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問鏡 作者:減肥專家(已完成)

   
karobi 2011-2-20 10:32:18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22 4799389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1
問鏡· 第一百四十一章還魂

   很突兀地,魚龍從山林陰暗處躥出來,展現出堪比步虛修士的速度水準,一閃便越過樹梢,在那個高度停頓一下,隨後便爆發出更驚人的速度,化為一道黑線,向高空飛射

    飛到一定高度後,魚龍纖長的身形在虛空中激烈搖擺,非常興奮,然而謝嚴目光隨著魚龍移動時,心情則陰鬱到了極致。

    這小東西的恣意囂張的姿態,和死氣沉沉的餘慈相比,何其刺眼!

    魚龍由余慈攜來,卻是由謝嚴半強迫地逼餘慈消耗元氣餵養。 不管最終目的有沒有達到,餘慈終究是不打半點兒折扣地做了,為此甚至耽擱了凝成陰神後,激發潛力的關鍵時期。

    餘慈付出的努力和代價,謝嚴都記著。 可是,他甚至沒機會作出補償……

    持劍的手稍稍伸握,謝嚴鎖定了魚龍移動的軌跡:沒了金骨玉碟,魚龍價值再高,也沒了意義。 倒是用這個天地靈物為小伙子陪葬,不知道他還滿意麼?

    “滋”地一聲響,半空飛舞的魚龍身上炸開血花。

    謝嚴一怔,剛出鞘半截的劍刃停住,他可還沒動手呢!

    血花方一綻開,便是無休無止。 魚龍纖細的身軀內像是被塞滿了鞭炮,一節節、一串串地炸開,爆炸的力量使其身體劇烈扭曲變化,血沫四濺,形象淒厲到極點。

    山陰斜坡上的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住了。

    魚龍樂極生悲!

    這傢伙本是被“美味兒”吸引來的。 所謂“美味兒”,就是那個過去十天裡,一直用本身元氣供養牠的大傢伙。 雖然那些元氣也很滋補,但怎麼也不如直接將“美味兒”吞下去,痛痛快快地飽餐一頓! 只是大傢伙的力量要比它強得多,簡單的記憶裡,似乎也有以前在其身上吃虧的印象,它一直無從下手。

    直到剛才,大傢伙的某部分突然分離出去了,而且那部分變得很虛弱,虛弱到它再也不畏懼的地步——那是根本無法抵擋的誘惑!

    受本能的驅使,魚龍沒有任何猶豫,衝上前,將其一口吞下!

    心願得償,魚龍簡單的腦子里便盡是喜悅。 那滋味真不錯,雖說似乎不是太好消化,還有點兒別的香氣……不,那根本就是一團火!

    只一瞬間,魚龍的血肉神魂統統被點燃了,隨後就是劇烈的爆炸。

    魚龍血肉橫飛,餘慈已經在崩潰邊緣的陰神,卻獲得了緩衝的機會。 引燃陰神的“香氣”其實是有限的,當燃燒更多目標的時候,不可避免地被分薄,餘慈得以苟延殘喘。

    他知道自己被魚龍吞掉了,這個天地靈物與他氣機互通,經由照神銅鑑改造的陰神星芒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這傢伙,只是餘慈也沒想到,這傢伙竟然如此乾脆,說反噬就反噬,當然,它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這狠毒的香氣有點兒像當初害慘南松子的“一夢歸”,都是引燃內火心魔,同時傷害神魂肉身,但是持續時間較短,程度則要猛烈得多。

    從餘慈陰神中招到魚龍炸得血肉模糊,前後時間絕不超過三息,也就是常人三次呼吸的時間。 可接觸了香氣的餘慈和魚龍,已經在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兒回來! 更確切地說,他們還在鬼門關的隘口上,晃晃悠悠,不知往哪邊倒。

    魚龍氣息奄奄,餘慈奄奄一息。

    雖是在香氣的禍害下維持住一線生機,可餘慈剛剛凝成的陰神遭遇這等重創,距離魂飛魄散也只差一步而已。 可偏偏在這種時候,迫切需要獲取養份的魚龍,本能地開啟了它強大的吸收功能,要將周邊一切能夠汲取的元氣抽吸消化,以彌補剛才的傷害,這當然也包括了已經落在它肚子裡的餘慈陰神。

    這一刻,餘慈完全沒有抵抗之力。 他像是被塞進了一個巨大的磨盤下,已經虛弱到極點的陰神被壓來碾去,已經難以再維持完整的狀態,轉眼支離破碎,被無可抗拒的吸力扯走。 他此時剩下的,也只有最後一點死亡也抹不消的執念,維持著最基本的思維和一線靈光不泯。

    這就是他現在擁有的一切。

    但也因為有這一線靈光,就算是陰神支離破碎,餘慈也依然維持著對各個碎片的感應,知道每一個碎片的位置。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餘慈早就知道,魚龍的血肉神魂渾融合一,幾無靈肉之別,但也僅是知道而已。 他其實並不清楚,所謂血肉神魂渾融究竟是怎麼一種狀態,正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然而在此刻,在他的陰神被碾成碎末,融進魚龍身體的時候,他忽然了解了。

    他察覺到,支離破碎的陰神碎片投去的方向。 其實不是魚龍破損的血肉神魂的任何一處,而是魚龍身體的最核心處,那是……脊柱?

    大概就是脊柱的位置,感覺倒更像是一條筋絡,若隱若現,把握不住實體。 但所有的陰神碎片都被吸納過去,包括從外界抽取的生機元氣,統統匯聚至此,魚龍的血肉神魂雖然仍處在瀕臨崩潰的狀態下,卻沒有截留半點兒,也沒有遺漏分毫,而是將這些養分全部融進“脊柱”裡去。

    此時此刻,魚龍的血肉神魂其實只有一個意義:那就汲取養分,再將養分輸送到此處。 為這個目的,魚龍的血肉神魂其實並無一定之規,那種狀態,不是肉身的、也不是神魂的,而是為了達到汲取各類生機元氣的目的,永無休止地變化的。

    看著這一切,餘慈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對此時的魚龍,他好像看到一桿蘸滿了墨汁的大筆,凝神注氣,寫出最簡單的一橫。 這一橫的架子,就是魚龍的“脊柱”,而其血肉神魂,不過是邊緣暈染的墨色,與前者相比,不值一提。

    這一橫的架子,統馭了一切,並使一切圍繞著它來運轉,形成一個簡單而清楚的整體。

    餘慈莫名地激動起來,好像是迴光返照,但他的思維確實是前所未有地明確清晰:

    “整體,這才算得上是《玄元根本氣法》的整體思維。”

    修煉《玄元根本氣法》之後,他將神魂肉身,包括後來照神銅鑑,都歸納於“物象”的整體,並利用整體結構相互映照的方式,發現“心像”,凝成陰神。 可是與眼前的魚龍比對,那又怎能稱得上是一個整體呢?

    說到底,那隻是他取巧,用搭房子的方式,將不同的部件搭在一起,形成一個大致的模樣。 事實上,他根本就沒有放上“大樑”,也就是他一直缺少的“理念骨架”。

    只有像是魚龍這樣,明確重心,連血肉神魂都為其服務,將所有一切都統一到無可替代的'脊柱'上去的時候,才算是真正的渾融,真正的整體。

    在這種狀態下,只要“脊柱”在,什麼都在!

    魚龍所擁有的,正是他所缺失的。

    魚龍的吞噬已經到了最後的地步,餘慈不認他除了思維之外,還有任何東西剩下。 可很古怪的,他的思維卻是越來越清晰,發散得也越來越廣,他又想到:

    其實,如果真以整體思維論的話,這條正在吞噬著他的魚龍,應該也能算是他“物象”的一部分。 只是他以前沒有辦法將其複雜的血肉神魂結構以一筆勾勒,融入《玄元根本氣法》的體系中。

    而現在……那不本來就是一筆麼?

    **********

    魚龍被炸得血肉橫飛之時,山陰坡地上的十多名修士,倒有大半以為是謝嚴出手洩恨——誰讓他老人家劍出半截呢? 對此天地靈物的損傷,識貨的都在心疼,不過,也有人完全沒把心意放在上面。

    趁著魚龍造成的輕微混亂,明藍走到赤陰身邊,神情姿態均非常自然。 旁人見了,只會以為她是和自家上師會合,只有赤陰瞥她一眼,臉上似笑非笑,已看出了她的心思。

    所以,赤陰主動開了口:“今夜過後,我便要回返東海。此間事,煩勞明法師了。”

    明藍圓臉上慣常的笑容變得淡了:“上師……”

    “不用多說,我自有計較。”赤陰的視線自周圍諸修士臉上掃過,“十載光陰,幾若虛度,還好,在這窮鄉僻壤的日子,總算是過到頭了。”

    她發著感慨,明藍則輕聲道:“可教中接任之人尚未抵達……”

    赤陰眉頭忽地一蹙,面目神情分明是有些氣惱。 明藍停了口,但很快發現,女修並不是針對她。

    夜色中,赤陰稍整理下袖子。 明藍離她最近,又是一直關注,便見女修藉此稍稍換了站姿,而且在華服遮掩下,其柔韌的肌體似乎有一個幅度較小的動作。

    此時,她聽到赤陰輕噝吸氣,惱一聲:

    “好燙!”

    明藍愕然,旋又看到女修臉色明顯陰沉下去,目光則移到半空魚龍的方向。

    她的視線同樣移轉,然後明藍就看到,那條受到重創的魚龍像是被抽去了骨頭,直墜而下,突來一道山風,魚龍纖細的身子被風一卷,悠悠側飄,掛在一個樹枝上,再無任何動作。

    便在眾人驚訝疑惑之際,有一聲極低的呻吟,順著風飄過來。

    聲音源於謝嚴這個位置。

    謝嚴臉上發僵。

    便在此時,餘慈睜眼,正好全程欣賞了謝嚴從未有過的,由驚愕而至狂喜的神情變化。 他咧嘴笑了笑,想再說兩句,但實在撐不住,頭一偏,直接昏死過去。

    **********

    魚刺兄對赤陰講:咱們這就開始了;赤陰對魚刺兄說:我和你沒完! 明藍說:小偷小摸的時候,藏東西一定要藏對位置。

    召喚點擊、召喚收藏、召喚紅票! 請兄弟姐妹們大力支持,減肥拜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2
問鏡· 第一百四十二章斥責

   其實說昏死並不確切,餘慈的思維一直在流動,脈絡清晰,只不過他現在著實沒有餘力顧及其它,包括驅使肉身,在旁人看來,自與昏死無異。

    在把握住《玄元根本氣法》的整體思維之後,空間的阻礙就不再是問題。 雖然他的神魂、肉身、照神銅鑑被空間隔開,但之間仍有氣機相連。 尤其是魚龍,因為“飼靈法”的緣故,和余慈肉身元氣聯繫密切,反倒是充當了橋樑,幫助餘慈神魂和肉身相連。

    “心內虛空”就此開闢,那也就是餘慈神魂歸竅,睜眼看人的瞬間。

    隨著“心內虛空”將三者統合為一處,外界的信息片斷通過照神銅鑑傳導過來,餘慈第一個知道的,就是赤陰和明藍的對話。 聽到赤陰要就此返回東海,餘慈可不認為這女人在臨走前,會把她手中的寶鏡還來!

    餘慈必須要製止那女人,可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先制止另一個傢伙。

    “心內虛空”中,明月山林的場景像是面臨一場地震,或者是狂飆而過的颶風。 整個空間都在震盪,而掀起這場大混亂的,就是一條劇烈掙扎的魚龍!

    更確切地說,是魚龍的“脊柱”核心。

    在“心內虛空”成功搭建的瞬間,餘慈的神魂肉身又融合為一個整體,魚龍碾壓吞噬自然再無作用,本以為得了喘息之機,卻不想那個主導了魚龍本能的“脊柱”,竟瞬間捨了魚龍的血肉神魂,藉著“心內虛空”搭建的機會,直搶進來!

    “心內虛空”立時天翻地覆!

    以前,“心內虛空”有一個自然呈現的中心,就是中央小湖、映現心像之地。 就像是一個座標,標識著“心內虛空”的結構線索。 而魚龍“脊柱”一進來,頭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就是要奪取中央小湖的中心地位,表現得無比直接和霸道!

    它要山林以它為中心存在、要小湖以他為中心擴散、要明月、甚至是整個虛空都以它為中心旋轉!

    這豈不是要奪舍?

    那一瞬間,餘慈突明白了“脊柱”的本性:作為魚龍的中樞,“脊柱”本身沒有意識,但它有強悍的本能——就是俘虜一切、掌握一切、吞噬一切,讓一切都圍繞著它轉動,為它服務、為它犧牲。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啊!

