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三朝元老 作者: 醉入玄皇 (連載中)

mk2257 2011-2-21 21:36:5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9 35884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47
正文 011章 【游田莊,醉翁在水】

    李光頭和董飛站在王義兩側,三人向著河邊田地而去,一邊走,王義一邊問道:“光頭,這裡的軍戶可分得多少畝田地?”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光頭的腦袋整天光溜溜的,就像涂了一層蠟似地,也難怪他的父母會給他取這樣的名字。他摸了摸自己的腦瓜子,說道:“普遍來說,衛所內世襲軍戶每戶可分得田地15-50畝,同時還發給耕牛、農具等。”

    王義點了點頭,心想:果然和書上寫的一樣。他接著問道:“那每年軍士要納糧多少?”

    李光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雙眉緊皺,顯出難為之色,旁邊的董飛笑著站出身來,得意道:“大哥!你和二哥平時只知道幹活兒,要說這方面的知識,小弟還真比你們二人強上一些。”

    的確,董飛是他們三人之中,最愛學習的一個,下來才能輪到王義。至於李光頭,要說舞槍弄棒,他就是耍個一整天,都不會喊一聲累,而且還樂在其中。但要說學習看書,比讓他幹活兒還要難受。雖說這樣,李光頭還是有點不服氣,惡狠狠的向董飛瞪了一眼。

    董飛毫不理會,輕輕一笑,接著說道:“一般而言,每年屯田軍士所收穫的穀物,自己留糧六石,納糧上交十二石,存在屯倉中,供本軍自己支配,其中約七成為軍士月糧半餉等,其餘三成為軍官俸祿。軍戶發給的月糧中,不拘口數多少,馬軍給米兩石,步軍總旗一石五斗,小旗一石兩鬥,軍士一石。不過其中還有區別,如守城的軍士月糧如數發給,屯田者半數發給。民匠充軍者八斗,牧馬千戶所一石,民丁編軍操練者一石。削籍充軍者家四口以上給一石,三口以下給六鬥,無家口者四鬥。至於月鹽,軍士有家口者每月給二斤,無家口者一斤。”

    根據《明史食貨二》記載:“於是戶部定:鈔一錠,折米一石;金一兩,十石;銀一兩,二石。”明朝一石大約等於現在的94.9公斤。按2006年大米價均價1.75元/斤計算。一兩白銀是2乘以94.4乘以2乘以1.75等於660.8元,也就是說軍士中最有錢的當屬馬軍,一年也就掙個一千三百多元而已。一年下來,能拿到大約一百九十斤糧食,這樣的活法兒怎麼能不苦呢!

    王義一邊聽董飛滔滔不絕的敘述,一邊回想書本上的歷史資料,心想:明初屯田取得良好的效果,軍隊基本可以自給。只是到明中葉後,特別是宣德以後,軍屯制度已開始遭到破壞,致使軍田拋荒,明政府不得不減徵屯糧。明初,延綏、甘肅、寧夏、宣府、大同五鎮原餉額中屯糧一百五十四萬石,到嘉靖初年屯糧已下降到五十七萬石,下降53%。到了嘉靖後期,所徵屯糧越來越有限,政府不得不免軍田糧食歸倉,另外設法籌餉。特別是小冰河時期後,各軍鎮衛所的軍糧更是多仰仗國庫撥給啦!


    朝陽堡千戶所定額旗軍1120名,合軍士及軍官,原有屯田六萬多畝,園七十二畝,坐落在朝陽堡所附近,很大部分,是位於這萬壽河一帶。

    按軍屯制規定,朝陽堡軍戶屯田每畝約需上繳屯糧二鬥。這樣一來,朝陽堡年屯糧總收入約在一萬二千多鬥,按一鬥十公斤算,約合後世的二十四萬斤,也就是一百二十噸。

    不過這都是明初期的事了,明中葉後,朝陽堡大部分靠近水源可以灌溉的部分,已經被千戶王林正及朝陽堡的一些軍官們所占有,大部分軍戶都成了軍官們的佃戶,加上這些年旱寒災不斷,這朝陽堡的產糧是一年不如一年。

    特別是近幾年來,大旱大寒的,整個朝陽堡的每年產糧更不過數萬斤,還大部分是軍官們的田地所出。這和朝陽堡整個千戶所每年需求百萬斤糧食相差太遠,更不要說這軍鎮衛所的人口繁衍也不是明初所可以比的。

    屯糧不足,月糧只得仰仗上面撥給,不過按例都是層層上下克扣,月糧到了朝陽堡普通軍士手上,余者不過三分之一,每個軍士家中都是有妻小子女數口,這微薄的月糧如何餬口?怪不得整個朝陽堡上下毫無生氣,就像人人都是乞丐一般。

    王義此行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發現到什麼,然後利用自己的知識,為百姓和自己做些什麼,就和前幾天利用醫學知識,為羅氏治好了失聰一樣。

    當王義走過一些田地之後,意外發現,溝渠乾涸,田地之上出現多出龜裂,就如老人乾煸的皮膚一般。一層層上翻的表皮,仿佛是人身上被刀子割開後的模樣。王義每走一處,都是觸目驚心。就算是百年前最是出名的萬壽河,都已從之前的滿溢程度,下降到了大範圍乾涸的尷尬境地。

    萬壽河邊緣倒是有龍骨水車、鏈鬥式水車之類的引水工具,但這是漢唐時就出現的灌溉工具,也曾是兩岸屯田灌溉的主要力量,主要依靠人力和畜力來帶動的。不過,此時河水枯萎了不少,水面離岸足有數人高。以這些水車的能力,此時也只能將水源引到河邊一些較低的田地上,稍遠及地勢稍高的田地,就無可奈何了,只能靠一些人力或畜力遠遠的肩挑手背的,這又有多大作用?這還是靠近河邊有水源的田地,就更別提那些遠離萬壽河的土地啦!

    李光頭和董飛一直都不明白,大冷的天兒,王義為什麼會想起帶著他們來田莊呢!以前,他可是一提起要去田莊,就頭疼的主兒。二人看到王義蹲下身子,一直盯著已經乾涸大半的萬壽河,半句話都不說,正感奇怪之時,王義突然站起身子,自言自語道:“對!水,就是水!”

    董飛看向李光頭,李光頭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唯唯諾諾的問道:“大哥!什麼水啊?”看著王義自從起死回生之後的種種奇怪之舉,他覺得,不會是大哥被鬼附身了吧!

    “現在萬壽河連年乾涸,要想讓荒廢的田地變成良田,就要把這些水引上來。”王義指著乾涸的萬壽河說道:“而且,還要讓水留的更遠,那些距離水源遠的田地,也要有水灌溉也成。”隨後,他又指著遠處的田地說道:“我們雖然不能左右老天,但是我們可以想辦法,改變自己的惡劣處境。”

    李光頭和董飛看著王義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前幾天才成為神醫,現在又想正什麼農耕,莫不是在閻王殿又碰到了“神農”大爺?!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48
正文 012章 【周公夢,寒晨出履】

    正在二人沉思,面面相覷之時,王義提議去西邊的田莊看看。李光頭和董飛不再說什麼,乖乖跟在王義身後。這裡是王家在萬壽河南岸最大的田莊,管理著周邊近千畝田地。百年下來,王家一共占有了朝陽堡屯田達萬畝之多,不過近些年年景不好,除了靠河邊的這些田地,邊遠的,不近水源的幾千畝田地都荒蕪了。

    那田莊就是一個坐落在一片田地中的園子,莊前莊後都是田地。莊前有一個大塘,塘邊那些栽種的樹木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顯得甚是凄涼。

    走進田莊內,由於是農閒,因此莊內除了幾個看守田莊的佃人外,並沒有什麼人。莊裡面也有一些耕地,還有一些菜園,除此外,大多是倉房,糧庫,牲畜欄,曬穀場之類的。另有幾片供人居住的房屋。莊外面用土石結合的圍墻圍著,還有一些防守工事,頗有幾分軍堡的味道。

    按理說,如果王義是王家的正牌少爺,應該有莊內的頭頭兒上前來回報情況的,但王義走進來的時候,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王義,此時此刻,王義等三人好像也不由成為了此莊中的一員。

    不過沒關係,沒有佃人的匯報,還有董飛嗎!王義讓董飛介紹了一遍莊內的大致情況,他說,這田莊四周有田一千一百六十五畝,莊內有菜地二十塊,豬欄三處,再養有羊數十頭。有約五十個佃人在這裡勞作。其實類似的佃人王家約有數百人之多,這些佃人大多就是朝陽堡的軍余家屬,還有些乾脆就是千戶所的正額旗軍。數十年來,這些人在王家做工,也早已習慣這種生活了。

    在往年風調雨順時,這田莊一千多畝地,一年可產出小麥近三十萬斤,不過近幾年,最多時,每年只產出數萬斤,這還是朝陽堡最好的田地了,其他田莊的田地不說也罷。

    李光頭和董飛靜靜跟在王義身後,一句話都沒有,他們二人心中直犯低估,心想:大哥什麼時候對田莊之事,這麼上心啦!但是,二人誰也不敢去問問王義。

    出來這邊的田莊,王義等三人又來到了另外幾處田莊。當王義問起之時,董飛就在旁邊介紹莊內的情況。王義還開玩笑說,等他在王家有權之後,肯定把現在那個大管家換了,讓董飛來擔當。

    對於王義的這番保證,董飛並沒有放在心上,不是因為他覺得王義是開玩笑,而是因為這事根本就不可能。整個朝陽堡誰不知道,將來朝陽堡的千戶鐵定是王祖成,王林正是絕對不會讓王義認祖歸宗的,更何談讓董飛來取代梁大管家的位置。就算是這樣,董飛仍然甚是受用,這說明他在這方面的確受到了王義認同,更重要的是,王義不會忘記他這個兄弟。

    由於王義他們三人是步行,所以他們轉了幾個田莊之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王義走在回家的路上,一聲不吭,一直在思考,就現在朝陽堡的情況,到底需要什麼呢?就算真被他想到了,又用什麼方法得到王林正的支持呢?

