巫手上那物件兒,可否讓我一觀?”

  扭頭見是余慈,蘇雙鶴就笑:“正要考較小友的眼力。”

  話裡以老賣老,卻也透著親近,餘慈一笑接過,掂量幾下,卻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余先生知道此物的根底,就不用藏著掖著了吧。”

  雖然給逼到角落裡,李驍騎卻是說上癮,話裡挾槍帶棒。可余慈根本不理會,將金塊轉出去,讓它在各宗修士手中流轉。

  事實上,理會李驍騎的人真不多,蘇雙鶴只對魯連笑道:“若能見其原貌,應該不會錯失。”

  魯連就歎道:“其實也能復原,只要驗其性質,參考天劫力量作用時的變化,一路反推過去就好。只可惜術業有專攻,此類手段,最耗腦力,一時到哪兒去找這樣的人才?”

  餘慈舉杯飲茶,再向金塊處瞥了眼,心湖中卻是有一團虛影,依稀就是金塊的形狀。

  魯連說的很對,按照那種方法,確實可以做到八九不離十,而那其實也是餘慈的長項,正是他解析神通發揮作用的時候。

  虛影內外,無數資訊流轉,做出種種判斷,也將扭曲成一團的“金塊”逐漸“剝開”,四面延伸,有的還在晃動,有的則已定形,最終形成一個看上去非常周整的圓盤,略呈弧度,金光燦爛。

  嘖……竟是此物!莫非是故人?
xox 發表於 2014-3-6 01:05
紫極第十三章 劫後齏粉 黃巾力士(下)


 這樣的“圓盤”,余慈其實也只見過一回,還是在別人頭蓋骨上,未窺得全貌,但此物給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再加上他這輩子碰到的佛門之物,兩隻手就能數得過來,故而一眼辨出。

  金骨玉碟!

  此物據傳是以得道高僧頭蓋骨所制,內蘊金身靈血,有不可思議的玄妙。若植入體內,可借靈血之力,易骨洗髓,換血延命,比之玄真凝虛丹也不差到哪裡去。而在提升先天資質的作用上,更非玄真凝虛丹所能及。

  當年謝嚴想購得此物,為于舟老道延命,不想陰差陽錯,中途就被化身伊辛的血僧屠靈截下,用在了其弟子證嚴身上——其實也是給他自己留一條後路,以備奪舍之用。

  只是後來,這條後路也被餘慈識破,半路截殺,終於將血僧擊斃,也救了證嚴的性命。當日作別之後,三十年來,再未得見,怎麼一見就是金骨玉碟的殘骸?

  其實餘慈也不知道這一件金骨玉碟,是不是證嚴所有,但心裡模模糊糊有些感應,還待進一步確證。

  他正想著找一些證據,魯連也將他收集到的東西進一步解讀:“除了這一樣外,袋中灰塵也殊為可疑。其中顆粒,似乎是修士肉身化灰所遺……這些肉身殘餘,受天劫雷火滅殺,已無生機可言。渡劫之人,凶多吉少,其餘身外之物,也如那損毀的金塊一般,難再保全。”

  “這就是死無對證了吧。”冷不丁地又有人說酸話,卻是來自赤霄天那邊。

  李驍騎本因為自說自話無人理,有些低迷,這回得了奧援,登時精神大振,怪笑道:“吉道兄這話有些不准,應該是竹籃打水才對!”

  明刀暗箭,都是往餘慈身上招呼,四宗其餘修士雖不火上澆油,卻也冷眼旁觀。因為之前強行加塞之事,還有現在這糟糕結果,不管是不是餘慈在後面使手段,都是最招人恨的,就算心有忌憚,也多的是人想看他出醜。

  魯連依然是秉持中立,但要說對餘慈有什麼好感,也不可能,他對眼前暗流視若無睹,續道:“除此之外,渡劫之地再沒發現別的線索。之前在島上的修士,倖存七人,如今都已暫時控制起來。還有各宗參賽的‘造物’,僅有思定院的留存下來……”

  “哦?”

  不少人都驚歎出聲,剛剛萬雷天降,犁遍島上的情形,大家都是親眼目睹的,相對修士而言要脆弱得多的“造物”,完全損壞很正常,若能留得一個,才叫奇怪。

  有人便道:“上清符法,竟然精妙至斯?”

  說著誇讚的話,卻是擺出了疑問的態度。此人是純陽門在此間的主事者,也是龍霄城的左翼城守,呂太豐。此人深諳玄門心法,有長生之資,也是下一任龍霄城主的熱門人選,並不比孟都公子在八極宗內的地位遜色太多。

  雖說賭賽已經沒有意義,可在此之前,純陽門的法劍第一個被滅掉,他作為主事人,臉上也不太好看,如此提法,也是有給自己找臺階下的意思。

  如此,除了八極宗以外,其他三宗陣營,都或多或少地對餘慈有所置疑。這讓李驍騎莫名地興奮,又跳出來,大喝道:“余先生不覺得,欠了大夥兒一個解釋?”

  此時,倒是孟都公子咳了一聲,將話題接過去:“上清符法之妙,舉世聞名,那思定院中既然能出來余先生這樣的人物,又豈有易與之輩?”

  李驍騎冷笑道:“別家都壞掉,只他一家獨存,偏偏島上還是有人渡劫,世上哪有這麼巧的事兒?”

  孟都公子將視線轉過去,很驚訝這一位竟然在“出頭鳥”的位置上死扒著不下來,碧波水府究竟給他什麼好處啊?

  自知曉餘慈的真實身份後,孟都公子已打定主意,要與其結交一番,眼下幫著說兩句話,也是惠而不費,故而續道:“豈不見魯先生提及,渡劫之人,十之八九還是佛門路數,與上清遺脈迥然不同……”

  “上清宗若還在,這事兒也不用說了。可如今,不過是孤魂野鬼而已,誰知道這些年他們投了哪邊?”

  李驍騎說得上頭,臉上都漲出了紅光,大有當面撕破臉的架勢:“海龍城的都知道,思定院與海商會走得極近,其院首出入華夫人宅院、座艦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關係不清不楚!什麼上清遺脈,早就是狗腿子一流……”

  難怪!

  等李驍騎刀鋒見血,主樓上各方修士都是恍然大悟。怪不得這位瘋狗一般纏著不放,原來是關涉到了海商會。如今大江南北誰人不知,近年來因為滄江黃金水道的利益糾葛,碧波水府和海商會仇深似海,只要有下口的機會,定然是咬一個狠的。

  思定院也是遭了無妄之災。

  但必須要說,世人總是受那些下三路的奇談怪論吸引。此間大部分人恐怕連那院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事後不用多久,類似的傳言就要瘋傳北地南國了吧。

  李驍騎口沫橫飛之時,也是偷眼看了自家的主事,飛滔部的大將樂疇,見那邊意態安然,自家心中也是一定,還待再說,耳畔卻傳來那姓餘的話音。

  語氣也不見多麼激烈,像是吩咐什麼人:

  “此等小人,便先將他投入冥獄風刑臺上,再說處置。”

  哈……這是在唱獨角戲嗎?