    餘慈當然不會讓其控制“心內虛空”,以至於控制他的血肉神魂,當下奮起反抗,可是這反抗的場面未免有些滑稽:

    要知他重開“心內虛空”之時,陰神瀕臨破滅,肉身極度虛弱、照神銅鑑則根本不在手上,“心內虛空”能夠搭建起來,完全是靠著魚龍的橋樑作用,而陰神回歸時,也是那“脊柱”主動捨了魚龍血肉神魂,挾著他的陰神投射入竅,才讓他如此順利。

    換句話說,此時餘慈和魚龍“脊柱”根本就是一而二、二而一的狀態,而“脊柱”是沒有意識的,現在所謂的爭鬥,說是爭奪“心內虛空”的主導權,其實就是餘慈的意志和“脊柱”強悍本能之間的控制與反控制。

    “心內虛空”在扭曲和震盪,明月沉浮,山林翻覆,相較於以前的平穩安靜,現在的“心內虛空”要活躍得多、激烈得多。 但不管情況如何,“心內虛空”始終是圍繞這場爭戰的中心運動變化著的。

    不知不覺,中心早定。

    唯一需要確定的,只是這片“心內虛空”究竟是由意志來控制,還是由本能來驅動,僅此而已。

    *************

    餓啊,餓啊!

    好想吃……

    “吃你個頭!”

    突兀的叫喊聲在室內炸響,同時餘慈猛地睜眼,彈身坐起。

    室內一片安靜,謝嚴本是坐在屋內桌案邊,支起手肘,手指掐動眉心,吃這麼一聲喊,險些將指頭插進眼裡去。 他偏頭看著坐直的餘慈,怔了半晌,倏然起立:

    “你醒了?”

    說完又覺得失態,不過他不是那種會特意掩飾自己心情的類型,稍繃下了臉,卻止不住地露出笑容:“很好,醒得這麼快,想來是沒有大礙!”

    “謝師伯。”餘慈叫了一聲,忽然覺得眼前發黑,還伴著強烈的暈眩。

    謝嚴走到床前,伸手輕按住他的頂門,餘慈只覺得頭皮一麻,耳畔便是“鏘”地一聲震鳴,好像雙劍交擊,卻並不刺耳,腦子反又清楚了許多,想必是謝嚴用了什麼安神定魂的手法。

    果然謝嚴道:“你神魂受損,雖是施用了養神咒,也服下了丹藥,但恢復起來還比較困難。後面一段日子,心智少動,安養為要……”

    說著要餘慈靜心休養,餘慈偏偏露出沉思的模樣,且開口打斷他道:“謝師伯,外面這是辰時中了吧?”

    謝嚴為之一奇,屋子是密封的。 莫說是餘慈是個病人,剛從昏迷中醒來,便是換個健康人,初一醒覺,純憑室內光線,也很難辨清楚時辰,尤其還是如此精確。

    不給謝嚴細思的時間,餘慈緊接著又道:“這是丹崖上?絕壁城諸宗首腦可在外面?”

    對余慈的料事如神,謝嚴驚奇之餘,也皺起眉頭:“管他作甚?如今絕壁城之事,你不要再理,只要好好休養……”

    “謝師伯!”

    餘慈再次打斷他的話,在床上忽地一抱拳,躬身道:“弟子有一個不情之請,望師伯應允。”

    看他這副模樣,謝嚴因其早早醒轉而生成的喜悅乃至於興奮,慢慢沉澱下去,水色瞳眸在他臉上一轉,唇角抿起,終於恢復到離塵宗仙長應有的姿態上去,只是他的回應,卻並不簡單:

    “只要我辦得到,你說!”

    *********

    絕壁城的天亮了,不過在許多人心中,還是蒙著一層陰霾。

    對絕壁城的絕大部分居民而言,白日府就是他們的天,可一夜之間,這片天塌了。 據說白日府滿門上下死絕,代之而起的,是萬靈門、是淨水壇、是無回劍門、是玄陰教。

    當然,所謂“代之而起”的認識,是城中居民在日後很長一段時間慢慢積累起來的,現在他們更關心的是昨晚上親戚朋友有沒有遭難的、自家房子要不要修繕、做事兒的地方東家是不是換了人……等等等等。

    他們的思路和城中的修士老爺們,沒有半點兒相同。

    對生活、修行在絕壁城及周邊的修士來說,適應沒有白日府的日子,則是當今頭一等大事。 不知有多少人眼巴眼望地瞅著城中的幾位新貴,尋思著是不是要攀些關係上去。

    不過,他們心目中的“新貴們”,又是另一番心情。

    萬靈門、淨水壇、無回劍門、玄陰教,四個聯手覆滅白日府的大勢力首腦,包括他們的心腹手下,是這次大戰的最終獲利者,他們應該談些實質性的東西了,他們確實在談著,但隨著一個萬靈門弟子匆匆告進,所有問題不得不順延壓後。

    那弟子是來傳遞消息的:離塵宗餘慈餘仙長有請諸位。

    “醒了?這麼快?”說話的是盧明月,他一邊說著,一邊看向旁邊的伊辛和尚。 伊辛則寶相莊嚴,垂眸低眉,不言不語。

    議事廳中,第一個站起來的是史嵩。 他在昨夜激戰中失了條手臂,此時臉色蒼白中透著黯青,聞言卻是大喜:“當真?”

    確認之後,他便轉向廳中諸人,笑道:“既然餘仙長見召,諸位便同去吧。只要這位無恙,昨夜之時便是完滿了!”

    說罷,也不管其他人是個什麼反應,他叫上胡丹,兩人當先出廳,後面諸首腦各懷心思,也魚貫跟上。

    很快到了余慈養傷的房間,此時謝嚴仍在屋中,卻是尋個角落,閉目眼神,視眾人如無物。 幾位首腦都是先向他行禮,才向餘慈問候,也頗驚訝餘慈恢復之快。

    餘慈用很舒服的姿態倚坐在床上,微笑應付過了幾人的客套話,同時目光在各人臉上掃過,確認了他的目標確實不在其中。 這才慢條斯理地道:

    “白日府交結妖魔,禍亂全城,幸有諸位出力,將其勢力連根拔起,功莫大焉。然而白日府雄踞絕壁城數十年,勢力盤根錯節,影響無處不在,而如今一夜之間被連根拔除,留下的真空急待添補,空出的資源急待分配,這些都是必須盡快考慮、商談……諸位先前是不是也在談了?”

    誰也沒想到餘慈講話這般直接,而話裡涉及到各宗的直接利益,總有人十分著緊和關切的。 無回劍門的門主董剡便是最關切的人之一,他受的傷勢比史嵩還重,此時卻強拖病體,參與之前的議事,聞言便叫道:

    “餘仙長可是已有腹案了?”

    此言一出,史嵩等人臉色便都有些變化。 餘慈將他們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笑道:“是有一些,不過也要由諸位宗主共同商議……唔,赤陰上師怎麼不在?

    他話題轉得突兀,明藍卻似早有準備,圓臉上笑意微微,上前一步,輕聲道:“好教餘仙長得知,敝教上師昨夜與金煥交戰時受傷,此時正在宮中靜養,不克前來,望仙長……。”

    餘慈出言打斷了她的話:“赤陰上師的意思,是要由明法師代表玄陰教麼?”

    明藍剛應聲“是”,餘慈已經怫然道:

    “赤陰上師欠考慮了。明法師固然是德高望重,但有些事情,不與一宗之主當面講,如何說得清楚?如何講得明白?若是議事不明,生了誤會,折了玄陰教應得的好處,又該怪誰去?此間利害,明法師不妨對赤陰上師講明。”

    滿室中人都是愕然,無法理解餘慈此刻的態度。

    餘慈看著明藍漸皺起的眉頭,微笑起來:“還好,幽求宮離丹崖不遠,來去花不了太長時間。至於赤陰上師的傷勢……

    頓了頓,他咧開嘴笑,露出滿口白牙:

    “那傷勢,總不至於嚴重到要回東海療養吧?”

    ***********

    囧囧囧,抱歉抱歉抱歉! 昨晚上一定是糊塗了,搞了一回“留中不發”,早上補回來。

    話說凌晨更新的真很囧,我看書友們的投票選項,貌似也是晚上看書的更多,這樣趁哪一天加更,把時間調換過來好了。 唯一擔心的是,晚上更,諸位兄弟姐妹的票票怕是留不到那時候……我恨一更!

    強力求支持、求鞭策! 用點擊收藏和紅票激勵我吧! 減肥拜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3
問鏡· 第一百四十三章堵門

    明藍走出白日府的正門,仰看晴朗的天空,久久不語。

    在房間中,當餘慈表露出他的態度時,很多人投到她身上的目光,就有了變化,那些人精們都察覺出古怪。 沒有人認為餘慈是無理取鬧,就算是無理取鬧了,可房間裡坐著謝嚴,雖然此人從頭到尾一語不發,但沉默就代表著默認,這幾乎宣告了玄陰教退出了這場瓜分白日府豐厚資源的盛宴。

    明藍卻一點兒都不吃驚。

    在正門前台階上站了會兒,車駕已經準備好了。 車駕周圍,是幾個玄陰教的高層,以女性居多,臉上都是憤憤然。 辛苦拼殺整晚的成果,被一語抹殺,這些人沒有當場鬧出來,全是明藍在教中崇高威望之故。

    緩步上車,明藍示意回返幽求宮。

    她的修行方式比較特殊,體質相較於幾位還丹修士、甚至是與同階的通神修士相比,都是有很大差距的,半夜激戰,再加上心中有事,已經很疲憊了。 上了車架,便斜倚在座位上,瞑目養神,半睡半醒間,她似乎聽到頭頂有雷音碾過。

    昨晚大戰過後,城中氣氛仍然緊張,而居民則餘悸未消,幽求宮前香客冷落,不過寥寥幾人而已。

    車架在宮門前停下,明藍下車,迎頭又是一陣似若有無的雷聲。 幾個教中高層都有些迷惑,明藍卻神色如常,只叫過一個留守宮中的弟子,問起赤陰的行程。

    “上師本是要出遠門的,但不知為何臨走前又改了主意,眼下正在後院休息。”

    聽得弟子回應,明藍稍一思忖,對隨行的幾位教中高層稍做吩咐,接下來卻沒有去赤陰所在的後院,而是轉向供奉玄陰上仙金身的大殿。

    因今日香客稀少,殿中空蕩蕩的,除了一個打理殿務的弟子,便再無他人。 明藍一絲不苟地整理衣飾,洗手淨面,爾後才虔誠地拜下去。 旁邊弟子偷眼瞧她,對位向來和藹可親的傳法仙師,教中弟子向來敬仰,而對其虔誠忘我,更是欽佩,此時見她敬祝上仙,不免要偷學她的姿容儀態。

    明藍以大禮參拜後,便跪在上仙金身之前,瞑目祝辭,那弟子隱約聽得她頌的是《本願經》,是讚頌上仙神通,表述虔誠堅定之心的經文。 千餘字的經文,明藍以和緩的語速,頌了整整十遍,大約用了半個多時辰,等她起身,已經是日上中天。

    直至此時,明藍才往後院去。 中間又問了弟子,知道赤陰一直沒有出門,但也沒有處理教務,只在靜室中休息。

    明藍再不耽擱,直接到了赤陰所在之地。 在門外,她敲了幾下門,沒有回應,她乾脆推門進去。

    靜室很寬敞,但佈置相當簡約,不過一案、一席而已,最多在案上點一爐香,和主人一貫的風格不太相符。

    赤陰背對門口,正在室內踱步。 聽到門響,她扭過頭,見是明藍,面無表情地回過臉去,盯著案上擺放上的銅鏡,卻不再移動。

    她身上裝束與昨夜不同,華服已經卸下,重披上教中慣常的罩袍斗篷,烏髮垂瀑,披在肩後,映著室內珠光,彷彿蘊著一層煙氣。 事實上,這層煙氣已在她周身環繞,似有若無地存在著,靜止的時候比較明顯。

    明藍的圓臉上倒是仍有笑容,行禮後,視線在赤陰身上停留片刻,也不管她願不願聽,將在丹崖上的經歷簡單道來,當然,她不會略過餘慈的態度,還有由此引發後果的猜測。

    赤陰只看案上銅鏡,也不回頭,冷笑出聲:“卑瑣逃奴,狗仗人勢的本事,倒是見長了。”

    明藍好似沒有聽到這句話,只是問道:“上師將行未行,是因為……”

    赤陰淡淡道:“離塵宗好客得很,謝嚴親自留客,在天上等了一個多時辰,明法師可見到了?”

    明藍垂眸:“劍氣布空,寰宇雷鳴,謝嚴的劍道造詣,可稱得上是大氣魄。”

    “大氣魄……為條狗出頭的大氣魄!”

    赤陰從牙縫裡擠出話音,字字冷透:“我未與他真正衝突,他倒越發地肆無忌憚起來。別人怕他的傾天劍勢,可真正拼殺,鹿死誰手,猶未可知! ”

    對赤陰的狠話,明藍不置可否。 她上前兩步,與赤陰並排站著,去看案上的銅鏡。 此時銅鏡之上,光芒隱隱,背面接觸的案几上,卻已烙下了一圈焦痕,顯示出鏡上的溫度著實可觀。

    赤陰沒有避諱什麼,昨晚上兩人便就此鏡的問題商討許久,只不過,她仍堅持己見,現在也是一樣:“如果你還要說什麼'物歸原主'之類的蠢話,就不要開口了。”

    明藍眉頭輕皺,果然沒有說話。 但赤陰卻來了情緒:“自我那死鬼老哥故去後,我便是這照神銅鑑的主人,當年那奴才趁我兄妹遭遇強敵,不克分身之機,盜寶逃遁。十多年過去,一晃身成了離塵宗的外室弟子,……可不管如何,他逃奴的身份不會變,離塵宗為這狗一樣東西出頭,已是荒唐,而我若就此低頭,更要遭天下人恥笑!”

