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傳說 作者:大篷車(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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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uryingx 2011-6-13 10:20:1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 47553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29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一章︰關進大牢

    他這般問來,小二尚未回答,柳二在人群中听的已是幾欲要暈去。肚中已是不知把那賴七罵了萬遍。怪不得這廝突然不見了,原來竟是做下這般勾當。他這一走無妨,只是剩下哥幾個卻是大難臨頭了。

    不說他詛咒賴七,卻說小二聞听杜公與相問,便將賴七來歷說了,又將賴七已是不見了一事兒說出。杜公與頓時沉吟起來。

    他在前正自沉吟間,那王禹在後面卻急的要上房了。他和焦挺一起送杜公與和陸謙上堂,焦挺自己去了,他卻心中放不下,便隨在後面,躲在屏風後面听著。此時眼見肖遙即將無事,想起那一杯不飲的一成份子,心下不由一熱。在屏風後低低喚了一聲“府尊大人,府尊大人,下官有事稟告。”

    杜公與耳中听到,眼光一轉,揮手令小二暫且退下。起身道“陸大人且先問著,本府去去就來。”陸謙一鄂,隨即頷首。這里已經問到此處,還有什麼可問的,定是杜公與要到後面想一下,這才托辭而已。

    杜公與來至後面,王禹接著。杜公與皺眉道“王大人究有何事,這般著急喚本府過來?”

    王禹上前一步,低聲道“大人,監當張承大人囑咐下官,有些事情要跟大人說說。”杜公與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冷冷的看他一眼,哼道“他既有事,何不自己來與本府說,卻要你來傳什麼話。”口中呵斥著,身子卻是往後堂走去。

    王禹眼珠一轉,面上顯出喜色,急忙快步跟上。到得後堂,見杜公與坐定,這才上前諂笑道“張大人正忙著計算稅利,一時脫不開身,這才囑下官與大人說知,似是對此案件有些線索。”

    杜公與“哦”了一聲,點頭道“講。”王禹道“張大人言道,這一杯不飲所繳納稅金有些問題。我大宋規定,行商稅金為百二之數,坐商為百四之數,然這肖遙仗著在鄉間民望,生生將稅金降至百三之數,雖說我大宋允許視情況浮動,然張大人認為,一杯不飲利潤豐厚,乃是暴利行業,應不在此範圍之內。只是眼見其勢力太大,一時不好辦理。今日得知此事,覺得此為不可多得之時機,望府尊大人能將之拖延一下,也好趁勢打壓一下。-====-如此不惟本府稅收政績可得提升,便是對本府之安定,亦是大有得益。故而讓下官轉告大人,望大人定奪。”

    杜公與捋須沉吟,半響方緩緩的道“哼,你等可知其身懷黑鷹令之事嗎?”王禹乍听黑鷹令三字,頓時面色大變,激靈靈打個冷戰,心中叫苦不迭。原來這肖遙果是大有來頭之人,那種師道豈是好惹之人,此番自己真是掉到洞里去了。

    想這些個上層角逐之事,自己這般小官牽扯進去,定是有死無生之局。心中想著,額頭已是落下汗來。

    杜公與又是冷冷“哼”了一聲,方道“本府判案,向以證據事實為準,汝等只做好自身之事便行,這些事非爾等多問的。”說罷,起身向外行去。

    王禹滿頭大汗,唯唯而應,哪里還敢多說。正自躬身相送之時,卻見杜公與走到門邊,又頓住身子,頭也未回的道“今日疑凶失蹤,本府自要再做調查,一時半會兒,這案子卻也難以遂決。”說罷,再不停頓,直往前面而去。

    王禹聞言一愣,隨即面色陰晴不定,想了想,這才直往外面而去。杜公與回到堂上,與陸謙對個眼色,見陸謙微微搖頭,心下安定。

    轉頭對下面肖遙道“肖遙,此番查至此處,那賴七卻不見了,這案子實是難以遂決的。要知不管如何,那賴七終是你一杯不飲中人,便是確定是他所為,卻也難以洗脫你之嫌疑,若是一旦其歸案後,咬定乃是你所主使的,也未必不可能。故而,本府暫不能放你離去。你且在此委屈幾日,本府這就發牌搜拘那賴七,想來也不會要多久。待尋到那賴七,自會還你公道。如此,你可服氣?”

    肖遙眼見他到後面轉了一圈,回來便做出如此決定,心中恚怒。此事查到這般田地,尚以此為借口羈押自己,豈會有什麼好心。

    當下細眉一挑,便欲說話。卻听那杜公與又道“本府知曉嘉陵縣郭氏與你關系非同一般,只是此事估計與他們當不應有何瓜葛。你且安心留在此處,便是沖著你曾為本府除去大害一事,本府也自不會虧待與你。”

    說罷,不待肖遙再說,突地抬起驚堂木一拍,喝道“將肖遙暫時押下大牢,好生看守。待賴七歸案,再來審理,退堂!”說完後,不再看眾人一眼,已是起身往後而去了。眾衙役同聲呼喝,恭送知府。

    陸謙微愣,不明所以,低頭沉思會兒,回頭深深看了肖遙一眼,未再多言,相隨而去了。肖遙聞听杜公與提起郭家,心頭一凜,這是**裸的威脅啊。眼見自己雖是不懼,但要真的鬧將起來,怕是對郭家多有連累。至于蹲會兒大牢,想來有黑鷹令的威懾,也不能把自己如何了。

    當下嘴角掛著冷笑,不再多說,只是向著墨硯使個眼色,便轉身隨著衙役下去了。堂上眾人眼見此結果,一時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無奈的出了府衙。眾人回到嘉陵,各自惶惶。商議半天,覺得事已至此,郭盛處卻是再也瞞不得了,便讓墨硯趕緊回去通報,其他人先自回去等候消息便是。

    墨硯心中淒惶,急急忙忙的向府中跑去。方才進的院里,迎面卻正遇上綠衣出來。眼見他滿面蒼白,六神無主的樣子,不由喝道“小墨硯,如何跟丟了魂兒一般?不在店里幫襯著,卻跑回來作甚?當心二郎罰你!”說著,掩嘴而笑。

    墨硯此時哪里有心思跟她說笑,听她提起肖遙,不由面色一慘,搖頭沮喪的道“但要二郎無事,他便怎麼罰我也是好的,唉。”嘆口氣,卻是不再理會呆厄的綠衣,轉頭直往郭盛處跑去。

    綠衣呆了半響,面色忽變,急急往後跑去,通知小妹去了。墨硯到得廳前,听的里面郭太公與郭盛正自說話,心中一酸,大哭著已是沖了進去,撲地跪倒,泣道“大郎,快去救救二郎吧。”

    郭盛與郭太公正自說著肖遙,听的墨硯這鬼哭狼嚎的一嗓子,不由嚇了一跳。郭盛定定神,望著墨硯喝道“哭些什麼?到底何事,二郎又怎的了?還不快快說來!”

    墨硯勉強抑住悲聲,這才將事情前因後果細細說了。郭盛越听越怒,待得墨硯說完,不由的拍案而起,怒道“這分明是有人設計害我兄弟,那狗官怎麼如此昏聵!走走,你這就帶我前去,與那狗官理論一番。”說著,已是大步向外走去。

    郭太公忽的喝道“還不與我站住!”郭盛一愣,回身道“爹爹,怎麼?”郭太公怒道“此事即知是人設計,你無憑無據的沖去大鬧,又濟的何事!豈不是自投羅網,徒自讓人詬病!糊涂!”

    郭盛一鄂,轉身而回,頹然坐倒椅子中,悶道“那此刻怎麼辦?二郎已被下入大獄,可莫要被那班賊子害了。”

    正說著,忽聞廳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郭小妹滿面蒼白的進來,後面綠衣緊緊扶住。

    郭氏父子俱皆一愣,對望一眼,不由都是嘆息。郭小妹進的廳來,看了看二人和退立一旁的墨硯,方才顫聲道“爹爹,大哥。二郎究竟何事,休要瞞我。”

    郭太公心中疼惜,溫聲道“乖囡,你無需擔心。二郎不過沾惹了點小官司,為父正與你兄長想法子呢。以二郎交游之廣,又身懷經略相公的令牌,必不會有事的。你只管回去歇著,這里自有為父與你兄長打理。”

    郭小妹貝齒緊咬櫻唇,珠淚在眸中滾來滾去,微微搖頭道“爹爹休要瞞騙女兒。正因二郎如此背景,官府尚敢動他,定是出了大事,女兒又如何放得下心。還請爹爹坦言告知,兒雖是婦道人家,也能幫著想想主意的。”

    郭太公聞言長嘆,看了郭盛一眼,搖頭不語,郭盛亦是沉默。小妹明眸含淚,看看二人,心中更是焦灼。眼見墨硯低頭啜泣,不由輕聲道“墨硯,你且說來,究是何事?”

    墨硯心中為難,抬頭看看郭盛,見他嘆著點頭,方才將事情又說了一遍。小妹听完,珠淚終是忍不住,順著光潔的粉腮滑落。顫聲道“他們好毒!這是明擺著要致二郎于死地啊。那賴七一旦此時出了事情,二郎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是洗不清了。大哥,此時當先尋得那賴七才是,遲了,恐是定有變故!”

    郭盛一驚,猛然而省。霍然起身道“正是,幸得妹妹提醒。為兄這便安排人去找。”轉頭見郭太公也是點頭,這才急急忙忙的奔了出去。幾人正自垂淚,忽聞下人來報,有客來訪。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二章︰佳人夜奔

    卻說眾人正自難過,忽聞有人來訪。-====-待到將人迎入,卻是蜀中三鷹來了。他三人自嘉陵見肖遙被帶走,便與眾人商議,各自回去聯絡交好,若是官府能秉公辦理,自當罷了。若是不然,便是反了,也要將肖遙救出,決不能讓肖遙被官府害了。

    眾人俱皆點頭,紛紛去了。三人這才往成都府趕去,及至到了,卻听聞肖遙已被下了大牢,登時大怒。老三怒鷹盧天仇當時便要直接殺進去,將肖遙救出。

    盧天英急忙攔住。道是此時一來不知大牢內安排,二來只他們三人,恐是便殺了進去,也難將人救出。暗料以肖遙的一身本事,若是非自己願意,恐是無人能攔得住他。此番既是二哥自己進去,想來定是有其原因的。

    盧天放亦是勸阻,盧天仇方才勉強應下。兄弟三人細細商議一番,盧天英猛然省起,肖遙結義大哥郭盛正在嘉陵,此事當先和他通通氣。若是真的等眾兄弟聚齊,行那殺官劫獄之事,可莫要連累了他們才是。當下與兩位兄弟說了,這才往嘉陵郭府而來。

    郭太公听著這三人如此大膽,不由的愣了半天。小妹在听的有人來時,已是躲入屏風之後。此時听的盧天英所言,心下感動,卻也大是不以為然。

    耳中不聞父親說話,只得在屏風後道“三位英雄高義,奴家先帶二哥謝過了。只是此事萬萬不可。不說這般行事只能使的二哥罪名坐實,便是對于眾位英雄來說,冒此大險行事,卻也不能保得事情順利。一旦有所損傷,恐是二哥也不會答應。”

    盧天英三人听得屏風後有人發話,俱是一愣。郭太公此時已是回過神來,見三人臉色緊張,道“此乃老兒小女,三位英雄不需驚疑。”

    盧天英等點點頭,卻對著屏風道“姑娘所言雖是有理,只是若讓咱們坐看二哥被官府害了,卻是絕不敢為的。某等來此之意,便是提前給諸位訊息,一旦有所動作,還請各位早早準備,免得受那池魚之殃。某料那官府定不會放過諸位的,還望太公三思。”

    郭太公听得大是皺眉,心中不由叫苦。若是依著這幫人如此鬧法,難不成自家全家要去落草不成?只是礙著三人乃是為了救援肖遙,這話卻是說不出來的。~~~~

    郭小妹卻在後面接道“三位英雄且不急起事,今日之事,還有一絲挽救之機。只要尋得那賴七出來,定能將二哥罪名洗去。奴家只怕那幫人既是設下此計,恐那賴七要被人所害,若是那樣,二哥當真是冤屈難雪了。故而,此時若是眾位英雄能先尋得賴七,方是正途,總好過去殺官造反,還望三位英雄三思。”

    她平日實是極羞澀之人,今日遇上肖遙之事,終是忍不住站出來說話。卻是盡顯其聰**黠之處。盧天英三人固然大是佩服,郭太公也是捋須點頭不已。

    盧天英起身抱拳道“姑娘睿智,我等佩服。這便傳下綠林令,定將那賴七尋來便是。只是若那賴七一旦有變,不知姑娘將作何打算?”