  李驍騎和餘慈相隔了至少七八個人,個子稍矮點兒的,連對方的影子都看不見,聽到這似詛咒又似夢囈的話,只覺得可笑。可下一刻,他莫名地唇齒發僵,喉嚨蠕動兩下,竟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而前方遮擋視線的人牆,驀地波開浪裂。

  主樓中霹靂震響,有一具丈高人影,憑空化現,鬚髮火紅,頭頂八角冠,自兩鬢垂下明黃纓絡,紮束鐵甲,身外光映如驕陽,刺得一樓修士,本能都眯起眼睛。像是四宗主事者之類,反應雖還快些,卻莫名受懾,一個激零,便見那巨人劈手出去,破開人牆,直接將李驍騎攝拿入手,身上更捆了粗筋鎖具,根根入手,也不知是什麼時候中了招。

  堂堂步虛強者,十二驍騎之一,竟是沒有半點兒還手之力,只是嘴巴大張,口角流涎,已經給嚇得傻了。

  巨人視周圍人等如無物,轉身向餘慈一禮,提著李驍騎跨入虛空,倏然不見。
xox 發表於 2014-3-7 10:25
紫極第十四章 移動寶庫 立派之基(上)


  主樓內外的環境,著實算不得寂靜,可此情此景之下,大多數人莫名就覺得聲息遠離,像是在看一出無聲的滑稽戲,還有就是因為無法理解而導致的悖離和荒誕……

  怎麼就像是一場噩夢呢?

  古怪的氛圍持續了足足一息時間,嗡嗡的驚歎吸氣聲,才轟然散開,有人甚至摔到在地,因為他曾直面巨人,眼睜睜看那巨靈之手從頭上刮過,到現在都覺得頭皮生疼。

  便在這樣的混亂中,傳來“砰”地一聲響,樂疇拍案而起,臉色鐵青:“姓餘的,你胡作非為,戕害同道,真當北地無人嗎?”

  聲音不小,可是返來的回音卻是幾聲低笑。作為碧波水府飛濤部的主事,樂疇的地位不可謂不高,可如今他心腹手下被抓,興師問罪的時候,卻連碧波水府的名頭都不敢掛,只是扯起虎皮做大旗,任是誰都能聽出他的心虛。周圍修士沒有噓他,都是給了幾分面子。

  樂疇也知道自己算是出了大醜,可他也是沒有辦法。就憑余先生輕描淡寫地把李驍騎捆走的手段,不論怎麼拔高其修為境界,都不過份。

  十有八九,這就是一位長生中人。

  作為分潤滄江黃金水道的一方霸主,碧波水府並不缺長生中人,其府主、左輔右弼、三堂堂首,甚至六部中的兩位大將,都是長生中人,但很可惜,樂疇他不是!

  就算眼前劫雲壓頂,對長生中人限制巨大,可這個階段還敢逗留在真界的,誰沒有幾個後手或底牌?

  說到底,他心裡沒底,更沒有玉石俱焚的勇氣,只好縮頭。

  而縮頭的代價就是,沒有人把他的話當回事兒。

  不但余慈連正眼都不給他一下,在最初的幾聲低笑之後,人們更多的還是議論剛才那倏然閃沒的巨人。

  “究竟什麼東西,可不像是生靈之軀!”

  “剛剛看到了吧,那個巨漢是怎麼來的?怎麼走的?”

  “以前是不是在哪兒見過……真的有印象!”

  “……黃巾力士!”

  在錯愕的竊竊低語中,終於有識貨的失聲而叫,卻是純陽門的呂太豐。同為玄門修士,果然還是比其他人反應更快些。

  玄門道兵體系自成一體,極為嚴謹周備,有四值功曹、六丁六甲、二十八宿、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等護法神將,也有歸屬於神將統屬的力士之類。在道兵體系中,份屬末流。

  南國的正一道、黃天道、神霄宗等玄門大派,也有召喚黃巾力士的法門,可在內行人看來,差別就大了去了。

  上清宗聲勢最盛的時候,黃巾力士並不出奇,太霄神庭中存著至少上萬,就算修為不到,或所學並非符籙一派,也有宗門賞賜下來,專做驅役之用。可如今情勢已然不同,上清宗灰飛煙滅,數萬載積蓄毀於一旦,能召出黃巾力士的,只能靠自家的本事。

  僅由此一點就能看出,姓餘的確實是符法高人,不可輕視。

  而這又衍生出另一個問題:在道兵體系中,力士接近於最底層,再強也有限,以呂太豐的認識,最強者也就是還丹上階的戰力,又怎麼能輕而易舉地攝了李驍騎,遁空而走?

  這是某種特殊法門呢?還是別的緣故?

  早聽說上清宗當年曾經建起一隻精銳道兵,以秘術祭煉,具有不可思議的威能,只可惜天魔大劫時,禍起蕭牆,變生腋肘,這一支道兵根本沒有發揮的餘地,就隨著宗門破門而湮沒無聞。

  是否……

  由不得呂太豐不這麼想!修行之路,財侶法地,不可或缺。沒有足夠資源供給,再怎麼天縱之資,也難有成長的餘地。思定院不過是區區小門小派,如何能提供巨量的修行資源?

  原因還是要從上清遺脈這條線索去尋!

  越是深思,他心頭越是火熱。而如他一般想法的修士,決不在少數。

  可是,當他們的視線投注到舉杯飲茶,悠然自得的余慈身上時,卻又不可避免地想起此人鎮壓李驍騎的手段,騰起的貪念惡意,仿佛是被厚厚冰層覆蓋,只能微幅晃蕩。

  在長生中人眼皮底下,果然還是要保持起碼的戒慎和尊重。

  不在於禮儀,只關乎生死。

  消息要儘快傳回宗門,傷腦筋的事情,還是讓門中的大能們去做吧!