    她的聲音中分明帶著情緒,顯示出他被謝嚴堵了一個多時辰,內裡心情並不像現在表現得那麼平靜。

    明藍想了想,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順著她的情緒,將話題引到了鏡子上面:“此寶似乎仍和人遙生感應?為何不放在儲物指環裡?斷去二者感應?”

    赤陰看她一眼,情緒略緩和了些,道:“這便是此鏡的一樁異處,便是放進儲物指環裡,也能與外界相通,反而引得儲物虛空動盪,放進去只是自找麻煩吧。”

    “哦?”

    明藍倒是頭一回聽說有這樣的東西,頗是驚訝。 赤陰看著案几上的銅鏡,神情倒是頗為複雜:

    “此鏡是我那死鬼老哥在百多年前,北方魔門大動亂時,趁亂入手的。據他說,當時東盧山陸沉老魔與魔門交戰,以一記'混元雷槌',打得百里地陷成湖,魔門教眾死傷無數,連帶著千般法器,包括數件有名的法寶,都給轟成廢渣。這鏡子便是他事後從戰場中得來,因其未見明顯破損,材質相當驚人,便以為是件寶物,拿回來研究,但多年無所得,直至被那逃奴偷走。

    “如今看來,那廝也不是一無是處,十餘年間,還真給他鼓搗出一些用途。他在丹崖上,我在幽求宮中,相隔十里,感應不絕……想來就是我真的遠離,他也能攛掇著謝嚴追上來。哼,只恨當時'燃息香'用得少,不曾滅殺這廝神魂,才有今日麻煩!”

    稍頓,她冷笑道:“昨夜,落日谷派來了徐回,本是給金煥撐腰,卻眼睜睜看著白日府被滅了滿門;天翼樓上,那影傀儡下煞手,通神以上修士死了三十有多,天裂谷動亂至今,也沒有短時間內如此慘重的傷損;更不必說城中人心惶惶,比昨夜之前,大大不如。如此亂象,他還真當絕壁城純是他的,由著他折騰?

    “我有麻煩,他的麻煩比我更大。我倒要看看,等這些事發了,那狗材會是一副什麼表情!

    “到那時……”

    隨著赤陰漸低的言語,靜室四壁寒徹,明藍臉上笑意收斂,眉目間有些沉鬱,但最終什麼話也沒說。

    **********

    當了赤陰口中的“麻煩”,餘慈的心情與十里外的女修頗有不同。

    和史嵩等人的商談早就結束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實在不適合用心勞力。 斥退了明藍沒多久,史嵩等人便都告辭,更早一些,謝嚴已經離開,去做他請託之事。

    屋裡只剩餘慈一人,他閉上眼睛,“心內虛空”鋪開,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天地就展現在眼前。

    依舊是明月虛空、山林小湖,可是這裡依舊沒有恢復常態的寂靜安然。 興風作浪的“魚龍”已不見,可是天上圓月光芒閃動,乍明乍暗;暗夜山林則是模糊到了極致,像是一團扭曲的霧氣,在虛空本身的波蕩中起伏變化,偶爾清晰一些,已很難說是山林,而是由千百個支離破碎的畫面拼接起來的。

    那裡面,出現最多的,是赤陰和明藍。

    餘慈一直在通過照神銅鑑觀察另一邊的情況。 雖然距離過遠,造成影像破碎,但憑藉判斷,大致的情況還是了解的。 赤陰做夢也想不到,照神銅鑑會是這麼個用途,其一舉一動,都映現在餘慈“心內虛空”之中,化為暗夜的背景,為餘慈察知。

    所以,餘慈能在她離開之前,及時醒轉,請託謝嚴幫忙攔截,將赤陰堵在幽求宮中,半步難行。

    這種玄妙之事,不細細解釋,常人實難想像。 不過在“心內虛空”中,最不可思議的事,卻不是這個:

    虛空動盪中,月華也在中央小湖上閃滅,此時湖水也是翻騰不休,忽有一道黑影破水而出,在虛空中狂舞,崩濺的水霧映著月光,如零瓊碎玉,美不勝收。

    那正是之前消失不見的魚龍!

    魚龍一現,虛空的動盪就愈發明顯,倒似整個空間都圍繞著魚龍打轉一般。 與之同時,魚龍漆黑亮澤的身軀也彌散出一層極淡的霧氣,漫入虛空中,轉眼不見。

    “心內虛空”激盪太過,衝擊甚重,餘慈沒有在其中停留過久,不一刻便退出來,卻是砸巴著嘴,似乎在品嚐什麼東西。 靈敏的嗅覺也捕捉房間的空氣中,流動著一層辨不清香臭的氣味兒,非常奇特。

    此時,房間門響,謝嚴面無表情地走進來,目光在他臉上一掃,見他氣色不錯,臉上便緩和了些:“你讓我做的,我都做了……只是你這法子實在彆扭。你若真看她不順眼,還不如直接上門,一劍斬了來得乾脆,這樣僵持著,有什麼意思?”

    “這裡有些緣故。”

    餘慈一笑,正想解釋,屋外有人哈地一聲笑:

    “謝老大,你家的小輩,還沒死麼?”

    大笑聲中,鬚髮焦黃的徐回邁步而入,雖是笑著,眼中卻是寒徹。

    餘慈看了此人一眼,卻是先轉向謝嚴,笑道:

    “師伯明鑑,這便是了。”

    **********

    魚刺兄要釣美人魚,能否如願以償還不知道,不過魚龍是先釣到手了。

    另外,連續三晚上紅票被反爆……兄弟姐妹們咱們要後力悠長啊! 至於收藏,看此書順眼的朋友看看書架上擺了《問鏡》沒有,要是沒有,就再動動手指,加上去吧! 感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4
問鏡· 第一百四十四章機會

    如此態度,無論如何都說不上禮貌。

    不過徐回此來,似乎沒有直接和余慈打交道的意思。 進屋後,只瞥了他一眼,便徑直對謝嚴道:“本來人死燈滅,白日府此事可就此了結。可既然你家的小輩還留著條命,正好可拿來為金師伯做個交待。”

    “離塵宗的家事,從不需要向別人交待。”

    謝嚴一句話便給堵了回去,徐回並不意外,點頭道:“想來謝老大也會這麼說。我只是提一句而已。既然你不同意,我也不多言,自去向金師伯請罪,後續如何,自有他老人家決斷。”

    對此,謝嚴只是冷笑。

    徐回也不管他,視線終於轉到餘慈這邊,瞳孔中金光流燦,刺在餘慈眼中,如針芒一般。 不過那隻是他修行高深的表徵,倒不是刻意與人為難:

    “你叫餘慈?”

    餘慈在床上略一欠身:“徐仙長。”

    徐回卻也不是惡形惡相,只是用冷淡的語氣道:“白日府其他人不說,可那金煥一家,乃是本宗金伯蒼金師叔的血脈所繫。你以離塵宗弟子身份,糾合四宗,滅他滿門,自上而下,十七口全歿,就算你未親手殺一人,這仇怨仍要落在你頭上,你最好有個準備。”

    餘慈聞言,想了想,卻是笑起來:“徐仙長,你說不管其他人,可里面有一人,你當真不管麼?”

    徐回焦黃的眉毛挑了挑,往謝嚴處看,見謝嚴也是皺眉。 便哼了聲:“哪個?”

    “白日府首席長老,屠獨。”

    餘慈絲毫不懼他的態度,臉色卻是嚴正許多:“天翼樓上,他一手'虛空心魔蛛影咒',害死數十位同道,並百多名無辜平民,手段令人發… …”

    “指”字未出,便遭喝斷。

    “虛空心魔蛛影咒?”

    謝嚴和徐回竟都是一激,兩人四目,齊齊看來:“怎麼回事?”

    這二位竟然不知道? 這下餘慈倒是吃驚了。 原來昨夜諸事過於混亂,後面又出了余慈這檔子事,兩位仙長都糾纏於山陰坡地的變故,還有丹崖上戰鬥的細節,對天翼樓上的事態,反而疏漏過去。

    不過看他們的反應,那“屠獨”果然大有古怪。

    謝嚴神色凝重:“你看清了,確實是虛空心魔蛛影咒?”

    餘慈心中篤定,續道:“是不是什麼蛛影咒,兩位仙長可找來隨心閣管事周有德,還有一個散修叫趙子曰的,一問便知。當時便是他們辯認出來。哦,對了,那'屠獨'最後似乎是被玄陰教上師赤陰了結,若要了解詳情,也可相詢。”

    “又是赤陰?”徐回焦黃的眉毛幾乎要打成結,“金煥是她殺的,屠獨也是她殺的……”

    餘慈聽得此言,心中暗笑。 如今,赤陰那女人若不能將自己摘清楚,短時間內是休想離開絕壁城了。

    問題是,她能摘得清麼?

    “屠獨”身上異相,明顯與天裂谷動亂有關,而他到要看看,玄陰教這些本就脫不開干係的,經由這旁敲側擊的一回,能不能露些馬腳出來。

    餘慈終究是神魂重創未癒,說話說得不少,心思用得更多,這回陷住赤陰,一下子放鬆,精力很快不濟,神智也變得昏沉難明,再不能與謝、徐二人交談,不知何時已睡了過去。

    他再醒過來的時候,謝嚴和徐回都不在了,天色已入夜,精神倒更好了些。 屋外有侍候的人在,不用他說,便送來熬製好的藥羹,聊解飢腸。

    不過一碗藥羹沒下肚,外面便有人求見。

    進來是胡丹。 大概是為了表示尊重,這位萬靈門第一高手倒成了專門跑腿傳話的,此次過來便是向餘慈通報昨晚上的戰況。 這當然只是個形式,但對萬靈門來說,這形式又是萬分必要的。

    餘慈明白這一點。 在他看來,絕壁城中現存四大勢力,玄陰教和淨水壇不必說,背後都有一個極強的勢力,代表的是那邊的意志,不可能為他所用;無生劍門則是規模太小,充當打手可以,主控一城則想都不要想。

    只有萬靈門,實力不錯,又沒有背景,要想在絕壁城站穩腳跟,只能全心全意依靠離塵宗,是最好的代言人人選。 餘慈也有意令其代替白日府的原先的地位,讓他操控絕壁城更省心省力。

    所以,餘慈很給面子地聽胡丹介紹,還好,胡丹也知道他現在精力不繼,說得非常簡短扼要,隻大略報一下雙方戰損、四宗在白日府的收穫等。 餘慈只是泛泛聽著,只有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

    胡丹說:“白日府中自金煥以下,通神修士以上,共計二十一人,而可證實已死亡的有二十人,只有一個下落不明,便是陸揚的弟子匡言啟…… ”

    “匡言啟?”

    餘慈瞇起眼睛,他記得當初在天翼樓上,遍灑神意星芒之時,見到過此人,後來想必是趁著天翼樓的大混亂,翻山逃走了吧。 想了想,他道:

    “此人與'屠獨'有些不清不楚的牽扯,還是要下力氣搜索。搜到了則盡量活捉,帶回來請謝師伯他們處置”

    胡丹知道,今日謝嚴、徐回兩位步虛仙長突然對“屠獨”表示了極大的關注,如今餘慈又強調一句,他立刻凜然從命。 話說到這裡,事情就交待得差不多了,胡丹見餘慈又露出倦意,便不再打擾,轉身準備離開,臨出門前,忽地想起一件事,便招呼門外等候已久的侍女,托著個盤子進來:

    “餘仙長,你看此物該如何處置?”

    餘慈定睛去看,只見光潔的托盤上,一條蚯蚓似的烏黑蟲子趴在上面,只是要纖細得多,大約只有頭髮絲粗細,好似吹口氣就要給刮飛一般。 所以,即使它的身子在微微顫動,餘慈還是不能確認,這究竟是它本身的動作,還是被屋內諸人的呼吸給吹動的。

    但是,憑著極微弱的氣機連接,餘慈還是確認了小蟲子的身份:

    “這是……魚龍?”

    也許是熟悉音節刺激了小傢伙的神經,托盤上死氣沉沉的纖細黑蟲忽然開始伸展身軀,隨後竟是飄浮游動,瞧它移動的方向,正是朝著餘慈這邊。

    只是,速度好慢!

    餘慈看著在空氣中辛苦掙扎的小傢伙,心中滿是驚訝:“脊柱”攜精氣而去,魚龍竟然還能生存? 當然已是縮水太多。

    說起來,他還是有些喜悅的。 相處十日,氣機互通,多少都能培養出一些感情。 尤其是知道小傢伙血肉神魂,當然包括那可憐的靈智,都是受其“脊柱”中樞的強悍本能控制,他還稍稍有那麼點兒同情。

    現在這樣子,雖然淒慘,但總還留下條命不是?