    在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忽略了什麼,想起自己在王家中的地位,那是奴僕啊!又有誰會讓一個奴僕大談改良朝陽堡的大話呢!?沒有!所以,王義清楚,現在他除了要想辦法把萬壽河的河水引到遠近不一的田地中,還要等待一個機會,一個能讓王林正心甘情願讓他放手大幹一場的機會。


    王義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的內容並不像他想的一樣,依靠自己在現代的那些中醫和古代畜牧業知識,在明朝萬歷年間飛黃騰達,身居高官,而是在不久的將來,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農民,面對殘酷的現實,他的腦海中總是想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句子。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扛著鋤頭下地幹活。最後,不到五十歲,就得了惡疾,由於條件有限,不能自治,死了!

    “義兒,醒醒!”

    就在這時,王義聽到耳邊傳來李氏的聲音,慢慢睜開雙眼,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抬頭看著李氏和藹可親的笑容,他覺得很開心,心裡不停暗語: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王義這才發現,他開始依戀當下的生活,就如同他身在二十一世紀,同樣依戀那個污穢骯髒,但卻充滿誘惑和**的社會一樣。

    “娘!什麼事?”

    “快起床,娘帶你到聖泉寺還願。”

    李氏一臉笑容,也許對於悲慘的命運來說,王義的存在,對她更重要。

    “還願?”王義一臉不解,依靠科學混飯吃的他來說,對於這些子虛烏有的封建迷信,是極為不屑的……但是,比起有鬼怪地獄的怪誕說法,一個人能重生在古代,豈不是更加不可信嗎!?然而,我不真的就在明朝吃喝拉撒睡嗎!?

    “對啊……之前你大病初愈,為娘怕帶你出去舊病復發,所以就打算等你病情好轉之後,去聖泉寺還願。孩子,你不知道,自從你病倒之後,我幾乎隔一天就會到聖泉寺祈求菩薩佛祖保佑,可以讓你平安回到為娘身邊……果然,不久之後,你的病真的就好了4來佛祖念我祈福心誠,所以就把你還給了我……別說了,小姐還在外面等著咱兩呢!”

    李氏的雙眸一直都很暗淡,但自從王義莫名的起死回生之後,她的眼睛豁然明亮起來,就連眼角邊的那些皺紋脈路都變的舒緩了很多。

    王義也顧不得問那個所謂的“小姐”是什麼意思,急忙穿起衣襖,洗漱一番,就與李氏推門而出。現在正值冬季,天色還沒有大亮,黑藍色的空中掛著一彎明月,它旁邊隱約還有一顆暗淡無光的星星。

    冬天的早晨是最冷的時候,再加上萬歷年間溫度本來就很低,王義沒來幾天,不怎麼適應,剛出門,就感到股股寒風順著衣衫鑽進了自己的身體內部,仿佛直入骨髓,肌膚就像被一根根銀針扎下去一般。

    王義側臉看著身旁的李氏,看到她面帶微笑,佝僂著身子,雙手不由插進衣袖之中,臉旁掛著幾縷凌亂的細發,就是這樣的大寒天氣,她的樣子都沒有顯得有多麼冷,仿佛王義重新回到她身邊的那股暖意真的能起到溫暖她身體的功效。

    剛出王府,王義就看到門外有一輛馬車,上面坐著一個馬夫,穿的很厚,就和衣服裡面裝進去一張被褥似地。就在馬車旁邊站著一個女子,頭戴白狐胡帽,脖子上圍著一條白色的狐皮脖套,身穿一襲狐裘,袖邊和衣邊都是白色的狐毛,明艷端莊,腰若約素,腳踏一雙綠色鹿皮短靴,也許由於寒冷的緣故,雙手總是遞到嘴前,用哈氣來保持溫暖。雙腳不住走動,鹿皮短靴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音,很有節奏感。

    “三娘!”

    姑娘回頭,急忙上前攙扶李氏。聲音略微帶些挲啞,藉著月光,王義不由向她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由於她頸邊白色狐毛的反襯緣故。姑娘的皮膚白皙玉潤,長長的睫毛就像是兩把扇子,在她的大眼睛前面一扇一扇,精緻的雙脣上掛著淡淡的紅膏,笑起來的時候,嘴角馬上浮現出兩顆晶瑩剔透的酒窩,就像一粒玉石擊打在平靜的水面而蕩起的兩朵美麗的漣漪。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49
正文 013章 【翠幌嬌,初登聖泉】

    “小姐,以後可不要叫我三娘,讓夫人聽到,老身怕給您招來麻煩。”

    台階上有些許的冰凌,李氏在姑娘的攙扶之下,慢慢走下台階。

    “三娘!你忘了,你爹爹不在的時候,我就叫你三娘。”姑娘撅著兩片兒紅脣,調皮道:“再說!你本來就是我的三娘啊!”她抬頭,美麗的雙眸盯著傻站在一旁的王義,笑道:“你說是不是啊二哥!”

    王義想起來了,這就是他的妹妹,王令儀啊!真沒想到,存放在記憶中的妹妹,是這般的風姿卓絕,對方不過才十四歲,但身材卻這般高挑。最主要的是,王令儀大方開朗的性格,再配上柳腰高胸,乍看下去,怎麼都像是一個嫁入豪門的少奶奶。

    王義告誡自己,對待王令儀可不能有非分之想,這純屬是道德問題,她可是自己的妹妹。被道德冷水衝醒之後,王義傻傻點了點頭,憨笑道:“妹妹說的是!”

    說著,三人一同上了馬車,車內鋪有被褥,還放著一個暖爐,雖然火勢很小,但偌大一個馬車,很容易立刻暖和起來。

    一路上,王義總是不由自主的偷瞟王令儀。要說美貌,她和方青瑤都差不多,只是兩人不屬於一個類型。一個拘謹可愛,一個落落大方,也許由於生活環境的緣故。可以說,兩位美女各有千秋,不相伯仲吧!幸虧王令儀只顧著和李氏嘮家常,沒有在意自己哥哥的“偷窺”。

    聖泉寺雖然是一個小寺廟,但歷史悠久,追溯起來,它在這裡大約已經有兩百多年了。傳說,朝陽堡兩百前發生過一次規模很大的鼠疫,死了很多人,有能力的百姓,都背井離鄉,舉家南遷了,而剩下的人,要麼等死,要麼就等待奇跡的出現。

    沒想到,奇跡真的出現了。就在聖泉寺這個地方的附近莫名多了一條泉水。有一天,一位住在附近的老婦人打水給她兒子喝,沒想到,第二天,她兒子就像得到神力一般,不僅糾纏他的鼠疫全部痊愈了,而且比起之前精神還好了很多。

    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朝陽堡的百姓都知道這裡有一天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神奇泉水,所以都來這裡飲水。果然,凡是引用過泉水的人,鼠疫都會莫名的痊愈。

    有一個百姓告訴當地人,說是他前一天晚上做了一個夢,夢到了觀世音菩薩,這條神奇的泉水就是從他的玉淨瓶中倒出的一滴而幻化而成的。百姓一想,覺得有這樣神效的泉水,也只有觀世音菩薩才有了。所以,當地百姓自掏腰包,在這裡建造了一所寺廟,用來紀念觀世音菩薩。

    之後在擴建的時候,觀音廟前面又多加了一個佛祖廟,從此才有了和尚在此修行。

    朝陽堡離聖泉寺並不是很遠,做馬車不到半個時辰便可到達,王義等人下車之後,天色剛剛開始放亮,看樣子不過才七點左右,但是因為年關將近,祈福還願之人很多,所以聖泉寺早早就開了門,寺前門庭若市,股股白煙從大銅爐中冒出。

    剛剛走上階梯,就有一位知客僧急忙迎了上來,一一向王義、李氏和王令儀行禮,表示歡迎。和尚沒有什麼高低貴賤,所以視王義和李氏如同王家真正主人一般。王義環顧四周,見偌大一個寺廟旁邊均有參天古樹,只是茂密的葉子已經凋零殆盡,但那種滄桑久遠的氣息卻籠罩上空。

    知客僧非常尊敬的在前面帶路,王義等三人走進寺廟,上香拜佛,王令儀和李氏不約而同跪在地上,王義打量片刻,無奈之下,只好學著樣子,跪在李氏身旁。側目看去,王義見她們二人雙眸緊閉,嘴脣微微抖動,念念有詞,聲音卻是聽不見的。

    使王義沒有想到的是,王令儀和李氏祈福還願的時間卻是如此之長,大半個小時過去了,仍不見二人有起身的意思。王義閑得無聊,抬頭開始打量聖泉寺的大雄寶殿,見正上方有一個金身佛祖,旁邊站著四大天王,佛祖的慈眉善目與四大天王的凶神惡煞形成鮮明對比。大佛全身都用鎏金打造,就算如此,打造這尊佛祖的費用也是相當昂貴的。

    終於,王令儀輕輕攙扶起李氏,李氏正要拿出銀錢,卻被王令儀搶先一步,直接把一串珍珠項鏈扔進了還願池,它是一口大銅缸,裡面聚集了很多零零碎碎的銀錢。

    知客僧見王令儀出手如此闊綽,急忙上前作揖道謝,還說些什麼佛祖定會保你們一家平安的馬屁話。不可思議的是,王令儀大小姐仿佛對知客僧這種顯而易見的“假話”甚是受用,還答應了對方邀請他們一同到後堂用膳的待遇。

    聖泉寺後堂有一間小舍,其中設有床鋪桌椅等日常物事,墻壁之上掛著幾幅有關佛理的字畫,雖然格局顯得有些單調,但卻很清淨淡雅,想必這裡定是大香客的“VIP套房”。

    吃過素食早點,他們三人還見到了聖泉寺主持——渡賢方丈。對方的面容樣子還真有幾分大雄寶殿佛祖的姿態,自打進門之後,滿面堆著笑容,說話得體大方。也許是職業病,總是有意無意之間把話題扯到佛理之上,王義他們自知對佛理沒有什麼研究,所以草草結束了這次會晤。

    正要出門,突然一個小沙彌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大冷的天兒,額頭上卻掛著珠珠汗水,顯然跑的很急,還不等站穩腳跟,就對渡賢說道:“方丈不好了……有一個施主……有一個施主……”

    渡賢偷瞟王義他們幾眼,有點尷尬,覺得門下弟子遇到事情這般失禮,臉面上有些掛不住,沒好氣說道:“什麼事,慌慌張張的,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小沙彌定了定神,接著道:“有……有一個施主在祈福的時候,死了!”