    屏風後郭小妹心中一疼,珠淚暗凝。若是二郎當真不得洗冤,又怎能眼看著他被害。若有這些好漢相救,自己便隨著他去做強盜也是願意的。只是這般做為,恐是要將郭家斷送了。自己一人也沒什麼。但是老父年邁,偌大家業在此,自己又如何能做的這主呢。一時間,心中左右為難,竟不知該如何回答。

    正自哀傷之際,耳中卻听得郭太公緩緩道“三位好漢高義,我郭家謹記在心。若是真到那一步,說不得咱們也只好往那別處避一避就是了。老兒這便令人收拾行裝,早做準備吧。”

    蜀中三鷹听得大是點頭,對望一眼,齊齊起身,抱拳道“老太公果然高義。如此我三人非不得已,絕不行那最後一步便是。先行告退,若有消息,定當使人急來報之。告辭!”說罷,三人已是轉身向外而去。

    郭太公起身相送,郭小妹亦自屏風後走出,她方才听得爹爹如此說,心中激動。知曉乃是爹爹為了自己之故,方才會有這般決定的。此時望著老父蒼蒼白發,一時竟是無語凝噎。

    郭太公回身慈愛的看著她,眼中無盡的父愛,濃的化也化不開。郭小妹再也忍不住,縱體入懷,大哭道“爹爹,女兒不孝啊。”

    郭太公微微搖頭,輕撫小妹秀發,嘆聲道“傻孩子,但使你能幸福,爹爹哪里不能去的。銀錢沒有了,咱們可以再賺,家產沒有了,咱們可以再置辦。但要是人沒了,可是甚麼都沒了啊。”

    小妹伏在父親懷中,不住點頭,眼淚淚水卻是怎麼也收不住。太公又道“今日已晚,明日讓家人陪著,你自去看看二郎。多使些銀錢,休叫他在里面受了委屈。”小妹粉面微紅,卻是並沒拒絕,只是極輕微的點了點頭。旁邊綠衣早已是滿面淚痕。

    不說他們這邊全府齊動,各自安排,單道那隨著肖遙一路追到嘉陵的扣兒。她人小腿短,等她追了出來,不消說那個來報信的小二,便是肖遙也早已走的不見了蹤影。尚幸她記得道路,一路緊趕慢趕,尚未到嘉陵縣,已是迎著肖遙等人,正往成都府而回。

    扣兒大驚,急忙跟上。及待到了府衙,見了整個過程,心中不由焦急。急急回碧漪摟,向漪月報知。

    漪月得了扣兒回稟,呆呆的坐于凳上,半響無語。她自不是一般女子,處于這煙花之地,所見極多,心思更是靈敏。自扣兒一番話中,已是明白里面關竅。只是她身處此地,卻是如何也幫不上忙的。一時間,心中悲苦,無法遣散。左思右想之下,忽的靈光一現,有一條路倒是可以一試。

    只是想及這條路,心中的無限委屈和悲傷卻是再也忍不住。定定望著外間一直不曾停下的小雨,情淚恣流。“二哥啊二哥,月兒為你這般犧牲,你可能知曉?日後你與佳人花前月下之際,可能知曉,曾有一個女子對你鐘情至此。”漪月眼望外面風雨如晦,心里的悲傷,亦如那雨滴一般,連綿不絕,沒有停盡。

    天空中的烏雲愈發密集了起來,陰陰的,烏沉沉的似要壓倒人們的頭頂。那雨便在一霎那間,突地大了起來。似是老天亦在為此人間不平之事,掬一把悲憤之淚。一道銀光劃過長空,天地間驀的一亮,隨即無邊的黑暗再次吞噬了一切,“喀喇喇”一聲巨雷響起,在天邊回響不絕。。。。。。

    成都城巨大的城門,在兩邊士卒的奮力推動下,吱吱嘎嘎的將要合並。城內街頭盡處,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一個聲音高聲喝道“且休關門,某有緊急軍務立要出城!”

    兩邊士卒一愕間,那馬已是潑風般馳近,馬上一人穿著正是兵馬督司的服侍,大雨中,早已渾身浸透。只是來至近前,並未停留,卻是將手一揚,亮出令牌,隨即緊加一鞭,潑喇喇一陣風般出了城門,瞬即消失于遠處。

    兩邊軍兵一陣面面相覷。“乖乖,這般晚了,頂風冒雨的這麼急的奔行,難不成有什麼事發生了?”“唉,天下太平久了,總是有些事兒要出的。”“行了行了,這些關咱們屁事,只管守好城門就是。來來,關門關門。”幾個士卒紛紛議論著,手中卻是再次發力,沉重的大門,便在轟的一聲中,緊緊閉上。這個夜晚,注定似是充滿著躁動,喻示著一絲不平靜的氣息。

    定更時分,成都城的風雨更是大了起來。天空中金蛇亂舞,轟聲隆隆。雲團一塊一塊的堆積在一起,漆黑如墨。勁風恣意的在空無人跡的市井間奔過,帶起陣陣嗚咽的歡叫聲。大雨似瓢潑一般,傾倒而下。

    “砰砰!砰砰砰!”急促的敲門聲,在風雨中突兀的響了起來。郭府大門後面,管家郭定披衣而起,低低嘟囔幾句,隨手拽了件斗笠扣在頭上,提著燈籠出來。

    听著那緊一聲慢一聲的敲門聲,連忙叫道“來了來了,莫敲!莫敲了!”許是听到他的話音,敲門聲終是停下。郭定將燈籠放下,拉開門閂,將門放了道縫兒。探頭向外看來。

    門外一個一身紅衣的小妮子,正在滿面焦急的站著,手中尚自拿著一塊石塊,正欲再往門上敲來。眼見郭定露出頭來,不由一喜。隨手扔下石塊,撒腿往後跑去,口中叫道“小姐小姐,門開了門開了。”

    郭定一愣,這女子瘋瘋癲癲的,不知在做什麼。順著她身影看去。卻見漆黑的拐角處,一輛馬車正自靜靜的停著。那小妮子奔過去,說了幾句。便見車簾一掀,先是一把翠綠的油紙傘伸了出來。

    隨著那傘後,一只雪白的柔荑輕扶車轅,一個嬌俏的身影已是現了出來。便在那紅衣小妮子的扶持下,款款下車。風雨的暗夜中,裙裾輕揚,天地間似是突然亮了起來。。。。。。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三章︰為你而嫁

    郭定呆呆的看著,只見那兩個女子碎步輕移,在漫天的雨滴濺起漣漪的地面上,猶如是凌波而行,梟梟渺渺的飄行而至。

    眼前現出一張如詩如畫般的芙蓉玉面,白玉般的面龐上,透出絲絲暈紅,瓊鼻挺翹,櫻口丹朱。只是那如黛翠眉之間,籠著層層憂思。一雙剪水雙瞳中,波光粼粼間,卻滿是惶急之色。整個人兒,嬌俏俏的讓人生出無限憐惜。旁邊小女雖是尚未張開,只是那般美人兒的媚態,卻是初露端倪。

    郭定心中不斷的念佛,今日這般大雨實在是邪門之至。多少年都沒見過了,要知此時尚未入夏,一場大雨竟是自早至夜,不但毫無停息之意,反而越下越大。老人們都是念叨著,不知什麼妖魔現世,才引發這般異象吧。

    便在這種情景之下,暗夜之中,突地來了兩個這般絕色美人兒,該不是什麼狐怪之類的上門了吧。

    郭定心中打鼓,不敢出聲,只是那門愈發*的緊了些。那女子走近來,眼見郭定滿面驚駭之色,不由面上顯出一份苦澀。對著郭定微微一福,嚶嚶嚦嚦的道“老人家,奴家乃是碧漪樓漪月,今有事關肖二哥生死之事,前來求見郭老太公。還望老人家代為通稟一聲。”

    郭定初聞漪月說話,心中不禁一顫,這小娘子說話聲音煞是好听,怕不和咱家姑娘一樣了。只是听的後面肖二哥生死幾字,頓時雙目睜大。仔細看了看二女一眼,方才沉聲道“有勞二位姑娘稍待,老奴這就前去通稟。”

    見那女子點頭,方才將大門關上。微一沉吟,提了燈籠直往後面跑去,卻是先自向郭盛報知。

    漪月站在門外,不由的心中又是淒苦,又是慌亂。她今日乍聞肖遙下獄的消息,急切間想不起辦法。只是焦急間,忽的想到杜瓊。此人既是杜公與之子,話里言外又是對這事好像早知了。若是自己應了他的婚事,說不定倒能得他相助,救了二哥出來。自己本是煙花女子,絕非二哥那般人物良配。只是一片痴情又怎的排遣,此時但能救得心儀之人性命,為他做些事情,卻是甚麼也值得了。

    當下也顧不得天色已晚,急使人去請杜瓊前來。 扣兒聰慧,見了漪月臉色,已是知曉,不由大哭。漪月心中悲苦,受了扣兒撩撥,亦是忍耐不住。主僕二人抱頭而哭,相悲身世。

    二人正自哭的傷心,媚娘進來,眼見二人模樣,不由嘆息。她自知曉這個女兒心思,只是寄身于此,卻是甚麼都不須想了。眼見二人哭的天昏地暗,肝腸寸斷的,遂輕輕上前,攬住二女,嘆道“女兒,莫要哭了。你既決心已下,便當將事情做好,免得留下手腳,不能得利反受其害。那杜衙內已是到了。”

    漪月一驚,抬起一張梨花帶雨的俏臉,看看媚娘滿眼關切,輕輕點頭。拉過扣兒對媚娘道“媽媽,女兒寄身此處,幸得媽媽照看。今日為救二哥,便要拜辭媽媽而去了。媽媽的恩德,女兒只能來世再報。臨去之前,有一事還想請媽媽應下。”

    媚娘微微搖頭,亦是落淚道“月兒不需多言,扣兒我自會照應好她,你不需擔憂便是。”扣兒在旁听的大驚,跪地哭道“小姐,如何不要扣兒了?小姐,你留下扣兒吧,扣兒以後定會好好伺候你的,你莫要趕扣兒走啊。”

    漪月心中悲痛,只是搖頭不應。旁邊媚娘拉起扣兒,嘆道“傻孩子,你家小姐是不要你再走她這路子,你若跟了去,又怎麼逃得了那杜衙內之手。你若心疼你家小姐,便好好尋個有本事的人嫁了,以後或許還有救得你家小姐的一天。這會兒,卻是不要再來添亂了。”

    扣兒這才省的,心中感動之余,更是痛哭不已。媚娘眼見不是事兒,便將扣兒拉住,回頭囑咐漪月趕緊收拾下,這才拉著一步三回頭的扣兒,急急走了。

    漪月想及肖遙,心下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咬咬牙,取過銅鏡,對鏡重新上妝。鏡中一張宜嗔宜喜的玉容上,彎彎的細眉,如雨後的遠山起伏,瑩瑩雙瞳如兩灣甘冽的山泉,波光粼粼中漾著一片輕霧。

    取過眉筆,細細的勾勒,神情專注。將那眉梢修的淡然而俏致,精致而婉約。一筆筆的畫著,心中卻是陣陣的揪疼。肖郎啊肖郎,奴家這卻是在為你而畫,你可知否。心中念著想著,又是取過一張紅沾,將那櫻唇輕抿,紅艷艷的似多汁的櫻桃。只是那滿面的粉霜,為何卻是如此的不願,合著淚水滑下,遺落出道道的傷心,讓她撲了一遍又一遍,卻怎麼也是難以掩蓋。

    她呆呆的看著鏡中的佳人,努力的擠出一絲淺笑,只是合著那恣意而流的情淚,卻怎麼也是顯出一份淒婉。笑容漸漸斂去,腮邊掛著的淚滴晶瑩,燭火的映照下,猶如兩粒珍罕的寶石。

    這般美麗的姿容,曾有多少人為之痴迷。可她只想讓那心中的人兒能看上一眼,哪怕只有一眼,她曾經多麼的期望,那雙清朗的眼楮內,也能泄出一份痴迷。她曾以為終有一天會的,終有一天會的。可是現在,這個卻突然離得如此之遠。遠到明明盡在咫尺,卻怎麼也走不過去。。。。。。心中情傷不能自抑,驀地伏案大悲。

    門外傳來一聲輕嘆,媚娘的聲音響起“女兒,杜衙內來看你來了。”漪月啜泣中,身子一顫。緩緩抬頭,昔日明媚的眸中,不再有光彩,嗆嗆然透著一層灰色。頭也未回的道“請杜衙內稍候片刻,女兒這便出來了。”

    門外的腳步聲遠去,漪月臉上的淒迷漸隱,代之而起的卻是一份決然。待到救得肖郎出來,這份花容月貌也便自毀去,不再顯現人間。她,只為一人綻放,只為一人而美麗。

    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鏡中的容顏,轉身走出房門。門外風急雨狂,陰霾的天空一如她此時的心情。

    進到別廳,杜瓊一身白衣,輕搖折扇,靜靜的坐在上首。聞听腳步聲響起,扭頭看來,眼中不由的閃過一絲驚艷。佳人非是只在歡笑時美麗,便是那一顰一蹙,俱是風情無限。此時的漪月心中悲苦,泫然欲泣中,更顯一份嬌柔,使人平添無限愛憐。

    哈哈一笑,杜瓊起身抱拳,朗聲道“月兒深夜相召,可是已然想的明白,要給杜某一個答案了嗎。”說罷,手中折扇忽的急搖幾下,得意與激動之情盡現。

    漪月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先是微微一福,方才輕聲道“奴家蒲柳之姿,能得杜衙內看重,自是有幸的緊。只是,今有一事相求,若是衙內能幫漪月做到。漪月便梳起轡髻,願做衙內房內人。”

    杜瓊眼內閃過一道狂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月兒只管講來,這成都府內若說某做不到之事,怕是不多。更何況是美人兒相求,杜某定當為你辦的妥妥帖貼便是。”說著,已是近身向前,輕輕拉住漪月的柔荑。

    漪月聞言一喜,待被他握住玉手,身子忽的一僵,隨即努力平復心中的厭惡,任他握著。抬頭緊緊盯著杜瓊的眼楮,緩緩的道“衙內這般錯愛,奴家很是感動。如此,便請衙內救出肖二郎,當他遠走高飛之日,便是奴家進的杜家大門之時。”

    杜瓊滿面的痴迷,不停的點頭。只是忽的反應過來,滿面笑容頓時斂住。心頭的嫉妒霎時如同毒蛇噬咬,狠狠的甩脫漪月的小手,在廳中來回的急走。呼吸急促間,驀地停住步子,回頭怒喝道“你可是為此才答應嫁與我的嗎?他便讓你值得如此犧牲?你說!”

    漪月面色平靜,淡淡的看著他道“衙內何必計較這許多。衙內要的是奴家的身子,只要衙內做到此事,漪月絕不食言。”

    杜瓊面色鐵青,頭上青筋崩起,狠狠的盯著漪月。二人俱不說話,只是靜靜對立。良久,杜瓊突地大笑起來,笑聲如同受傷的野獸嚎叫。轉身大步向外走出,漪月靜靜的望著他,一顆心卻是不斷的下沉,下沉。

    杜瓊走到門邊,突地站住。回頭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你想救那個人,趁早死了這份心吧。他得罪人太多,偏偏又日進斗金,嘿嘿。若只是如此也還罷了,偏偏又身懷黑鷹令,他只道身後有勢力依*,卻不知我官府大牢可是那般好進的?人家若不想死,如何能讓他活著出去再來報復?這兩天,便是他的死期!你便好好為他招招魂吧!至于我倆的婚事,哼,卻由不得你。”說罷,憤憤然轉身而去。

    漪月听的心頭大震,杜瓊話中之意,分明是說那些人馬上便要下毒手了。想二哥身在大牢之中,雖是一身本事,卻又如何能得逃脫?自己百般設計,終卻是一場好夢。心中想著,一時間天地間似是死寂一般,杜瓊後面的言語卻是再也沒有听到。不知過了多久,肩上一沉,卻見媚娘手中挽個包袱,輕輕拍她。扣兒隨在身後,滿臉的卻是激動之色。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四章︰雨夜闖大牢

    漪月茫然的看著媚娘,媚娘嘆口氣道“女兒,此地已非你存身之地了。 為娘能做的,便也只有這些了。你快快去吧,尋個隱蔽的所在,找個安生的人家嫁了,這一生都莫要再回成都府來了。”

    漪月身子一顫,眸中仍是一片迷茫,抬眼望著媚娘道“媽媽,此言何意?要女兒到哪里去?”