    就是不知道,小傢伙以前那些神異之處,如今還剩幾成?

    *********

    “昨晚上的事情,當真透著古怪。和尚,你眼睛比我尖,看出來那小子是怎麼還魂的沒?”

    “嗯。”

    “哦?說說,我只看到那條魚龍一身精氣被抽乾掉,後面發生的事,便莫名其妙了……和尚?”

    盧明月終於發現,他搭檔的心思完全放在石台的人體上,剛剛那聲,純粹是應付。 但他心情好,完全不計較,笑瞇瞇地看和尚繼續手上複雜精密的動作,同時還嘖嘖讚歎:

    “你可是真下功夫了,這麼一串改造下來,他離還丹境界,也只差一線而已,唔,不對,對你來說,根本就是還丹境界了!”

    伊辛和尚籲出口氣,停下手上的動作,宣告今日的工作告一段落,他朝盧明月瞥去一眼,道:“你離開後,我在城中缺了援手,說不定就有什麼意外,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盧明月嘿了一聲:“什麼意外!要說有意外,也就是那個姓餘的小子。天翼樓上我可是確認了,那小子身上的氣味,和當日在鬼獸巢穴中一般無二。肯定就是那個滅了你分魂的傢伙,就是不好說那小子究竟知道咱們多少秘密。

    說著,他咧嘴笑道:“乾脆找個機會,把他除了吧,要不然,說不定一覺醒來,離塵宗和落日谷人馬就把這兒圍個里三層、外三層的…… ”

    “就算他知道我們的事,該說的早就說了,若一直沒說,也不會突然起念說出來。”

    和尚漫不經心地擦拭沾血的雙手,看起來並不在意,不過緊接著他話鋒便是一轉:“你多留幾日吧,把這件事處理好了,再回返教中。”

    盧明月剛剛說要下手,可事情真到了頭頂,他倒有些不樂意了:“直接下手?那小子剛出了事,正是緊張的時候,謝嚴看護得很緊,你我便是合力,對付謝嚴也有些困難……”

    和尚搖頭:“沒有必要。”

    “哦?難道你有辦法在謝嚴眼皮子底下,輕取那小子性命?”

    和尚仍在搖頭:“肯定要避過謝嚴,才有機會。這機會,馬上就要到了……”

    說著,他突發感慨:“金煥實是缺乏運道,他也是有準備的,若那徐回早到半個時辰為他撐腰,四宗合攻不過就是個笑話。可惜他沒有料到,那餘慈手法竟是簡單粗暴,搶一先手後,直接打死,根本沒給他喘息的機會!”

    盧明月聽得嘿嘿直樂:“金煥那廝,必是死不瞑目。”

    “這樣更好。”

    和尚微微而笑:“正因為如此,絕壁城的場面鬧大了。鬧大了,才有這個機會。”

    ***********

    小小過渡一章,後面就要開始了!

    站上十萬票! 特意去看了紅票總榜,已經站在前十了,雖然本書的點擊收藏一直平平,但在紅票上一直非常給力。 這是兄弟姐妹們對我的支持和認可,也讓我肯定,我擁有一批可親可愛的忠實讀者。 減肥在此拜謝,再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4
問鏡· 第一百四十五章回程

    轉眼就是半個月的時間過去,春暖時節將近,天氣愈發和暖,絕壁城中卻是暗流湧動,各宗還處在磨合期,都在努力適應沒有白日府的日子,在為白日府覆亡後,資源分配和空白的添補耗盡心思。

    這一日,天陰,似乎很快就有一場雨雪。

    史嵩坐在書房內,瞑目養神,手肩撫在斷肩處。

    他今年已經二百七十餘歲,距離還丹修士三百年的壽元極限已經非常接近,肉身又受此重創,生機流失,更上一層的希望已是渺茫,然而生命終結前,了結了數十年的大敵,心中黯然之餘,又是難言的輕鬆。

    只有事後回顧,才能真正看明白道理。 當年的絕壁城,金煥就是耀眼的太陽,日正中天,將旁人全都遮蔽在陰影中,威勢無雙。 可如今,太陽被射落,他史嵩想要代之而起,卻發現還是有所欠缺,不得不和無回劍門、玄陰教、淨水壇同分一杯羹。 對此,他出奇地沒有懊惱失落,而是非常平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如今絕壁城難再有一家獨大的局面,萬靈門遷回絕壁城已成定局,在城中的利益爭取也非常順利,但要想坐穩位子,還要努力經營。 在現階段下,和那位餘仙長處好關係,無疑是最重要也最有效的法子。

    早點兒派人去南方,把小九接回來吧,那丫頭不是和余慈很是相得麼……

    想著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史嵩微笑起來,取過案上沏好的茶水,輕呷一口,這時熟悉的氣息從外院走進來,那是胡丹,萬靈門真正的擎天柱。

    “唔,趁個時間,把門主的位置交付出去吧。胡師弟當然是最好的人選。”史嵩這麼想著。

    他與胡丹雖出自同門,也是同一個師傅,但年齡差距頗大。 史嵩還曾在師尊逝世後,代師授藝,與胡丹的關係亦父亦兄,比對自家的幾個兒子還要放心。 只是,胡丹的心思太野了,一直想到外面更廣闊的天地去闖蕩,尋求更進一步,這本無可厚非,可萬靈門卻是離不開他,如今金煥這大敵已去,還要早早用宗門責任把他拴住才成。

    心中計較之際,胡丹跨門而入,叫了聲“師兄”。

    史嵩見其面色凝重,有些奇怪:“怎麼?”

    “止心觀來人了。”

    “止心觀?”

    史嵩一時沒轉換過思路,猶在迷惑之際,胡丹已壓低聲音補充:“止心觀派寶德道長前來,協助謝仙長打理絕壁城防務。至於餘仙長……即刻便要回返了。”

    “滋”地一聲響,史嵩手上茶杯裡,茶水瞬間蒸發,隨即茶杯粉碎。

    *********

    絕壁城中流動著濃重的不安氣氛。

    不安的源頭來自於離塵宗的某個決定:一手主導了白日府滅門之事的餘慈餘仙長,不再負責協助謝嚴仙長維持絕壁城防務的任務,被宗門召回,繼任的寶德道長已經在宣讀了宗門諭令後,正式走馬上任。

    這是怎麼了? 又要變天麼?

    敏感的人在任何時候都不會缺乏。 尤其是經過一場大變故之後,這類人的比例更是大幅攀升。

    “據說是玄陰教告了狀,前幾天不是劍拔弩張的,眼看要打起來麼。”

    “大約還是控制不力,天裂谷動亂以來,都沒那夜死的人多。”

    “嘿,必然是因為戳了馬蜂窩,別的不說,那落日谷的虎鬚也是他能捋的?”

    流言滿城,但不管怎樣,事實就擺在眼前——餘慈,這位絕壁城近日來的風雲人物,忽然被拿開了,且有了一個身份相當的代替人選。 更重要的是,城中真正的、唯一的大人物謝嚴仙長,對此一直保持沉默。

    許多人變得緊張,他們大都是參加了當夜覆滅白日府行動的,原本以為,這餘慈就是代表了離塵宗的意志,才橫下心來做一票狠的,可如今這又算是怎麼回事?

    如果本門弟子都被拉回去受罰,他們這些真正下手的,又會是個什麼下場?

    餘慈啊餘慈,你可把人給害苦了!

    絕壁城眾人或驚或怒、或怨或恨的意念,作為當事人,餘慈並無所覺。 他在車廂錦榻上閉目養神,魚龍浮游在他身邊,二者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駕車的車夫若不是已經了解了這位仙長老爺的脾氣,說不定要以為車裡面的人死過去了。

    這是離開絕壁城的第五天。

    車聲隆隆,在荒野上飛馳。 四匹神駿的步雲獸放力狂奔,翻山越嶺,如履平地。

    這是追日車,本是金煥的座駕,當初金煥攜金川、匡言啟等前往止心觀,乘坐的就是此車。 白日府覆滅後,此車歸了萬靈門,而這回史嵩特意拿它出來,以之送餘慈回觀,除了禮數周到,還有一份希冀在其中。

    這裡面的心思,便連駕車的車夫都看出來了。

    “是想著仙長老爺不要出事吧。”

    車夫腦子裡也在胡思亂想。 仙長路上大部分時間都保持著沉默,看起來是個心情不佳的樣子,想來城中流言並非無端。 到了止心觀,和那邊的宗門內線牽了頭,還要盡快把確切消息傳回去才是。

    正想著,烏光一閃,仙長老爺的那條魚龍在車外玩夠了,從簾幕的縫隙裡鑽進去。

    車夫瞥去一眼,覺得這小傢伙好像又大了些,而且速度也有加快。 也不知仙長老爺是拿什麼餵的?

    魚龍在車廂內游動,與之同時,有一條更為神異的“魚龍”遊在餘慈的“心內虛空”之中。

    餘慈的心神一直駐留在“心內虛空”中,此刻裡面空曠了很多。 中央小湖依然存在,可是周圍的山林圖景已經不見了,只有小湖上“魚龍”狂舞,似乎有無窮無盡的精力。

    由於“魚龍”的強勢影響,虛空的動盪一直在持續,從二十天前開始,便從未停止過,不過慢慢地也有了急緩強弱的變化,便如此時。

    虛空震盪正緩緩平息。 中央小湖上,“魚龍”雖還在狂舞不休,但此刻,它更多還是在吞雲吐霧,且已經成了規模,正面四面八方散開。 由於動盪餘波未止,“心內虛空”中已起了風,吹動雲霧,慢慢升舉,隨著規模越來越大,便像是千里烏雲,籠蓋四野。 穹頂明月也半遮半掩,最終完全隱沒在烏雲之後,心內虛空的天已經陰了下去。

    隨後,淅瀝小雨便灑落下來。

    雨露滋養,潤澤大地的感覺極是清新舒暢。 飛雨落湖,水霧接天,那條魚龍活動範圍順勢轉移到了天上去,在雨幕雲層中時隱時現,乍看去,頗有行雲布雨的神通模樣。

    餘慈的心神其實是和“魚龍”聯繫在一起的,視角分離只是因為習慣問題。 他能夠很清楚地感覺到,在雲層中翻騰的“魚龍”,正將身上一層層濃郁精純的元氣揮發出來,化為雲霧雨水,絲絲縷縷降下。

    “心內虛空”呈現的景象,都是他血肉神魂的真實反映。 這證明此刻在餘慈體內,也有津/液分泌,滋潤身體筋絡臟器等。 餘慈估計著,這應是“魚龍脊柱”搶入心內虛空時,帶進來的原身的精氣,此時卻都便宜了余慈。

    近段時間以來,“心內虛空”一直都是這個局面。 開始時是受魚龍影響,虛空諸景在動盪中繞其旋轉;而在旋轉一段時間後,魚龍又會行雲布雨,滋潤周邊。 就是在這樣的不斷循環下,這股由從外部天地搶進來的精氣,和余慈的血肉神魂慢慢渾融交織,不分彼此,正是一個彼此適應的過程。

    受此精氣津/液滋養,餘慈明顯感覺著身體恢復速度加快,尤其是受損嚴重的神魂,原本要一年半載才能恢復的重創,至此不過二十天,就恢復了七七八八,其進度讓所有人都覺得驚訝。

    體察著“心內虛空”的情況,餘慈估計著,大概再有半個多月,這個適應過程便差不多功行圓滿了,他倒要看看,那時候會有什麼變化。

    “雨勢”漸止,眼看“心內虛空”又要開始下一輪的震盪旋轉。 黑暗天幕卻突生變化,一圈圈一片片山巒林木影像,突兀呈現,圍繞中央小湖,層層鋪開,像是國手的潑墨山水,神妙無方,而又真切動人。

    餘慈心神一震,這景象,自從遠離絕壁城五十里之後,便再沒見過了吧?

    真想念啊!

    心神從“心內虛空”彈了出來。 錦榻上,餘慈驀地睜眼,看著縷刻花紋的車廂頂板,思索片刻,敲響了車壁。

    天色已經入夜了,駕著追日車的車夫其實已很是困盹。 還好經過幾天的相處,他知道車裡的仙長老爺雖說不太愛說話,心腸還是不錯的,便準備向車內的仙長老爺請示,今夜便在附近紮營……

    便在此時,他聽到裡面敲車壁的聲響。 他本能地應了聲:

    “仙長有何吩咐?”

    “你下車往回跑吧,越快越好。”

    “啊?”

    車夫正莫名其妙的時候,車廂裡忽有勁氣湧出,猝不及防之下,將他打落在塵埃。 要知此時追日車是以高速行進的,雖然夜間速度稍慢,但這麼一落下去,車夫還是摔了個頭破血流。

    他慘聲呻吟,又驚又惱,抬頭看時,追日車已經奔出半里開外。 而此刻,一道弧光自車前虛空中來,抹過狂奔的追雲獸的頸部,再穿透車身。 黑夜大幕下,看不到血液噴濺,只見四匹追雲獸齊齊栽倒,帶著那部名貴的車駕轟然側翻。

    破碎的車廂裡,餘慈身形飛射而出,卻有一個冷冷聲音,如影隨形:

    “卑瑣逃奴,今日我便行家法!”