    渡賢一聽,大驚之下,急忙向大雄寶殿而去。這人要是死在寺廟之中,可是對佛祖的大大不敬,而且有可能還會影響和玷污聖泉寺的威名。王義、李氏和王令儀本能反應,跟在渡賢身後,來到大雄寶殿,只見殿中央圍了一圈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0
正文 014章 【寒胃嗝,劍走偏鋒】

    渡賢快步上前,把人群分散開,就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直愣愣的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渡賢大吃一驚,蹲下身子,手指伸到那個老者面前,探之鼻息……恩!還有氣。

    站起身子,向適才那個小沙彌白了一眼,心想:小混賬!沒搞清楚狀況,一驚一乍,差點讓你給嚇死。他的臉面比風雲還變幻的快,笑著對周遭百姓說道:“請大家放心,這位施主只是暈過去了,並無大礙。”

    也許和渡賢一樣,王義出於職業病的緣故,不聞不問,徑直走向那位老者,蹲下身子,號起脈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聚集在王義身上。李氏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的兒子,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仿佛真會看病似地。可是,她與王義生活了十幾年,自己兒子幾斤幾兩還不清楚嗎?所以,不時的叫王義站起來。與李氏一樣,王令儀眨巴著一對兒秋水雙眸,滿臉詫異,看著王義號脈、緊眉的樣子,似模似樣,覺得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哥哥,好像變了許多。再聯繫上之前她聽說王義治好了陳二黑母親失聰症的事情,似乎心中的疑惑馬上就見分曉了。

    王義收手,抬頭問道:“哪位老鄉知道這位老伯是怎麼昏過去的?”

    “我知道!”其中一個年輕人說道:“之前他就跪我旁邊,一直在打嗝,看他的樣子,好像很煩躁。沒過一會兒,就暈過去了。”

    “是一直在打嗝嗎?”

    年輕人想了想,點頭道:“恩!從我看到他開始,一直在打。”

    王義嗯了一聲,坐在地上,手托下巴,居然思考起來。李氏急忙上前,拉起王義,說道:“你這孩子,大冷的天兒,坐在地上幹什麼。”

    王義調皮一笑,對於這種無微不至的母愛,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現在體味起來,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暖意。他站起身子,低著頭,就這樣呆呆的站著,四周鴉雀無聲,完全把王義當成了中心。雖然渡賢臉面有些掛不住,但他從剛才那個年輕人的描述中可以知曉,這個“打嗝”的疾病,他還真不知道怎麼去治。

    渡賢湊到王義耳邊,小聲說道:“小施主,這個人是不是吃飽了撐的,所以才會打嗝?”

    王義回頭看了一眼渡賢,眼神中沒有嘲諷,微笑道:“方丈,吃飽了撐的,那就不是病了……如果我猜的不錯,這位老伯是得了胃病。”

    此言一出,所有圍觀之人唏噓不已,心想:這個年輕人是不是在吹牛啊?分明是打嗝,怎麼會和胃病有聯繫呢!?

    面對眾人的懷疑,王義只是一笑了之。他現在已經確診,認為面前的這位老伯就是因為胃病而引起的打嗝不止。從脈象可以斷定,老伯的病已經持續了好長時間,就算他再怎麼沒錢,也找朝陽堡的郎中瞧過了。直到現在還沒有任何起色,只有一種可能……成方不行,得使用偏方。

    藥方一般大致分為兩種:成方和偏方。成方就是一般郎中對症所抓的藥材湯理,而偏方顧名思義也就是單方驗方,指藥味不多,但對某些病證具有獨特療效的方劑。通俗來說就是一種比較小眾,而且不怎麼被人瞧得起的“旁門左道”。但是,可別小看偏方,往往成方無法症治的疾病,這偏方卻偏偏能使你痊愈。正所謂“劍走偏鋒”。

    不知大家有沒有遇到過,得了重感冒,吃藥輸液打針都不怎麼見效,但是,老人會用針把你的五指尖端刺破,強擠出血液,略微呈黑色。還有,在腦門上捏星星,或者在脖子上,這些在某種意義上也被稱之為“偏方”。這是我們老一輩的經驗所得,也不失為一味優秀的藥理。

    身為人母,李氏當然聽說了前幾日王義治愈好了陳二黑母親羅氏的失聰病。就算如此,她還是不怎麼相信,從小沉默寡言的王義真的會瞧病。難道真像李光頭和董飛說的那樣,被閻王殿的鬼醫附了身不成?所以,李氏並沒有上前阻止,只是安靜的呆在王義身邊,仿佛總怕自己的兒子又要離開自己似地。

    王令儀不僅相貌出眾,而且心地善良,她從小便有鋤強扶弱的念頭,所以從小便央求上王林正從河南給她請來了一位師父教她舞槍弄棒。看到年邁的老伯奄奄一息的樣子,她心中不是個滋味,打心眼兒裡希望王義真的能把他治好。她對王義的了解雖然不能與李氏相提並論,但是大致也知道一些,畢竟杜氏在生的時候,她經常隨同杜氏一同到李氏家中,和王義從小玩耍,對方几斤幾兩,自己怎麼會不知道呢!?

    王令儀呆呆的想著,忽然覺得有人在向她招手,急忙收起心神,微微抬起俏額,撲閃著大眼睛,看到王義正在示意她過去。她撅著小嘴,瞅瞅四周,確認對方是在叫自己,躡手躡腳的走到王義身旁,問道:“二哥,什麼事?”

    這一聲“二哥”不知道為什麼,直叫到了王義的心坎兒裡去,就如同李氏喚他一樣,心中有一種無比的幸福,暖洋洋的。

    王義輕輕一笑,湊到王令儀耳邊,小聲說了幾句話。王令儀一聽,頓時驚愕,抬著頭,一動不動的看著王義,像是在欣賞一隻怪獸一樣。本想一直憋著,但實在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

    王義余光掃去,覺得百姓們都在看著自己,仿佛再說,這兒有一個快死之人,你倒是清閒,在旁打情罵俏。王義故作威嚴,說道:“小丫頭,你到底去不去。”

    王令儀收起嘴邊兩粒珍珠般的小酒窩,乖巧的答應一聲,急忙跑向殿外。

    李氏看著王令儀的背影,悄悄問道:“兒啊!你這是讓小姐幹什麼去了?”

    “去給這位老伯找藥。”王義心中自然知道李氏此時此刻在想什麼,無非是在懷疑。

    渡賢方丈耳朵靈的很,聽到了王義與李氏的對話,心中費解:聖泉寺哪來的藥材?有藥材的話,作為這裡的方丈我會不知?他探頭探腦的問道:“敢問王少爺,你讓王三小姐去找什麼藥了?”

    “這個嘛……”王義托著下巴,故作神秘道:“現在還不能說,待會兒方丈自然知曉。”

    既然對方不想回答,愛賣關子,渡賢也非常識趣的退到一旁。百姓之中,有些人還是聽說過這個王義的,最近無非他最火,其中最為神奇的便是有關他起死回生之後,居然擁有了救死扶傷的能力。現在正好被自己撞上,是真是假,片刻便知。剩餘人只是為看個熱鬧,瞧瞧這個看起來不過才十幾歲的少爺,是如何把奄奄一息的老者治愈好的。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1
正文 016章 【酒巷深,車香滿路】

    難怪圍觀香客有這樣大的反應,原來,王義手帕之中,裝的不是什麼常見的藥材,而是一堆非常常見的鋸末。這樣一堆的廢品,怎麼會是藥材呢?更別提能治好老朱的打嗝兒病了。

    其中不乏小雞肚腸之人,覺得王義存心藏私,不想讓我們知道藥方就算了,這樣哄騙我們,也不怕我們信以為真,有一天用到自己身上而鬧出人命嗎?!

    別說這些與王義毫無關係的香客,就連王令儀和李氏一開始聽到藥材就是工匠腳旁的那些鋸末之後,也不禁側目,覺得王義是在瞎胡鬧,為他都捏一把汗。直到她們二人看到老朱真的醒了過來,才確定,王義這味藥材果然是味“好藥”。

    李氏十分驕傲的坐在一旁,側臉向王義看去,覺得自己的兒子和以前有了很大改觀,仿佛比以前更加穩重成熟了,更使她高興的是,不知不覺之間,王義居然長了本事,可以給人瞧病啦!此時此刻,她真的是說不出的歡喜。

    王義指著桌子之上、手帕之中的那堆鋸末,笑著說道:“這不僅是味藥材,而且是味好藥材。”

    渡賢一直默不作聲,理清思路之後,恍然大悟,說道:“老僧知道了。”所有香客一齊向他看了過來,渡賢接著說道:“各位施主,寺中近日要修一些香案,所用木料全是檀香木,極是名貴……檀香有理氣舒胃的功效,這樣不僅能顯示出我們對佛祖的敬意,而且還能使我們在念經誦佛的時候,可以定心。而生薑的功效,想必大家多少知道一些。”

    其中一個香客搶著說道:“生薑可以溫中散寒。”

    生薑用途從古代就開始廣泛使用,多處於北方,它的特性便是辛辣,用它來熬湯可以驅寒。因為明朝這個時候十分寒冷,窮人沒有取暖之物,就買來一些價格低廉的生薑,為以暖身之用。關於生薑的功效,想必連五歲孩童都知曉。

    渡賢點頭說道:“施主說的不錯。檀香和生薑兩者結合,功效相助,自然正好能治愈了這位老施主的病痛……二少爺,不知貧僧說的可有道理?”

