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傳奇之蠱婚 作者:清風淺笑(連載中)

WLO1788304 2011-7-31 14:04: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8837
【小說書名】:湘西傳奇之蠱婚
【小說作者】:清風淺笑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無
【內容簡介】:看慣了武俠小說飛揚跋扈的蠱術,你想知道真實的蠱嗎? 湘西山水孕育著這方樸實的百姓,究竟締造了怎樣的神奇? 親人們相繼離開,究竟是中了怎樣的蠱毒? 來來往往的人生過客,誰才是傳說中的草蠱婆? 停下匆忙的腳步吧,這片土地的神秘需要心去體會。
【小說封面】: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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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4
第一卷 地雷 第一章 小人物的願望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旅游業正逐漸成為湘西的新興產業,越來越多湘西人走出了這片山谷,蜂擁而至的旅游者給湘西帶來了意想不到的沖擊。

  故事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展開的。

  湖南湘西,全國最貧困的地區之一,每年都有不計其數的年輕男子外出打工,黃博就是其中之一。

  黃博生長在湘西一個很貧困的村子里,這個村子地處偏遠,到了湘西州府吉首市,還要坐幾個小時的汽車到達縣城,再走上幾里。

  黃博的身世很讓人同情。娘在他小時候就失蹤了,爹又有神經病,每次發病時都把黃博拎到豬圈,用扁擔狠狠的揍,等到精神正常了,他又摸著兒子身上青紫的傷慟哭不止。黃博恨他父親,卻又舍不得離開他父親,他知道,父親有病,但父親還是最愛他的。家庭的愁苦,讓黃博格外的早熟,如果不是父親因突然發病墜崖身亡,他也不會匆忙做上打工之路。

  現實,對窮人總是最殘酷的。

  十五歲時,黃博決定寨子里其他的年輕人一起南下。

  臨行前,寨主把自己的女兒許給了他。

  寨主張福沒有兒子,獨生女春兒讓他又憐又恨,湘西雖這邊不像漢族地區那麼重男輕女,女兒兒子一般對待,但是,沒有兒子,總讓人心里不舒服,張福一直以為兒子總會有的,誰知道她老婆後面懷了幾胎都流掉了,終于在春兒十歲的時候含恨而去了。再討個吧,怕對不起春兒,不討又對不起張家祖宗,他好幾次走在街上,都在感覺人家在戳他脊梁骨,讓他渾身不自在。

  主意最後打在了黃博身上。

  如果黃博能入贅,那豈不是兩全其美。

  他曾經向黃博他爹提過,黃博的父親堅決不同意,指著張福大罵:“姓張的,你生不出兒子就想我賣兒子,你他媽的,沒兒子活該!”那時候黃博還小,他只知道,入贅就是叫岳父“爹”,要是有了兒子,不跟自己姓,只能跟岳父姓。這有什麼不好啊?黃博不明白,不就是個姓嗎,比命還重要嗎?要是跟了寨主,還能吃好的住好的,爹這不是斷了兒子的幸福嗎?這種想法隨著黃博進了市里更加強烈了。黃博讀初中時,班里有位同學的家長在市委機關占有很重要的位置,同學們甚至老師總是有意無意的討好他,黃博想到他爹,心里很不適滋味,那個破姓,不能當飯吃不能當衣穿,那麼在乎干什麼?若是當時依了寨主,好歹能管一口飽飯!這樣想著,每次回家經過張福家,都忍不住要多看幾眼。

  其實張福私下也跟他說過,這小子,不拒絕也不同意。張福看他不吭聲,捉摸不准這孩子的想法,又害怕把孩子逼急了,弄出個動靜遭人閑話,只得怏怏的去了。

  黃博心里雖然想,他到底還是孝順,知道不能忤逆父親的意思,但父親走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父親去世後三天,張福又找上門來了。

  這次黃博沒有拒絕。

  能有這麼一個有權有勢得爹,還能取到春兒那麼那麼漂亮的媳婦,何樂而不為呢?。至于父親生前最在意的香火,黃博跟張福提了個條件:要春兒生兩個兒子,一個隨母姓一個隨父。張老頭子立馬拍板!黃博安葬了老父親三天後就擺了喜酒。老寨主的臉笑得跟朵龍爪菊似的,殺了兩頭大肥豬,鬧得比過年還凶。按鄉里不成文的規矩,孩子不成年只能擺酒,18歲滿才能圓房。