  在呂太豐內心掙扎之時,蘇雙鶴也在沉吟。

  余慈施展的手段,由尋常人看來,只見到神通廣大;天角先生去看,看到的是符法妙詣;而有野心的人去看,毫無疑問,看到的就是無窮無盡的資源。

  只不地,呂太豐看到的是道兵,蘇雙鶴感興趣的,是另一個方向。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餘慈剛剛提出的,是“冥獄風刑台——這是讓他這樣的的老牌強者記憶深刻的訊息。

  上清宗多劫以來,積累雄厚,僅在四大門閥之下。此宗曾開闢九幽冥獄,將萬千強力的鬼物精怪,打入其中,又封召十八冥獄王,鎮壓一方世界。像九幽冥獄這樣的虛空世界,純以面積論,甚至不比真界遜色太多,每掌控一個這樣的大世界,就是象徵著無窮無盡的資源。

  這是大宗門閥的“壓箱底”寶貝,比傳說中的“洞天福地”也不遜色,是成就無上基業的根本。

  只是上清宗覆滅後,一應虛空世界,都隱沒不聞。蓋因太霄神庭墜落,也就少了通往各虛空世界的穩定管道,有的世界甚至“脫鉤飄流”,隱入無盡虛空深處,再難得見。

  不想今日,又窺得一鱗半爪。

  蘇雙鶴估計,餘慈打通九幽冥獄,目前應該是個人的能力體現,別人很難從中得益。可一旦讓他找到了穩固的管道,比如,像上清宗當年所做的那樣,將虛空甬道固化在太霄神庭之中,這就相當於敲開了一整個世界的大門,能讓整個宗派都受益無窮。

  開宗立派,不外乎實力、資源、人脈。

  余慈應是已經步入長生,實力已經夠了線,若再以九幽冥獄為基業,發展出名聲,結交各方,不過幾年,一個“小上清宗”怕就要重新屹立在北國大地上了。

  嘖,這對他有什麼好處?
xox 發表於 2014-3-8 02:16
第十四章 移動寶庫 立派之基(中)


好處其實也是有的,那就是在謀奪玄黃殺劍之外,可能會有部分意外收穫。

蘇雙鶴深知大魚須長線,猛虎要深坑的道理,越是心中貓抓似的,越是謹慎小心。

他這第二元神,修為其實比本體還要高出一線,穩穩站在大劫法宗師的境界上,可為了圖方便,更看重安全,各種強力法寶,都在域外本體處,以他觀察餘慈的結果,擊敗此人,想來也沒有問題,但若要擊殺,乃至於深挖出一應寶物的線索消息,實在沒有十足的把握。

可恨他手中的班底,如今都在夏夫人的鉗制之下,調動起來,很容易給人可趁之機,最怕就是到嘴邊的美味兒都給搶了去,而這小輩,竟然如此高調,是等著各路強人把他剝皮抽筋嗎?

蘇雙鶴掃視全場,如今主樓上這些人物,在他眼中,不過是土雞瓦狗,不足為慮,然而“雞狗”後面的勢力,怎麼說也是在北地三湖闖出名號的中型宗門,更不用說消息傳開後,那些更為龐大的勢力,別看當年,都奉上清宗為天然盟主,心裡的計較,可都深著呢!

此時此刻,當然有人抱著與他類似的心思,他們盯著餘慈的眼神,簡直就是看一個移動的寶庫。

對此,余慈仿佛全無所覺,只是看魯連那邊,是否還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可這時候,誰還有興致理睬那個?

魯連貌似純樸老農,可若真的缺心眼兒,也不會坐到步雲社頭幾把交椅的位置上。他很清楚周圍修士的心理,故而只是淡淡道:“敝人監督島上奪丹鬥符之事,如今事態生變,賭賽無疾而終,是我這仲裁者的失職。但除此以外,各方參賽之時,也沒有發現任何違規之事。”

敏感的人便覺得後面這句,似是針對剛剛李驍騎的話去的。

想來也是,說余先生在裡面搗鬼,豈不就是說,魯連沒有守好職司?言語圖一時之快,把自己陷進去不說,還得罪了步雲社這邊,想也知道後患無窮。

此時樂疇的臉也是黃的,不比魯連差到哪兒。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幾句轉圜,可惜魯連根本連眼尾都不掃他,只後退半步,團團一揖:“此間事了,接下來,已非我的職司,便先行告退。”

魯連的身份非比尋常,如此這般,使這整個主樓上的修士都站起身來,便是蘇雙鶴都略抬了抬身子。魯連卻是乾脆俐落,轉身下樓,幾個宗門的主事人都送了出去,場面冷了下來。

蘇雙鶴也不想再看這裡的戲碼,轉而對餘慈道:“小友北來,可有安身之處?哦,我倒忘了,你是在冷煙娘子船上暫歇吧,依我看來,乘船游湖一時可也,若呆得久了,便是有如花美眷,也要生厭的。不如登島上岸,到我那別院小住如何?”

“在下還要招呼同門……”

“就是你那位醉酒亦不減符法之妙的師弟嗎?也是一時之俊彥,請他同來就是。那別院我也不常住,只是由雪枝打理,別的不說,倒也清淨素雅。何妨登島一觀?”

蘇雙鶴的姿態真的是足夠柔軟,相較于最初時,真是天壤之別。不過,經過之前一連串的態度轉化,也算是有據可依,並不算太過突兀。但就算這樣,還是引得周圍修士頗為驚歎。

這種時候,再拒絕的話,就可以稱之為“不識抬舉”了,餘慈略作沉吟,繼而一笑:“那就叨擾了。不過容我告辭片刻……我那師弟還要好好訓導一番。”

“哈,那是自然。”

就在蘇雙鶴的大笑聲裡,對於餘慈的置疑和惡意,都給揮散開來,至少短時間內,沒有人敢違逆蘇雙鶴的臉面。

當然,碧波水府那邊絕對不會有好念頭就是了。樂疇就在心裡憋著火,也在詛咒:就讓你得意吧,蘇雙鶴從不是省油的燈,早晚連死都不知道怎麼回事兒!

就在奪丹鬥符的大戲虎頭蛇尾,即將結束之時,距離八極宗巨艦不遠處,剛剛成為話題人物的張妙林,心裡正是滿滿的鬱悶。

剛剛醒酒,回憶起之前糟糕的經歷,再與始作俑者湊在一起,任是誰感覺都不會太好。多年前他就對這這撥神神秘秘的人馬不感冒,要不是習慣了對無羽院首無條件的聽從,他恐怕有多麼遠,就躲多麼遠。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硬湊在一處。

不過還有更奇怪的事情……他醉酒之後,是他醉出幻覺了嗎?

怎麼聽到有位大高手,自稱是思定院的?

思定院立派時日未久,如今輩份最高的,只有師姐和他兩個,至於回風道士,都非思定院中人,其餘弟子,最強的也是剛剛進入還丹境界,標準的小門小戶,在萬千宗門的南國,一點兒都不顯眼。

還有人會硬往這上面靠?

正稀裡糊塗的時候,後面有人問:“妙林兄接下來往何處去?”

“哦,既然來了北地,無論如何都要往洗玉湖去,在上清宗遺址憑弔一番……等等!休要亂我心神!”

張妙林猛然轉身,劈手揪著同船那人領口,惱道:“你這人當真奸滑,說是要我幫忙,看在師姐面上,也就罷了,為何要我灌醉,幾乎在湖上出醜?還得罪了碧波水府……不,根本就是四個宗派全得罪了,你們究竟打什麼鬼主意?”