    媚娘嘆口氣,媚媚的眼中卻不見昔日的魅惑,只是一片的慘然,看著漪月輕輕的道“為娘做這營生本非得已。今日如何能見你身入囚籠?此地只要一日那杜公與尚在,你便莫要回來,只管往遠處避著。那杜瓊為娘自有手段應付,你不必擔心。這便帶著扣兒去吧,為娘外面已給你預備了馬車。你當急速而行,謹防消息走漏。”

    扣兒亦是上前挽住她手,歡聲催促。漪月心中驀地升起無限的溫情,看著媚娘那光潔的面頰,不由的跪倒泣道“媽媽如此相待,這般大恩,月兒來生結草餃環也必報答。”

    媚娘急急扶起,催促道“莫要再說了,趁著雨夜天黑,先往城中尋個隱密之處躲著,明早城門一開,速速離去。快快走吧!”說著,已是將二人直向外推。

    漪月只得與扣兒再次拜別,這才淒淒惶惶的登車而行。眼望著碧漪樓在風雨中漸漸不見,漪月終是忍不住大哭。扣兒問起要去何處,漪月心中悲苦。天地之大,哪里又是淨土?此刻,二哥命在旦夕,自己又怎能割舍的下。

    想到此處,抬手撫了撫扣兒的頭頂,輕輕的道“扣兒,我這便要往郭府一行。二哥命在須臾,耽擱不得。姐姐此生已是無趣,便是隨著二哥去了,倒是一個歸宿。你年紀尚小,不若自己逃命去吧。”

    扣兒一愣,忽的哭道“小姐莫要如此說,扣兒今生便是跟定了小姐。便是死了,黃泉路上,也好照應著小姐。”說罷,掀開車簾,吩咐了車夫幾句。就這樣,這才直往郭府而來。

    漪月立在台階上,心中想著前事,不由的唏噓。耳中已是听的郭府里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隨即,大門大開,一個人影已是風一般沖到眼前,急聲道“我兄弟怎樣了?我兄弟怎樣了?”

    漪月聞聲抬頭,卻見一個英挺的男子,正自滿面焦急的站在眼前,渾身酒氣薰然,一雙眼楮已是滿布血絲。<<>>狂躁的氣勢,直如同一只危險的野獸一般。

    心下一驚,身子微退半步,險險跌倒。扣兒一旁急忙扶住,轉頭怒道“咱們好心前來報信,你這人如何恁的凶惡!”

    來人正是郭盛。他今天在外奔波了一天,連肖遙都沒去探看。只想著時間緊迫,只要尋到那廝,自己兄弟定然無事,那是再見也是不遲。哪料到,那賴七便如同人家蒸發了一般,卻是沒有一絲消息。心神俱疲之下,回到府中,自己已是喝了一斤多酒,正自昏然之際,猛听到郭定的來報,頓時激靈靈驚醒。三步並作兩步間,已是沖到了門口。眼見前面站著兩人,便連男女也未看清,便急惶惶的開口問起。

    此時,被扣兒一喝,登時清醒。看清眼前乃是兩個女子,隱隱記起郭定說是碧漪樓的漪月小姐。連忙叉手唱諾,賠禮道“小姐休怪,郭某心急兄弟安危,多有失禮,尚望恕罪。只是小姐所說我家兄弟生死之事,究是何事?還請告知。”

    說罷,兩眼已是死死盯住漪月。旁邊郭定已是跟來,眼見這模樣,微微搖頭。輕輕拽拽郭盛,向門里指指。郭盛猛省,連忙側身請二女進入。

    漪月定定神,微微一福還禮道“這位想必是郭大郎了,奴家漪月有禮了。大郎為二哥之事焦急,人之常情,漪月不敢怪罪。”說著,見郭盛讓二人進去,遂輕輕點頭,隨著郭盛一路進去。

    到得前廳,郭盛請漪月坐了,便迫不及待的問起方才的問題。漪月輕輕一嘆,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細說了。唯恐郭盛對自己煙花女子的身份有所懷疑,便含羞將自己,如何準備以下嫁為條件,讓杜瓊救出肖遙的事情,也細細的說了。口中說著,想及當時的心情,不由的又是雙眸凝淚。

    郭盛聞听漪月所傳訊息,不由的心中狂震。這班人竟是看上了自家的財富,對自己兄弟竟是要下黑手了。又驚又怒之際,卻也對漪月大是感激。這女子雖處身那般污濁之地,但能潔身自好,又對二郎這般情重,兩次奔走報訊,這次更是準備犧牲自己,這般女子當真可敬!

    郭盛起身對漪月一禮,誠懇的道“某代我家二郎,這里多謝小姐了。小姐此時既是暫無去處,若不嫌棄,還請暫住在此。有些事情也好相互商量下。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漪月抹去眼內珠淚,待要不應,卻又委實割舍不下肖遙。見郭盛雙眸中甚是真誠,方盈盈拜謝。郭盛遂讓管家郭定給二女安排住處,囑咐今晚先不要去擾太公了,待得明日再說。

    郭定應了,自使人將二女帶下安置。眼見郭盛在廳中走了幾個來回,突然頓住腳步,又對郭定道“定叔,今日之局已不得不做最後一步了。某這就去聯絡蜀中三鷹兄弟。明日你稟告我爹爹,讓他們趕緊收拾,覷準機會就出城,莫要停留才是。”

    郭定大驚,忙問道“大郎要現在出去?”郭盛點點頭,沉聲道“二郎生死未卜,身陷險境,某不能坐視,今日之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說罷,不再理會郭定,轉身回房,拎了短刃,徑自出府去了。這邊郭定呆愣半響,只得長嘆一聲,自去安排諸事。

    卻說郭盛出的府門,心中一股怒火勃勃不可遏止。這些個貪官,借著一點小事,便要害了自己兄弟性命,竟只是為了謀奪兄弟的產業,實在是可恨可殺。他一路前行,大雨雖然冰冷勁疾,卻是怎麼也澆不息那心中的怒火。

    不多時,前面不遠處現出一座龐大的建築,正是府衙大獄所在。郭盛走至近前,腳步一停,望著那高大的獄牆,心中突地一陣的急跳。自己兄弟就在里面,听了漪月所言,不知那班賊子何時會下手,現在卻不知是否已經。。。。。

    眼見此時已是二更時分,獄卒除了巡視的外,盡皆歇了,若要探視定是不會允許。只是他此時心中如何還能再等到明天,四下看了看,已是有了主意。今晚卻是無論如何也要進去一探,便為日後劫獄,也得先了解下地形才是。

    當下將短刃背到背上,扎束一番,順著獄牆外一棵大樹,已是蹭蹭的爬了上去。順著延伸入牆內的枝杈,已是翻身而入。

    這大獄分三處,分別是外監、女監和內監。外面兩處守備並不很嚴,只有內監乃是重犯看押之地,不惟牆體厚實,且多布機關。內監上空更是拉著天羅網,網上遍結銅鈴,若是有人自上空逃脫,定會觸動警鈴。

    內外監有甬道相連,四面皆是高牆,東南角處尚有一座獄神廟。郭盛一路小心潛行,避過幾處巡邏士兵,已是接近了內監的所在。眼見甬道雖是寬敞,卻是毫無障礙物可供躲避,其中尚不時的有兵丁巡視,郭盛不由的頭疼。

    隱在暗處,默默計算兩隊兵丁出現的間隔時間,待得幾次之後,心下有數。眼見一隊兵丁已是走至盡頭處,不再猶豫,縱身而出,直往牆下一處水井落去。他方才觀察良久,這甬道內,也只有這水井尚堪躲避了。只要落入抓住井壁,便可得一時空擋,足以躲過來此巡視的兵丁了。

    如此幾次起落,已是趨近內監前面空地處。眼見對面大牢門上方,塑有一個碩大的狴犴頭像,森然的注視著前方,平添一股威嚴之氣。

    郭盛隱身暗影處,偷偷打量,暗思潛入的方法。今夜能這般順利的潛至此處,卻是仗著那老天幫忙,這般大雨瓢潑,無星無月的,以他身手確實難以被人發覺。只是到了此處,也是不由的頭疼。

    休說潛入大牢,便是前面這片開闊地,無遮無攔的,怕是動作稍慢,便會被發現,屆時萬箭齊發,任你武藝再高,登時也會變成刺蝟。

    眼見牢內隱有燈火閃動,知道定是內監獄卒治所,順著向兩邊看去,牆壁上方,一人多高處,隱有一排黑影,郭盛不由大喜。他今日本未想著憑自己一人之力,就能將肖遙救出,來此也不過是查看地形,再者就是看看肖遙是否還活著,心里求個安定。那排黑影顯然正是各個牢房的天窗,自己正可從那里探看下兄弟。

    心中打定主意,深深吸口氣,趁著閃電剛過之後的黑暗,一個身子已是直竄出去,其勢快如狸貓,幾個墊步下,已是趨至那厚牆之下。仰頭看看上方的小洞,微一沉思,將背後短刃取下。這把刀乃是他自西夏地界淘換來的寶貝,鋒銳異常,貫力之下,普通刀劍,一斬便折。此時只要躍起後,將之插入牆壁,便可定住身形了。

    默默吸口氣,將全身放松,霍然睜目處,雙足發力,一個身子已是忽的躍起,堪堪將要下落之際,右手調集全身力氣,對著面前石壁已是奮力刺去。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五章︰兩女的初次見面

    暗黑的雨夜之中,成都府大獄的內監外,一個健碩的身影拔地而起,手中短刃閃現如同閃電般的光芒,便在郭盛右臂一動之際,“嚓”的一聲輕響,那光芒頓時消失大半,正是一刀插入牆體內。

    郭盛身子懸空,驀然定住,身子晃了幾晃,方才穩住。眼見那小洞便在觸手可及之處,當下伸手攀住窗台,便要往上*去。

    便在此時,黑夜里驀地傳來一陣哈哈大笑,隨即各處房屋紛紛亮起燈火,將整個內監之前,照耀的一片通明。燈火掩映下,無數的羽箭閃著森森的寒光,紛紛指向尚自掛在牆上的郭盛。瓢潑的雨柱,在光影里,如同道道長鞭,轟轟雷鳴聲中,郭盛心底不由的一陣冰涼。

    隨著那得意的笑聲響起,知府之子杜瓊和監當官張承之子張洞,已是緩步而出。張洞望了牆壁上的郭盛一眼,轉頭向著杜瓊抱拳笑道“杜兄果真高明!料得漪月那賤人定會報信給他們,窩下良弓,果然是侯的了這只猛虎啊。”說罷,哈哈大笑。

    杜瓊面上閃過一絲得意,手中輕搖折扇,淡淡的道“張兄過獎了,不過雕蟲小技耳。此人亦是嘉陵一霸,家世豪富,某知令尊早有相謀之心,今日不過順勢而為罷了。不過在下卻只是要出口惡氣,對其他卻是沒有興趣的,張兄可自行處理,在下不會參與,張兄當記住了!”

    張洞微微一鄂,眼中閃過一絲惱意,隨即面上卻是堆笑道“好說好說,小弟知道府尊大人清廉,家教甚嚴,自不會給杜兄添堵,嘿嘿。”口中說著,心中卻是暗罵不已。這杜公與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背地後還不知什麼男盜女娼呢,偏生這個杜瓊也和他老子一樣,總是一副清廉自守的模樣。若真是如此,他家並無什麼營生,那萬貫家財卻又是從何而來?

    心中雖是咒罵,面上卻不敢稍露異樣,只是隨口奉承著。杜瓊面色傲然,怡然自得的領著。

    郭盛此時已是落下地來,拎著短刃,怒目而視,心中暗暗叫苦。原來漪月也是中了人家的套兒了,只是自己這般沖來,也是魯莽了。現下落在這些賊子手中,定是有死無生之局了。 聞听那二人對話,敢是那監當官張承,對自家財富也早已是垂涎已久了,此次便是沒有肖遙之事,也是早晚要對自己下手的了。

    心中想及此次幸虧早做準備,鐵了心要離開此地,便是自己有些什麼,家里也不會手忙腳亂,被人搞個措手不及,倒是肖遙此次事件帶來的好處了。只是念及老父年邁,一旦自己有事,怕是老父難以承受,一旦有個好歹,剩下小妹一人,不知將會怎樣,心下不由悲苦。

    正自懵怔間,卻听對面張洞喝道“郭大郎,你暗夜私闖府衙大獄,手持利刃,必為劫牢而來。今日已入重圍,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若是識時務的,放下手上兵器,咱自可于你向府尊大人求情,尚有網開一面之機。如是不听良言所勸,立時便叫你喪身于此!”

    郭盛聞言,恨恨的看了他一眼,眼見四周怕不有幾百弓弩對著自己,便是想要拼命亦不可得,只得閉上眼楮,暗嘆一聲,將手中短刃擲于地上,不再言語。

    張洞面上大喜,回頭對著暗影中喊道“王太尉,還不將其綁起來請功,等些什麼?”暗影中一人面色尷尬的走了出來,正是那兵曹王禹。他自知曉了肖遙背後之人,心里便自打鼓,今晚本是打定主意,只在暗處相幫行事,便是有些什麼瓜落,也挨不到自己頭上。哪知,此刻張洞一言喝破,讓他暗暗咬牙不已。

    此時無奈之下,也只得走出,吩咐眾兵丁上前,將郭盛綁起。郭盛對著張洞怒道“你等圖謀我兄弟產業,害我兄弟性命,某便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

    張洞哈哈一笑,搖頭道“郭大郎,你是不是發痴啊!府衙重犯,何人敢不判而斷,某等只是給那肖遙吃了點軟骨散而已,否則,像肖大英雄這般人物,一旦發作起來,咱們豈不是大大不妙了。杜兄特意如此說,便是要定下此計,看看有誰前來送死,不料卻是你這蠢人,哈哈。”說著,不由的得意大笑。

    郭盛滿面通紅,心中卻也放下心事了。只要兄弟留的命在,那便一切好說了。眼見張洞得意的模樣,不屑的哼了一聲,轉頭便走。

    杜瓊听張洞如此說話,也是不樂。微微蹙眉看了他一眼,抱抱拳,亦自轉身而去。張洞笑聲漸歇,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怨毒。隨之喝令收兵,各歸己位。大獄中不多時,便又恢復平靜,只余那無盡的雨水,憤怒的傾瀉著,似要將這人間的罪惡沖刷干淨。

    第二日一早,郭府後院中,郭小妹早早起身,在綠衣的服侍下,勉強進了些粥米,便不肯再吃了。她心中擔憂肖遙,一晚幾乎沒有睡,只是凌晨時分,稍微打了個盹兒,此時精神不濟,便欲往後花院小坐一下。

    綠衣無奈,只得一旁扶了,往花院而來。才進花園,卻猛地看到里面正有兩個女子坐在亭中。小妹不由一愣,轉頭見綠衣也是愣怔,知曉定然也是不知。微微轉念,便抬步而進。

    那亭中女子聞听腳步聲,亦是回頭來看。待得二女相對,同時一驚,都為對方的絕世姿容暗贊。那女子先自下拜,輕輕的道“小妹漪月拜見姐姐,不知姐姐如何稱呼?”