  結婚後沒幾天,黃博就南下了。行李是春兒准備的。

  小兩口都挺害羞的。

  春兒喜歡黃博,喜歡他的沉默,喜歡他寬寬的肩膀,喜歡他走路時穩穩的步伐。黃博也喜歡春兒,喜歡她的靦腆,喜歡她溫柔軟軟的說話,喜歡她柔柔的身體曲線。

  兩人話都不多。

  張福也不著急,遲早要睡一張床上的,到時候,沒准還會打起來呢。

  臨行的時候,春兒送黃博上火車。那也是她第一次進市里。

  春兒低頭站在他面前,柔柔的語氣讓他多保重。黃博聞到她幽幽的發香。突然很有沖動,以前從未有過的奇怪感覺。他想緊緊抱著春兒。

  但是他沒敢那麼做。

  他大起膽子,輕握著春兒的柔荑,指天發誓:“春兒,等我三年,我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只不過,未來總是美好的,現實永遠殘酷著。命運已悄悄埋下了地雷,誰將點燃導火線?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4
第一卷 地雷 第二章 往事


  

  五年了。

  五年來音訊全無。

  寨里人猜測紛紛:莫不是這小子在外面混出了名堂,丟下了春兒?聽到這些謠言,老寨主又羞又怒。恨不得馬上跑到廣州,扒了那小子的皮。

  真是瞎了眼!攤上這麼個禽獸,苦了我的春兒呦!

  春兒可不這麼認為,要回來終究會回來的,自己才二十歲,還能再等幾年。她每天劈柴倒水,日子照常過著,有時候碰上不懷好意的搭訕,譏諷,她也只是溫和的笑笑。她永遠記得離別的那一幕,那時黃博給了一個美好的承諾,那是她的丈夫啊,怎麼能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呢?

  那年冬天,苗寨飄雪了。

  湘西極少有雪的,一個冬天能下一兩場雪粒就不錯了。

  圍在火盆邊,寨子里年紀大些的人免不了談起寨里的成年舊事,比如:上次下雪是什麼時候?

  上次那場雪下得真大啊,早上一起來,眼睛都被閃的睜不開了。

  黃博他娘就是在這天失蹤的,一同失蹤的還有穗穗她娘。穗穗爹頗有幾分蠻力,是寨子里的小霸王。他帶人在山里搜了一天一夜,也沒尋到人,最後把氣全部撒在黃博爹身上,說是黃博他娘把她老婆拐走了。黃博的爹有精神病,平時不怎麼其他人接觸,出事的時候大家都不敢因為他得罪小霸王。

  誰知道,五天後穗穗娘自己跑回來了,說是自己一個人散步迷路了,等到雪融了她才找到回家的路。至于黃博娘,她失蹤的那一天都沒見著。

  好歹有了個結局,大家就不再追究了。

  倒是穗穗娘,好像對黃博特別關照了,逢年過節都要叫穗穗去他們家走走。

  婦人甲說:“穗穗娘那年大概是鬼門關里走了一遭,變得慈悲了。”

  婦人乙馬上反駁道:“屁!你沒看見上次她怎麼罵老田他兒子的?不就摔了她個雞蛋嗎?都把老田罵得直不起腰了。”

  婦人丙打趣道:“搞不好,她也相中了黃博,想把女兒嫁給她。”

  三個女人頓時笑成一團。

  婦人甲接過話:“嫁不嫁一個樣,聽說啊,穗穗她老公死了。”

  婦人丙唾了她一口:“呸!大過年的,別說不吉利的話。”

  三個女人一台戲,這話還沒說明白,怎能就此打住呢?

  婦人甲沉默了一會兒,又開口了:“你們說,黃博那小子還會不會回來啊?”

  “哎,搞不好那小子混出點名堂啰,不希罕春兒那點嫁妝,不希罕回來啰!”婦人乙有口無心。

  “呸、呸、呸、呸!”婦人丙實在是忍無可忍:“大過年的,就不能說點好聽的嗎?”她停止了手里的活兒,走到灶王台面前點了兩炷香,還念念有詞:“天靈靈地靈靈!灶王菩薩快顯靈!壞得不靈好的靈!”