    王義曾經在書本上看到,古代寺廟中的“領導班子人員”多少都精通幾門學問,更何況還是聖泉寺的方丈渡賢。他點了點頭,說道:“方丈分析的完全正確,這個偏方不僅見效快,而且價格低廉,尋常百姓人家完全能負擔的起,只是很少有人知曉而已。”

    老者從懷中掏出之前那些碎銀,遞到王義面前,說算是這次的症金,因為身上沒帶多少銀子,所以定會登門拜訪,再好好答謝王義。王義急忙拒絕,這隻不過是舉手之勞,怎麼能要對方的銀子呢?要知道,這些可都是他的心血錢。老者一再堅持,實在扭不過王義,也只能千恩萬謝的應承下來。老者一謝再謝,說時辰不早,該回去了,便轉身走出了大雄寶殿。

    王令儀站在人群外面,撲閃著大眼睛,長長的睫毛仿佛一襲珠簾,她越看現在的二哥越是喜歡,比她那個風流好色、無所事事的大哥王祖成不知道強了多少倍。不僅有本事,而且還心存善念,可不像王林正他們說的那樣。

    這時,另一個老伯擠進人群,看他衣衫襤褸的模樣,比之前那個老者還要窮上一些。臉上不滿皺紋,頭髮已有七成成了白色,佝僂著身子,走到王義身前,行禮道:“小神醫,可否給我也開一副便宜一些的藥方。”

    王義急忙起身還禮,問道:“不知老伯哪裡不舒服?”

    老漢指著兩側肋骨處,歪著嘴說道:“我這裡疼,尤其到了晚上,就像有針扎似地,害的我沒睡過一個安穩覺。之前因為沒錢症治,所以一直托著,沒成想越來越是嚴重。今天算是佛祖開眼,讓我遇見了小神醫,請幫幫我吧!”

    老漢說著就要向王義下跪,古代的窮人就是這般,身份低下,可以說為了一兩銀子他就願意給你磕頭。王義急忙上前,扶起老漢,說道:“老伯,您快請坐。”他扶著老漢坐在自己位子之上,伸出手,為老漢號起脈來。

    圍觀香客又把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王義身上,如果適才治好第一個老者是巧合,那麼這一次再治好,就說明王義真有水平,小神醫的稱號可謂是當之無愧啊!

    過了片刻,王義說道:“老伯,您的脈象沉澀,這是內有淤血的癥狀。”他接著問道:“老伯之前是不是受過傷?”

    老漢萬萬沒有想到,王義只是一刻鐘時間,便說出了其中關鍵,說明困擾自己的傷病今日就可消除了,他喜不自勝,點頭道:“小神醫說的極是……我以砍柴為生,每天天還沒亮,我就上山。也許是我老眼昏花,再加上天色較暗,道路崎嶇,所以不小心摔倒,肋骨正好裝在旁邊岩石之上。當時並沒太在意,但日子一長,被撞之處開始隱約疼痛,現在疼的我連腰的直不起來了。”

    緊接著,王義讓對方把舌頭伸出來,只見老漢舌頭暗紫發黑,這便是淤血未化的特徵。他又伸手向老漢兩側肋骨旁邊之處按去,一邊按,一邊問對方:“這裡疼嗎?這裡呢?”

    每按一處,老漢總要哎呦一聲,呲牙裂嘴說道:“這裡疼,這裡也疼……小神醫,好像你按的地方,我都疼!”

    王義點了點頭,說道:“老伯,您這不算什麼大病,雖然看上去挺嚴重的,實際上吃三四劑藥就可痊愈,比之前那位老伯的病好的還快!”

    正所謂“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老漢對王義極是信任,知道自己的毛采以痊愈,別提心裡有多高興了,問及症金之事,王義說道:“我王義給鄉里鄉親看病,是不收錢的。”

    此言一出,整個大殿頓時嘩然,都伸出大拇指誇讚王義心裡善良,知道為窮苦百姓著想。其實,王義心中有自己的算盤,不能說是利用,只能說是雙贏。即使他現在問他們要銀子,也不會有多少錢,十個加起來還不知道有沒有一兩。但是,他從這些老百姓身上看到了明日的希望。

    要知道,王義現在的處境相當尷尬,有名無實,有殼無肉,在朝陽堡千戶府他不過是一個下人。要想使自己和李氏的生活環境得到改善,唯有坐上千戶的寶座。但是,王林正對王義和李氏心存芥蒂,怎會輕易把千戶的位子讓給王義,畢竟還有王祖成在麼!

    王義很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既然先天條件不足,就只能依靠威望,之後再瞅機會略施手段,朝陽堡百姓一呼百應之下,扳倒王祖成的機會就可大大增加。

    渡賢取過紙筆,遞到王義身前,王義在紙上寫道:柴胡兩錢,天花粉、當歸、穿山甲、桃仁、紅花各三錢,酒炒大黃和甘草各一錢。寫完之後,遞給老漢,說道:“老伯,這些算不上什麼珍貴的藥材,用不了多少錢,你可以找一間老闆對人和善的藥鋪,就說是每天給他送些柴火,全當是要錢,他肯定會答應下來。”現在朝陽堡溫度很低,一些人又不願意出門砍柴,所以才出現了像老漢這樣的“工種”。他看著老漢,叮囑道:“此藥一日一劑,連服四天,肋骨之間的那些淤血就會逐漸散開,此後您再上山砍柴,一定要注意,莫要再撞到岩石上去了。”

    老漢如獲似寶,緊緊抓住藥方,連聲道謝,慢慢退出大殿。

    不到一個半時辰,王義已經連續治好了兩個老者的病症,最重要的是居然不要症金,對於這樣的好事,窮苦老百姓怎麼會放過,一擁而上,就算沒病,也希望王義給瞧瞧,未雨綢繆,防患於未然麼!

    面對潮涌似地人群,渡賢被擠了出來,樣子十分狼狽,仿佛所有香客都忘記了,聖泉寺的老大是他,可不是那個王義。渡賢也不生氣,只是有些無奈。就連李氏和王令儀都沒有了立錐之地,王令儀扶著李氏擠出人群,一邊擠,李氏嘴上一邊笑,王令儀扭頭一看,明白這位做母親的心情,不禁也跟著笑了起來。

    面對這麼多的百姓,王義可真是顧不過來,一波為平,肯定一波就緊跟著接了上來,說不定還有人下山拖家帶口上山瞧病呢!王義喊道:“各位,我有話說!”

    雖然眾人嘴上說“小神醫請說”,但身子卻一直向前擠,王義連著喊了幾聲,百姓怕對方惱怒,雞飛蛋打,這才逐漸安靜下來。

    王義看著眾人,朗聲說道:“各位,我看病有個原則!”

    “什麼原則?”

    “小神醫,你快講,講完好給我們瞧病呀!”

    王義接著說道:“我一天只看兩個病人……所以……所以今天就到此為止,還請各位到別處找郎中瞧病吧!”

    說著,擠出人群,拉起李氏和王令儀就像大殿外走去。眾人也不好意思上前扯拽,只能在後面窮追不捨,一邊追,一邊喊道:“小神醫,給我看看病吧!”

    好不容易,王義、李氏和王令儀才氣喘吁吁的上了馬車,急忙讓車夫趕快走。就算這樣,那些百姓還是在後面猛追,仿佛王義成了一線明星,大批粉絲在後面找著他簽名似地。而且,年齡層跨越還非常大。面對此等情況,王義再是清高,第一回嘗到這種待遇,心裡面不得意那是假的。

    馬車大約跑了一里多的路程,才把眾人甩開。王義撩開車簾,長呼一口氣,說道:“他們總算是不追了。”他看到李氏一直笑容滿面的看著自己,不禁問道:“娘,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感到高興……沒想到我兒居然這麼有本事!”李氏不過三四十歲年紀,但由於勞累過度,面色蠟黃,眼角紋絡清晰,雙頰垂著的縷縷黃發,愈加使她顯得蒼老了許多。

    說實話,王義也非常享受這種眾星捧月的感覺,仿佛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紀,但是其中滋味,他也是明白的,王義苦笑道:“出名是好事還是壞事,我還不知道……有一點,我卻十分確定!”

    王令儀露出兩顆珍珠般的酒窩,笑著說道:“二哥,是什麼?”

    王義微微一笑,說道:“那就是以後尋藥問診的人肯定會漸漸多了起來,非把咱們家的門檻兒踩爛了不可。”

    王令儀俏額抬起,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冷哼道:“切!那說明我哥有本事,別人家的門檻兒想被踩爛,人家還不願意去呢!”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2
正文 017章 【胝手足,做客雞餐】

    回到千戶大宅,王義等人正好趕上午飯時間。王令儀自然是去正堂用餐,而王義和李氏則是隨便燒了幾道素菜,將就著對付了過去。雖說王義心裡並沒什麼怨言,但心裡總不是滋味。看著王祖成他們大魚大肉,自己卻萎縮在陋室之中,吃著粗茶淡飯聊以度日,始終覺得有些憋悶。正所謂“不蒸饅頭還爭口氣”呢!

    年關將近,千戶大宅都在忙碌準備年時需要的物品。明朝的正月初一稱之為“正旦”,自臘月二十四祭灶之後,各家都蒸點心,儲備肉類,以備春節期間十幾日之費。所以這幾日,千戶大宅每天把燒好的點心肉食都要端上來嘗一嘗,美其名曰是試菜。別看人家每頓飯都剩下很多,都不捨得賞李氏和王義一些,不管怎麼說,血緣上也有點關係!這麼做就充分說明,人家就沒把你們當一家人看待!

    王義仔細一想,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還沒吃過點葷腥,混的也忒殘了一些。真是“人怕念叨”,就在王義想吃點肉食的時候。李光頭伸長脖子,賊眉溜眼的潛到李氏屋前,吹了一聲口哨,王義回頭一看,走了過來,問道:“怎麼了?”