    小妹聞听漪月之名,心中不由的一愣。這漪月之名,她早聞大哥和墨硯說起過,乃是碧漪樓的頭牌,上次二郎便是在那又是唱曲兒,又是對對兒的。據說此女暗對二郎傾心,此刻卻怎麼竟尋到家里來了。

    小妹雖心中不喜,但究是知書達禮的,眼見漪月先拜,連忙還禮道“姐姐少禮,小妹單名曦,便是這郭家小女。素聞姐姐才名,今日得見,心甚喜之。只是不知姐姐如何到得小妹家中?”

    漪月何等精靈,對于小妹那淡淡的敵意,立時便感覺出來。眼見郭小妹絕世姿容,想及肖遙每日面對如此嬌嬈,哪里還能將自己一個煙花女子放在心上,心里不由的悲苦。對小妹那絲敵意,反而不覺得什麼了。

    此時听小妹問起來意,只得又將昨晚所言細細說了一遍。小妹听完頓時如遭雷噬,面上血色霎那間便褪的干干淨淨。雙目呆滯間,身子已是一陣搖晃。綠衣在旁見了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口中不斷低呼。漪月見小妹模樣,亦是一聲低呼,不由的上前一步,只是抬眼見綠衣面色不善,不由一窒,只得尷尬的站在原處,身後扣兒卻是對著綠衣怒目而視。

    小妹得了綠衣扶持,穩住身子,反手緊緊抓著綠衣手掌,轉目問道“綠衣,二郎不會有事的,二郎不會有事的,是不是,你說啊。”

    綠衣眸中含淚,拼命點頭,泣道“小姐不用擔心,二郎何等英雄,又有那麼多好漢相幫,那些壞人怎能害的了他。說不定明日便能回來了呢。小姐,你千萬莫要著急啊。”

    小妹聞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仿若打了一陣強心劑,連連點頭道“對對,那些好漢們。他們定是有辦法的,咱們這便去求爹爹,讓他趕緊讓大哥去尋他們來,定能將二郎救出的。”說著,也不管旁人,自己已是跌跌撞撞的向著老太公的房屋跑去。綠衣驚呼一聲,急忙跟上。

    扣兒在後面滿面不忿,嘟囔道“咱們辛苦前來報信,為何如此無禮。那肖二郎原來不是好人,只顧著家中這個美人兒,卻不將咱們小姐一番心意放在心上,早知如此,何必管他。”

    漪月滿面淒苦,轉頭有心呵斥,卻終是化作一聲長嘆,低聲道“咱們也跟去看看吧。”說著,已是蓮步輕移,走出亭去。扣兒無奈,只得恨恨的一跺腳,隨在後面。

    四女兩前兩後,俱往太公之處而來,方到門口,便見管家郭定正自走來,滿面惶急之色。小妹心中更驚,連忙問道“定叔,為何這般模樣,又有何事發生?”

    郭定正自為郭盛一夜未歸之事忐忑,此時听到人聲,抬頭看見小妹和漪月,連忙見禮,隨即愁道“大郎昨夜半夜出去,至今未回,老奴心中委實不安。大郎昨夜出去之時,尚有話要老奴今日報于太公,這才過來。”

    小妹心中慌亂,只覺一陣陣暈眩襲來,伸手扶住綠衣,努力定定神。方才道“如此,咱們便去見我爹爹,由他老人家做主吧。”轉頭望望身後遲疑的漪月主僕,微微猶疑,她本善良之人,想及漪月舍身相救肖遙的一番心意,亦是敬佩。再加上此時千頭萬緒,那點兒敵意便是淡了許多。

    遂上前拉住漪月玉手道“姐姐也一起來吧。”說著領先而行。漪月心中一喜,知曉小妹這般已是不怪自己了。連忙點頭,緊隨而去。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六章︰探視

    幾人進得房來,郭太公正自對窗沉吟,見這麼多人進來,其中尚有兩個美麗的陌生女子,不由一愣。<<>>先讓各人坐了,這才問起。

    小妹連忙上前,將事情細細說了。郭太公面色大變,霍然起身,轉頭望著郭定問道“你說大郎走前讓我等立刻就走?那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你可知曉?”

    郭定惶恐的道“大郎走的甚急,老奴並不知曉。只是見他拎著短刃,似是往城北去了。”郭太公聞言,渾身一震,驀地大叫一聲“糊涂!”隨即便是仰頭便倒。

    眾人頓時驚呼出聲,急急向前扶住,攙到椅子上坐定。萬般呼喚,郭太公方悠悠轉醒,嘴唇顫抖著對郭定道“你。。。你。。。你速去使人。。。使人。。將他尋了回來。這個孽障,便是如此沖動。他若少有不慎,非是二郎救不得,便連自己也要陷了進去。快!快!快去尋他!”說著,已是一陣急促的咳嗽響起。

    郭定面色如土,連聲應著,回頭便跑。方自奔出門外,便听的大門處一陣喧鬧,愕然間,便見嘉陵縣縣令方鏗,領著兩個衙役,滿面憂急的疾步走了進來。眼見郭定要拜,揮手道“休要多禮,快去知會老太公一聲,本縣有急事相告。”

    郭定心中一顫,連忙應著,回頭往屋中來報。郭太公聞听縣令來此,急忙起身相迎。小妹等四女,急往屏風後掩住。

    方鏗進的房來,回頭吩咐兩個衙役在外等候,這才一拉郭太公,急道“太公,你們怎可如此糊涂!這般事做來,豈不是授人以柄!”

    郭太公胡須抖顫,反手拉住方鏗的手,顫聲問道“縣尊此話怎講?出了何事,還請明言。”

    方鏗一愣,眼見太公不似作假,這才長嘆一聲道“你家大郎,昨晚身懷利刃,直入府衙大獄,被那府尊大人的公子和監當官張承的衙內侯個正著,已是被拿下大獄了。那張承掌管都府稅收,對成都府各家商賈了若指掌。向日便覬覦你家資財,只是礙著大郎武勇,不敢明目張膽胡來,此番這般做來,豈不是給他借口。太公還當趕緊準備,若是情況不好,當早謀脫身之道才是。須知錢財乃是身外物,不可糊涂。本縣今日一早得了消息,敬佩二郎仁義,這才急急前來相報,你們。。。唉,你們趕緊準備去吧。”說罷,已是揮揮手,也不再坐,直接轉身帶著兩個衙役去了。

    郭太公听的呆呆而立,半響不語。眼望著門外依然烏沉沉的天空,雙目呆滯,嘴唇抖顫,喃喃的不知在說些什麼。

    小妹在後听的,險險直接暈了過去,幸得漪月三人扶持,這才稍安。眼見老父在那站立良久,身形搖晃,連忙自後奔出,扶住太公。

    郭太公轉頭看看眼前小女,不由的慘然一笑,待要說話卻是嗚咽不能成語,只覺得胸中翻騰,嗓子眼一甜,“噗”的一聲,已是一口鮮血吐出,仰身便倒。

    小妹驚叫一聲,搶身來扶,卻是體弱無力,隨著老父,雙雙跌倒。郭府之中頓時一片大亂。待到將老太公扶到榻上躺住,已是氣息微弱,昏沉不醒了。小妹哭的如同淚人兒一般,心中惶惶。她一個女兒之身,平日里家中之事,俱由父親和大哥料理,此時乍逢大變,實是亂了方寸。

    綠衣陪在身邊,也只能不斷抹淚相勸。漪月終是外人,心神先定,眼見小妹雙目呆滯,不由開聲勸道“姐姐,此時當先思挽救之策,太公此刻身子虛弱,已是不能理事,你若再倒下去,這偌大一個府里,豈不是全亂了。今大郎和二哥俱皆身陷伶,姐姐還當振作才是。”

    小妹聞言,悚然而省。抬眼看著漪月,拉住她手道“姐姐,小妹如今方寸已亂,如不是你提醒,險險誤了事情。今日之事,還望姐姐一起相商,總要出個法子。待得此事過後,小妹願與姐姐結為金蘭,以報今日之情。”

    漪月心中泛起莫名的情緒,小妹之言無異承認了她的存在,暗有共侍一夫的意思。只是眼前此刻,卻實是讓她興不起一絲喜悅。眼見小妹眼中深深的無助,只得點點頭,道“姐姐但有需小妹做的,直接吩咐便是,只要能救得二位哥哥出來,漪月無有不應。”

    小妹見漪月答應,心中稍定。她此刻倒不是一定要漪月做什麼,只是人處在這種境遇下,潛意識的,便需要有人能在身邊。漪月即肯舍身相救肖遙,有兩番奔走通風報信,于小妹心中實是大大感激的。此刻,同為女子,便自然的希望能得到她的相伴。

    小妹心中暗暗盤算,半響才道“現今大哥和二郎俱在大牢之中,听姐姐所言,尚不知他們性命如何。今日之事,小妹欲要先往探視一番,一來可定今後行止,二來,正可問問大哥他們的意思。府中之事,便請姐姐幫著定叔照看一下吧。”

    漪月暗嘆,只得應了。小妹喚過定叔,又細細吩咐了,此時郭府尋的郎中已經看過老太公的身子,只是開了幾副安神之藥,便自搖搖頭,嘆息而出。小妹一顆心,直欲沉到谷底,只是眼見家中諸多之事尚要自己去辦,只得咬牙含淚。拉著綠衣,使人驅車往大獄而去。

    一路急行,到得大獄,二女下車給那獄卒塞了一串大錢,方在獄卒的引領下,先往見郭盛。走在內監的牢房里,兩邊木籠之內,眾多囚犯,目光呆滯,渾身骯髒的蜷曲在稻草之上。嘴中嗚嗚啦啦的都是不知在說著什麼。

    牢內充斥著難聞的氣味,血腥氣、汗臭味、**之氣混合一起,耳中眾囚犯的囈語和哀嚎,交雜一起,混成一曲死亡的哀歌。小妹和綠衣俱是心中害怕,身子顫抖。兩人盡量*在一起,抖索著,目不斜視的隨著獄卒往前走去。

    直轉了兩個彎,才停獄卒哼道“到了,你們快些,否則若被大人知曉,你們兩個小娘子不過受頓叱責,某卻要丟了飯碗的。”

    小妹忙柔聲連連道謝,獄卒見二女容顏清麗,亦不忍多做逼迫,只是點點頭,自往後面等著。

    小妹與綠衣向前望去,但見牢房內,一堆髒兮兮的稻草上,郭盛雙目緊閉,渾身血污,仰面躺在上面。若不是胸間微微的起伏,直若死人一般。

    小妹看的心傷不已,嚶嚀一聲,淚水已是奔涌而出。急抬手捂住櫻唇,半響才抖顫著呼道“哥哥,哥哥,小妹來看你了。哥哥,哥哥,你可能听到?哥哥啊。”

    直喚了半響,郭盛方才呻吟一聲,微微側頭向這邊看來。眼中看到小妹和綠衣二女,先是一陣迷茫,接著便是喜悅,隨即卻有化作了驚駭。努力的翻身坐起,爬至木欄前,嘶啞著嗓音問道“小妹,你們怎會到了這里?定叔沒和你們說我留下的話嗎?”

    小妹望著郭盛滿身的傷痕,泣道“哥哥,他們怎可這般打你,可痛的厲害嗎?”郭盛急道“休哭!這里便是這般,我只問你,為何你們在此,怎不听我言,速速離開。爹爹呢,爹爹怎容得你這般胡鬧,這里豈是你們來的。快走!快走!”

    說著,抬眼看了看遠處的獄卒,又低聲道“他們此番對付我和二郎,不過為了圖謀咱家財物產業罷了。二郎的酒樓一事,也不過是加快了他們動手的速度而已。這里早已不是咱們該呆的地方了。你回去告訴爹爹,休要猶疑,急速遠行。通知蜀中三鷹兄弟,讓他們先不急來劫獄。漪月小姐乃是被杜瓊騙了,只要我來上當。他們不敢對二郎怎樣,讓他們還是繼續尋那賴七的蹤跡便是。到時,咱家已經離開,再有證據在握,他們失了目標,自不能不放人。只是,一定要快,我見那班賊子恨二郎入骨,恐不會輕易讓他脫罪,定會從中阻擾。”說到此,已是喘息不已。

    他自昨夜被抓進來,張洞心恨肖遙,但卻不敢對肖遙怎樣,便將一肚皮怒火,盡數泄在郭盛身上。可憐郭盛一身武藝,淪落伶,被這個小人打了個死去活來。

    小妹聞听郭盛言語,心中悲苦,眼見他這般模樣,不敢再說父親之事,听著他的吩咐,只是不住點頭。

    郭盛見她應了,便不住催促她們快走。小妹無奈,只得和綠衣拜別郭盛,兩個淒淒慘慘的向外行去,只是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便讓獄卒亦是嘆息一聲。

    出的內監,小妹不見獄卒帶去見肖遙,不由驚疑,問道“這位大哥,為何不帶我等去見我家二郎?”