  借了她的吉言,山花爛漫的時候,黃博回來了。

  黃博回來的時候,張福剛醒來,睡眼蓬松。寨子里的狗叫得凶凶的,他也沒留意。

  黃博習慣性的往他與爹爹的土房子走去。

  牆壁已經裂開了,站在房子兩米開外都能看清里面的家具。

  “窮地方啊,連個偷都沒有。”黃博自嘲,他想用鑰匙開門,鎖里面的鐵鏽把鎖孔堵住了,倒是把門給推開了。梁上抖下的灰塵,牆角殘破的蜘蛛網,讓他感到那麼熟悉卻那麼孤獨:“是不是要去春兒家?”黃博想到了他的未婚妻,羞澀中帶有些許的無可奈何。

  春兒早就起床了,正准備給雞兒把食,遠遠看見一個人往她家的方向走來,這個身影……說陌生,她好像又在哪里看到過,說熟悉,寨子里沒人對得上號啊,是誰呢?春兒就站在院子中間,餓極了的雞兒圍在她腳下,咯咯叫著。

  “是……是他!”春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朝思暮想的人回來了:臉上的稚氣消去了大半,肩變寬了,腳步更穩了。黃博也認出春兒了,意料之中,稍許帶了些意外:山里姑娘特有的黝黑泛上淡淡的女兒紅,說不出的可愛,雖是冬天,穿了厚厚的棉襖,但還能感覺到少女的玲瓏身段。他走上前,像要表現的自然一點,渡過春兒手里的米籃子,像很多年前那樣熟悉的撒米,院子里一頓雞飛狗跳。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5
第一卷 地雷 第三章 完婚


  

  張福在家里聽著聲音納悶,怎麼那麼大動靜?還有男人的聲音?

  透過起霧的玻璃:哈哈哈哈!這小子居然回來了——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認識!張福現在只有一個想法——他要讓寨里那些多嘴婆娘看看,他張福的女婿回來了!

  怎麼辦?

  張福畢竟還是老謀深算,他操起掃帚就往門外沖,對著黃博一陣猛打,就像遇到仇人似的,把黃博逼到了寨子中間。

  大家伙都嚇壞了,還從來沒看見他老人家有那麼大的火,就跟今年的雪一樣罕見,都圍過來湊熱鬧。幾個輩分高的老人把張福拉住,問他話也不回答,嘴里噼里啪啦如同放鞭炮,只顧罵髒話,罵得寨里的年輕小伙子熱血沸騰,不管三七二十一揮起拳頭就砸了過去。可憐的黃博,已經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在拳腳中抱頭鼠竄,哪里還有招架之力?張福一看這架勢,急了,女婿剛回來又快沒了!他拼命的掙紮想要拉開小伙子們,勸架的老人們還以為他又准備去打人,死命的把他往後拽,那場面……真的是驚天地泣鬼神!

  張福憋紅了脖子,大喊道:“別打壞了我女婿!”

  寨子里面頓時一片肅靜。

  人們把黃博拉起了身,左瞅瞅右瞟瞟,這神態這五官還真有些像那小子。看到黃博被認出來了,張福心里得意哦,但是還不能讓別人看出來,他板著臉,轉身丟下一句話:“別看了,就是那沒良心的!”

  寨上的人哄的一聲笑開了,這真是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黃博推進了張福家,張福正在客廳端坐,鐵青著臉。眾人不敢造次,都趴在他們家窗戶上憨笑著看熱鬧。

  黃博像被打傻了,站在客廳中間,捂捂還在發疼的臉,眼睛左瞟瞟又瞄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時候能救他的就只有春兒了。

  春兒見黃博被認出來了,也就沒急著回去。她還在回味著他們早上見面的情景,有些害羞有些期待。她不想讓別人看出她的心思,就悄悄淡出人群,慢慢磨回家。家里早被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圍得嚴嚴實實的。眾人一心撲在黃博身上,春兒不好意思要大家讓路,只好咬著牙,低著頭,拼命往前紮。

  張福看見女兒回來了,有心要導演一場好戲。

  他裝作不耐煩,對黃博吼道:“跪下!”