    李光頭一臉神秘,摸著他那一毛不拔的光頭笑道:“我今天弄了點好東西,正準備和大哥你一同分享。”

    “嗨!你小子果然是有難同當,有福同享哈!”王義回頭看看,李氏正在廚房忙著收拾,低頭小聲問道:“好兄弟,給哥弄下什麼好東西了?”

    “大哥就別問了。”李光頭說道:“見到東西之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王義一頭霧水,莫名其妙的跟在李光頭身後,看對方走一步,停兩步的樣子,就知道這東西估計是個“燙手的山芋”。兩人漸漸到了大院圍墻邊上,那青磚頂瓦的高墻又厚又結實,足有兩丈高,高處還有許多一磚大的瞭望孔和箭孔。

    根據他融合的原來那個王義的記憶,知道這是邊鎮大戶人家必備的措施之一,是防亂世匪患的,不止墻高墻厚,而且千戶大宅莊子裡的建築是院子套院子,房舍連房舍,屋頂、房中、地下,都有通道、暗道或阻敵的戰位,發生匪患時,莊丁便成了戰士,可以利用地形的熟悉和墻壁房舍的堅固予敵痛擊,強盜山賊們最頭痛的就是這種對豪門大院的攻堅戰。

    也難怪會出現這種情況。首先,明代山西鎮邊亦稱太原鎮邊,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外三關。山西鎮邊西起山西保德的黃河岸,經偏關、寧武、雁門關、平型關後,南折經龍泉關、固關達黃榆關(山西和順東),共長800余公里。治所先設偏關,明嘉靖十九年移駐寧武。它與大同鎮邊、宣府鎮邊號稱明代北防九邊的“中三邊”。這樣一個地方,被外族侵擾那是常有的事兒,所以但凡有能力者,都會鞏固圍墻,以免外族來犯,手忙腳亂之下,整個家室被人家端了去。

    其次,明朝的這個時候是最為寒冷的,而山西首當其衝也能擠進前十。再加上山西荒地廢田居多,所以老百姓的生活十分不好過。萬歷年間的平和富庶那是相對而言,書上說的那些是在說“兩湖”地區。

    明朝時期,隨著人口的不斷增加,土地利用又得到了深入的發展。與水爭田和與山爭地,仍然是明朝時期土地利用的主要途徑,不過爭田、爭地的範圍又有所擴大,主要的區域已由原來的長江下游發展到了長江中流,甚至於長江上游和陝西地區。這其中最有名的當屬湖廣一帶的垸田(即圩田),垸田的開發,使得兩湖地區成了新的穀倉,以至於在明代中期以後就有了“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

    由於山西地區降雨量少,蒸發量大,無霜期短,氣溫偏低,溫差很大,水源不足,而地下水含鹼成分高,對作物生長十分不利。所以就造成了大批良田的荒廢,百姓自然會受到牽連。一些人面對這樣的生存條件,一時想不開,就占山為王,雄踞尺寸之地,成為了山西一帶的土匪。千戶大宅之所以鑄高墻,打地道,除了防止外患,同時也害怕山上的那些土匪。

    王義跟著李光頭來到圍墻邊上,看到前邊有一個角門兒,李光頭拉開角門,向他詭秘地招了招手,王義好奇地隨著出去,一陣寒風撲面襲來,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他身上的棉衣又破又舊,棉絮也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掏換過的了,變得又沉又硬,估計當盔甲使都能擋得住大刀長箭,一見了風,風從襟下鑽上來,真是吹個透心涼。

    夕陽照著大地,四野一片蒼茫,出了角門就是白皚皚一望無邊的大地,冬天萬物凋零,除了那茫茫白雪,和遠處孤零零的一片樹木,沒有半分生氣。

    李光頭引著王義來到蒙古包似的柴禾垛前,撥開積雪,從柴禾垛下抽出一捆秸桿,帶著他又找個乾涸的水溝,一屁股坐在黃土斜坡上,搓了搓凍僵的大手,這才搬開身旁一塊大石頭,石頭下面居然是個圓洞,李光頭從裡邊扯出一件東西來,血乎乎的冰得梆硬。

    王義定睛一看,眼前頓時大亮,喊道:“是雞?”

    李光頭急忙向王義擠眉弄眼,沉聲道:“大哥,你小聲點,被人發現那可不得了。”

    王義心想:不就是吃一隻雞嗎?有那麼嚴重?他一時精靈,恐慌道:“光頭,這隻雞你不是從王家食房裡順來的吧?”

    李光頭一邊擺弄著那隻拔了毛的死雞,一邊笑著說道:“今兒兄弟我運氣好,置辦年貨的時候,天才剛剛放亮,街上沒幾個人,我看到路上有一隻沒人管的母雞,上去就逮它!嗨!沒成想,這隻臭雞還來勁了,來回撲騰的亂竄。我李光頭怎麼說也是個爺們兒,怎麼能輸給一隻母雞呢!我就跟在它身後,跑了一條街,它去哪,我跟著去哪,弄的我是滿頭大汗。之後,兄弟我撿起一塊兒磚頭,瞄準母雞,嗖的一聲,直接將其撂倒,母雞爬到地上動也不動了。”

    王義一邊聽,一邊在旁偷笑,從李光頭聲情並茂的描述之中,他仿佛身臨現場一般,完全能想到李光頭追雞的狼狽樣子。

    李光頭蹲下身子,掏出火刀火石打燃了火,引著了乾柴秸桿,把母雞串在一根粗樹幹上,架在兩個樹叉上烘烤起來。火剛起,還有煙,李光頭一張乾煸消瘦的長臉就湊上去,嗅了嗅那煙火氣,一臉的幸福,回味無窮道:“我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從小吃苦慣了,就是讓我吃這柴火桿子都成……但是,大哥你大病初愈,最需要東西來補補身子,所以,今天這雞就是為你準備的。”他抬頭看著王義,笑著說道:“哈哈……說起來,兄弟我今天還是沾了你的光啊!如果大哥夠兄弟,就給兄弟我一個雞翅膀就成!”

    李光頭說到這裡,王義說什麼也笑不出來了。他看著李光頭一邊折柴火,一邊低頭吹火,大冷的天兒卻忙的是滿頭大汗。而對方不僅不埋怨一句,仿佛還樂在其中。王義心裡真不是個滋味,想想李光頭費了這麼大勁兒就是想給自己補補身子,這兄弟簡直比親兄弟還要親啊!

    想到此處,王義鼻子不由一酸,強忍著淚水,蹲下身子,摟著李光頭肩膀說道:“光頭,我們做一輩子兄弟!成嗎?”

    李光頭沒有回頭,也許是煙燻的,他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說道:“嗯!成!”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3
正文 018章 【難臨頭,偷雞拾米】
作者:醉入玄皇
    看著李光頭一副饞孜孜的模樣,王義就想笑。王義是個孤兒,如果說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李氏是他最大的收穫的話,那李光頭和董飛這樣的兄弟,則是他兩世為人修來的福分。想到此處,王義覺得心裡暖洋洋的,比起他們,那些權利和財富都成為了浮雲。

    李光頭已被煙燻的老淚橫流,臉上罩上了一片片的黑色,他一邊轉動著烤架上的母雞,一邊笑著說道:“現在我比醫術比不上大哥,比學問比不上三弟,但要是比打架和烤肉,那你們就沒有我強了……而且,今天我還從食房裡尋了一些鹽巴,保證把它烤的比陳家娘子還招人饞!”

    王義知道,李光頭口中的那個陳家娘子是指方青瑤,算一算,自從那次把她從王祖成手裡解救出來之後,已有幾天沒有看到她了。現在一想,王義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有種莫名的高興。就連烤肉的時候,李光頭都能想起方青瑤,可見這個小妮子在朝陽堡是很多男子的夢中情人啊!

    當李光頭說到董飛的時候,王義不禁問道:“光頭,三弟呢?”

    “他隨梁管家購置年貨去了,還沒回來。”李光頭答道。

    “哦!”

    烤架上的母雞漸漸熟了,香氣飄蕩在空氣之中,王義已經很久沒有聞到這種味道了,李光頭咽著口水,看著喉結一直蠕動的王義,笑著說道:“別急,馬上就可以吃了。”說著,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紙包,把鹽巴撒在雞上。撒勻之後,李光頭迫不及待的從烤架上把雞拿了下來,涼了一會兒,他直接撕下一條後退,抵到王義眼前,說道:“大哥,快吃!”

    王義笑著接過,正要一嘴咬下去,想了想,拿起之前李光頭包鹽巴的紙包,抖了抖鹽巴,把熱騰騰的雞腿包了起來。

    李光頭不解道:“大哥,你這是幹什麼?”

    “呵呵!留給我娘吃。”王義憨笑道。

    雖說李氏在嚴格意義上來說不是王義的親娘,但他是占著人家兒子的身體沒錯。如果沒有李氏的兒子,他現在不過是具枯骨。而且,自從李氏見到王義之後,對他無微不至,有什麼東西都留給王義,這種母愛,是王義沒有感受過的。就算他在二十一世紀是叱吒風雲的人物又如何,這種母愛帶來的溫暖是無法用金錢和權利能換來的。所以,對待這樣一段親情,王義十分珍惜。

    “大哥,這不是還有一隻大腿嗎?”李光頭皺眉說道:“大娘從小待我如親身兒子一般,難道我不會想著大娘!?”說著他有扯下一隻雞腿,說道:“大哥!給!”

    王義接過雞腿,看了看,又笑著抵到李光頭眼前,說道:“你吃吧!大病初愈,我不能吃太過油膩的東西。”

    “那這雞……”李光頭以為王義說的是實話,沒有多想,畢竟他知道現在的王義的確懂些醫術。

    “我吃點就行,你快吃吧!咱們給董飛留點胸脯上的瘦肉!”

    “大哥!你難道忘了?三弟最愛吃雞皮。”李光頭一聽王義不能吃雞腿,一口咬了下去,只見半個雞腿沒有了,股囊著嘴說道:“也不知道那小子怎麼想的。”

    “那我們就把雞皮全給他留下!”

    “恩!”李光頭埋頭啃咬,還不忘催促王義,道:“大哥,你快吃!”