    獄卒面色猶疑,小妹見狀,急忙又將出十余個大錢,讓綠衣給了。那獄卒接過,左右看看,方才低聲道“肖二哥卻不是關在此處。上面知曉二哥了得,早給他喂了軟骨散,只是礙著二哥的威望,不敢得罪,卻將他單獨關在一處所在。小的也是去不得的,不過二位姑娘放心,二哥身子倒是無恙,只是渾身發軟,難以動得而已。”

    小妹和綠衣听聞,心中難過,待要再說,卻忽見那獄卒面色一變,急向二人打眼色。隨即,便听的一聲口哨,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0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七章︰綠衣落水

    卻說小妹和綠衣要去探視肖遙,獄卒卻不敢領去。~~~~正自說著,卻听得身後傳來一個浮浪的聲音道“咦,這是哪家的小娘子,可是有什麼人犯了事嗎?來來來,跟哥哥說說,只要你們伺候的哥哥高興,定給你辦的妥妥帖貼的。”

    二女臉色大變,轉頭望去,卻見兩個瘦的跟桿兒一樣的青年,正自雙目放光的看著自己,緩緩欺近。

    那二人見小妹和綠衣回頭,看見二女的容顏,登時呆住。愣愣的站在原處,兩張嘴都是微微張開,一道晶亮的垂涎流下。一時間滿面痴迷之色,眼內淫邪的目光,似是欲要將二女就此剝光,看個通透才好。

    小妹何曾被人如此辱過,心中羞怒,轉頭不理。耳中听的那獄卒恭聲道“小的見過二位衙內。二位衙內可是來尋王太尉嗎?”這二人卻正是那王威王猛兄弟。

    此時見著小妹的顏色,哪里還能听得旁人說話,對那獄卒所言,卻是不理不睬。那獄卒心中悲嘆,憐惜的看了二女一眼,搖頭走開。

    綠衣見這二人獐頭鼠目,語含輕浮,登時便是怒目而視。眼見二人非但不理,竟還有上前的跡象,不由心下一慌。

    小妹心中恚怒,轉頭拉著綠衣便行。走不出幾步,那王威王猛已是醒了過來,急忙自後追趕,口中尚自不斷的評頭論足。看著前面二女,柳腰款擺,美臀挺翹,那般輕顰薄怒之態,更是讓他們心中如同貓爪兒撓一般。

    二人自持勢力,根本不將二女放在心上,只是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他兄弟二人素日便只好這個調調,毀在二人手里的女子,不知幾許。對那漪月,他們知曉杜瓊早已看做禁臠,故而只能眼饞看著,卻不敢下手去染指。

    今日見了小妹,只覺其顏色美麗,絲毫不下于碧漪樓的漪月,定要先自調戲個夠,等到這女子心旌搖動之際,尋個無人之處,才上前大快朵頤便是。

    小妹與綠衣低頭急行,心中惶惶,眼見前面出了大獄,馬車便在外面等候,心下稍安。綠衣性子剛強,不時回頭怒視二人,卻只是更惹得那王威王猛加倍的得意。

    幾步之下,已是出了大獄的大門,二女徑往馬車那兒去。~~~~王威王猛見了,如何肯放過,招招手,旁邊已是轉過幾個下人。向著那馬車沖去,縱身而上,先是一拳打倒郭府的車夫,隨即口中呼喝,已是駕著那馬車絕塵而去。

    小妹和綠衣頓時大驚,身子顫抖間,回頭見王氏兄弟,已是淫笑著*了過來。二女大驚,相互扶持著,隨便尋個方向,疾步而逃。王氏兄弟對望一樣,心頭大是興奮。哈哈大笑聲中,已是緊隨而去。

    二女一路奔逃,慌不擇路之下,只覺地勢越來越高。身上襟裙已是多處被樹枝劃破,隱隱竟是露出里面小衣。二女心中愈發慌亂。後面王威王猛眼見二女衩橫髻亂,勾破的裙裾間,隱現晶瑩玉膚,不由得一陣的口干舌燥。

    二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的都是加快腳步,恨不得立時便把二女摟進懷里,恣意褻玩。想小妹綠衣兩個女子,如何跑得過兩個男人。眼見前面地勢將盡,竟是一處高崖所在。二女跑至頂端,嬌喘吁吁間,轉頭下望,但見那王威王猛已是只余十幾步了。

    小妹面色慘然,身子抖顫間,與綠衣相擁著,勉力向後挨去。及至到了崖邊,探頭望去,卻見霧氣藹藹,隱聞下面水聲滔滔,想來定是一條大河。霧氣間,山壁陡峭峻然,怪松小樹間或橫生。立于崖頂之上,罡風撲面,水聲震響,二女不由得俱是面如死灰。哪成想今日竟到了此等境地,眼見清白不保,心下都是不由的萌生了死意。

    正自相互對望間,卻听得身後一聲怪笑,王威王猛兄弟已是登上了崖頂。王威淫笑道“美人兒,你們可真會選地方啊。想來在這臨高之處,清風蕩漾,水鳴聲聲,你我行那妙事兒,定可平添無數趣味啊,哈哈哈,來來來,哥哥這便來了。”

    淫笑聲中,已是合身便向小妹抱來。小妹身子發軟,噗通一聲已是坐倒地上。綠衣眼見小妹受辱,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心中憑空升起一陣勇氣。踏前一步,擋在小妹身前,抬起一腳,便向著撲來的王威踢去。

    王威正值色授魂與之際,哪里防備綿羊突然變成了老虎,被綠衣一腳,登時踢中胯間,滿面的淫笑戛然而止,驀地一聲慘厲的呼叫響起,雙手護著要害,已是跳腳直蹦,面上瞬間便是大汗淋灕。

    王猛在旁看的一呆,變生倉促之際,不及反應。及待見哥哥受傷,不由大怒,上前一步,右掌掄起,照著綠衣面上便是一個耳光打去。

    綠衣方才一腳建功,正自提了心氣,還待罵上幾句解恨,冷不防王猛一掌摑來。啪的一聲脆響,頓時只覺面頰上一疼,隨即眼前金星亂冒,身子打著旋兒,已是向後倒去。

    她二人早已到了懸崖邊上,此時身子向後一退,如何收的住勢子,便在小妹一聲驚呼之中,綠衣只覺身子驀地一輕,一聲驚呼尚不及出口,急速下墜的暈眩已是襲至,隨即昏去。

    小妹呆呆的望著空處,綠衣昔日俏麗的身影早已不見,不由的心中一疼,一口鮮血已是涌至嘴邊,雪白的腮邊,一絲紅線宛然。

    王猛亦是一愣,渾沒想到自己一掌竟是把人打下了懸崖,眼見綠衣身影一晃不見,心中不禁大叫可惜。這般嬌嫩的花骨朵兒,自己尚未嘗到便自隕落,實是大為不甘。此時王威疼痛稍減,猶自抱著自己那話兒哼哼。王猛見兄長無事,心思便又是移到了小妹身上。這個美人兒卻是正主兒,比那還顯青澀的丫頭實是更加誘人。雙目淫光大盛之際,已是向著小妹*來。

    小妹此時一顆心正自空空落落的,神思不屬,滿腦子只是綠衣方才那落崖的一瞬,對*過來的王猛竟是看也不看。

    崖上三人,兩個坐著的,不過是一個忽忽哀疼,一個是神游物外,剩下一個正自滿面淫笑,滿腦子要行那淫欲之事。卻是誰也沒有發覺三個身影已是矯捷的躍了上來。眼見崖上情景,不由的俱是一愣,隨即便是勃然大怒。

    王猛*近小妹身前,但覺細香幽幽,沁人心脾。小妹那張精致到了極限的面龐,正在眼前。那眉毛、那瓊鼻、那櫻唇、那一雙勾魂攝魄的明眸,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媚。一朵嬌俏俏的幽蘭花兒,就這樣靜靜的開在自己面前。

    他喉頭急速的動了幾下,雙目中已是泛起血絲,猛地喉間發出一聲悶悶的吼聲,已是向著小妹撲去。

    空中突地響起一聲急遽的銳嘯,一道金光驀然劃空而至,隨著“噗”的一聲輕響,王猛的身子陡然一頓,面上涌起極其古怪的神色,似是充滿了深深的不解,隨著前額突出的一點金光,身子已是頹然撲到,正伏到小妹腳前。

    小妹感到腳下一疼,霍然而省。轉頭看到那王猛雙目突出,滿面是血的樣子,登時只覺心髒突地一停,隨即身子一歪,已是直接昏了過去。她這一日之間所歷,件件都是傷心耗神之事,此時又遽然受到這般驚嚇,不暈倒才怪。

    不知過了多久,只覺面上似有涼涼的水滴浸潤,小妹不由的嚶嚀一聲,悠悠醒來。雙眸睜開處,卻見一雙滿含關切的眼神注視著自己。心中不由大驚,輕呼一聲,已是努力向後*去。那人顯是也被嚇了一跳,霍的起身,向後退去。

    離得遠了,方才看清,原來還是在這懸崖之上。對面此時卻是站了三人,那王氏兄弟已是早已不知去向,只是地上空自余留一灘鮮血。

    小妹定神看去,不由的心中一喜,歡聲道“原來竟是三位英雄!”她當日自屏風之後看到,識得這三人正是蜀中三鷹。三鷹這兩日四處搜尋那賴七下落,遍尋不得,心下郁悶。這日眼見大雨停住,遂往城中沽了酒,欲要喝上一頓稍稍發散,再做計較。眼見這邊山峰高峻,想來是個好去處,這才攀援而上,哪成想竟是遇上王氏兄弟正準備施暴。

    三人大怒之下,見王猛正自撲上,金鷹取出指套,彈指便取了他性命。眼見旁邊一人面容酷肖,料想也不是好東西,不容他說話,怒鷹早上,伸手扣住王威咽喉,發力處,登時將他捏死。這兩條色中惡狼,今日竟是無聲無息的死在此處,也算是報應。盧天仇隨即將兩具尸首扔下山崖,見那女子驚呼一聲隨即暈倒,這才趨前察看。

    一看之下,三人俱是怦然心動。這女子如此容貌,怪不得招來那淫徒欺侮。盧天英忙取出葫蘆,將酒水灑在小妹面上,這才使得小妹醒轉。此時聞听小妹歡叫,不由俱是一愣,難不成這女子竟認得自己?一時間,三人心中不由的,俱是浮想聯翩。
buryingx 發表於 2011-6-13 10:31
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八章︰肖二爺氣翻杜衙內

    江邊上,小妹久久的佇立在那,眼望著那奔流不絕的河水,淚水已是模糊了雙眸。蜀中三鷹默默的立于她身後,相互對望一眼,俱是無聲的嘆息。

    他們救得小妹,交談之下,才知道這個讓他們俱皆心動的女子,竟是那日郭家屏風後的女子。他們俱是老江湖了,微一思索就猜到了其中的關竅,心中不無傷感。當知道還有一個侍女落下懸崖,三人便陪著小妹轉到崖底搜索,只是眼前唯余大河茫茫,綠衣卻是毫不見蹤影,只是在岸邊的草叢中拾得一角絲帕,正是綠衣隨身之物。

    望著小妹嬌俏的背影,盧天英不由輕嘆一聲,上前勸道“姑娘,死者已矣,還請稍抑悲思,現下二哥與郭兄俱皆陷在大牢之中,郭家所有事物都要姑娘籌劃,當善保身體才是。”

    小妹緩緩轉身,白玉似的面龐上,掛滿晶瑩的淚滴,猶如玉盤承露,荷花帶雨。那一股嬌弱無助的模樣,讓盧天英心中不由一跳,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小妹微微一福道“多謝三位英雄今日救命之恩,奴家有生之日,決不敢忘。今日煩勞幾位了,咱們這便回去吧。”三鷹待要說上幾句,眼見小妹已是淒然而行,都是長嘆一聲,隨在後面去了。江上水流嗚咽,沖到岸邊大石之上,激起一排排如雪的白浪,隨即落下,打著旋兒,隨即平復。一切都似從沒發生過什麼似得。。。。

    成都府衙之內,一個幽靜的小院,四周花石相間,植被茂盛。翠竹掩映之下,顯得靜謐而幽深。只是在這風雅之地,卻隱隱見山石樹木之間,不時的閃起一絲刀光,將那片祥和之氣,破壞殆盡。

    小院外面,許多衙役不時的來回走動,巡視嚴密。成都知府杜公與之子杜瓊,正滿面陰沉的當先而來。身後尚隨著滿面春風的張洞,和神色不安的王禹二人。沿路衙役見了三人,紛紛施禮。

    這已是將郭盛抓獲的十日後了,郭家自小妹探監後,已是知曉了官府的心思,只得多使銀錢,總算沒再折磨郭盛,只是對郭盛的判決也是遲遲不下,只待了了肖遙的案子,一起發下。

    這些時日,心中最最惱火的卻屬杜瓊杜大公子了。一個佳人憑空不見了不說,便是央著老爹要找碧漪樓的麻煩,竟也被老爹一頓呵斥,不許他多惹事端。想及那漪月對肖遙的情意,不由的妒火中燒,便要來折辱一番,以出胸中惡氣。

    張洞自是樂見其成,樂呵呵的跟在後面,前來看戲。那王禹卻是職責所在,不得不來。只是這許多日子,自己家的兩個寶貝疙瘩,卻似人間蒸發了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讓他心中總是惶惶不安。每每午夜夢回,都是一身大汗的大叫醒來。這些日子,那求財害人之心卻是淡了許多,想茲念茲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千萬莫要出了什麼事兒才好。

    三人一前兩後的跨入小院,抬頭看去,卻是都不禁一愣,隨即杜瓊便是面色大變,一雙眼內直欲噴出火來。

    但見院中小亭之旁,一池幽碧之中,水花翻濺,池水波動之間,正有一人在水中愜意的嬉戲。只是滿池的荷藕卻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岸邊水跡淋灕,一些剛剛結苞的嫩荷,被扔的遍地都是。

    這所小院本是杜瓊甚為喜歡的一處所在。他本風流自賞之人,自負儒雅風騷,當初建這院子,頗是費了一番心血,遍尋奇花怪石入內,更是挖了這麼一個小池,載了荷花。只待四、五月間,荷花飄香,自可攜美而坐,煮酒听琴,賞花吟頌一番,當是風流才子之行。

    當日肖遙被下大獄,卻並非郭盛所探的那個大獄,而是另一處府監所在。眾人忌憚肖遙的本領,當晚便在酒食中,下了專門對付江洋大盜的軟骨散。這軟骨散端是歹毒,只是讓人全身無力,卻不會讓人死去,且服食了此藥後,全身神經敏銳度大大提高,只要稍一施刑,定讓人痛不欲生。不知多少綠林人物為之色變。

    只是對上肖遙這個怪胎後,這軟骨散卻似是失了效力。肖遙每日里仍是活蹦亂跳,沒一絲安寧。于那大牢之中,不是縱聲高歌,就是呼喚眾牢犯听他講什麼所謂的評書。講的便是那大唐年間,高僧玄奘西去取經的故事。本來一段枯燥無味的旅途,給他用後世西游記的版本講來,頓時變的離奇有趣,不惟眾牢犯喜歡听,便是獄卒亦是經常圍聚而听。