那人被揪著胸口,卻是半點兒不惱,只是攤開手,完全沒有掙扎的意思:“妙林兄,我只是個撐船的。”

張妙林盯著那人看,從一開始,他對師姐口中所謂的“盟友”,就抱有懷疑態度。且不說這個修煉有一身不俗魔功的“船夫”,他所說的“鬼主意”,是最恰當不過。

時至今日,他接觸的對方高層,大都是鬼修之類,來無影去無蹤,捉摸不透。最重要的是修為精湛,根基雄厚,連他這個專精符籙的玄門修士,都克制不住,完全沒有尋常鬼修淒淒慘慘,時日無多的情形,難道北荒那邊專出這類怪物嗎?

“我要見寇執事……不,我要見你們的鐵宗主。”

“敏感時刻,妙林兄還是謹慎些好。”

船夫拿開他的手,自顧自去撐船,嘴上笑道:“你與其在這裡糾結,不如放寬心,回去問問貴宗院首。至少這邊一直都強調,大夥兒是天然的盟友,不要當成外人之類,難道……”

話音突然斷去,張妙林莫名其妙,扭頭去看,卻見一向圓滑精明的船夫,突然就是僵掉,眼睛不自覺瞪圓,直勾勾看著他側方的湖面。

他忙又扭頭,正看見一人踏水而來,衣袂飄飄,風神俊朗。與他目光遙對,那人就是微微一笑,似是對他致意。

……這誰啊?
xox 發表於 2014-3-10 01:16
第十四章移動寶庫立派之基(下)

  
  相較于張妙林的懵懂,“船夫”在驚怔呆木之後,心潮之翻湧,已是難以自制的程度。
  
  是……他嗎?
  
  船夫修煉的“天蛇法解。”在魔門也屬上乘心法。在步虛境界之前,多屬於“煉體”的領域,卻也有部分步入“他化魔識”的階段,故而在洗煉神魂,發掘深層意識和潛力上面,頗有獨到之處。
  
  由此帶來的副作用就是,以前那些糟糕的記憶,化為種種心魔,繚繞不散,他要做的,就是以之砥礪心神,逐一降伏,使心神圓滿無漏,乃至攝心魔為己用,演化萬端。
  
  化身“天蛇”之後,這就是他蘊積的“毒素。”對敵時噴吐出來,專蝕人神魂,最是淩厲。
  
  也是因為如此,對他來說,那些前塵往事的記憶特別鮮明,時不時就跳出來,折磨他一番。當然,多年以來的磨礪,使他為人謹小慎微,把真實和虛幻分得非常清楚,再加上過往之事已不復存,過往之人大都也再無交集,使得他從沒受到真假不分的困擾。
  
  可就在此刻,他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中招了!
  
  那人,那人……
  
  雖是蓄了鬍鬚,雖是比記憶中成熟了太多,可當年他們都是“早熟的孩子。”長期相處,不自覺刻在記憶深處的某種特質,是不會變的,而對方坦然直白,不掩不遮的渾然氣魄,更是無限強化了那種特質。
  
  那特質直抵他記憶最深處,像把鋒利的勾子,將那段黑暗時光的長卷狠狠扯出,順道把他心臟一擊洞穿。
  
  真是故人……余慈!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其實當年二人間雖交情泛泛,卻也沒有什麼矛盾,可在看到這位的刹那,莫名就強絕的壓力傾壓而至,仿佛是萬鈞巨石,在心口盤轉,使得呼吸不暢,心神失衡,氣機紊亂,心魔趁勢而起,已是半隻腳踏進走火入魔的絕境裡去。
  
  同在小舟上的張妙林,只需往他身上戳一下,保管立取他性命!
  
  張妙林也發現了“船夫”的不妥,就算他對這些人很是不滿,但畢竟眼下同屬一方,見其看到來人,莫名就氣機大亂,驚怖如遇鬼神,也是給唬了一跳,本能就要擺出防禦的架勢,而此時,踏水而來的那人高聲喝道:
  
  “妙林,院首派你出來,就是讓你酗酒滋事,敗壞本院清譽的?”
  
  “啊……”
  
  “看你造出的符法還算看得入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且反省去吧!”
  
  “喂……”
  
  張妙林稀裡糊塗正要叫嚷,便見來人大袖拂過,霎那間如雲卷雲舒,而在其深處,有幽暗之孔洞,就在他臉前破開,像一張大嘴,轉眼把他吸入,根本沒給他說話的機會。
  
  小舟上,張妙林的身形已不復見。只餘下那呆立的“船夫。”在外人看來,完全是給嚇呆了的模樣。
  
  當然,他也確實是嚇呆了,只不過原因有些特殊罷了。
  
  李閃在掙扎。
  
  當一隻腳踏入絕境的刹那,他已經提起了所有的意志力,捫心自問:我是誰?
  
  我是李閃!一個前半生掙扎求生,眼下依然在紅塵中掙扎中的可憐蟲。
  
  前半生他依附於人,生死不由己;如今他依然依附於人,卻總算有一點兒可以調配的資源。就像是幼時看到的貪婪吝嗇的土財主,一輩子在土地刨食吃,只想著買地、買地、買地……
  
  別的東西他不管,自家的資源,他一絲一毫都不會放過,是他的,就是他的!
  
  他誰也不讓!
  
  正是這樣近於偏執的意志力,讓他終於控制住幾乎要離散的氣機,使混亂的意識有了核心,也順勢降伏了翻湧的魔念,喘息中,一切都漸漸恢復正軌。
  
  但也在同時,在他尚懵然不知的層面,他身上來自於魔門的修煉體系,在這一刻崩開了關鍵一環。
  
  “有意思!”
  
  余慈其實也有點兒意外,雖然早就從感應中得知,附近的“熟人”不少,可看到幼時同伴,也是如今的得力手下之一,被自己的真面目嚇到走火入魔,感覺也是很古怪的。
  
  究其緣由,實是在照面瞬間,模糊了真幻的界限,給了心魔可趁之機,而他在控制的時候,卻不慎把餘慈當成了“心魔”鎮壓——這就相當於魔門修士要去鎮壓元始魔主,不走火入魔才怪!
  
  種魔之術正是如此。
  
  不管最上層的是元始魔主、還是餘慈;不管中間隔了多少層法小體系的異化和扭曲,歸根結底,都是一個“主”和“奴”的上下結構關係。
  
  放出魔種者為“主。”接受魔種者為“奴。”一切的神通法力根本,都是主子的賜予,奴僕所創造的財富,主子在一念之間便可收回,奴僕幾乎沒有任何實質的保障。當年柳觀自劫法宗師境界跌落,就是這個緣故。
  
  這也是天魔“他化自在”本質的變化。
  
  不過,如今的餘慈,已經知道該模式的弊端,儘量規避使用以此模式為主體搭建的“神主網路。”並在考慮如何改造。
  
  李閃,本是他頭一個自然成就“魔種”的信眾,如今又給他一個驚喜。
  
  一方面由於他的放縱,另一方面也由於其本人的堅韌,在一個“犯上”的反噬化於無形之後,原本深刻在李閃神魂最深處的“魔種。”發生了微妙的變異。
  
  而且,是極有價值的一類。
  
  湖上無人知曉,就是這一閃念的功夫,餘慈的念頭已經高飆到所有人都無可企及的層面。
  
  也就是蘇雙鶴,有些莫名的壓抑,卻又很快恢復如常。如今還是考慮如何把“移動寶庫”留在自己手裡,才是正經,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有一個麻煩要處置。
  