    *********

    凌晨更新確實容易出問題……再次為延遲更新道歉。 這樣,趁下星期一加更的時機,把更新時間調整到晚上六點到十點這個空當,讓等更新的朋友們不再那麼辛苦,有什麼問題,我也可以及時調整,也請兄弟姐妹們繼續支持!

    昨天沒看到紅票榜,不知道有沒有被爆,不過單論紅票量,兄弟姐妹們已經很給力了,希望今日依然如此,減肥拜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5
問鏡· 第一百四十六章動眾

    銳利如刀的氣勁橫斬,四頭正在急速狂奔的步雲獸身首分離,沸騰的血液當即噴濺如霧,血腥氣撲鼻而來,冰珠子似的話音在其中滾動,其實更像是沾血的刀刃鏗鏘撞擊。

    “卑瑣逃奴,今日我便行家法!”

    聽到這聲音的時候,餘慈彈射半空,抽出純陽符劍,向後飛退。 魚龍的反應比他還快,早早就飛得不見踪影。

    身體在虛空中滑行的空當,他往前看,正與一對鳳眸冷光相觸,毫無疑問,那是赤陰。

    赤陰長身立於約兩丈高的虛空,身體大都罩在漆黑的斗篷之下,只有玉顏烏髮,照映月光,熠熠生輝。 此時天幕如黑綢般鋪展,半輪明月嵌在其中,光若輕紗,遠處群山便是墨染紋路。 只是她殺氣灼然,與噴濺未止的血霧交織,使得垂映月光裡也沁入一抹朱紅,像是燃起了火。

    這個高傲的女人,終究是咽不下那般恥辱,追殺過來。

    “你很好!”

    餘慈剛剛觸地,耳邊忽聽到赤陰的讚語。 與之同時,他腳下微熱,有一圈綠火以他落腳點為中心,擴散開來,形成一個約五尺方圓的慘綠火環,將他圈在其中。 綠火併沒有直接攻擊他,卻揮發出強大的咒力,在周邊繚繞不散。

    “我有生以來,還從未讓人堵門半月,寸步難行!而你卻做到了,便是狗仗人勢,也很了不起。所以,我將這個'鬼火陰獄'送你!”

    火焰燃燒的呼呼聲中,距離餘慈數尺外的地面上,又接連亮起數處火點,這回卻換成了紫紅色。 岩漿般的火流在地面上蔓延,形成一道接一道的深刻印痕。

    餘慈目光掃過這些扭曲變化的火痕,周邊咒力便在這些印痕的歸攏下,散佈分流。 他和赤陰的修為差距太大,便是明知這裡面有狠辣手段,也無法阻止。 不久,內圈慘綠火光大漲,騰起一人多高,形成一圈火幕,將他視線隔斷,女修低沉磁性的嗓音卻始終繚繞耳畔:

    “我以'鬼火陰獄'將你神魂鎖禁,再花上三天時間,逐分逐寸地煅燒你的皮肉骨頭,當然,這裡的感覺,一分一毫都不會少你的。然後,我們不妨細細聊天,聊一聊你叛教而出後十多年的經歷;也聊一聊,你是怎樣引發照神銅鑑的異力,與它建立聯繫……”

    在赤陰冷澈透骨的話音裡,餘慈輕緩呼吸,眼睛瞇起來。 他的視線被慘綠火幕遮擋,不過他現在已經不用通過眼睛視物。 因為照神銅鑑就在赤陰身上,與他相距不過十丈遠,氣機連接早已經重新建立起來,神意星芒從鏡中生成,被赤陰還丹修士的氣場彈飛,侵入周圍生靈腦宮,點染顏色,使方圓數里範圍景物,都如在眼前。

    相隔五日,重新體驗,感覺倒是沒有生疏。 而荒原上冬春之交,生靈已是不少,通過轉換視角,他能夠清楚地看到,前面赤陰斗篷下翻捲的裙袂及因吐露殺意而微微啟合的紅唇;還有後方那個摔下車的車夫,被這邊場面嚇到,正向迴路上撒腿狂奔;便是周圍地表的細微變化,他也盡收眼底,在火流蔓延的同時,剛剛抽出新綠的草甸上,分明撲了一層……

    寒霜?

    赤陰的聲音忽然斷去。 女修終究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她從餘慈的呼吸和氣機變化上察覺到異常:

    “真有些膽色的樣子。在這荒郊野外見面,你不意外?”

    餘慈暫放下疑惑,思路轉移,同時也笑起來:“我當然意外,我意外……那鏡子你貼身放著,不覺得燙嗎?”

    笑聲未絕,寰宇劍鳴。

    赤陰的反應已經是一等一的迅速,在餘慈突然將話題轉到鏡子上的時候,她已經發覺不對勁,要發動“鬼火陰獄”,先將這逃奴控制住。 然而那一刻,森寒劍意自頂門直貫而下,瞬間將其鎖定。

    另一邊,在赤陰發動咒術的瞬間,餘慈也已經催運霧化劍氣,向外疾衝。 他盯著揮發咒力的火牆,也看到了外圍正急速擴散的白霜。 便在此時,神魂感應的片斷和目見的情形一個交匯,有個影像一閃而逝,位置,就在他腳下。

    餘慈頭皮一麻,剎那間,他腦中所有雜念清空,只有最純粹的本能驅動,劍氣如霧,身形則化入其中,像是被荒野的風吹散了。

    “轟!”

    土石飛濺中,地面轟然炸開。 一道灰白影子破地而出,一爪探出,取的正是餘慈方向。

    餘慈毛髮倒豎。 這破地而出的傢伙,一身修為當真恐怖。 他因為神魂感應的緣故,全身氣機統合已經領先一線,全力飛遁,可在對方一抓之下,方圓半里的空氣竟在瞬間凍結,以半山蜃樓的犀利,竟也舉步維艱!

    赤陰全身發冷。 森寒劍意鎖定的時機恰到好處,正是她咒術將發未發之時,她發動咒術的氣機變化,也就成了引爆劍氣狂潮的契機! 高空之上,澎湃劍氣如飛瀑垂流,撕裂千尺虛空,要順勢將她斬成兩截!

    而天空地下,兩個修為超絕的高手,也是齊齊受驚。 天空中的震驚於地下竟然還有高手伺機而動,威脅遠較赤陰為高;地面下的則是沒想到雲層中還有人隨行暗保,他搶出的時機未免太糟糕了些!

    此時此刻,三方四人竟然同時被複雜的局面晃花了眼,但緊接著,他們就各自做出反應。

    千尺高空垂流的劍潮竟在氣勢最盛時轟然翻捲,形成一波斜切過去劍氣波浪,切入灰白影子和余慈之間,嗡然激盪,硬生生將對手擋在劍氣之後。 只是擋住來人身形,卻終究擋不住對方迅疾如電的殺招,鏘鏘連響,數把鋒銳尖利的冰刀竟在餘慈頸側憑空凝就,分四個方向直插進去。

    面對致命危機,餘慈半山蜃樓劍意全力施為,與之同時,他領口一道光芒射出,便似有著磁力,引得四把冰刀稍稍錯開位置,多了一次全無必要的移動。 餘慈便抓著這空隙,破開如堅冰般的空氣,化霧逸出。 稍遲一線,冰刀聚攏,鏘聲震鳴,卻只斬到了空氣。

    一擊不中,那灰白影子便往地下遁走,轉眼不見踪影。

    “閃開!”

    沉喝聲中,高空人影劍光急墜,轉眼便身化虹光,直插進霜凍的地面。 數里方圓的地表,驀地震蕩波湧,餘慈才一落地,便覺得腳下土石地面便如稀湯一般,根本承不住力,更有強絕力量,在地表下轟然對撞。

    這一下,土石地面真成了稀湯,像是在鍋裡沸騰了,塵煙土沫四起,旋又被爆發的強風吹卷上天。

    餘慈剛剛死裡逃生,冷汗橫流之餘,也從領口扯出一根細細的銀鍊。 鏈上綴著一個鐵製辟邪,鑄形簡約,原本是銀白顏色,此時已蒙了一層鏽跡。

    這是離開絕壁城時,謝嚴給他的一件護身法器,以防萬一。 此法器名叫“辟邪元磁”,可在瞬間放出積蓄的先天元磁之力,引偏包括咒法在內的許多攻擊。 他剛才任赤陰咒法包圍,倒也有部分是依仗著這件法器的功用。 陰差陽錯,最終還是派上了用場。

    只是他不明白,那灰白影子,究竟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對他驟下殺手?

    此時地面下的戰斗方興未艾,被勁流餘波撞擊,餘慈疑惑未解,卻覺得胸口發悶,忙再退得遠些。

    兩大強者交戰,另一邊,赤陰卻被暫時忘記了。 不過女修卻不會忘記自己的目標。 她盯著翻湧不定的地面,又瞥了眼已在一里外的餘慈,唇線下抿,漆黑斗篷在勁風狂飆中微微波動,身形竟是變稀淡透明,轉眼已要隱入夜幕之中。 便在此刻,她身形一僵。

    “羅剎幻法,天下獨步,此事吾等盡知,赤陰上師便不必再演示了吧。”

    蒼老暗啞的聲音似乎風吹便散,隨話音送來的劍氣亦是細若微塵,可是在這看似散雜紛亂的劍氣中,卻蘊著一道令人心悸的殺意——她知道身後有人來,可卻完全沒查覺到這致命的殺意是如何瞞過她的靈覺,抵在她心脈上的。

    聽此人講羅剎幻法天下獨步,可這傢伙入微入化的劍意,恐怕才真是無雙無對!

    心中瞬間閃過十多個脫身的法子,可無論是什麼手法,在後面那人老辣的劍意之下,成功的機會都不過超過兩成。

    這就是給……俘虜了麼?

    赤陰身形微微顫抖,那不是恐懼,而是充斥全身的恥辱。 她咬緊牙關,盡力維持著語氣的平靜:“於觀主是吧?我不過是處置一個逃奴,你們離塵宗卻是興師動眾,又是何苦?”

    背後那人微笑起來:“我不見什麼逃奴,而只見我離塵宗弟子……唔?”

    兩位還丹修士都感覺到,地面下激烈碰撞的亂流一次大的偏移,隨後轟聲炸響,地面爆起高達數十丈的塵煙,那灰白影子便破開塵煙,扶搖直上。 謝嚴所化虹光緊追不捨

    雖是黑夜,可在場諸人都看得清楚:月光投注之下,灰影子高及九尺,光滑至妖異的身軀,竟發散出與月色一般無二的清冷光芒,在夜空中其是耀眼。

    “月魔!”

    赤陰和背後那人同時叫出聲來。

    也在此刻,赤陰清楚地看到,原本算得上晴朗的天空,驟然間陰雲四合,整個天空彷彿一下子沉降千尺,積云如城。

    忽有電光如劍,撕裂長空,瞬間十方雷火迸發,飛動的月魔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便被雷火吞噬。

    嘶叫聲炸開,尖銳刺耳,不類人聲,便是後面殷殷雷鳴,一時也壓它不住!

    ***********

    今日晚間六點到十點間加更一章,從此更改時間,改為晚上更新,以順應書友們的看書習慣,也讓俺的更新別再那麼囧。 晚上更新,感覺著不太利於點擊紅票的積累,所以懇求兄弟姐妹們,不管是先發製人也好,後發優勢也罷,要繼續支持啊! 俺也會寫出更精彩的情節,讓大夥兒一飽眼福。 感謝!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5
問鏡· 第一百四十七章天網

    “解仙長?”

    餘慈仰頭看天,高空垂降的雲層和翻騰的雷火,他以前也見識過一回。 那還是當日清除止心觀附近妖魔之時,因高度壓縮積聚的雷火激流,瞬間造成方圓十餘里大氣震盪轟鳴的景象,只要見過一次,就很難忘記。

    然後他又看到了於舟,白髮皤然的老道就站在赤陰身後,相隔數尺,手中長劍並未出鞘,可赤陰的身體姿態卻非常僵硬,看起來極是被動。 這時候,那邊“月魔”的呼聲也傳過來。

    月魔? 大概就是這個妖魔的名稱了,這傢伙來歷蹊蹺,一開始出手,還有一些要將他擒捉的意思,但在謝嚴回救之後,便立下殺手,沒有半點兒猶豫——不能擒,便殺,可說是目的明確,決斷迅速,絕不像是尋常妖魔粗暴直接的路子。

    他什麼時候惹了這樣一個仇家?

    天空中轟隆一聲雷鳴,緊隨而起的,就是月魔尖銳刺耳的嘶嘯,那聲音連雷聲都壓不住,音波擴散,月魔高及九尺的身軀遠遠彈開,雷光映照下,他身邊瑩光亂飛,像是灑下了一圈琉璃片,身上卻沒有餘慈預想的焦黑重創,便有一圈電光流動,也被護體魔氣迫開,沒有造成明顯的傷損。

    餘慈瞇起眼睛:“那是……冰塊?”