    如此一來,一個大牢再無他日之安寧,叫好聲,喝彩聲每日里屢屢傳出。那大牢仿若不是大牢,而是變成一處瓦子勾欄。杜公與等人大為頭疼,對這肖遙打又打不得,放又放不得。給他喂了軟骨散,卻又沒有效用。只是讓他如此在大牢內折騰,官府顏面卻又往哪里放去。再要給他挑唆的大牢內出了什麼岔子,他這知府之位也是不用坐了。

    商議之下,便欲給他換個所在看押。哪知肖遙卻是賴在那里,就是不肯挪窩,直言當日來時,便是為了配合辦案而已,這住處就當讓自己滿意才是。今日既是已然安排進了大牢,雖是條件不太好,但這許多時日,倒也是生出了感情,不願離開了。

    杜公與暗暗咬牙,何曾听過在大牢里住出感情來的。這廝此刻放賴不走,軟骨散又未見效,他一身本事,何人敢強逼于他。便是礙著種家的勢力,也不能沒定其罪前,將他如何了。無奈下,只得好言相勸,只說為了照顧經略相公顏面,當給他安排個更好的處所才是。

    肖遙每日里與眾牢犯獄卒相處的融洽,早听聞杜瓊那個別院雅致,當下便言,若要換地,只要那個別院,其他地方一概不去。

    杜公與听的暗怒,卻是沒法發作,只得跟杜瓊講了,讓他先將別院讓出,總叫這廝安靜下來,等到再過幾日,他們尋不到證據,便以指使他人投毒處置。屆時,便是種師道也說不說什麼了。到那時,一刀下去,便甚麼恨也解了。

    杜瓊無奈只得應了。只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廝在自己別院內,竟是如此折騰。將一個好好的優雅之處,糟踐的面目全非。

    眼見肖遙自在水中仍自游著,毫不理會。只得先壓住怒火,往小亭中來坐,只是走不幾步,忽的立住,看著左邊一叢叢的物事發呆。

    那里原本是種植的幾棵冬青,秋冬常綠。杜瓊愛其不似松柏類那般高大,又易栽植,用作點綴庭院,甚有畫龍點楮之妙。故而囑咐下人收拾之時,極盡呵護。只是此時,那些冬青已是不復原先郁郁蔥蔥之像,而是被人削枝去葉,修剪的奇形怪狀。打眼看去,似是貓,又似是狗,凌亂之間,似是而非。

    杜瓊怒不可遏,面色鐵青。也不再進,回頭傳喝下人來問。不一會兒,下人跑進來見禮,偷眼看看杜瓊盯著的那些冬青,心中忐忑,不敢多言。

    杜瓊怒道“我叫你仔細照看,如何竟變成這般模樣!”下人身子一哆嗦,方才無奈的道“回稟少爺,這不是小人做的,乃是那個肖二郎所為。”

    杜瓊大怒,罵道“你個狗才!他要做你便讓他做?他若讓你去死,你倒是死不死!”下人大恐,跪倒哆嗦著不敢多言。

    杜瓊欲要再罵,卻忽听的一個懶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杜衙內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須知氣大傷身,還應常加制怒才是。”

    杜瓊大怒,回轉身來,卻見那池中的肖二爺,不知什麼時候已是上來。此時裹著一件袍子,正自抱臂站在身後,滿面笑容的看著自己。

    杜瓊暗暗咬牙,揮退下人,指著那一片冬青怒道“肖二郎,你如何作踐我那常青樹?它們又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肖遙轉頭看了一眼,詫異的道“怎麼,杜衙內難道看不出來嗎?想以杜衙內學富五車,風流儒雅之士,又怎會看不懂其中奧妙,定是欺我來著。”

    杜瓊怒極,指著肖遙咬牙道“好好,你說!你說!這究竟是做什麼?”肖遙點點頭,圍著那從冬青轉了轉,才道“我見衙內這小院甚是雅致,只是太過死板。花草雖是茂盛,但卻無形。正好我對園藝略有心得,念著府尊大人厚待,便動手給衙內將這些花草修剪了一番,衙內卻也不需謝我的。”

    說著,也不理杜瓊欲要殺死人的目光,指著其中一叢如同狗啃過的冬青道“喏,你看,這便是猛虎下山之型。”又指著另一叢道“這個便是金雞獨立,那邊那個便是靈貓戲鼠了。”

    眼見杜瓊雙目噴火的望著那所謂的靈貓戲鼠,干笑了兩聲,又加了一句道“呃,衙內應當知道,那個老鼠實在是太小,這靈貓對面這叢冬青又偏生太大。沒辦法,小弟又沒有刀剪之類的,只能徒手而做,費了好些功夫,盡去其枝葉,才得這般境界的。”

    杜瓊渾身抖著,指著那個只剩下一個樹根的所在,顫聲道“那便是你說的鼠了?”肖遙正色道“然也!不過衙內當以抽象的眼光去看,只要你心中念著那是鼠,它自然便是鼠了。”

    天啊!打雷吧!打雷劈死他吧!杜瓊望著滿地的慘像,心中疼的直抽。望著肖遙那滿面的笑容,直恨不得上去狠狠的踩上兩腳。只是知曉他身手了得,也只能是心里意淫一下罷了。

    他立在當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憤然轉身走進亭中,自己坐下努力的平復心中怒火,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自己來是來打擊這廝的,決不能讓他倒把自己打擊了。只要將這廝治了罪,自己再重修便是。

    張洞王禹二人早看的傻眼,相對望了望,俱是為杜瓊可憐。見杜瓊進了亭子,也跟了進去坐定。肖遙嘴角噙笑,自顧施施然的汲拉著一雙步履,隨之而入。找了根柱子一倚,雙眼微眯,自顧自在。

    杜瓊心中好容易稍稍平復,抬頭欲要將郭盛被拿住的消息說出,打擊打擊肖遙。只是抬目所觸,登時渾身俱顫,霍然立身,指著肖遙,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張洞王禹見他如此,不由一驚,眼見他雙目死死盯住一處,便移目看去,一看之下,登時啼笑皆非,相對搖頭。

    原來那玉石雕徹的亭柱上,此時竟是一片斑斑駁駁,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自上而下寫著︰元符三年,嘉陵肖二到此一游!

    二人轉目四望,卻見四根柱子上,無一不是如此,心中不由一聲哀叫。這個肖遙簡直就是個極品混賬!所過之處,無一不是一片狼藉。杜衙內這小院落入他手,要想恢復舊觀,怕是要比重建都費工夫的。

    肖遙睜目看見杜瓊模樣,轉頭看看柱子上那一行行大字,笑道“杜衙內乃是方家,看小弟這刀石之術,可還入眼?只是此地又無刻刀,也只能用石塊一點一點的敲了,其中定是有些拙漏之處,杜衙內不妨明言指點便是。”

    杜瓊滿面怨毒,死死瞪著肖遙,良久突然仰天大笑,哈哈道“肖二郎,你如此作踐于我,也不過是想激怒我,打擊我。我卻偏偏不讓你如願。你盡管折騰便是,看看某可能被你擊倒。”話雖如此說,那笑聲中卻滿是憤懣之氣。

    肖遙眼珠一轉,微笑道“杜衙內何出此言?小弟可是真心求教的。既是這里的字跡入不得衙內之眼,想必衙內屋中收藏的字畫上,小弟的題跋當能使衙內滿意。不若前去一觀如何?”

    杜瓊笑聲戛然而止,雙目瞬間瞪大,面上肌肉抽動,聲音卻是平靜的道“你給我屋中藏品都做了題跋?”

    肖遙笑容可掬,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原來衙內果然是對字畫較為感興趣的,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小弟不但做了題跋,對于其中一些字畫,還做了些修改。想來定會使衙內歡喜贊嘆的。”

    杜瓊直直的瞪著他,半響,突地怪叫一聲,已是拔腿便往屋中跑去。張洞王禹面面相覷,眼見杜瓊奔跑的身子都有些哆嗦,怕他有什麼閃失,看了肖遙一眼,急忙跟上。

    肖遙自顧含著微笑,倚柱而立。不多時,便听的屋內一聲大叫,隨即噗通、嘩啦之聲連續響起。肖遙低低笑道“此番氣不死你,也要讓你大傷元氣!也報一報下毒害我之仇!”

    原來那軟骨散之毒雖是未能向往常那樣發揮效用,但對肖遙還是造成了傷害,一身辛苦凝聚的內氣,此時竟是空空如也。丹田內再無往日那般充實之感,便是原本那內丹之氣,也是不見了蹤影。

    只是他內氣雖然失去,但身體卻陡然變得強悍無比。一舉手一抬足間,莫不帶著巨大的力道。身體骨骼內,總是熱烘烘的有一種腫脹感。似是原先那內氣,都一股腦的鑽入了骨頭縫里,讓他時不時的有一種燥熱感。

    今日他又感到一些燥熱,眼見那池水碧綠喜人,便忍不住跳進去洗洗。只是進去之後,被蓮藕細睫牽絆,心下煩躁,這才盡數拔了,扔到岸上,卻被杜瓊剛好進來看到。

    他倚著亭柱,自顧偷笑低語,卻見房門驀地向兩邊爆開,杜瓊帽歪衫斜的跑了出來。手中拎著兩副畫軸,直直沖進亭來。此時的杜瓊往日一副溫文爾雅之態半絲也無,滿面猙獰,青筋暴跳。兩頰上閃著不正常的潮紅,口中牙齒咬的咯吱吱作響。對著肖遙呼呼直喘,嗓中呼嚕嚕的怪聲不斷。渾身抖成一團,將兩副畫軸對著他直晃。

    後面張洞王禹二人急急跑來,待要上去扶住,見他那副如顛如狂的模樣,不由的愕然止步,不敢上前。

    肖遙抬手將額前一縷黑發撥開,微微一笑道“杜衙內怎的如此激動?小弟涂鴉之作而已,當不得衙內如此敬拜。哦,還是平靜些好,平靜些好。”

    杜瓊如若未聞,雙目通紅,抖索著又低頭去看手中畫卷。這兩幅畫皆是唐開元、天寶年間,著名畫聖吳道子所作。一副乃是天王送子圖,一副卻是一副仕女圖。俱是刻畫細微,極盡精妙之作。

    只是此時,那圖上人物個個被加上了無數零件,或是多了兩撇八字胡,或是頭上多出幾個肉疙瘩。仕女圖中的女子,原本飄拂的大袖下,卻被畫了幾只腦袋低垂的雞鴨,似是被那女子拎在手中。

    于是乎,天王送子圖原本的敬神尊仰之氣,頓時便成了幾個販夫走卒在鄉間閑步;那副仕女圖原本是一個飄逸出塵的宮女,此刻,卻已經如同從菜市場,剛剛買菜回來的大媽了。

    杜瓊剛剛進房之後,只見自己珍藏的字畫,幾有一半被肖遙盡情涂抹,畫的面目全非。這些字畫,他不知用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銀錢,才搞到手的。哪成想當日一時疏漏,忘了收走,竟被一朝毀之。

    手足冰涼之際,轉頭間卻猛然看到這兩幅畫。畫聖吳道子的真跡,此時便是萬金也難求。這兩幅畫,還是當日他暗暗施展諸般手段,害死一個外鄉人後,方才輾轉所得。向來視若拱璧,珍愛異常,平日便是旁人欲要一觀都不可得。

    初時他尚未看出,實是那胡子、肉瘤、雞鴨畫的太過傳神所致。待到反應過來,登時胸間一股悶悶的感覺直涌而上,口中大叫一聲,雙眼翻白,已是昏倒過去。

    等到張洞王禹二人手忙腳亂的將他喚醒,睜眼再看到那兩幅畫後,一股勃然怒火卻是怎麼也壓不住了,整個人便如同瘋了一般,霍的崩起,提著那兩幅畫,踹開房門,便要來找肖遙拼命。

    只是他氣的委實狠了,到了肖遙面前,胸中氣血翻騰,卻是一字也說不出來。耳中鳴聲大響,頭腦昏昏的。見肖遙滿面含笑,嘴巴一張一合的,實是一句也沒听見。心中痛惜之際,又來看那畫卷。越看越氣,越看越痛之下,只覺嗓子眼一甜,雙眼一黑,“哇”的已是一口鮮血吐出,身子直直向後便倒。

    旁邊張洞王禹大驚失色,急忙搶步上前,將他扶起。只是這會兒,任憑二人如何喊叫,杜瓊也是不醒。二人惶急之下,也顧不得再去管其他了,抬著杜瓊急急向外奔去。不多時,外面便是一片大亂。

    肖遙倚柱滿面微笑,心下大爽。他本是愛畫之人,如何肯做那焚琴煮鶴的勾當。他所涂抹的畫卷,俱皆是贗品。就是那吳道子的兩幅畫,也不過仿真程度極高的而已。眼見杜瓊收拾的甚是仔細,料他定是不知,便著意的描畫了一番。那杜瓊一看之下,果然受不住,竟是吐血而倒了。

    肖遙側耳听著外面的混亂漸漸息了,這才轉身往房中走去。他在這一呆十余天,心中也是焦急,不知家中郭盛等人如何了。料得只要他們不參與進來,自己又身在此處,官府也定不敢輕易動他們。只要墨硯等尋得那賴七,一切自是迎刃而解。若是找不到的話,也不過是將酒樓查封,罰銀了事。自己身懷種師道的令符,這些地方官還是大有顧忌的,決不敢亂來。他性子雖強,卻也不願無端惹事。

    他後世讀史書之時,自是知道,在這北宋年間,種家的影響力實是龐大無比。就是水滸傳中,諸多逼上梁山的英雄,也是因著和小種經略有過關系,而最終不過是刺配罷了。自己這點事情,案情本身就諸多疑點,能做到他所預料的一步已是極限了。

    故而,他自安心留下,等待機會,不欲因自己之故連累了郭家。只是他卻不知,陰差陽錯之下,因著漪月一念痴情,反而被杜瓊利用。又加上那張承隱身幕後,早就惦記上郭家的財富,就是沒有他這一碼子事,動手對付郭家也是遲早的事而已。

    他這里靜心以待,大牢里的郭盛,卻正在哈哈大笑。原來肖遙將杜瓊氣倒之事,經杜家下人傳出,不過一個時辰,便已是傳到了大獄的獄卒處。獄卒們當做閑話聊著,正被郭盛听到,便向獄卒詳細問起。

    那獄卒正是受了小妹銀錢的那個,自那日見王氏兄弟跟著小妹而去,心中一直不安。只是他無權無勢,又是膽小得很,哪里敢去多言。只不過念著那女子對他大方,平日里對郭盛也是好了很多。

    此時听的郭盛問起,便笑著將這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這國人傳話,本就容易失真,再加上本是官府人家的家事,傳來就更是語焉不詳,經了多人之口,傳來的便是如同三國時,諸葛亮三氣周瑜般的段子一般,極盡離奇曲折之事。