    王義一邊咀嚼著香美可口的雞肉,一邊想著二十一世紀的生活,真是感慨良多。人們都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他覺得一點都不錯。在前世,鮑參翅肚,什麼山珍海味王義沒有吃過,而且吃的都快膩了。但現在呢!?只是一隻普通的雞肉,沒有做什麼加工,就撒了一點鹽巴,就把他和李光頭樂成了這樣。王義失去了金錢,失去了地位,但卻換回了一條命,一次重新生活的機會。最重要的是,他擁有了親情,不止是母親李氏,還有像李光頭和董飛這樣肝膽相照的兄弟。有得有失,這樣的交換,王義打心眼兒裡覺得,值了!

    李光頭吃完雞腿,用雞皮盡數包在一個紙包之中,舔舔指尖上的油漬,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就在兩人正滿懷暢快的時候,身後傳來一個嚴格的聲音:“你們兩個好大的狗膽兒,竟敢偷竊食房裡的烤食,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

    一聽聲音,王義覺得有點熟悉,扭頭一看,只見一個乾瘦的中年人站在兩人身後,頭上戴著棕色帽子,邊沿用絨毛鑲嵌,身穿皮襖,外面套著一件厚實的毛馬甲,一副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模樣。

    李光頭急忙把紙包藏在懷中,拭去嘴角油漬,站起身子,畢恭畢敬道:“梁大管家!”

    李光頭這麼一提醒,王義終於想起來此人的身份,原來他就是千戶大宅的梁天昊,梁大管家。這梁天昊可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可大有來頭。據說,他服侍王林正服侍了二十多年,由於生得一副好舌簧,所以甚是討王林正喜歡。從青年時代,就一直將其留在身邊。有一次還救過王林正的性命,至於是什麼事,整個千戶大宅沒幾人知道,就算知道的那幾個人老一輩,都不敢透漏半個字。

    就連曾氏和余氏見了梁天昊,都尊稱他為一聲“梁大管家”,顯得甚是親近,所以,這個人在千戶大宅中威望甚高,一般還是少去招惹的好。但是,這禍端就要平白無故的來找你,擋也檔不住。

    梁天昊一雙眸來回打轉,不陰不陽的說道:“好啊!這身子骨兒剛好幾天,就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是吧?”這話明顯是說給旁邊的王義聽得,之前的“太監聲音”立刻變得威嚴起來,吼道:“你們好大的膽子,耍土匪性子居然耍到這千戶大宅裡面來了……這……這還有沒有點規矩啦!”

    對方不分青紅皂白,一上來就給二人戴上了“手銬腳鐐”,明顯是故意找茬。王義在旁默不作聲,李光頭說道:“梁大管家,這……這母雞不是從食房裡偷得,是小的自己逮回來的。”

    梁天昊冷笑道:“切!原來是這樣啊!”

    李光頭急忙陪笑道:“對!對M是這樣!”

    “我呸!”梁天昊眯著小雞兒眼,說道:“到現在還要誑我……”他摸著李光頭的腦袋,說道:“你這個禿頭幾斤幾兩,難道我還不知道嗎?怎麼?你也學著人家長本事?人家死過一次,你死過嗎?”‘

    李光頭這輩子最討厭別人摸他腦袋,而且還叫他是“禿子”,這不是明擺著說他是和尚嗎!?李光頭一下子抬起劍眉,怒目圓睜,死死盯著梁天昊。這一下梁天昊反而蒙了,心裡有點虛,微微向後退了兩步,結巴道:“怎……怎麼?打我啊?”

    以免事情鬧大,王義急忙打圓場,湊到二人中間,說道:“梁大管家,這隻母雞真的是光頭他自個兒逮的,您想……他再橫,他敢在您頭上動土嗎?誰不知道千戶大宅中,上上下下大小事務全是由您打點,也包括這食房,您想他敢跑到老虎洞去拔老虎鬚嗎?”

    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狗!既然王林正和王祖成都看不慣這個王義,那梁天昊也不待見。但是,王義這幾句話說的有水平,哄的梁天昊心裡美滋滋的,甚是受用。

    梁天昊眼珠子一轉,笑著說道:“呵呵!聽見了沒?和人家學學……怪不得人家是大哥,你是小弟。”他又轉身對王義說道:“王義啊!我知道你這幾天風光無限,都快成名人兒了。但是,我身為千戶大宅的大管家,遇到這樣的事,如果不管不問,那不是就太對不起老爺和大少爺對我梁天昊的恩德了嗎?所以,這隻雞是偷是逮,還要到大少爺面前,才能說個明白!”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4
正文 019章 【怒衝冠,怨懷無托】
作者:醉入玄皇
    千戶大宅正廳上座,坐著兩人,一個中年婦女,一個十幾歲的青年。中年婦女便是王林正的第三個老婆余氏。余氏名叫余嬌,看樣子和李氏年紀相仿,大約三四十歲,頭戴朱釵,身穿橘黃正胸紅花袍,衣袖上面還有包色容貌點綴,柳葉眉,月彎眼,小眼睛中的眸子轉來轉去,人們一看就知道這個婦人不簡單,工於心計,城府很深。由於有高級化妝品的滋補,面色紅潤,雙脣赤紅,能戴飾品的地方,全都打點適當,顯得就和一個貴婦人一般。

    而在他旁邊坐著的那個人就是余氏的兒子,王祖成。此人眉清目秀,鼻子高挺,眼眸黑亮,方臉闊脣,身材不瘦不胖,發色烏黑。他翹著二郎腿,手裡拿著一串葡萄,也不用手摘,低下頭,伸出舌頭,一下子就咬去了最下面的一顆葡萄,在嘴裡咀嚼一會兒,隨口一吐,笑著說道:“說說吧……梁大管家,到底怎麼回事啊?”

    大廳中除了他們母子,還有其他人。中央站著三人,正是梁天昊、王義和李光頭。王祖成這麼一問,梁天昊急忙上前,作揖賠笑,說道:“回稟少爺,這兩個狗腿子偷了食房的一隻母雞,到宅外烤著吃了。”

    “雞呢?”王祖成問道。

    “就是這隻。”梁天昊從背後拿出一隻……哦!不,應該是四分之一隻雞,扔在大廳中央,說道。

    這隻雞毛肯定是沒了,皮也不見了,就剩下了一些肉絲兒和骨頭,就算食房的大廚眼力勁兒再好,也不會認出這隻雞了。

    余氏在旁不禁幸災樂禍,而且還裝淑女,掏出手帕,捂著鼻子,皺眉說道:“這東西也是人吃的嗎?”

    王祖成和余氏唱起了雙簧,在旁附和道:“娘!這人挑食,狗卻不挑!人吃不得,不見得狗卻吃不得。”

    王義總算知道,什麼叫做罵人不帶髒字了。比起二十一世紀的“雅閣女”,余氏和王祖成更是厲害,居然借相聲這門藝術,將其發揚光大了。他們說的話,就連站在他們身邊的奴僕都能聽的出來,這不是在形容王義和李光頭是狗嗎?忍!一定要忍!王義告誡自己。

    王義經歷兩世輪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自然鍛煉出了一些胸襟。但只是一個毛頭小子的李光頭卻無法忍下去了,怒道:“梁天昊,你可不要血口噴人,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偷食房的雞了?就憑這隻脫毛蛻皮的烤雞?哼……莫不是這天下的母雞全是朝陽堡千戶大宅的了不成?”

    “嗨!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居然敢頂嘴。”梁天昊仗著現在有餘氏和王祖成撐腰,天不怕地不怕,飛起一腳,直接向李光頭踹去,沒成想,李光頭反應極快,一閃身,梁天昊反而把自己給撂倒了。

    頓時,大廳之中傳來零星隱約的笑聲。梁天昊折了面子,爬起身子,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指著李光頭說道:“你……你……我看是反了你了,你以為你是誰,見了少奶奶和少爺,還不趕快給我跪下。”

    李光頭怒目圓睜,冷笑道:“我李光頭上跪天地,下跪父母,為什麼要在這裡跪?就算要跪,也要說出我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而跪!”

    王義真沒想到,剛才還唯唯諾諾的李光頭,此刻卻變得這般執拗,真是英雄少年,血氣方剛。王義真懷疑李光頭是怎麼在這千戶大宅活了十幾年的。他察覺到,余氏和王祖成面對李光頭的這般囂張,有點忍不住了,還沒等余氏拍桌子發作,王義急忙上前打圓場,說道:“少爺,少奶奶,小的認為,此事中間肯定出現了什麼誤會。既然梁大管家說我們偷吃了食房裡的母雞,那何不找來食房師傅問一下。現在臨近年關,家中一應物事肯定都是有帳可尋,只要找來食房師傅,報一下數字,自然便知分曉……至於梁大管家的這分忠心,小的們明白,只是……呵!只是難免忙中出錯,這也是有可能的。”

    王祖成一聽此話,冷笑道:“我還當是誰呢?原來是你呀!”他從座位上站起身子,說道:“本少爺一直聽說你死而復生之後,長了一些本事,之前還一直不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

    王祖成猛一轉身,怒道:“哼……長本事了,學會教本少爺怎麼做事了,是嗎?”

    王義心想:這TM是哪門子的理解能力啊?難道我說的英語?算了,我算是看出來了,我現在成岳飛啦!呵呵!罷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告訴你王義,今兒個父親大人不在家,大娘不在家,就屬於本少爺最大。”王祖成繼續狂妄道:“本少爺說你偷,你就是偷。現在證據確鑿,來人啊!給我把這兩個狗東西拖到院子裡,打!”