  湖上烏雲密佈,天光掙扎著從劫雲後透出來,散射成昏蒙的底色,總算比深夜要明亮一些。夜間千帆如城的壯觀景象已不復見,八極宗、純陽小赤霄天、碧波水府的四艘巨艦,已經駛離,湖面上什麼都沒剩下。
  
  便是聳立湖面多年的天梁山島,在被天劫雷霆轟擊得面目全非之後,又經歷了一次不成功的“復位。”由於根基的破壞,出現了嚴重的傾斜,此時正逐漸滑入湖底。
  
  在其正上空,萬丈雲霄之間,滾滾劫雲之上,兩個人影相對而立,有天劫偉力隔絕,這樣的環境下,雖是對雙方而言,都有一些風險,可談話的隱密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保證。
  
  只可惜,在如此費力的保證下,氣氛正如此間的溫度,森然冰冷。
  
  “蘇城主的提議,本宗絕對不可能接受!”
  
  慶長老話語斬釘截鐵,完全不是慣常的話嘮風格,後面的補充也是字字淩厲:“不管那餘慈身後有什麼,帶著什麼,只要他出現了,只能是由本宗接手、處理,而且是第一時間,這不是生意,而是鐵則,沒有任何妥協的餘地。”
  
  蘇雙鶴臉上平靜無波,心中卻是冷笑。
  
  餘慈突臨北地的消息,果然是瞞不過人的,但天遁宗的反應,未免也太過激,反而顯出其首鼠兩端的本質。
  
  這就像是一個被偷了大量錢財的贓官兒,憤恨小偷,但更害怕這份消息本身流傳出去。
  
  可你們能限制得住嗎?
  
  親身和余慈交鋒後,蘇雙鶴覺得,對天遁宗而言,這是個致命的問題。
  
  慶長老顯然沒有考慮那麼多,但他也不是一意孤行的蠢貨,稍微放緩語氣,問道:“蘇城主覺得,餘慈這賊子如何?”
  
  “唔,從見面來看,魅力不凡,魄力不凡……”
  
  蘇雙鶴本來也不想太過誇讚,可轉念一想,昨夜在湖上,很多時候都在不知不覺間,被那餘慈搶佔上風,若貶低的話,他自己也沒處擺放,頓了頓,又補充一句:
  
  “更是銳氣無雙,聽說他修道不過五十載,如今已然直入長生,古往今來,能與他相提並論的,也是寥寥無幾,確實是一時之傑,若不夭折,他日開宗立派,也不奇怪。”
  
  言下之意就是,你們控制得住嗎?
  
  “還要多謝蘇城主幫忙控制住他,此後要冒昧請城主……”
  
  “咳,慶長老,在事態變化之前,這人怎麼說也是我邀上島的客人,有些話就不必說了吧。”
  
  “敝宗可以放棄刺殺行動的酬勞。”
  
  “哦?”
  
  蘇雙鶴微怔,只聽慶長老道:“蘇城主是大修行者,應該知道,就實不就虛的道理,也無需懷疑敝宗的誠意。”
  
  他的意思就是問蘇雙鶴,你要實實在在的好處,還是尋找仍然虛無縹緲的秘藏寶庫?
  
  蘇雙鶴很快笑了起來:“餘慈此人,據說精通分身之術,所掌握的也是心法,而非實物,且又這麼多年過去,誰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如何,是否已經洩露,貴宗捨棄這麼大的好處,難道只為求一個心安麼?”
  
  面對這針鋒相對的質問,慶長老面色不變;“請蘇城主正視敝宗正本清源的決心。”
  
  天底下最大的殺手窩,還什麼本?什麼源?
  
  蘇雙鶴以己度人,一萬個不信,可對方越是拿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出來,就越難討價還價。
  
  便在他組織語言的時候,慶長老又道:“本宗只對特定的事項感興趣,如果蘇城主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我們可以嘗試著幫忙問一問,若有所得,盡都交付如何?”
  
  這是很大的讓步了,卻仍然強調對餘慈的絕對控制。
  
  蘇雙鶴沒有即刻回應。這段時間,他想到九幽冥獄,更想到玄黃殺劍,但最直接撼動心神,還是他正在實施的龐大計畫,一想到那最終的結果,某種最深層面的激動和栗然,就翻湧上來。
  
  如果按部就班地進行,就算他能夠在短期內清除掉城中的對手,卻要花費十年、數十年的時間,才能完成最終的掌控,這點兒時間,對一位大劫法宗師而言,確實不值一提,但最恰當的時機,很有可能就錯過去了。
  
  想到傳聞中,八景宮正在操作的事情,他心裡就仿佛是油煎火燎: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時不我待……
  
  如今雙方都在權衡,而僅作為代表前來的慶長老,轉圜的餘地肯定要比他小得多,更為堅持,更為頑固,這正表明了天遁宗的態度。而蘇雙鶴就是從這份兒態度中,找到更合適的平衡點。
  
  “就算這事兒能成吧,貴宗之前的計畫呢?又是計畫趕不上變化?”
  
  “嗯?”
  
  “慶長老真是貴人多忘事,還是說,為了餘慈一人,就把我們雙方的協議棄之不顧?這個自然不會……
  
  “我覺得非常會!似乎慶長老你以前對我講過,貴宗為了完成我這樁單子,精英盡出,確保萬無一失,可如今可還能分出力氣,圍剿餘慈?
  
  “這位可不再是當年一具步虛分身,以我看來,實打實已是長生中人,而且似是精通虛空法門,哈,對了,當年那虛空挪移之術,可是技驚四座,連蓋勳都很是狼狽……如此人物,貴宗能有幾分把握?真的要臨時再抽調人馬,毀了我那單子買賣?”
  
  慶長老臉皮也厚,只呵呵一笑:“所以才要感謝蘇城主……”
  
  “若按貴宗的要求,此事我絕不參與!而且,絕不能在我那別院上動手……不,在環帶湖上也不成!”
  