    月魔的反應實是可圈可點,雷光臨頭的一瞬間,它運用驅動寒氣的天賦,在外形成一個厚厚冰層,有效隔離了電光。 然而至大至剛的雷音隨後碾過,這卻是冰層隔擋不住的,雖然月魔以嘯音相抗,但外圍冰層還是砰聲破碎,也就形成了余慈看到的那一幕。

    只是,這還沒完!

    撕裂長空的電光忽地暗下,轉而在雲層中游動,隆隆的雷音成為了夜幕雷雲下的主角。 看上去威勢比不過電光裂空的威煞,但事實上恰是針對月魔馭寒凝冰的天賦而來。 雷音震盪中,內蘊的至陽罡煞如大潮般起伏跌宕,將方圓十餘里的大氣都碾得滾沸,由外而內,月魔一身妖魔邪氣,在裡面蒸煮,幾乎聚不成形。

    厲嘯聲中,月魔怯了。 他本來是滿心歡喜,覺得脫開了絕壁城的樊籠,回返教中後,已停滯許多的修行,或可再生契機。 至於擒殺餘慈,在這四野無人的荒山,不過是舉手之勞。 哪想到,餘慈這小子,竟然能說動謝嚴為他護駕,致使他出手便是銳氣受挫,好不容易擺脫糾纏,想脫身離開之際,迎頭又遭五雷轟頂。

    斷界山地界上,出手便掀動無儔雷法,那幾乎就是離塵宗解良的招牌。

    小小外室弟子,哪來這麼多人物給他撐腰!

    連迭意外之下,月魔心中憋屈便不必提了。 心情劇烈反覆,最是消磨志氣,連遭打擊之下,他連反擊的心思都提不起來,只想著迅速脫身,可這時候,想脫身,又談何容易?

    方圓十里雷音如潮,而側下方,謝嚴又是隔空發劍。 他與解良關係極好,自少時起,並肩迎敵的情況數不勝數,默契早生。 此時他所發劍氣,不再一昧凌厲鋒銳,劍芒裂空如電,與漫天雷音結合得天衣無縫,其中氣機融匯,正是相輔相成,威力大了何止一倍!

    月魔的天賦寒氣,能凝冰隔絕電火,卻肯定擋不住這如電劍光,偏偏他受雷音震盪,體內魔氣紊亂,難以正常發力,雖是全力閃躲,還是被劍光餘波掃中,悶哼聲中,半邊身軀都被劍氣浸透,謝嚴根本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劍光連斬,接連撕裂夜幕,與滾滾雷音相和,便如霹靂橫飛,一輪劍氣過去,將月魔打得左支右絀,連連怪叫。

    便在此時,天空雲層一亮,粗大的電光長劍突然破雲而出,這回就是貨真價實的電光雷火了。 這一下蓄力已久,發時又全無先兆,月魔完全沒有想到,難以再凝冰抵禦,竟被赤紫電光結結實實劈中頂門。 那一瞬間,它每一寸身軀皮肉都被殺傷性的電火充斥,更有雷音撼動攻殺,陰陽雷勁盤轉,將他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徹底洗了一遍。

    雷火對妖魔之軀的殺傷那是不用說了,謝嚴劍光閃耀夜空,也不比雷火稍遜半分。 兩方力量交擊,月魔身外嘭地炸開一團灰白水霧,伴著血肉橫飛,嘯音瞬間暗啞,自高空直撞下地面。

    又是嗵聲大響,月魔身上本是光滑的表皮此時焦黑翻捲,裂開無數小口,有濁白的體液沁出。 然而最為嚴重的傷勢,還是自左肩斜斜向下,不知多深的一道劍痕,周圍皮肉,已出現了清晰的崩裂紋路,而這些紋路正在進一步擴散中。

    他伸手想摀住傷口,但手掌稍一碰觸,那傷口崩裂的速度反而加快了。 也在此時,攻入體內的劍氣二度爆發,迸發的力量擠迫著濁白體液從傷口處噴湧而出,還挾著細碎的肉沫。

    月魔呆住了,身體結構的坍塌微響,從這副身軀的各個部位傳出來。 不只是劍氣傷損,陰陽雷勁的“清洗”,造成的內傷還要更加嚴重。

    這副身軀,崩潰在即。

    隨著月魔墜落,地面上於舟和赤陰都轉過目光。 剛才離塵宗兩位步高修士一輪狂攻,前後呼應,又如狂風驟雨一般,看得人喘不過氣來。 於舟倒也罷了,赤陰身為玄陰教上師,她了解的事情,要比這些離塵宗的修士多出許多,此時她已經猜到了月魔的真實身份,感覺很是複雜— —此人出手,其心可誅,可若不是這廝突然跳出來,此刻不成人形的,恐怕要換成她自己了吧。

    她的視線不由稍作偏移,另一邊,餘慈非常專注地盯著月魔墜地處,對她的注視並無反應。 越是如此,赤陰心口越是沉鬱難解,她如今的想法,冥冥中與月魔如出一轍:

    區區逃奴,怎能讓這些人興師動眾?

    心中念頭最強烈時,忽有一個刺激,自虛空中來。

    隆隆雷音之下,一切聲息都給遮掩掉了,可那獨特的波動,在她這十幾年羅剎教生涯裡,卻是再熟悉不過。

    那是呼喚神主,以身為祭的禱文! 並非是羅剎教的系統,可那種“味道”,是不會變的。

    嬌軀微冷,但很快她就發現,這不正是個機會?

    心念一動,氣機便有反應。 對此,赤陰身後的於舟最是清楚。 老道白眉一皺,正要說話,“喀喇喇”一聲響,電光長劍自云層中劈刺而下,雷音伴生,幾無半點兒空隙,取得正是剛剛搖晃著起身的月魔。

    電光再度將月魔吞噬,可天上地下所有人都看到,那月魔在電光貫下時,豎起了掌刀,電光陡然一個大的扭曲,崩濺的電火四面飛射,將周圍大片草甸燒得焦黑,月魔的身形卻在電光裡逆衝而上,有一點金芒,便是耀眼的電光也遮不住,自月魔腦宮起,由內而外,由上而下,化為一圈金色光波,嗡然擴散,轉眼給月魔鍍上了一層金色外殼。

    下一刻,月魔仰天長嘶,千百金光嗡然迫發,便如一個巨大的芒球,在刺目光芒下,轟然炸開!

    “劍氣!”謝嚴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劍氣,而且精純凌厲,比之謝嚴也毫不遜色。 夜幕雷雲,在此刻支離破碎,開裂的雲層後,露出解良沉肅的面孔。

    金光劍氣四面擴散,看似沒有目標,可涵蓋的範圍卻是極大,無論是解良還是謝嚴,甚至包括地面上的餘慈等人,都在劍氣鋒芒的威脅之下。

    謝嚴冷哼一聲,手中長劍震盪,層層劍氣鋪開,如浪捲雲舒,金光劍氣雖是凌厲,卻也很難破開劍氣防禦,如此非但護住自身,還將側下方的餘慈一併護住。

    至於其他人,也用不著謝嚴操心。

    可在此時,他卻看到了,這波金光劍氣過後,月魔胸口轟然爆裂。 緊隨其後,月魔身軀便像是燃起了炮仗,噼嚦啪啦一串爆響,由軀幹到四肢,濁白體液裹著碎肉四面飛濺,可那繞體金光卻是越發耀眼,便是放射出劍氣之後,也未稍減!

    那金光還蘊著高溫,月魔崩濺的血肉還未衝擊金光圈子,便紛紛蒸騰化煙,消於無形。

    看著這幕,謝嚴心中忽有了答案,而上空解良的聲音早一步傳下來:

    “真人陽神,寄生於妖魔傀儡之中,你究竟是誰?”

    餘慈瞇起眼睛,仰頭去看半空金光強芒,正奇怪的時候,解良的聲音傳下來。 他心口突地一跳,某個猜測從心底升起來。 也在此刻,他頭頂一熱,自戰時一直維持的神魂感應,將某個極惡的兇意明晰、放大,刺在他神魂之上。

    天空中,金光陡然扭曲。

    餘慈身上猛地一沉,知道對方將目標放在他身上。 但未及反應,雷音驟起,同時有劍芒橫空,隔空截擊。

    嘶嘯的勁風吹卷,掀動塵煙,讓余慈一時睜不開眼。 可在此時,有一個尖銳而陌生的嗓音大笑:

    “走也,不勞遠送!”

    身上的重壓突地消失無踪,只有那笑音帶著滿腔的得意勁兒曳空遠走。

    餘慈呸了一聲,吐出滿口土腥氣,正要罵兩聲,忽有冷冷清音響徹天際:

    “乾坤法網,五方絕獄,疾!”

    笑音戛然而止,

    ***********

    第四位。 這才叫興師動眾嘛。

    比較囧,在這個點兒更新有點兒不習慣哈,趴桌上睡一覺就到點兒了,明天我會把時間調得更早些。

    不知道兄弟姐妹們還有紅票沒? 這個點兒就把剩餘的全投過來吧!
karobi 發表於 2011-2-22 23:06
問鏡· 第一百四十八章吞噬

    “機會!”

    在半空中金光劍氣掃身四方的時候,赤陰就把握住了身後於舟極微小的一次分神,但她咬牙沒有動。 直到月魔中跳出的真人陽神將惡念刺到餘慈身上,於舟本能地向那邊轉移注意力的時候,才陡然真煞震盪,向前疾衝。

    於舟很快做出反應,就算被赤陰搶到先機,仍有一道似有若無的劍氣穿進來。 那一瞬間,赤陰移經換脈,變化臟腑位置,又布下七道真煞攔截,已經最大限度地消融劍氣,可消融得了劍氣,卻抹不消老道三百年浸淫的殺意。

    心脈微痛,赤陰只覺得有一點冰寒自傷痛處起,突然迸發炸開,瞬間傳遞到軀幹四肢的每個角落,一時全身都是涼浸浸的。 她低哼一聲,逆血衝上喉頭,前衝的身子一時間竟是控制不住,向前仆跌。 她明白,老道是真動了殺機,絕無半點兒留手!

    通體被殺意浸透,已是心脈傷損,但赤陰終究躲過了最致命的一擊。 在身體幾乎要仆倒在地的瞬間,一道咒文流過心頭,她的身影陡然扭曲、分化,竟是一分為二,向兩個不同的方向飛射。

    “好分身術!”

    於舟讚了一聲,對赤陰的決斷頗是欣賞。 畢竟現在重點不在這邊,他一擊未競全功,也不追擊,嗡嗡劍吟聲中,身化流光,沖向餘慈的方向。

    赤陰終於沒忍住那口逆血,在劇烈的運動中嗆出來,染得唇瓣愈顯鮮豔朱紅。 這刻正是那真人陽神化為一道金虹,長笑遠走之時。

    “那沒骨頭的東西,根本就沒想著硬抗!”

    赤陰念頭未絕,便有咒音響徹天徹:“乾坤法網,五方絕獄。疾!”

    真人陽神笑音中絕,而此一瞬間,赤陰也感覺到,她身邊的空氣凝固了。

    對方並沒有針對她,可是這一記類似咒術的手段,波及範圍卻是廣及十里開外。 咒法範圍內的大氣,似乎被潑了一層粘膠,讓人伸不開手腳。 赤陰想強行沖開,但真煞方一鼓盪,便又收回。

    後面……還有東西!

    造成這一切的,並不僅僅是咒法的效果。 不知在什麼時候,虛空中已經埋下了別的機關,至於機關如何,赤陰不想試。

    她抬起頭,那真人陽神似乎也感覺到危險,化為一片金光散射四方,渾不知要往哪裡去,眼看就要遁入虛空,忽有一道流光,自雷雲後飛出,在虛空中迴轉,首尾相接,形成一個頗大的圓環。

    在漫天耀眼金光下,圓環顯得有些黯淡,然而很快,虛空中便有無數金光毫芒,如飛蛾投火,向這邊聚集,彷彿光環有著偌大的磁力一般。

    轉眼間,金光流火已成規模,在光環上跳躍流動,碰撞時更有電光閃爍,滋滋有聲,此時此刻,再沒有別的什麼東西比這個圓環更顯眼的了,便是圓環中央,那個慢慢顯出的金光人形,也無法相提並論。

    赤陰長長吸氣,穩住竅內那顆震盪不休的金丹。 圓環一出,周邊天地元氣就呈漩渦狀,以天空圓環為中心,慢慢旋動,可以說,這方圓十里天地,已盡在那圓環的控馭之下,原來的自然狀態,暫時被圓環獨特的運行方式所支配,任何惡意的刺激,都有可能引發方圓十里天地元氣的集中強壓,當然更包括圓環本身的強大/法力。

    像圓環中央那金光人形,便是觸發了圓環禁制,就算迅速分化,散入周圍虛空,依然被圓環從周邊天地元氣中抽出來,鎖入環心,一時動彈不得。

    如此驚人威力的法器,她記憶裡有些印象。 不過,來人身份似乎對不上號?