    這一下,王義和李光頭驚了,還不等他們反抗,幾個壯鍛把他們捆了起來。王義第一次受到這種待遇,比大拇指還要粗的麻繩綁在自己手腕之上,就如同火燒一般。

    正廳之外。院子裡面早已準備了兩條長凳,這就說明,梁天昊早已知道這場官司的贏家,非他莫屬,就連刑期和處置方法,他都能猜的一清二楚。王義和李光頭被按在長凳之上,兩個壯丁拿出了竹扁擔,這種東西,比起圓圓的棍子,打在身上疼多了。

    “給我往軟乎的地方打!”王祖成在旁煽風點火,火上澆油。

    每一扁擔下去,王義的屁股上就如被火燒一般。那滋味真是沒有親身體會的人無法理解的,想想歷史劇裡的嘲,王義覺得一點都不假,這三十扁擔下去,屁股開花,很正常。

    李光頭在旁咬牙切齒,罵道:“梁天昊,你血口噴人,我沒有偷食房的雞……”

    梁天昊顧不得理會李光頭,他心想:本來沒你什麼事,算你倒霉,誰讓你和王義在一塊兒的,既然大少爺看不慣這小子,身為下人就要討主子開心,對他施以小懲。

    王義現在終於知道了,這個家不能再呆下去了。隨便吃一隻雞,就能把你往死裡整。如果今後無意之間觸動了他們的利益,那還不把自己給吃了。不行!我要走,我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正當王義想的出神,感覺自己身子被一個人死死壓住,只聽這個人喊道:“大少爺,你別打我兒,我兒是不會偷東西的……求求你,別打了!”

    此人正是李氏,李氏奔來之時,顧不得許多,直接撲在王義身上,旁邊那個壯丁的扁擔沒有剎住,直接打在李氏背脊之上。怪不得王義之前感到背後有人身子在微微打顫。

    王義實在無法忍受,忍著疼痛,說道:“大……大少爺,你要懲罰小的,小的二話不說,但你這般不分青紅皂白瞎亂施以重刑,小的們不服……”

    王祖成一看王義身旁的壯丁停下了手中的扁擔,瞪眼道:“怎麼停了?給我繼續打!”

    那個壯丁往李氏身上一瞅,意思是他如果打的話,打的不是王義,是李氏。

    沒想到王祖成勃然大怒,獸性大發,急忙跑到王義身旁,搶過扁擔,一腳把壯丁踹倒在地,罵道:“廢物!”說著,舉起扁擔,重重打在李氏身上。

    李氏慘叫一聲,王義大喊道:“娘!你快躲開!”

    “不!啊……”王祖成又是一扁擔,李氏說道:“這……這一切都是娘的錯……就讓娘代你受罪吧!”

    王義不由眼圈一紅,心中別提有多麼苦悶了。為什麼,為什麼有這樣的社會,為什麼我娘這般迂腐!她有什麼錯?這一切又和她有什麼關係。他抬起頭,怒目看向梁天昊,眸中就像是衝了雞血一般。

    沒想到,就在這時,又有一個人跑了過來,看到此情此景,顧不得許多,直接撲在李光頭身上。

    “大少爺,求求你,別打了!求求你!”

    王義和李光頭一聽,董飛?原來董飛和梁天昊是同時回到千戶大宅的,只是一些年貨需要點算,所以他去了一趟倉庫。過了一會兒,就聽看守倉庫的那些奴僕不知在談論什麼,湊前一聽,知道王義和李光頭在這裡受刑。不管其他,急忙放下手頭的活兒,就向正廳大院衝了過來。剛跨進大院,也不問緣由,就撲向李光頭。

    李光頭頭也不回,怒罵道:“董飛,給我滾下去……管你屁事,從你大爺身上滾下去!”

    不管李光頭怎麼叫罵,董飛就是不動,旁邊壯洞見了之前那個壯丁的下場,手頭不敢停,繼續往董飛屁股上招呼。

    “大……啊……大少爺,求求你,別打了!”董飛繼續在旁討饒。

    這簡直就是欺人太甚,王義實在無法忍受,大叫道:“啊……”紅著雙眼,身體猛的向上一抬,李氏吃疼,沒有抓穩,摔在了地上。這一下,王祖成也沒有反應過來,只見王義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身子一下子站了起來。雙眸之中就像衝了雞血一般,像是一隻餓狼,一動不動的盯著王祖成。

    一開始王祖成倒是嚇了一跳,片刻之後,一想,這裡是我家,我的地盤,你居然敢瞪我。想著就要舉起扁擔向王義頭上砸去,王義雙手被綁,正要準備使用一切手段拼命,就在這時,傳來一個聲音,喊道:“都給我住手!”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5
正文 020章 【庭對峙,一念天壤】
作者:醉入玄皇
    現在千戶大宅中就像炸了鍋一般,你說一句,我頂一句,甚者還有人正要劍拔弩張,開練了。就在這個關鍵時刻,一個女子的沙啞的聲音響徹上空。與之相對應的便是片刻的安靜。

    王祖成側臉看去,有點無奈,再看王義,始終用一種我絕對不怕你的眼神盯著自己,心裡真不是個滋味,他對著那個女子說道:“妹妹,我在這裡整治家法,你來添什麼亂呀……聽哥哥的話,快回自己屋裡,做些女紅什麼的,才是正事。”

    王祖成不動手了,剩下那個壯丁也不敢貿然動手,所有人都乖乖的站在原地,等候事態的進一步發展。來人正是王令儀,她依然是早晨那身裝扮,看上去有點像是胡家女子,鹿皮靴子走起來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冬日陽光照射之下,那身狐狸毛的裝束,愈發顯得潔白無瑕。

    李氏爬在王義身上,連挨兩棍,已經有點承受不住,正當無計可尋的時候,王令儀出現了,這就是救命稻草。不管三七二十一,她直接衝到王令儀腳前,一把抱住對方大腿,哭喊道:“小姐,求求你……求求你勸勸大少爺,讓他放過我兒和光頭他們吧!他們是不會偷東西的……求求你了,小姐!”

    王義實在無法忍受這種低賤的生活,被逼之下,難免失去理智,他回頭喊道:“娘……”

    還不等王義說話,李氏吼道:“你閉嘴。”她又抬頭繼續央求道:“小姐,老身求求你了……我兒他大病初愈,這樣打下去,他會扛不住的。”

    王令儀急忙把李氏扶起來,說道:“三娘,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如果說二哥他們真的是偷了食房的母雞,就應該受到懲罰。但你放心,如果說食房的母雞沒有少,我也不會讓二哥他們受冤的。”

    只要有這樣一個承諾,李氏就放心了。就算她再怎麼糊塗,也能看得出來,這齣戲是王祖成和梁天昊這兩個王八蛋自演自導的。

    “呦!千戶大宅什麼時候跑出來你的三娘了。”余氏一直在台階上看熱鬧,越看越是高興,她不怕王義動手,只要一動手,王祖成就更有理由往死裡制王義。沒想到就在這節骨眼兒上,王令儀居然出現了,余氏慢條斯理的走下台階,一雙狐眸瞟了一眼王義,扭頭看著王令儀,陰陽怪氣說道:“儀兒,你是不是忘了老爺是怎麼說的了?”

    王令儀一時心軟,所以就叫出了三娘,她忘記還有餘氏這隻老狐狸在場,王令儀明白,余氏在說,王林正曾經說過不準王義和余氏認祖歸宗,所以他們不是千戶大宅的家人,也就不是三娘和二哥。

    王令儀現在只想救出王義和李光頭等人,不想和余氏正面交鋒,所以開口說道:“對不起,二娘!”她柳眉微微舒展,水靈雙眸之中仿佛含著一汪秋水,接著說道:“二娘,我們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整治家法固然沒錯,但也要講究證據,如果我們冤枉了王義他們,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辱沒了咱家的名望,相信爹爹臉上也不好看。女兒認為,問一問食房大廚,看看食房裡的雞到底少沒少。如果少了,加倍懲罰王義他們,如果數目正確,那就說明這只是個誤會,放了他們,您看如何?”

    余氏眼珠子微微一轉,紅的好像猴屁股的雙脣開口道:“好啊!梁大管家,去,把食房裡的大廚叫來。”她回頭意味深長的看了梁天昊一眼,笑著說道:“別忘了,把這裡的事兒向他交代清楚!”

    梁天昊自然明白余氏的話中意思,點頭哈腰,笑的時候,臉上的褶皺都湊到了一起,賠笑道:“唉!少奶奶,您放心!”

    沒想到的是,還不等梁天昊邁開他的狗腿子,王令儀在旁叫道:“慢著!”

    這可大出余氏意料之外,她心想:難道這小妮子今天是非要和我正面作對?梁天昊和王祖成都詫異的看著王令儀,只見王令儀露出她那兩顆標誌性的釁窩,笑著說道:“二娘,食房的大廚我已經給您帶來了。”

    話語剛落,就有一個四五十歲的老者從王令儀背後站了出來。

    原來,王令儀聽說王義和李光頭因一隻母雞被梁天昊告發,受到王祖成的庭杖之苦後,心裡就知道,這肯定是個圈套。別說是她,就連這個朝陽堡誰不知道,王祖成和余氏最見不慣的人就是李氏和王義。因一隻母雞這麼小題大做,顯然是遭人陷害。

    王令儀打定主意,本來想直接過去解救,但轉念一想,仿佛還缺少一點什麼。想來想去,她靈光一閃,除了證據之外,那就是“人證”。未免余氏和王祖成捷足先登,她急忙去食房把大廚叫出來,一同來到現場。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她使出了這個殺手■。想想,如果她當時少想一步,那就真是天堂和地獄啦!

    對於王令儀這招“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的戰術,王義、李光頭、董飛和李氏在心裡暗自叫好之餘,也為她心思這般縝密而讚嘆不已。

    而王祖成、余氏和梁天昊卻萬萬沒有想到,平時這個不顯山不漏水的大小姐,居然把他們這些老江湖給陰了一把。無奈之下,只能當場對峙。剩餘那兩個跑龍套的家丁心中則極是著急,期盼這場明爭暗鬥能快點結束,他們只是下人,得罪誰都沒有好果子吃,身為跑龍套中的一員,在這種氛圍之下,難免不會被牽連其中。

    “方大叔。”王令儀頭也不回,目光前視,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樣,說道:“咱們府上有沒有置辦母雞?如果置辦,應該有多少?現在剩餘多少?你一五一十的告訴二少奶奶,不得有誤!”