  蘇雙鶴還了一個“斬釘截鐵”:“本座三劫以來,怎麼也混了些名聲,不想在此損折殆盡。”
  
  聽他在交托與否的原則上有鬆口跡象,慶長老已經有些放鬆,再緊張起來,不免就有些患得患失:“蘇城主的意思是……”
  
  蘇雙鶴聲音放低:“很簡單貴宗應該調整一下態度,難道你不覺得,在此事上,天底下,沒有比巫小沒有比我更合適的合作者嗎?各有所得,各不干涉,沒有任何利益衝突……”
  
  說著,他一手攤開,其上咒音盤轉;另一手駢指,成就劍形,兩相交錯,天然就有排斥之力,橫亙其間。
  
  慶長老沉默不語,但看出來,他有些心動了。
  
  蘇雙鶴趁熱打鐵:“我覺得,之前你們更改的那個計畫就很不錯。與其以硬碰硬,不如借力打力……”
  
  話音未盡,他怔了下,沒了後文。
  
  慶長老奇道:“蘇城主?”
本帖最後由 xox 於 2014-3-10 01:20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4-3-11 10:23
第十五章雙蛇之會真名感應(上)

  
  “啊,沒什麼,咱們繼續……”
  
  蘇雙鶴回過神來,一臉平淡,慶長老滿心狐疑,但也不想旁生枝節,繼續洗耳恭聽。
  
  “剛剛說到貴宗之前制定的‘埋餌’計畫,我覺得,越來越合適了。以前,還要用白衣造個餌出來,現在,那一位本身就是香餌無疑。我敢保證,那邊定會大感興趣,尤其是我請他登島做客之後……這樣,我們就可以圍繞著餘慈做文章,一層層如泥沼流沙,早晚讓她脫身不能!那時再行雷霆一擊,安能不勝?”
  
  “聽上去不過,可蘇城主覺得,餘慈也好,目標也好,就是那麼容易聽人指揮的?要知目標可是公認的真界‘養士第一’,真要結交哪個人,此界能拒絕的,也沒有幾個。就怕是‘陷阱’變助力,雷霆一擊不成,倒遭了反戈一擊。”
  
  “那貴宗當時為何又提出這樣的計畫?”
  
  “因為之前得到的情報,是可以徹底控制所謂的‘余先生’……”
  
  慶長老有句話沒說出來:陰陽終日打雁,還是讓雁啄瞎了眼,竟然將如此重要的目標錯過,使得宗門陷入這等被動境地!
  
  如今埋怨也遲了,慶長老倒不介意給蘇雙鶴補習一下刺殺的知識:“敝宗的刺殺之道,乃是以人為根本,對付重要目標,絕不會三心二意。蓋因刺客一旦入局,就有氣機心意的微妙運化,更有一個鎖定並蓄勢的過程。在運化、蓄積到極致之後,不發則已,發則必中。所謂的計畫,除了要創造一系列的機會,也與刺客本人的節奏息息相關。”
  
  看蘇雙鶴聽進去了,他繼續解釋:“本次刺殺,敝宗派出了陰陽,正是借重他陰柔善變的節奏,按照目標身邊近人多女子的情況,從白衣切入,不斷接觸、尋覓接近的機會,以求一擊致命。
  
  “之前商議的‘埋餌’計畫,讓白衣將姓餘的‘推介’給目標,實則也是這一思路的變異,只多了層虛實變化。但有一條,就是要做到對那‘余先生’的絕對控制,他只能作為一個製造陰影和死角的‘道具’,絕不能有任何自我意識。也因為如此,按計劃,陰陽第一個要擊殺並擬形的,就是此人。”
  
  慶長老所言,已經部分涉及了天遁宗的秘傳心法,雖只是泛泛而談,卻也極具說服力。蘇雙鶴就知道,這傢伙已經反過來說服他了。
  
  按照慶長老言下之意,只要能在無聲無息間,將餘慈解決掉,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上來,也會大幅降低局面的複雜性。
  
  理論上,這話沒錯,可是蘇雙鶴卻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當然,最根本的問題在於:在玄黃殺劍到手之前,任何別的問題,他都不會考慮,就是刺殺那位的計畫……
  
  也可以往後推!
  
  看慶長老還要再說,蘇雙鶴舉手打斷,隨即就道:“慶長老,你沒有和餘慈照過面,不知這人的手段。論養士,我確實不如那賤婢;但論眼光,我自認為不遜色多少。有一件事你們要確:這小輩不是盞省油的燈,像貴宗這般,妄想一勞永逸的,十有八九要給燒到手指……
  
  “所以,就按原計劃來吧,在島上,我會給貴宗創造機會,區區一個白衣,難道還拿不下來?只要貴宗的刺客取而代之,潛入那小輩身邊,不管接下來如何打算,豈不更加進退自如?要知道,那小輩可是大庭廣眾之下,明言要收白衣為徒,其看重可見一斑!”
  
  稍頓,他又道:“至於‘鎖定’之事,關乎貴宗心法,我也不多說,不過‘君臣佐使’的配置都拿不出來的話,也由不得本座不懷疑,貴宗接下單子的誠意了。”
  
  說罷,再不給慶長老開口的機會,他擺擺手:“希望慶長老將我的意思傳回去,期間,我會幫貴宗‘留客’。眼下湖上似乎有些古怪,我且去瞧一瞧,告辭!”
  
  不理會慶長老難看的臉色,蘇雙鶴身化火光,投入下方滾滾劫雲之中,轉眼不見。
  
  蘇雙鶴的第二元神雖有層層巫咒加持,但穿透劫雲,依然有灼燒之感。他有些不適地抖抖身子,當下飛落一層灰煙,這是劫雲中蓄積的毒素雜質,是雲封真界十餘年,必然生成之物。等到了一定階段,這些毒素隨著雨水降下,滋生疫病,伏屍百萬都不奇怪。
  
  所幸這也是一些魔門法器製作,或是毒功修煉亟需之物,用量頗大,也時常有人收集,大概還能保證一個平衡狀態。
  
  天地大劫就是這樣一個讓人恐懼絕望,又始終留一線生機的大場面。越是深究其中法理,蘇雙鶴就越是感懷不已:
  
  古巫九變,創天立地至此。後天螻蟻,安得囂張如斯?
  
  長長籲氣,氣湧如狂風,湖面清波蕩漾,蘇雙鶴借此一出沉鬱之氣,眼神掃視四方,卻並未見得有什麼異常變化。
  
  他皺皺眉頭,身形虛化隱沒,無聲飛落到已經快要完全沉入湖水中的天梁山島上。
  
  與慶長老告別時所說的話,並非是虛言。他前後兩次心有所感,都是島上殘存的巫咒法力生出感應。
  
  巫門一脈,感應天地山川,日月星辰,與地氣水脈最是相宜,很多時候,外放法力存留時間都會長得不可思議。像他這樣的大劫法宗師,有時候一個不慎,外泄的元氣甚至可能催化出山精樹怪,有些時候是麻煩,但有些時候,也是多一個耳目。
  
  天梁山島被劫雷犁過數遍,自然結構已經破壞大半,巫咒早沒了存身之基,但由於很快滑入湖水中,又給滋潤了一番,以至於留存至今,還將附近的一些微妙變化,回饋過來。只是變化太過迅速,他方有所感,已經失了蹤跡。
  
  第一回是如此,第二回資訊就豐富了些,還把一個巫咒本就涉及的目標點了出來。
  
  那些作亂之輩,還逗留在附近哪!
  