    這班衙內素日行事不拘,傲氣凌人,下面人自是不喜。故而對肖遙這般作為,都是暗中拍手稱快。那傳頌起來,自然是極盡玄幻之妙了。郭盛听的眉飛色舞,心中被杜瓊算計的一肚皮惡氣,不由的一時盡去,便在牢內哈哈大笑起來,直道應該讓那杜瓊氣死才好。

    只是郭盛合該命中當有此一劫。這些個衙役之中,卻有一人名喚王二。乃是都府兵曹王禹的遠房佷子,平日里與那跟郭盛說話的獄卒挺說的來,那獄卒當日見王氏兄弟跟著郭小妹之事,便講了給他听。他心中暗驚,面上卻不露聲色。當晚回去,便將那事細細告知了王禹。又將今日牢中,郭盛听聞杜瓊氣暈後開心的事一發說了。

    王禹听的心中拔涼拔涼的。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自是知曉。這多日來,那郭小妹好好的呆在郭府內,而自己的兒子卻是不見了蹤影,便是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定是和那郭小妹脫不了干系。這麼多日子了,眼見兩個兒子終是不見,暗料恐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由的又痛又恨。

    听的王二說起郭盛在大牢內的模樣,眼珠轉轉,已是拿定主意。定要將這郭府拿下,先讓這郭盛給兩個兒子填命,再把那個郭小妹拿住,生生剮了在兒子墳前,也算了了兒子生前的心願就是。

    打定主意,這便往府衙來尋杜公與。待到進了內堂,見禮已畢,偷眼見杜公與滿面疲憊,面色沉痛,心中暗喜。當下就將郭盛聞听杜瓊有難,在牢中歡喜之事說了,並將之添油加醋的狠狠夸大了一番。最後簡直就是那郭盛早于肖遙溝通,預謀算計杜瓊一般。

    杜公與老來得子,僅只這一根獨苗,平日雖是管束甚嚴,其實心中甚是愛之。當日得知兒子出事,差點沒急暈過去。等到問明了當時情形,心中不由大恨。只是肖遙並未動手,也未辱罵,只是兒子自己氣狹,弄成這般模樣,卻怎麼也難以對肖遙下手。

    心中正自又是痛惜兒子,又是憎恨肖遙時,听了王禹這一番挑唆,登時怒氣勃發。那肖遙暫時治不了,但你郭盛卻是實實在在的犯了大案的。本來自己不欲做的太明,只待等肖遙那邊完結,再來回頭辦理就是。那時候要長要短,還不是高下由心。只是今日這郭盛如此無禮,正好還是那肖遙的兄長,自己不若先辦了他,也給瓊兒出口氣再說。

    當下揮手讓王禹下去,自己在堂內暗暗謀劃一番。三日後,傳令升堂,要來審郭盛夜闖大牢一案。通判陸謙心下疑惑,怎麼原本往後壓著的案子,就要突然就審了。只是畢竟知府才是正主兒,他也只得隨著上堂,一邊監听便是。

    等到郭盛上堂,諸般程序走過,杜公與一拍驚堂木,對著下面的郭盛喝道“郭盛,你雨夜之中,身挾利刃,擅闖我成都府大獄,預謀不軌,你可認罪?”

    郭盛此時早已豁了出去,也早知那害他之人,就是眼前這位知府大人的公子。既是家中已經安置妥當了,他心中又有何懼。當下抬頭朗聲道“小民擅闖大牢不假,卻非什麼預謀不軌,只是想去探看我家兄弟而已。還望府尊大人明察。”

    杜公與听他提起肖遙,臉上劃過一道陰霾,哼聲道“探看犯人,何時不可?為何竟要暗夜攜刀,偷偷而為!你如此狡辯,可是欲要嘗試下我府衙大刑不成?本府勸你還是老實認罪,本府自會酌情為你伸詞。否則,縱是本府有人情,那大刑卻是沒有人情的!”

    郭盛偷眼見那杜公與說話時,面上劃過的冷厲之色,心中不由的一沉,轉念間已是明白,這狗官怕是嫉恨二郎整治了那紈褲,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回來。見他這般做作,恐是招與不招,都是一樣。自己卻也不必再去遭那份罪了。

    心下打定主意,不由哈哈一笑,豪聲道“府尊大人硬要說郭盛不軌,郭盛又有甚麼好說的。大人便按律施展便是,便有什麼罪名加諸,郭盛一並擔了就是,絕無二話。”說罷,冷冷而笑。

    杜公與眉毛一軒,眼中寒光大盛,冷冷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即是認罪,這便畫押吧。”說罷,令人將訴狀拿下,讓郭盛畫押。旁邊陸謙暗嘆一聲,心中暗自著急卻是無奈。郭盛之事,實是罪證確鑿,辯無可辯。只是可惜了一條漢子。

    杜公與接過畫好押的訴狀,瀏覽一遍,方才遞給陸謙道“陸大人看看,可有遺漏不足之處?”

    陸謙唯一遲疑,伸手接過,細細看了。待要遞給杜公與之時,方輕聲道“大人,此人亦是與經略相公相識的,總需不要抹了經略相公的面子才好。這量刑之處,還望大人三思。”

    杜公與心中恚怒,這廝漢在牢中咒我兒早死,如何肯容他活命。哼哼,便是那種師道親來,卻也阻不得我按律法辦案。擅闖官衙,最少也是流配之刑,某判他秋後問斬,也自不違律法,倒要看看能將我何。

    想至此,只是輕輕看了陸謙一眼,並不答言。陸謙看見,心中一沉,只得黯然歸坐,不再言語。心中只是在想,若是那肖遙听聞你斬了他兄長,卻不知你究有什麼好果子吃。唉,眼見大亂將起,這番情況當急發表奏報才是。總算還有三月時日,當能避免一場禍亂才好。

    杜公與將訴狀鋪開,提起筆來,當堂判下。人犯郭盛,攜利刃擅闖官衙所在,證據確鑿,供認不諱,判秋後問斬。特此報請刑部用印。判完,令人將冷笑連連的郭盛押下,傳令通知其家人審知。衙役接了通報,轉身應諾,自往郭家通報去了。

    郭小妹那日自回到家中,心傷綠衣殞命之下,也是病倒。那漪月雖是客卿身份,此時也只得代為打理,將府中事務頂了起來。虧得郭定在旁幫襯著,倒也沒出什麼亂子。小妹將郭盛之言轉告了蜀中三鷹,綠林道上頓時忙碌起來,各地豪杰紛紛暗中往成都府聚來,待要真到那一天,卻是絕不容許官府害了二哥一家的性命。

    郭府也是按著郭盛的囑咐,早早將一應物事,該結束的結束,該運走的運走。不過七八日後,已是收拾停當,只待命令一下,就可輕裝簡從而行。郭太公經了幾日調養,此時,已是漸能起身,進些飲食了。只是時昏時醒,甚不穩定。對于漪月一肩挑了府里諸事,太公也甚是心慰,遂令小妹與漪月結為姊妹,漪月改口稱太公義父。

    漪月孤苦已久,突然得了這麼一個家,又得了一個姐姐和義父,雖說義兄和心上人尚在大牢之中,但相信總有相聚的一日。郭家既是做好了應變的準備,那麼二人就絕不會葬送在大牢中。故而,漪月這新鮮出爐的四姑娘,每日在家里甚是忙碌,打點一切。雖是勞累,心下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寧和喜樂。

    這一日,正在廳中翻看各處所報,暗思還要在何處完善。卻听得外面傳來一陣奔跑之聲,轉頭去看扣兒。扣兒卻是搖頭道“那小子絕不會這麼早跑來,定不是他。”

    扣兒嘴中的小子卻是墨硯,來了這些日子,大人們都是整日忙著調整物資,暗自安排。唯有墨硯和扣兒除了端茶遞水之外,卻是無事,兩個無事之人整日湊在一起,自然便熟了起來。

    扣兒開始尚自守禮,張口喚墨硯為哥哥。只是墨硯隨著肖遙日久,性子中,自然便帶上了三分不羈的性情。眼見扣兒年幼,張口便是以小丫頭稱呼。扣兒大是惱怒,便也直接以小子呼之。二人整日里,你來我往的斗嘴,感情倒也是愈發深厚。

    墨硯每日都要自己跑出去,四下里亂逛,發誓定要抓住那賴七,為自家二郎脫罪。到得回來之際,便從街上稍些個果子蜜餞之類的,回來討好扣兒。他二人此時俱皆年幼,心中並無什麼男歡女愛之意,只是相處一起,很是相得,自是時時記著。墨硯性子急躁,每次回來,進廳總是一陣小跑。故而,漪月方才有所疑。

    此刻听的扣兒說不是,心中沒來由的一顫,忙自深吸口氣,轉目往門外看來。但見門外不多時已是轉出了老郭定,滿頭大汗,目中含淚。見了漪月,不由的老淚縱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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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九章︰找到賴七了

    漪月大驚,顫聲問道“定叔,何故如此?”郭定抬手抹去淚水,這才嗚嗚咽咽的將方才府衙來送白書,道是郭盛已判,定于秋後問斬。

    漪月大驚,頹然倒退幾步,已是噗通坐于椅中。只是隨著她坐倒的聲音,門外也適時傳來一聲大響。廳內三人俱是一驚,漪月忙使扣兒去看。

    扣兒奔出門外,不多時便是驚呼一聲,急聲叫道“小姐,是太公!”漪月與郭定同時變色,慌不迭的跑出來看。目光所及處,登時心中一片冰涼。

    那太公此際正自仰躺地上,額頭處卻是流出血來。想來定是跌倒時被撞破的。只是不知他如何會走來此處。三人心慌,忙喚來下人將太公送回房中,又使人去請郎中。等到郎中來了,幫太公止了血,只是向幾人搖搖頭,連謝錢也不要,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幾人俱是面色慘然,小妹得了信息,也自趕來,二人圍在太公床前,只是落淚。眼見太公臉色暗灰,雙頰深陷。二女不敢離開,當夜只是一起守著,不敢合眼。唯恐一旦睡著,睜開眼便是天人永隔了。

    及至第二天傍晚,太公方悠悠醒轉。只是一時間,根本不能說話。他昨日本是覺得好了很多,唯恐義女自己一人在前太過辛苦,便往前廳探望,也可出些主意把把關。哪知方到門口,便听到了郭盛被判秋後問斬的事情,心頭一疼,登時跌倒。他一把年紀,迭逢大變,身子尚未好利索,經了這一下,又重創了頭部,此時已是處于彌留之際。只是能拖得幾日,便要看造化了。

    自這日起,二女便輪流守在床前,不敢稍離。小妹亦是病體未愈,此時倒也激發了體內潛力,生生的硬是沒有倒下。漪月初時甚為擔心,後來過得幾日,見她並無不妥,這才放心。

    這一日,漪月處理完事情,正要往後面探視義父。卻听得門外傳來一陣大呼小叫,隱隱正是墨硯的聲音。只是那聲音中,又是興奮,又是惶恐的,不知在搞些什麼。

    讓扣兒伴著,往門外來看,不及至門口,便見郭定滿面喜色的迎了上來。遠遠望見漪月,便高聲叫道“四姑娘,大喜!大喜呀!墨硯找到賴七了。”

    漪月聞听,心中一顫,身子不由自主的竟是搖晃了起來。多日來苦苦所盼之事,突然的到了眼前,那股子和惶急糾纏在一起的喜悅,便如同波濤一般,一**不斷地沖擊著,早已脆弱的神經。<<>>

    “二哥有救了!”漪月只是喃喃的說出一句,已是身子後仰,頹然倒下。這些日子以來,她繼小妹之後,亦是以一個柔弱的女子之身,生生的擔起了主理府中事務,聯絡各處營救親人的大任,尚要服侍垂危的義父,擔心姐姐。向日只知撫琴作畫的身子,如何經得住這等消耗。只是心中那一股子執念支撐著,才勉強沒有倒下。此時聞听喜訊,心神一松,頓時支撐不住了。

    扣兒驚呼一聲,連忙托住,急聲呼喚。又是掐人中,又是捏額頭的,漪月悠悠醒轉。方一睜開眼楮,便是反手抓住扣兒,急急問道“墨硯在哪里,那賴七可是真的抓住了?”

    旁邊郭定抹了把汗水,上前稟道“四姑娘,墨硯正守著呢。也不知他從哪找著了那廝,那廝被人砍了一刀,傷的頗重。此刻正由郎中診治呢。”

    漪月心中一急,連忙問道“那可能救活,若是救不活,二哥可要怎麼辦?”郭定安慰道“四姑娘不需著急,郎中看過,道是那廝暫時是死不了的。”

    漪月長長舒出一口氣,這才放心。想了想,又囑咐郭定道“定叔,我先去探望義父,待會兒自會和姐姐一起過來,你讓墨硯前來,將事情細細說與我等知曉。”

    郭定點頭,轉身要去,漪月想想又叫住他,道“定叔可能聯絡上蜀中三鷹三位英雄?”郭定一愣,點頭道“三位盧英雄已留下聯絡方式,可以聯絡的到。”

    漪月點點頭,微一沉吟,方道“定叔休辭勞苦,前往請三位英雄即刻來一下,一起商議下,若是可以,明日咱們便抬著那賴七上堂,將二哥接出來。家中也都做好準備,只要事情完畢,即刻起程。再思救援義兄之事。”說著,明媚的眸中,卻是倏地閃過一絲寒光。

    她知曉郭盛之罪,非是可以脫掉的,那麼待到救出肖遙後,只要家人盡數離開,便可施展最後的手段,便是搶也要將義兄搶出,決不能讓義父絕了後嗣。此時,這個柔弱的姑娘,再也不是那碧漪樓的弱質女子了,言語之間,已是頗有一副殺伐果決之氣。

    郭定眼中閃光,點頭應諾,轉身去了。漪月這才往後而來,待得見了小妹,將事情細細說了。小妹大喜,這些時日,郭家禍事不斷,今日方得了一件喜事,眼見烏雲將散,一家人團聚的日子,已是不遠了。望望榻上的老父,想想生死不明的綠衣,又忍不住的淚水漣漣。

    漪月急在一旁勸慰。小妹點頭道“這些時日,虧得妹妹打理,否則咱們郭家,定是家破人亡之局了。姐姐沒用,卻是沒有能幫上你一點兒。”