    那一聲咒音後,驅動圓環的人仍未現身。

    天空中,金光人形,也就是月魔中跳出的真人陽神在激烈掙扎,想脫出圓環控制。 圓環上金光電火暴閃,不時發出尖銳的嘶嘯轟鳴,圓環威力雖強,但僅以層次論,被困住的這位確實比在場所有人都要來得更高。 圓環內金光聚得越多,控制越是艱難,其環形輪廓一直在震盪,甚至幾次扭曲變形,看上去崩潰在即。

    謝嚴和解良都在外圍,沒有靠近。 這圓環威力雖強,但操控艱難,真想控制得如臂使指,怎麼也要真人修為。 馭環那人修為不遜色於他們二人,但和真人相比,還有距離。 全力發動時,說不定會有誤傷。

    說起真人,圓環中心那金光人形,倒是貨真價實,至少,真人陽神的資格,應是有的……只是還有些古怪。

    世上修士,若要成就真人,有兩個條件。 一要塑成真形,即是將肉身修煉到不死不壞的境界,不受生老病死之苦;二即是陽神圓滿,即周身元氣由神魂統馭,聚則成形、散則化氣,心境圓融無缺。 兩項齊備,理論上才算得上真人。

    但一般而言,真形好塑,陽神難成,在修行中價值也不一樣。 在許多一流宗派眼中,真形是死功夫,只要有一流的步虛術,輔以丹藥,用以苦功,也算是有明確路徑。 可陽神卻是道胎法身所繫,最最緊要不過,也最最艱難不過,世上為修成陽神,拋棄肉身,以求得道的,自古以來,屢見不鮮。

    陽神難成,可一旦成就,就是有大/法力、大神通。 謝嚴二人距離真人都差一步,但離塵宗是修行界有數的大宗門,眼界開闊,對真人陽神都不陌生,在他們眼中,眼前這位,雖是氣息境界都沒有錯處,可未免有點兒糟踐“陽神”這等層次了。

    謝嚴便冷笑:“與此人並列,世上真人當掩面羞走,無顏以對天下。”

    解良則道:“或許是心魔劫數……唔?”

    這一刻,或許是受了刺激,金光人形尖笑出聲:“離塵宗小輩,想用'法天絕牢'困我,除非是姓方的過來……哇呀呀,給我開啊! ”

    怪叫聲中,圓環猛地一漲,大氣中響起連串元氣摩擦的轟響。

    “崩”地一聲,似乎終於承受不住真人陽神的衝擊,圓環碎片飛散四方。 乍得自由,金光人形尚未來得及歡喜,卻驚見圓環崩散之時,四散的碎片竟仍然保持著強大的磁力,扯著上面環繞的金光,四面一分!

    像是撕開一層布帛,繞體金光四分五裂。

    “糟,糟糕了!”

    開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倉皇從金光人形心中泛起,他再也顧不得其他,鼓盪餘力,縱光化虹,要趁“法天絕牢”分解之際,遠遁而走。

    地面上,餘慈一直在觀察天上的局面變化。 在圓環崩碎的時候,他只覺得心口一悶,只覺得空氣在瞬間沸騰了,天上厚厚的雷雲支離破碎,地面也在晃動,腳邊甚至出現了長及數丈的裂縫,且還在繼續延伸。

    地震了?

    “不要動!”於舟已經趕過來,在旁提醒道:“法天絕牢一出,十里元氣盡為其所用。這是你何師叔借天地之力,撕裂陽神外圍元氣屏障……”

    於舟的話聽上去脈絡清晰,但那卻牽扯到了極複雜的氣機牽引變化、元氣的聚散作用,甚至影響到了更深入的咒法層次,現在的餘慈是不懂的,他只是奇怪,哪個何師叔?

    便在此時,他看到了,破碎的雷雲中,一道細長如蛇的影子突地躥出來,時機方位拿捏得分毫不差,乍一現身,便與金光人形所化虹光迎頭撞上。

    “滾開!”

    金光人形感覺著前面攔路的傢伙並不甚強,便壓住侵擾陽神的舊傷,強行發力,要將其一舉滅殺。

    然而法力將出未出之時,咒音震盪,冰冷的咒力凝化利劍,沒有給他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插進來。 咒力本身並不致命,可它撕裂金光,撞擊神魂,形成的震盪,使得前面以祭法禱文強行壓制的舊創,終於突破禁錮,轟然爆發。

    已經黯淡許多的繞體金光下,有灰濛蒙的陰影次第鋪開,一、二、三……整整六處,遍及金光人形胸腹四肢,且在持續蔓延。 繞體金光想奪回這些區域,但未及發力,前方那細長如蛇的影子直撞過來。

    撞擊未至,蛇吻大開,強絕的吸力瞬間鎖住目標,竟是一口吞下。

    天空光線驟暗,而那吞掉金光人形的蛇影則是猛地膨脹,似乎是受不了內裡的巨大能量,要給撐得爆開,但最終,蛇影沒有爆掉,而是在半空中慢慢游動,像飯後運動,幫著消食兒。

    “吞掉了?”

    餘慈在地面上看得目瞪口呆,他絕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麼一個結果。 而且,那仍在持續游動的蛇影,看起來也太面熟了些。

    半晌,他忽然記起一件事,轉而望向於舟,問了一聲:

    “觀主,這位就是……何師叔?”

    那一瞬間,於舟的老臉變得非常精彩。

    ********

    囧了,為什麼調整起來這麼難? 連寫文的狀態都往下掉。 這一章算起來寫了七個小時。

    今天真無語了,只希望兄弟姐妹手裡還剩點兒紅票,安慰一下。 我會盡力調整的,盡快恢復狀態,努力把時間往前提。

    為延遲更新道歉,鄭重道歉。
karobi 發表於 2011-2-23 17:47
問鏡· 第一百四十九章恐怖

    看到於舟的表情,餘慈才發現自己話中有歧義,尷尬一笑,正要補充,神魂感應中卻有了變化。

    他猛扭頭,恰與遠方赤陰瞥來的眼神相觸,冰冷的寒意遙隔數里,也清晰注入心口。 然後,女修的身形變得模糊,漆黑的斗篷已經徹底融入到夜色中。

    “她要跑!”

    餘慈最明白赤陰的性情,這女人挾怒而來,誓要取他性命,此時卻給逼得悄悄遁走,比之前堵門半月還要來得恥辱十倍。 這仇怨當真是傾三江五湖之水也洗脫不盡了。

    問題是,她覺得恥辱,餘慈白日府覆滅之夜後便開始著手,扣準她的性情,步步經營,甚至冒著照神銅鑑丟失的危險,都要將赤陰誘來,一舉解決後患,要是這都讓她跑掉,豈不更是不甘?

    他邁步想追,可剛踏出一步,肩膀便吃於舟按住:

    “'法天絕牢'下,沒有你何師叔的允許,想遁出方圓十里的範圍,還沒那麼容易!”

    話音方落,那邊虛空中一聲爆鳴,赤陰的身形真的給彈了出來。

    真煞擴散,與周圍空氣發出“哧哧”的摩擦聲響,赤陰想再度改換方向,可這時候,卻有一條兩指寬的光帶虛空凝就,赤陰心中微冷,認得這是當時在天空中圈禁住金光人形的圓環本體,不知何時又重新凝合,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絕不敢被光帶合圍,只能向後飛退,那光帶緊隨而上,呈現一條由外而內回環的軌跡,牽動周邊元氣,便如一條勒在她脖子上的繩索,越勒越緊,逼得她喘不過氣。 眼前不敵,那光帶卻“砰”地一聲化為千百光點,消失在虛空中,與之同時,來自於舟的凌厲劍氣已要抵上背心。

    這時赤陰才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退到了距離餘慈和於舟不過半里路的距離,於舟入微劍意浮游虛空,早將她氣機鎖定。

    “可惡!”

    赤陰素白臉上透出一層青氣,竟不管隨時要穿透護體真煞的劍氣,強行轉身。

    這位高傲的女修,已經在連續不斷的刺激下,失去了平常心,又或者,是在眾強者環伺之下,終於忍不住絕望了吧。

    於舟濁眼微闔,一直未曾出鞘的長劍鏘地跳出半尺,恰送到他右手上。 赤陰修為確是可圈可點,已經結成金液還丹,與他並無層次上的差距。 只是,真正生死搏殺,不計傷損,他有十成把握,在三劍之內,將其斬殺當場,為餘慈絕此後患。

    他甚至還有閒向身畔餘慈道一聲:“看我使劍!”

    赤陰厲嘯聲起,在金丹控馭之下,她周身真煞潮湧,聲勢凌厲,但同時又有羅剎教幻法的飄忽變幻,好像是那海市蜃樓,平空起高閣,潮起雲來,動人心魄,偏又幾無實質,難以捉摸。 兩人相隔半里,氣勁呼嘯已是響徹耳邊,其中有咒法明暗交替,殺氣重心幾度移換,直接作用在對手神魂之上,造成種種幻覺,已把羅剎教百變千幻的手法運用到極致。

    赤陰本體也融入其中,似乎消失無踪,又好像無處不在。

    餘慈已經將牽心角含在口中,一切對他神魂的衝擊都沒有作用。 當然赤陰幻法不只是針對神魂,周邊元氣受赤陰真煞牽引,生成種種刺激,作用在他五感之上,同樣能夠形成迷幻的效果。 便如此刻,在他感覺中,至少有六處殺氣環繞,每一處都能對他造成致命的威脅。

    不過,照神銅鑑卻只有一個而已。 對余慈來說,那就是黑暗中最醒目的燈火,無論如何都不會認錯。

    餘慈終究沒有被迷惑住,這讓他能夠以最清醒的狀態觀察於舟使劍的手段。

    又是“鏘”地一聲響,於舟手中長劍終於徹底出鞘,這把伴他近兩百年時光的“逝水劍”,出鞘的瞬間便似失去形體,化為虛空迸散的星屑,隨後連那點點光亮都消失不見。

    於舟沒有牽心角,同階修士全力施展的幻法,任他心志如何堅定,也無法完全豁免。 只可惜,女修的心思在出手前便暴露無遺,無論她的殺氣如何變化,於舟都能扣住脈搏,劍意閃滅均由此而起。

    “嘶”聲輕嘯,虛空中濺出一道血光。 赤陰以為自己瞞過了於舟,正準備發動咒術,給餘慈致命一擊,卻是胸口中劍,什麼咒術都要給堵回去。 這還是於舟受到了幻法干擾,劍氣迫發稍有瑕疵,以至於那絲縷劍氣沒有擊穿赤陰心脈,只造成了不輕不重的外傷。

    但一劍即中,什麼幻法都成了笑話。

    於舟絕不會再給赤陰惑人心神的機會,劍氣再發,精準地捕捉到赤陰移動軌跡,雖然這回因為赤陰全力護身,造成的戰果還不如上回,可是連續的劍氣震盪,畢竟給了赤陰絕大的壓力,使得她金丹運轉停滯,氣脈紊亂,緊接著,第三道劍氣迫發。

    赤陰仍在高速移動中,但那大部分已經是靠著慣性。

    她心中一片冰冷。 除了面臨絕境,更是受到前面荒謬事實的刺激:同樣是金液還丹的階段,這於舟老道竟然純憑劍氣,對她進行了絕對壓制! 在老道面前,她幾無還手之力,連續兩劍,看似簡單,卻已經打散了她體內所有能夠反抗的力量,連紫府金丹都暫時凝滯,也就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她便陷入到這無可挽回的局面中……

    這時候,她看到了於舟的眼睛。 那昏黃的眼翳之後,分明躍動著兩團妖火,燒灼著她的意志和靈魂。

    這個半截入土的老東西,竟然強橫如斯!

    待她明悟之時,額頭冰冷,劍氣已至眉心。

    赤陰明白,這一劍便是要破開腦宮,毀掉她的紫府金丹,斷絕她最後一線生機,而她,竟然連偏頭的力氣都沒有!

    寒意穿透顱骨,女修想睜大眼睛,直面死亡,可是在寒意撲入的瞬間,澈骨的寒流終究是蔓延全身,激起由內而外無可抑止的戰栗。

    死亡的鬼靈在放聲尖笑,赤陰突然發現,她無法控制自己,至少她不知道下一刻她會因為那戰栗而做出什麼! 好像有另一個自己從心底深處翻上來,恣意伸展,在死亡前的瞬間,攫住所有的一切,推翻她有生以來建立的所有信念。

    那是何其恐怖之事! 相較於此,死亡本身,反倒不那麼重要。

    便在此時,有一隻微溫的手,按在了她的後頸上。

    “生死間有大恐怖,世人誰能安度之?”

    吟聲起處,赤陰身體突沉,一股力量灌進來,並不甚重,可是此時她根本就沒有了任何反抗之心,就被那股力量直按下去。 額頭微涼,劍氣嘶聲而過,差之毫釐。

    赤陰終究沒有閉眼,她看著劍氣擦額而過,死亡接近又遠離,像是開了一個惡劣的玩笑,然後告訴她說:

    請繼續,一切如故。

    可那又怎麼可能?

    於舟第三劍無功,白眉當即皺起,視線越過赤陰肩頭,落在那人臉上,不悅道:

    “師妹這是何意?”