  蘇雙鶴一直認為,這些人和餘慈脫不開干係,如今倒不妨查探一番。
  
  李閃像是一條水蛇,無形無息在湖面下潛遊。昨晚上受了番驚嚇,他都沒回過神來,上面就傳來命令,其餘人等轉移,卻要他繼續留在附近,聽候下一個指令。
  
  眼下呆在湖面上,未免太過扎眼,乾脆就潛入湖底,尋一處清淨所在,仔細調理一下身體。可如今的情況是,不靜心還好,一旦靜下心來,就莫名有奇怪的感應,不斷干擾他的心境,若有若無,很難尋到源頭。
  
  想到昨晚上,險些走火入魔的慘狀,李閃不免戒慎十分。不敢強行入定,思索片刻,就潛出藏身地,在湖水中遊蕩,捕捉那有一陣沒一陣的感應。
  
  此時的湖底,其實也是人來人往。
  
  一方面這是環帶湖的傳統,另一方面也不乏有部分人還不死心,想在附近撞大運,找到天紫明丹的去處。
  
  “蠢貨!”
  
  作為有限的知情人之一,李閃毫不客氣送出評價。
  
  什麼天紫明丹,什麼割手牌,說到底,都是某人的“鬼主意”吧。更確切地講,這不過是給他們這個現今還算隱秘的組織,搭建一個佈景台,為不久之後的大動作造勢。
  
  當然,“割手牌”那邊,他們是有點兒控制不住,最起碼,他們背後那位一向神通廣大的人物,總有些縮手縮腳的樣子,只能是保持著溝通,等著小五醒過來,但這也無傷大雅。
  
  作為知情人,李閃還知道,昨夜的行動,其實也沒有達到預期的目的,盤皇劍宗的名頭是打出去了,思定院也是嶄露頭角,可最後所有的風頭,都被那位“余先生”占了去。還有島上突然興起的天劫,使“奪丹鬥符”賭賽終止,這邊“先對抗再合作”的計畫也胎死腹中,倒是因為火候失當,多了幾個對頭。
  
  想要讓北地修士更多地習慣、認同他們的存在,看起來還要再有幾番周折。
  
  李閃閉上眼睛,純憑感應,探索不遠處,正沉入湖底的天梁山島。
  
  《天蛇法解》擬化天蛇真意,修煉到深處,酷肖蛇性。因此李閃對周邊的溫度最為敏感,可以從微小的差別中,還原一切可見、不可見的資訊,較之神魂感應,也是另闢蹊徑,各有千秋。
  
  受若斷若續的感應影響,他潛遊至此,期間自然就排除了天紫明丹的可能。剩下的,要麼就是傳聞中蘇雙鶴拋下的巫咒;要麼就是昨夜引發天劫的源頭。
  
  不管怎樣,都值得一探。旁邊這些貪心不足的修士,也可以給他一些掩護。
  
  也在這個位置上,感應重新閃現,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明晰,指引給他前進的方向。
  
  古怪……
  
  他想了想,終於還是循著島上一處洞開的地層裂隙,順著水流漩渦,深入其中。如是曲折前行七八裡路,他停下身形。
  
  幽暗的環境斷絕了用眼的可能,但對他來說,也沒什麼區別。
  
  “常態”的水溫背景下,有一道“紫光。”倏然閃沒,投入更深層的區域,那姿態,就像一條蜿蜒的靈蛇。
  
  李閃正待追擊過去,水下暗流湧來,推著他撞上旁邊的崖壁,腦門輕挨了一記,他伸手去揉,忽地就那麼僵住,心裡寒氣森森:
  
  不妙,中招了!
本帖最後由 xox 於 2014-3-11 10:30 編輯

xox 發表於 2014-3-12 09:41
第十五章雙蛇之會真名感應(中)
  

  李閃現在回憶之前的追擊,在陌生的環境,追蹤陌生的物件,實是大逆他一貫的謹慎風格。他修煉魔功已有小成,如何不知,這是意識受到干擾的結果!
  
  故而他不進反退,就要脫離這糟糕的環境。
  
  可他醒覺得快,對方的反應也毫不遜色,才往後移,就有無聲震盪襲入腦宮,震得他眼前發黑,相應的五感六識盡都受到干擾。
  
  睜眼看時,眼前已不再是暗沉的水底孔穴,而是一座層層壘砌的浮屠寶塔,烈火熊熊,焰色卻幽暗如墨,每一道飛騰的焰光,都似化做扭曲的蛇形,轉瞬又飛化入空,歸於無形。
  
  熱力撲面而來,腦際暈眩不止,李閃由此知道,那飛騰亂舞的“蛇火。”盡都打入他的識海,進行著衝擊、破壞、幻惑、扭曲。
  
  這是攻伐神魂的異術,而且層次高得讓人心悸。
  
  眼下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李閃再不會有絲毫保留,身上流轉的魔氣依循天蛇法解的法度,盤結運化,在識海中化出一條百丈巨蛇,盤成蛇陣,護住神魂核心,巨大的蛇吻張開,呵雲吐霧,將無數撲來的黑火蛇影消蝕一空。
  
  攻守之間,看似維持了平衡,李閃的心情卻是一點一點地沉下去。
  
  在自家識海之內,竟然只維持了如此局面,就證明對方已經在他的地盤上站住了腳,而他甚至都不明白是怎麼做到的,修為境界的高下,一目了然。
  
  心神搖動之際,對方敏銳地把握到了其中的虛弱處,那浮屠寶塔轟然震動,無數黑焰噴射,雖說光色詭異,卻如佛光萬丈,恢宏博大,無遠弗屆。
  
  盤結的蛇陣受到衝擊也還罷了,真正可怖的是,他心底深處,那些蠢蠢欲動的心魔竟然也受到刺激,或者說,根本就是被黑焰粘附,化為種種異相,升騰起來。
  
  李閃看得清楚,那些心魔所化的熟悉人影身上,無不掛附黑炎蛇影,盤曲遊走,最要命的是,這些蛇影還在飛速地淡去!
  