    漪月又是一番勸解,方才將自己所思一一講出,小妹聞听她竟是欲要借助綠林之力,強行劫獄,不由面色一變。沉默半響,想及終是大哥的性命緊要,微一咬牙,也就點頭應了。郭府的後房之內,兩個巾幗女子已是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欲要為了自己的家園和親人,做出生死一搏。

    安頓好太公,二女相攜來至前廳。進的廳里,便見蜀中三鷹已至,墨硯和郭定亦是立于一旁。

    三鷹見了二女,連忙起身抱拳見禮。他們心中對這兩個女子,實是大大的敬佩。家中遭遇這般事情,便是個男子也不一定能安排的如此條理。這兩個女子,卻是生生的,用她們稚弱的肩膀扛了下來。其中辛苦,不言自明。

    漪月微退半步,使小妹在前,二女同時向三鷹回禮,請眾人坐了。這才讓墨硯細細說起,如何尋得那賴七之事。

    墨硯今日得了扣兒好一番贊揚,滿面紅光。听見二位姑娘問起,先是睇了漪月身後的扣兒一眼,見扣兒沖他一撅嘴,這才細細說了起來。

    原來墨硯發誓要尋到那賴七,整日里便是在成都府各處偏僻之地進出。他沒有大人們那般有計劃,只是仗著熟悉地理,每日里隨機而走。這日也是他幸運,溜溜達達之際,已是轉到了一處大戶的後街。

    眼見前方不遠便是北山了,正要回轉,卻突然見到一個人影躲躲閃閃的,自那戶人家的後門出來。光線映照下,一張滿是驚慌的面孔映入眼簾時,墨硯不由的幾乎驚叫出來。那人,正是賴七。

    墨硯閃身躲在一株大樹之後,偷偷看著。他見賴七的面色,心中不由的打鼓,莫不是有什麼禍事發生,還是看明白再說吧。

    只見賴七轉頭望望那高門,面上又是閃過一絲驚悸,隨即轉頭急急的向著北山跑去。墨硯見他跑出老遠,心下一急,便要閃身追出去。只是方一抬步,便听見那大戶中一陣的喊叫之聲“快快,那廝跑了,趕緊去追回來,要是不行,直接格殺便是。”

    墨硯大驚,慌忙隱住身形,隨即便見大門開處,兩個漢子已是急匆匆的奔出,略一辨識,便向著北山方向追去。

    墨硯大氣不敢出,只等那兩個漢子跑出老遠,方才遠遠輟著。不多時,便已看見前面賴七一聲驚呼,隨即撒腿便跑。邊跑還邊喊著“我不會說,我不會說,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口中喊著,腳下卻是跑的飛快,眼瞅著已是跑至一處坡頂,後面一個漢子大急,猛地大喝一聲,身子躍起,一下趕至賴七背後,手中一把單刀迎風一抖,已是刷的一聲直直砍了下去。

    墨硯離得甚遠,看不真切。只聞賴七慘叫一聲,整個人突然不見,卻是掉落到坡底去了。那兩個人站在高處向下張望,似是正在商議。墨硯心中砰砰亂跳,一顆心便似要蹦出嗓子眼來一般。心中轉個念頭,已是轉身往那坡底處跑去。

    他落在最後面,此時往坡底而跑卻是最快捷的。只幾息間已是跑到,分開亂樹,果然听的前面一聲呻吟。墨硯大喜,連忙奮力撥開遮擋的樹枝,跑前幾步,見賴七渾身是血的趴在那里,背上一道深深的大口子,正自往外不停的滲著鮮血。

    墨硯不敢停留,知曉那兩人定會下來察看。當下,奮力將賴七背起,所幸賴七亦是個子矮小,身體瘦弱,不然要想背起來那是絕無可能的。墨硯咬牙奮力向外跑著,累的幾乎暈死,這才將賴七背了回來。那賴七回來後,早已因失血太多昏了過去,好在尚算幸運,沒傷著要害,總算在郎中一番施救下,保住了一條小命。

    眾人听墨硯說完,俱皆長出一口氣。這番話說來繁瑣,料想當時情況,定是緊張萬分。墨硯一個剛十四歲的少年,能做到這般地步,委實是大大的不易了。眾人都是一陣贊揚,墨硯大是得意。自去後面與扣兒低低說笑。

    小妹和漪月這才和眾人商議起來,將第二日的事情仔細敲定,三鷹方才告辭而去,夜間自有眾好漢,隱身暗處,保護郭府。小妹與漪月送走眾人,並肩站在台階前,月光下,二女羅裙飄飄,仙姿靈秀,滿面的堅毅之色。明天,將是最重要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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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衫傳說 正文 第五十章︰再次開堂

    東方發白,天際的雲朵隱現一抹兒緋紅,隨即便被鍍上了一條金邊。 雲氣翻涌之際,如同波開浪分,一輪紅日在雲氣的烘托下,驀然跳出,將萬丈金光瞬間遍撒大地。新的一天開始了。

    各家店鋪里,小二的呼喝吆賣聲、客棧內驢嘶馬叫聲、各家各戶的盆瓢相撞聲、呼爹喚兒之音交相響起。嘈雜的各色聲響中,成都城經過一夜的好睡,已是徹底醒了過來。

    一天之計在于晨。在成都府街市坊里的人們忙于一天生計的時候,位于成都城內的郭府大宅,已是大開中門。兩輛籠著青布曼的馬車,在車夫的吆喝聲中,緩緩的駛了出來。

    隨著馬車出來,後面三個面色冷厲的漢子,和一個滿面機靈的小廝相隨。郭府管家老郭定正正在門口相送。第一輛馬車中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定叔回去吧,速速安排一切,等我姐妹訊息。”說罷,自令車馬而動。

    老郭定高聲應了,看著眾人車馬遠去,這才輕嘆一聲,回身入內。待要關上大門之際,卻听得東邊街上,傳來一陣急遽的馬蹄聲響。郭定心中疑惑,探頭來看,只見遠遠一騎飛馳而來。

    到得府前,馬上騎士叱喝一聲,那馬立時“唏律律”一聲長嘶,鬃毛乍起,前蹄騰空而起。落地後原地踏踏幾步,隨即碩大的馬首輕搖,已是在府前立定。

    那騎士一身紅衣,年約三十上下。滿面沉凝,面頰上汗珠低落。望著站在府門處發愣的郭定,便就馬上抱拳道“敢問老丈,此處可是一杯不飲東家,肖遙肖二郎府上?”

    郭定回了回神,連忙躬身道“回大官人,正是。”那人吁出一口氣,道“那郭盛郭員外可在?某姓祝,乃郭員外舊識,特從東京趕至,還請通稟一聲。”

    郭定面上一苦,輕輕搖頭道“大官人來的晚了,我家大郎被成都府抓了,被判秋後問斬,現正押在大獄之中,卻是無法和大官人相見了。”

    那漢子一愣,隨即面上劃過一絲怒意,沉聲道“成都府因何抓人?郭員外犯了何事?”

    郭定微微一嘆,將郭盛夜探大牢之事說了。那漢子听的面色一變,沉吟一會兒又道“那此刻府上何人主事?還望求賜一見。”

    郭定搖搖頭道“我家兩位姑娘正往府衙去了,已是尋到了那賴七,正要求府尊今日重申二郎一案。<<>>官人若是有事,可說與小老兒知道。等我家姑娘回來,自當轉告。”

    那漢子听說找到了賴七,眉梢一軒,想了想道“如此正好,多謝老丈,在下這便往府衙一看就是。”說罷,在馬上抱拳一揖。口中叱喝一聲,已是縱馬而去。郭定愣了半響,疑惑的看了看那人離去的方向,這才搖著頭進了府中,自去安排去了。

    都府大門前,兩輛馬車停住。簾門一掀,扣兒已是先自下車,隨即扶著小妹和漪月下來。二女均面帶薄紗,將一張芙蓉玉面遮起。小妹抬頭看看府衙那高大的朱門,又轉頭看看蜀中三鷹。盧天英微微點頭,小妹心中一安,轉頭吩咐墨硯道“墨硯,前去敲鼓。”

    墨硯應了一聲,跑上台階,將鼓槌取下,奮力敲了起來。“咚——咚——咚”的鼓音霎那間打破了周圍的靜默。眾多百姓紛紛圍聚過來,有認得墨硯的,不由驚呼道“啊,是肖員外家的墨硯。這麼早來擊鼓,定是那事兒有了眉目了。”

    眾人頓時一陣騷動,紛紛相議之間,圍聚之人卻是越來越多。咚咚鼓響聲中,府衙大門大開,但見堂上兩排衙役分列,知府杜公與和通判陸謙,並文書等人已是就坐。

    杜公與眼望外間眾人圍聚,不由微微一簇眉頭,抬手取過驚堂木一拍,沉聲道“門外諸人休的喧嘩!”眾人一靜,杜公與又道“外面何人擊鼓,速速帶了進來。”

    一個衙役應了一聲,轉身跑出,不多時將小妹等人帶進。上的堂來,幾人俱皆跪倒,口稱見禮。

    杜公與凝目打量一番,方沉聲問道“爾等有何冤情,竟敢來擊鼓申訴。可有訴狀?”小妹微微抬頭,開口道“回稟府尊大人,民女等乃是嘉陵肖二郎家人。今已尋得投毒案凶犯賴七,特來請府尊大人重審此案。”

    杜公與面色一動,眼中閃過一絲寒光。微一沉吟,點頭讓人去將肖遙帶來。方道“那賴七現在何處?”小妹回道“便在外面車中等候,只等大人傳喚。”

    此言一出,堂上堂外都是一震,隨即陣陣的議論聲響起。人群中,一個青衣小帽的漢子,將氈帽低低的拉下,身子借著人群的遮掩,已是往那馬車悄悄*來。只是到了旁邊,卻猛見三個漢子面色冷厲的站在車前,不由一驚。左右看看,便往一邊立定。

    堂上杜公與又是一拍驚堂木,眾人方自安靜。只是才剛靜下來,便見後邊轉出三人,當先一人,藍衫飄飄,面含微笑,正是肖遙。身後兩個衙役,面色緊張,緊緊隨著。

    人群中一陣騷動,不知誰先帶頭喊了一聲“肖二哥!”,隨即,“肖員外”“肖二郎”“肖善人”的叫聲,已是一片的響起。肖遙含笑拱手,一一回禮。及至看到蜀中三鷹,不由哈哈一笑,抱拳道“累三位哥哥奔走,肖遙汗顏。哥哥們的恩義,肖二記下了。”

    蜀中三鷹亦是面色激動,齊齊抱拳道“二哥何須客氣。”肖遙點頭,四人相視一笑。堂上杜公與面色陰沉,沉聲道“還不將人犯帶上!”

    肖遙轉頭看了一眼,哂然一笑,對三鷹抱拳道“三位哥哥少侯,待小弟此事完結,再來敘話。”說罷,昂首而入。

    進的大堂,眼見小妹和漪月,不由的一愣。小妹他自是一眼認出,只是旁邊那個女子卻又是何人?及至看到後面的扣兒和墨硯,才醒悟定是漪月。隨即更是迷惑,不知為何漪月竟會在此。況且今日之事,怎麼不見郭盛,而讓她們兩個女子出面。

    心下雖是疑惑,但也知此時不是敘話之時。與堂上杜公與等人見禮完畢,自立于一旁。以目示墨硯,見墨硯滿面喜色,向著自己輕輕點頭,不由心中一松。

    杜公與眼見肖遙依然不跪,心中忿怒。只是既有前事,也自不便在此上面糾纏。眼望著小妹和漪月二女只顧看著肖遙,輕哼一聲道“你兩個女子,可速使那賴七上堂。本府問明之後,自會讓肖二郎回去。到時再去敘話不遲。”

    小妹和漪月從見到肖遙進來,便是渾身輕抖,眼中耳中便全是他一人的影子。哪里還想到其他。正自痴痴凝望之時,忽聞杜公與略帶譏諷的言語,登時大羞。對望一眼,讓三鷹將那賴七自車中抬出,直往堂上而來。

    眾人見這賴七竟是這般模樣,不由俱是一驚。紛紛議論之間,眼見賴七便要進了堂中。就在此時,那個一直躲在一旁的青衣漢子,忽的抬頭,眼中閃過一道凶光。身子驀地發動,便在眾人一聲驚呼聲中,手中寒光一閃,一柄飛刀已是劃空而至,直往賴七射去。

    蜀中三鷹齊齊色變,老二盧天放、老三盧天仇正自抬著賴七,分不得手,老大盧天英惶急之中,急取指套向著那飛刀射去。但見空中金光一現,堪堪在飛刀刺中賴七之前,終是追上,“叮”的一聲脆響,已是擊中飛刀刀柄。

    只是此時那刀實在是太近,被指套擊中,不過是略微轉過方向,卻仍是噗的一聲,射中賴七。飛刀抖顫間,正正的插在左胸之上。

    賴七痛的一聲慘叫,眾人方才回過神來。堂上頓時一片大亂,眾衙役紛紛呼喝著保護大人,已是將杜公與和陸謙等人團團圍住,擋在後面。

    那刺客眼見射中,已是騰身而起,向外躍去。盧天英心中大怒,歷喝一聲道“潑賊,留下命來!”身子驀然騰空,已是自空中向那人撲去。

    那人面色大變,急急縱身向一邊掠去。只是方才起身,便聞一聲弓弦響處,遠處一支羽箭已是急速射來,噗的一聲,正中那人咽喉。那人手捂咽喉,滿面淒厲的指著牆頭上一人,喉頭咯咯兩聲,已是隨即斃命。

    盧天英大怒,抬頭看去,卻見都府兵曹王禹,正自放下一張大弓,冷冷而笑。盧天英大怒道“王太尉,此人刺殺證人,某正要將之擒下,何以將他射殺?”

    王禹翻了翻眼楮,淡淡的道“盧天英,你非官府中人,有何權利拿人?此人預謀刺殺大人,某為保大人安全,取他性命有何不可?真是大驚小怪!”說著,轉身便走,直往堂上來見杜公與。

    杜公與面色鐵青,一雙微眯的眼楮此時已是大睜,目中驚怒交並,身子微微抖顫。眼見王禹要說話,不由的一揮袍袖,怒喝道“不要說了,退下!”隨即,分開眾人,坐回案後。

    旁邊陸謙卻是疾步上前,低頭來看賴七。但見他滿面黑氣,已是進氣少、出氣多了。那刀上,顯然是加了劇毒的。

    陸謙心中焦急,一把將他抓起,連聲問道“何人使你下毒?快快說來!”賴七被他一晃,散亂的眸光漸漸凝聚,听他問話,方要回答,忽的目射奇光,望著他身後,口中  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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