    還未曾得到回應,餘慈卻驚醒過來。 他剛才看於舟連環三劍幾乎入了迷,那裡面入微入化的劍氣流轉方式,與他半山蜃樓劍意相似又不同,有許多可參合對照之處。 而其中核心的劍意運化,更是有許多微妙處,值得好好研究。

    三劍過後,餘慈差點兒就忘了赤陰的問題,以至於他抬頭看到女修蒼白冰冷的臉,幾乎就脫口而出:

    “你還沒死麼?”

    從生死線上打了個轉兒回來,赤陰顯得頗是狼狽,青絲散亂,額頭現出一道淺淺的血痕,那是於舟劍氣造成的傷損,斗篷胸口處也裂開一道縫隙,露出裡面錦繡華服,還有上面殷出的血漬。

    與他目光相對,赤陰面無表情,微微側臉,如瀑發幕披下,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個……

    餘慈有生以來,還從未見過如此模樣的赤陰,一時有些奇怪。 而於舟的話也提醒了他,他視線轉移,看到赤陰身後,一個頗為陌生的身影。

    這位,就是何師叔吧。

    何師叔當然不是天空中蜿蜒游動的蛇影,事實上,這位何師叔還是位頗養眼的美人兒。 儀態雍容,烏髮在腦後盤一個簡單的髻,衣飾頗是樸素,讓余慈印像比較深的是,這位何師叔秀鼻挺直,眸子幽深,使得面部輪廓清晰深刻之餘,顯得極有主見,而習慣性微抿的唇角,則讓人覺得她頗是嚴肅,不是太好親近。

    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

    面對於舟不悅的語氣,女修淡淡回應:“此人是羅剎教派駐的分教上師,身份不同。輕易斬了,或對二宗關係不利。”

    天空中傳下一聲冷哼,那是謝嚴發聲。 但未及多說,忽有聲音遙遙傳至:

    “何仙長所言甚是。個人之仇怨,實不應干擾離塵、羅剎二宗的關係。”

    話音落,一道人影從荒野黑暗中走來,似緩實疾,最初說話時還在七八里外,等最後一字出口,已在餘慈身前丈許,與他目光一觸,便深深躬下身去:

    “敝教上師行徑,愚不可及,得罪之處,望請餘仙長見諒。”

    ***********

    大年夜,寫完此章後,忽然感覺很輕鬆。 從現在到凌晨的一段時間,雖然還是要趕稿,但應該是在一個比較符合新年氣氛的心情下進行吧。 好心情來得莫名其妙,不過我很喜歡,也希望把這份兒心情和大夥兒分享,並讓這心情延續下去,等新年鐘響,等春暖花開,等西瓜甜時,等楓葉紅了,等到下一年這個時候,再向後延續,直到永遠。

    最後,恭祝大夥兒新春快樂,身體健康,闔家幸福。 呃,當然,要是紅票開門見喜啥的,俺是很期待了。
karobi 發表於 2011-2-23 17:48
問鏡· 第一百五十章快刀

   看著眼前的人影,餘慈有些驚訝:“明法師也來了?”

    從荒野上走來的正是明藍,她倒是風塵僕僕的樣子,大概是塵土沾染,披散的頭髮灰白更甚。

    被這樣一位頗有年紀的老人家躬身以對,換了旁人,大概要有些壓力的。 可餘慈沉默了片刻,卻笑起來:

    “見諒?明法師的意思是讓我顧全大局嗎?”

    明藍未及說話,餘慈已不再理她,轉身大步走向赤陰與何師叔所立之處。 這一下來得突然,無人明白他想做些什麼,明藍也怔在了那裡,半晌才記得直起身子。

    此時餘慈已經走到赤陰身前,相距不過數尺。 換了平日,這個距離上,赤陰隨手也拍死了他。 可如今,女修體內劍氣殘餘未盡,氣機紊亂,那位何師叔的掌心也一直貼在她後頸處,完全鎖住她的中樞,這種情況下,赤陰便是動動手指,都很困難。

    兩人氣息相接,中間還隔著一層發幕,餘慈只看到赤陰半邊臉。 見她皮膚如瓷如玉,卻已無血色,眼眸陰冷幽深,乍看去頗具威脅,只是光線渙散,內裡心境未必像外表這麼堅強和倔強。

    但這都無所謂了。

    餘慈就那麼伸出手,擦著發幕下端,從赤陰胸口斗篷裂開的縫隙中探進去。

    這一刻,所有人的視線都投在他身上,餘慈卻視若無睹。 他的目標非常明確,即使手指觸到軟玉溫香,也觸到濡/濕的血跡,但這些都被他略去,直到手指與一片灼熱的金屬相接,熟悉的感覺從指尖直漫入心口。

    餘慈捏住它,然後抽出來。

    久違了,老朋友。

    餘慈握住照神銅鑑凹凸不平的花邊,鏡面映著青光,只一照便森森然冷徹心脾,與它的溫度形成鮮明的反差。 對此,餘慈早已習慣,在周邊心思各異的目光注視下,他將鏡子在赤陰面前晃了晃,輕聲道:

    “這面鏡子,既不屬於離塵宗,也不屬於羅剎教。咱們結怨,也是在十多年前雙仙教中,那時你是散修,我是你座下的侍童,與兩宗無干,是也不是?”

    赤陰在人前被他探手入懷,隱秘/處屢遭碰觸,縱然餘慈並無色心,對她來說,也是奇恥大辱,此時只盯著餘慈的臉,眼珠浸透血光。

    餘慈對上這麼一個眼神,卻是面色不變,徑直將照神銅鑑收入懷中,依舊道:“合攻白日府那一夜,你認出我來。那時你我有盟約在身,份屬一方。然而我陰神脫竅,想回歸本體時,你放出香來,焚我神魂,是也不是?”

    說到這裡,他也不回頭,突然揚聲道:“明法師,那是什麼香?”

    明藍沉默片刻,終於在眾人目光下開口:“是燃息香。”

    話一出口,天空中謝嚴的眼神便如刀子一般在她和赤陰臉上劃過。 那晚上事情千頭萬緒,謝嚴一直有難以索解之處,聽了明藍之語,才真正串接起來。

    那燃息香也是出產自東海的一種毒香,專門作用在神魂上,接觸瞬間便爆燃心火,一息時間,就能滅人神魂,此後全無痕跡。 赤陰用出此香,確實是要取餘慈性命無疑。

    餘慈得了確切回答,嘿地一笑,繼續道:“我也不諱言,自那夜醒來後,我在絕壁城中便刻意設局,引你前來,便是要將這仇怨都亮到明面上,最終目的,也是要永絕後患。否則你一個還丹上階的修士,時刻要取我性命,我招架不來……”

    他語音忽斷,直視赤陰冷厲的眼眸,點點頭,再次確認:“確實招架不來!”

    末字出,劍光閃。

    純陽符劍突兀上刺,就貼著赤陰的胸口,粗鈍的劍尖從女修下頷後的凹處抵進去,沒能插得太深,上貫的力量卻將女修俏臉強撐起來,讓她昂著頭,像是一個慣常的高傲姿態,可此時女修面上,除驚愕之外,已盡是茫然。

    粗鈍的劍尖未必致命,可是餘慈傾全力而出的半山蜃樓劍氣,已經先一步破開顱腦,絞殺中樞。 在赤陰金丹真煞本能護持之際,又自腦宮垂流直下,雖然其中大部分都被真煞擋住,可仍有絲縷劍氣破開層層阻礙,在赤陰心脈處一點!

    “嘭”地一聲響,赤陰的護體真煞終於發力,將餘慈遠遠震飛。

    餘慈在地上滑行了兩三丈遠,只覺得胸口發悶,腦子似被重鎚敲過,但還是緊緊握住純陽符劍的劍柄,掙扎著站起來。

    荒野靜寂,風裡卻流動著強烈的荒謬錯愕情緒。 每一個人都在用全新的目光打量餘慈,想弄明白這傢伙腦子裡面究竟轉著怎樣的念頭。

    餘慈沒有去管其他人是怎樣的想法,他深深呼吸,穩住內臟的震傷,死盯著赤陰的臉。

    剛才劇烈的仰頭,讓赤陰的發幕整個地後甩,顯露出蒼白的面孔。 她就一直保持著這仰頭的姿勢,然而修長的身軀卻已失去了支撐的力氣,形成一個曲線,慢慢地軟倒。

    一側,何師叔仍然扣著赤陰的後頸,但此時她搖搖頭,鬆開手,任赤陰身軀倒地,揚起微塵。

    與之同時,在餘慈的神魂感應中,赤陰的氣息正飛速衰減,轉眼就成一簇微弱的火苗,荒野上大風一吹,便熄滅了。

    餘慈長吁口氣,清晰的吐氣聲響在每個人耳邊。

    赤陰死了,餘慈剛剛確認。

    換了平日,赤陰這樣的還丹上階修士,便是站著讓他殺,他一時片刻也未必能夠得手。 可是此時赤陰被那位何師叔制住中樞,金丹運轉不靈,而旁觀於舟老道發劍時,餘慈對其劍意運化已十分了解,對其劍氣造成的暗傷,也知道得七七八八,可供參考利用。

    真正關鍵的,還是餘慈殺心早已堅定不移,在他在說話的時候,便一直在蓄力,那破顱一劍看似突然,實際上已經將他全身力量都透過半山蜃樓劍氣傾注出去,沒有半點兒保留。

    破體而入後,半山蜃樓劍氣展現出它犀利強絕的殺傷,更激起先前於舟留存在女修體內的殘余劍氣,兩下一合,女修心脈寸寸斷裂,生機立絕!

    籲出一口氣後,餘慈再不看倒地的赤陰,而是轉向那位何師叔,持劍抱拳:

    “若按照明法師的意思,赤陰斬我,不過是私事,雖罪可恕;我斬赤陰,結兩宗仇怨,就是不顧大局。正是劍在頸上說理,劍在手中用強。若講理,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若用強,反而來得簡單!弟子所做,憑由本心,至於是否礙了兩宗關係,交由仙長評斷。”

    話音朗朗,四野皆聞。 但正如他視線所指,這話也只是對何仙長一人來說吧。

    餘慈本就最擅把握人心,剛剛幾句話的功夫他就看出來了,這位何仙長似乎與於舟、謝嚴、解良等不是一路,當初於舟談及幾位至交的時候,也沒有這位何仙長的名諱。

    其實從幾位於舟等人現身起,他就一直沒想通:他在回返止心觀前,確實在給於舟的私信中提及一些關於赤陰的事項,要說於舟覺得不夠保險,親來接應,勉強也說得過去,可解良與那位何仙長又算怎麼一回事?

    要知道,在事發之前,沒有人知道有如此強大的“月魔”尾隨在後,區區一個赤陰,還用不著三位步虛及一位還丹上階的修士合力圍殺吧? 尤其是那位何仙長,態度實在古怪,看起來是幫忙,言行倒有給人拖後腿的嫌疑。

    餘慈實在想不明白,但既然想不明白,就乾脆不想。

    他已經憋了很久了。 並非只在今日,而是從絕壁城,甚至是從南霜湖上再見赤陰的那一刻起,便有灼灼之火燒在心裡。 直到白日府覆滅那一夜,因為赤陰的狠辣手段,而徹底噴發。

    因為實力不濟,他已經忍了整整二十天,如今,他不想、也沒有必要再忍下去!

    何仙長和明藍的介入,使得事態變得複雜化。 他要做的,就在是在枝蔓橫生之前,一刀斬斷——至於後果是什麼,斬斷後不就知道了?

    “好!”

    那是天空中謝嚴的喝彩。

    與何仙長不同,幾位離塵宗的修士態度都非常明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於舟、謝嚴、解良之所以相交莫逆,概因他們都是性情中人,更欣賞的果然還是昂揚的個性。

    道理是這個道理,可餘慈動手前沒有去想這個,也正因為如此,他和於舟三人才份屬一類。

    “是個直人。”

    沒有斥責,當然也沒有誇獎,何仙長輕輕淡淡一句,像是對余慈的評價。 她的唇角依舊抿著,看不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不過緊接著,她就看向明藍,衝那邊微微點頭:

    “偷天換日,注死轉生。羅剎幻法果然是連無常、閻君都能給瞞過的絕世神通。”

    玄陰教的傳法仙師已經沉默太久了,自從回應了余慈的問話,她就是在赤陰被劍氣破顱的時候,也沒有發聲。 但在何仙長一語過後,她便咳嗽起來,一咳便是無休無止。 等眾人移目去看,便見這位明藍法師捂著嘴,卻依然擋不住嗆咳出的淋漓鮮血。

    *********

    今天更的時間前提了,希望以後能夠固定住。

    嗯,今天湯姆遜老兄懷疑敝人大齡純結青年的身份,我本來找不著理由駁斥的,不過此章一出,我忽然發現,這真是最好的證據啊。 吼吼!

    大年初一懇求兄弟姐妹紅票支持,祝各位在新的一年里紅紅火火,熱力十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karobi

LV:6 爵士

追蹤
  • 3

    主題

  • 536

    回文

  • 1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