  李閃寧願看清楚。
  
  一旦蛇影消失無蹤,就證明這些滲透進來的攻伐之力,和心魔渾融,以他內心的破綻為土壤,真正地寄生進來,就算今日暫時逃過一劫,未來也是後患無窮。說不定哪天,就心魔造反,讓他萬劫不復。
  
  再也沒有猶豫的空間,李閃將自己的底牌掀起,封印揭開,一顆早就種在神魂中的“種子”與“外界”接觸,正好與他翻湧的心魔接觸,就像是久旱逢甘霖,刹那間破土出芽。
  
  詭異的力量透出,像是一張撒開的漁網,其實更像是饕餮張開的大嘴,“啊嗚”一口,心魔大潮驟然缺失了一塊。
  
  其實那股力量沒有任何直接針對心魔的攻擊,卻是斷根抽梯,將心魔誘發的死氣吞噬一空,也就豁免了李閃遭遇的致命傷害。並由此迅速成長,擬化形體,最終形成一個高不過三尺,猙獰可怖的怪物,乍看去就像是長著尖銳毛刺的猿猴,並無口鼻,只有五隻眼睛,上二下三排列在毛糙的面孔上。
  
  看到這等醜陋的怪物,李閃心裡卻是微松。這是寶蘊仙子種在他神魂中的“死魔神通種子。”據說是來自於主上的賜予,純屬外力,可在危急時間救他一命,如今果然應驗。
  
  心魔是要滅殺他的靈智,絕滅他的生機,死魔神通化生的“死魔。”卻是以“死氣”為食,消解壓力,當然也可反過來注入死氣。
  
  那成形的死魔一聲咆哮,與他凝就的天蛇投影氣機化合,識海中雲氣翻騰,氣機運化高出他本人不知多少個層次,霎那間心魔大潮竟然為之崩潰,其中依附的黑炎蛇影,都給壓滅。
  
  死魔順勢急進,要去轟擊浮屠寶塔。而此時,那邊依稀是一直緊閉的塔門“依呀”聲中打開,一個高高瘦瘦的人影走出來,灰袍光頭,竟似個和尚,其臉廓嚴峻瘦硬,似乎長年不苟言笑,又似背負著絕大的壓力,讓人看了就呼吸不暢。
  
  這邊與和尚眼神一對,李閃就是心神動盪,某種特殊而又相當熟悉的感覺滋生,讓他脫口罵出來:
  
  幹他娘的真是長生真人!
  
  他的咒駡不會增加自身的力量,對面幽暗黑炎卻是咆哮噴發,鋪開蓋地,焰光橫流,似要傾覆半個識海,聲勢絕倫。撲擊到半路的死魔當即給重重地拍回來,當空化煙,隨後又聚合,但氣息陡然就給挫落一截。
  
  也在此時,李閃豁然明悟:沒錯了,這定然就是昨夜在島上強渡天劫的那廝,都說他形神俱滅,哪知竟然還留得命在,而且這模樣……
  
  難道是奪舍?
  
  那麼,對方的狀態肯定也不是全盛之時,否則現在他早就沒了性命,可天塹般的層次差距在那兒擺著,他能怎辦?
  
  對方沒給他思考的機會,黑焰滔天,如大潮拍擊而至。李閃只能習慣性地念一句“主上保佑。”咬牙將全副力量盡都傾注在天蛇投影上,與死魔氣機交並,迎上了洶湧而來的火海。
  
  識海轟然震盪!
  
  可此震盪,並非是來自於雙方的對沖,而是外界的壓迫。
  
  一陣天旋地轉,李閃的意識竟然被硬生生地從識海中抽離,再沒有什麼火海,也不見寶塔、和尚,他又回到了現實的層面,湖底暗流湧動,逼仄的孔穴甬道抵著他半邊身子,側前方的岔道中,黑暗中見不到任何東西,可溫度的細微差異,讓李閃確信,那邊確實有一個蛇形的“怪物。”沒有任何生靈的感覺,卻是剛剛攻伐神魂的罪魁禍首,屬於“和尚”的心念波動,就從那裡傳來。
  
  “看”那“蛇形”的結構,昨晚的記憶驟然對接:
  
  蛇……赤霄天?
  
  這不就是赤霄天的用來奪丹鬥符的“造物”嗎?介於有形無形之間,以符籙為爐,可煉化外界元氣,論材料的珍貴,當屬此物為最。虧得魯連還說已經毀掉了,如今看來,分明就是寄存了“和尚”的心念,成為類似於“寄魂傀儡”之類的東西。
  
  由此也可以看出,對方的狀態真的是糟糕到了極點,距離形神俱滅,大概也就是一線之隔吧。
  
  如若不然,怎會匆匆選擇他作為奪舍的對象?
  
  對了,自己應該還帶了一枚專門攻伐神魂的玉符,最是對症,現在放出來的話……
  
  轉眼間悟出這多事情,李閃卻連高興的念頭都來不及升起,剛才將他抽離出識海的力量,已經再次興風作浪。也直到此刻,他才驚覺,原來更深層的危機幾乎已經貼到了他臉上!
  
  深水中,閃出數根血絲,如水蛭一般遊動、接近,擇人欲噬,李閃本能發力抗拒,心口卻猛地一痛,全身的力道當即就散了大半。
  
  也在此時他發現,看似各自獨立的血絲,卻是若斷若續,後頭不知延伸出多長,根本就是妖物的觸手,只看著就覺得渾身難受,再加上之前身上的異變,仿佛是得了什麼疫病,渾身不爽利,眼睜睜看著血絲欺身上來。
  
  而“觸手”也不只是針對他,連蛇形的寄魂傀儡也不放過,甚至給予了更多的“照顧”。同時攻擊兩個目標,仍然綽綽有餘,詭秘之中,有著不可抗拒的強壓,讓他的心跳節奏都失了准,氣血紊亂,十成力量,能使出三成都算不錯。
  
  他隱約覺得,這種壓力,甚至超出了“和尚”的層次。而更多的資訊,已經捕捉不到了。
  
  身上臉上多處微痛,已經被水蛭似的觸手紮入,刹那間他全身氣血狂泄,以至神智昏蒙,眼看要暈厥過去。可就在此瞬間,已經模糊的視界中,升起一輪圓月。
  
  清輝照下,他神智陡然轉明:在複雜地形的湖底,他看到了月亮?
  
  不管這樣的場景如何不合常理,那一輪明月依舊升騰,湖底山脈的陰影,便如煙雲,一層層遮掩,又一層層破開,湖水青光長照,瑰麗月華暈散,而等到光彩稍暗,原地已經空無一物。
  
  什麼李閃,什麼傀儡,都不見了蹤影。連帶著那些水蛭似的血絲觸手,都不知到了哪裡去。
  
  稍隔半息時間,蘇雙鶴現身在湖底,面色嚴峻。他目光環視四方,幽暗逼仄的環境,對他來說,和透明的也沒什麼區別。
  
  不久,慶長老也不依不饒地隨後趕來。他在高空感覺到蘇雙鶴有動手的跡象,到來時,已經遲了半步,不過,也是隔著湖水,看到了月光顯沒的全過程。
  
  事實上,方圓七八十裡範圍內,只要人們的眼睛沒瞎,就都能看到那圓月般的青光在湖底滾動。
  
  如此場面,自然引動了不少修士的好奇心,不少人都在向這邊靠近。
  
  蘇雙鶴完全不予理會,只是低聲讚歎:“好手段!”
  
  接著,他對慶長老道:“交手的有一方,是昨日巫咒鎖定之人,所我懷疑出手的就是姓餘的……駐留此界的長生中人本就沒幾個,環帶湖上哪有這麼多?這麼巧?”
  
  慶長老嘿然不語,他第一個反應是:也許這不過是蘇雙鶴的託辭。
  
  但真正以宗門秘術探查之後,他臉色也轉向凝重:沒有痕跡!一點兒都沒有!
  
  這又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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