    方大叔點頭道:“是!二小姐!”他轉過身子,頭也不敢抬,這是王令儀教方大叔的,說是如果見了余氏,不要和她對視,否則她會把你牢牢記在腦海之中。方大叔低著頭,大聲說道:“回二少奶奶,大少爺,府上今年一共進了二十三隻母雞,還未開始結繩烹炸。剛才小的親自點算過,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三隻,一隻未少!”

    王祖成和余氏知道,他們輸了。梁天昊還不肯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搶著說道:“老方,你可數清楚了?真是一隻不少?是不是你數錯了!要知道,如果有什麼差錯,我非讓你卷鋪蓋卷走人。”

    “呦!梁大管家。”王令儀也學著余氏的陰陽不調口氣,說道:“您老人家好大的官兒威啊!現在大少爺,二少奶奶,還有我都在場,你就敢如此放肆。方大叔為王家服務了二十多年,是走時留,難道是您老人家說了算的嗎?”

    梁天昊尷尬道:“二小姐,是奴才魯莽!”說完,乖乖退到一旁。

    方大叔看到王令儀為自己撐腰,急忙說道:“大管家!小的點算了不下十遍,真的是一隻不多,一隻不少,絕對沒有錯!”

    王祖成一聽,一臉滿不在乎的模樣,把扁擔直接扔到那個壯丁手中,伸了一個懶腰說道:“梁大管家,你不是說有事和我商量嗎?今兒個天冷,走,我們回我房裡去說!”

    “噯!噯!噯!”梁天昊知道這齣戲到此結束了,跟在王祖成身後,向庭院外走去。沒想到,王祖成還沒走兩步兒,突然深呼一口氣,扭頭看著梁天昊,胸前一起一伏,一個巴掌上去,幸虧梁天昊反應快,沒有扇在他的臉上,直接打在了他的那頂價值不菲的貂皮帽子之上,就像是被砍了腦袋一般狼狽。帽子滾出好遠好遠,正好滾到一隻獵狗面前,那隻獵狗上前聞了聞,還不等梁天昊驅趕,扭頭,屁股對著正在撿帽的梁天昊,回到了自己窩裡,臥倒,呆呆的看著狼狽不堪的梁天昊。

    就在這時,梁天昊眼中閃過一絲殺氣,笑聲嘟囔道:“狗眼看人低!等著吧!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你們這群臭狗!”

    “梁大管家?”

    “噯!噯!大少爺……”梁天昊的臉色比雲無常,比風無形,急忙跑到王祖成身邊。

    王祖成笑著說道:“梁大管家,我乏了,有點走不動。”

    梁天昊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點頭哈腰,說道:“小的明白!”然後蹲下身子,王祖成直接爬在梁天昊背上。臉色憋的通紅的梁天昊,雖然顯得吃勁兒,但他還是一副笑容可掬的樣子。
mk2257 發表於 2011-2-21 21:56
正文 021章 【肺腑言,寒梅傲骨】
作者:醉入玄皇
    看著王祖成一副紈褲子弟的模樣,王令儀打心眼兒裡覺得無奈和悲傷,不管怎麼說,王祖成始終是她的弟弟,王林正始終是她的爹爹,她也不希望將來這個由祖上三四輩積攢下來的家業,就毀在王祖成手上。

    正當她在暗自搖頭的時候,忽然感到一股陰影擋在了自己身前,就像暴風雨來前空中出現的朵朵烏雲。王令儀聞到一股濃重的香氣,這股香氣整個千戶大宅只有一個人有……

    王令儀小心翼翼的抬起頭,就見余氏用她那雙如同狐狸眼一般的雙眸盯著她,赤紅的雙脣仿佛是咬過動物後留下的血漬,厚厚的粉底鋪在對方的臉上,就如鬼魅的雙頰一般——香的可怕,紅的可怕,白的更是可怕。

    “呵呵!”余氏的笑聲聲音很小,但卻十分尖利,猶如寒風,直往王令儀衣衫裡鑽,她微微抬起尖尖的下巴,輕啟紅脣,說道:“儀兒,二娘真是沒想到,你現在居然敢這樣和你二哥說話……你娘臨死之前最後一面見的是我,她對我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一定要照顧好你……呵呵!現在看來,你長大了,翅膀硬了,好像再也不用我的照顧了。”她邁開步子,仿佛一點聲息都沒有,走到王令儀身後,頭也不回,接著說道:“別怪二娘沒提醒你,在這個千戶大宅中,你要分的清,誰是人,誰是狗;誰是敵,誰是友。如果連這個你都忘記的話,就算是老爺,估計都沒辦法包你周全。”

    一股寒徹骨髓的冬風刮來,卷起地上幾片枯葉,王令儀站在當地,不禁打了一個寒顫。對於余氏這樣威脅的口氣,她還是第一次聽到。之前,余氏雖然對待王義和李氏就如同對待下人一般,但對她還是非常友好的。實際她也清楚,究其原因,只因為她不是男兒身,沒有和王祖成爭奪千戶這個位子的資格。但事實呢?難道真的只有這個原因?這個問題,只有餘氏最清楚。

    “小姐,謝謝你。”

    王義、李氏、李光頭和董飛,四個都挨打之人,互相攙扶著、一拐一拐的走到王令儀身前。王義先開口說話,但口氣並不怎麼和善。

    王令儀清楚,他受了委屈,在心裡並不怪王義,她淡淡一笑,說道:“二哥,我……”

    還不等王令儀把話說完,王義急忙搶著說道:“小姐,我只是一個下人,這二哥的稱呼,小的實在擔當不起。如果沒有什麼事,我們先回去了。”

    李氏、李光頭和董飛客客氣氣的向王令儀道了謝,四人轉身正要離開之時,王令儀叫住王義,一臉不悅,她畢竟是一個只有十幾歲的少女,心智還未成熟,心想: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免得你受皮肉之苦,而且還被二娘數落,我招誰惹誰了,難道我這樣也有錯嗎?為什麼你們每個人都對我這樣。

    王令儀越想越覺得委屈,上前一步,站在王義身前,怒道:“王義,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難道我救了你,還要讓我受你的氣不成?”

    現在誰的心裡都不痛快,尤其是王義,在二十一世紀他是叱吒風雲的年輕偶像,但當下卻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今天的恥辱已經觸動了他需要用性命來保護的自尊。雖然王令儀救了他,但對方卻是王林正的掌上明珠,也是王祖成心中的乖巧妹妹。不知道為什麼,王義始終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總是把王令儀和那些對他恨之入骨的歹人聯繫一起,也難怪他會對救命恩人王令儀發脾氣。

    王義見那些家丁僕人都散了,當著李氏他們的面兒不好意思說一些話,扭頭對李光頭和董飛說道:“二弟,三弟,你們扶著我娘先回去。”

    “哦!”

    既然王義發話,他們也不想厚著臉皮站在這裡,就先離開了庭院。

    王義見李氏他們走了,轉身看著王令儀,見對方雙眸微微打顫,仿佛能看到深邃的眼眸中含著淚水,長長的睫毛就像一把扇子,小嘴撅起,嘴角旁的兩顆釁窩也消失不見,他看在眼裡,疼在心裡,面對這樣一個楚楚可憐的妹妹,他實在不想說重話,但有些話不吐不快。

    “小姐,今天發生的事,你也看見了。”王義說道:“就為了一隻母雞,他們就可以把我和光頭往死裡打,甚至連我娘都不放過……”他越說越氣,深呼一口氣,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接著說道:“那個王祖……大少爺,他居然不顧及我娘的身子,狠狠用扁擔往我娘身上打,如果換做是你,你能忍嗎?”

    安靜了一會兒,王令儀理智了許多,比起王義他們十幾年來受的欺辱,她這點委屈根本不算什麼,她抬頭看著王義,說道:“二哥,你從小在千戶大宅長大,對大哥的脾氣是知道的。他是我們王家的寶貝,除了爹爹,誰都不敢得罪他。所以就養成了他現在這種性子,仿佛別人不能對他說半個不字。既然梁天昊說你偷了,你就認個錯兒,磕個頭。正所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韓信還能受胯下之辱,又何況是咱們這些個普通人呢?”

    王令儀說這番話本來是出於好意,但在王義聽來,卻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的感覺。他抬頭說道:“我承認?如果我承認,那今天我和光頭能不能活著走出這個庭院都另當別論了。我是奴,他是爺,他要誠心讓我們二更死,我們能活過三更嗎?”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王令儀現在真的有這種感覺,她的一番好意,為什麼又換來了王義對自己的大吼大叫,她接著說道:“你既然知道你是奴,他是爺,為什麼就不能忍一忍,為什麼要這麼執拗?照你這樣下去,以後我就是能保你一時,也保不了你一輩子。”

    王義看著王令儀一副蠻橫驕縱的樣子,心中那股無名火又竄了上來,冷哼一聲,說道:“多謝小姐!以後有什麼事,我王義一個人扛,不用小姐再費心了。”

    “你……”王令儀伸出芊芊玉指,指著王義,仿佛都要哭出來似地,她跺著腳說道:“王義,我算看錯你了。”

    王義氣極之下,扭身就走,還未走遠,又折了回來,補充道:“小姐,我雖然是下人,但也是人。既然是人,就不同於豬狗。人活臉,樹活皮,如果連一點點做人的尊嚴都沒有,那和豬狗有什麼區別?就算再來一次,我也不會選擇和那梁天昊一樣,每天過那就和豬狗一樣的生活。”

    在王義的大聲呵斥之下,王令儀終於委屈的哭了。她真的沒有想到,之前一直沉默掛念的王義,今天會變得這麼倔強。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二哥嗎?這還是那個處事小心謹慎,靦腆內向的二哥嗎?

    王令儀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使勁兒扔了出去,正好打中王義的脊背,她喊道:“給你藥!”

    瓷瓶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王義頭也不回,擺了擺手,說道:“多謝二小姐,這些我們下人應付的來!”

    王令儀望著王義一瘸一拐的背影,努著小嘴,哭喊道:“你死了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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