  黃博感覺自己像是被審訊的犯人,他的內心極力想要爭辯,雙腿卻不聽使喚的軟了下來。

  春兒擠進家門,見這場景,心里明白了八九分:想必爹爹還在怨黃博沒有按約定回家。哪家的媳婦不疼丈夫?爹爹也真是的,人都回來了,犯得著這樣嗎?春兒想著,眼眶就紅起來了。黃博站在她身邊看得真切,知道春兒是向著自己,想到自己離家那麼久,春兒還對他一往情深,心開始飄了:我黃博能有這樣好的妻子,幾世修來的福氣啊!

  苗家的女兒向來都是敢愛敢恨。看到黃博跪了那麼久,爹爹也沒有半點表示,她索性也跪下了,帶著怨恨的哭腔叫一聲:“爹!”說完就“嚶嚶”的哭起來了。

  哭得張福的心像被貓兒撓的,寨子里誰不知道他張福有多疼女兒!

  哭得黃博慌了神,又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得怯怯張了嘴: “張伯!”

  “你叫什麼呢?!”聲音雖小,張福還是聽見了,坐直了身子,中氣十足地反問。

  聽了張福的話,明白人都笑了!黃博心里也清楚,但是多難為情啊。他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小心的扒扒耳朵後面短短的頭發。春兒也不再哭了,她低著頭偷著笑,手肘子輕輕碰了碰黃博。悲劇一下子變成了喜劇。都這地步了,還害什麼羞!黃博暗罵自己沒出息,咽了口唾液,大起膽子,干干脆脆叫了聲:“爹!”

  等的就是這一句!

  話一出口,張福再也演不下去了,起身親自扶起女兒女婿,他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那麼開心過了:“好,好,回來就好,可把我們家春兒盼苦了。”寨里的人像破堤的洪水般湧進了房子里,違心的,衷心的,湊熱鬧的,看笑話的,人口一句“恭喜恭喜”。

  人們轟轟鬧鬧,大半夜才離去。張福找借口先睡了,讓小兩口有機會能好好聊會兒。

  春兒說要給黃博鋪床。黃博就站在她身邊看她干活陪她說話:

  “春兒,你剛才為什麼哭啊。”

  春兒嘟起小嘴,嬌嗔道:“你不知道啊?”

  黃博只是笑,“知道啊,就想問問。”

  黃博看著春兒,想起了他今天為袒護自己委屈的表情,想起了爹死去的那個晚上,想起了張福曾經小心翼翼的話語,想起了寨里的人對他的態度:嘴上在表揚他,眼神里卻無法掩飾的輕視……在廣州不堪回手的日子已經過去了,現在應該珍惜眼前人。他走到春兒身後,想要抱一下她,手剛碰到春兒,像觸電般馬上又收回了去。春兒別過頭說:“干嗎呢?”黃博一時手又不知道往哪放,只好撓頭。春兒覺得好笑:“別撓了,都跟猴子差不多了!”黃博一點都笑不起來,他鎮鎮地看著春兒問:“春兒,你喜歡我嗎?”

  在隔壁偷聽的張福緊張的心都快蹦出來了:“看樣子,明年就該抱孫子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5
第一卷 地雷 第四章 言不由衷


  

  婚禮訂在谷雨。

  張福同女兒女婿商量,雖是已經擺過酒席了,但畢竟是兩人的終身大事,該辦的還得辦,一點也不能馬虎。

  因為親戚不多,小兩口很多事情都要親自操刀,黃博心疼春兒,就叫春兒把好朋友叫來幫忙。春兒有些猶豫:“他們大多都嫁人了,這樣不太合規矩吧。”(湘西地區,新郎新娘來幫忙喜筵的朋友要盡量避免已婚的。)黃博不以為然:“那有什麼,別那麼迷信。再說我們早就結婚了,用你爹的話,這次只是個意思意思!”春兒白了他一眼:“我爹不是你爹啊?”“那是那是!”黃博知道說錯話了,連忙改口:“你兒子也是我兒子!”春兒心里小鹿亂跳,揮拳向黃博錘去。

  去拜訪好友,當然不能漏掉穗穗。

  穗穗是春兒小時候最好的朋友,以前兩個人最喜歡跑到山上聽人家唱山歌,穗穗膽子大,有時候還能插上兩句,她膽小,每次都只能躲在穗穗身後聽她唱,然後嗤嗤的笑;等到花開遍山,她們倆就互相把山花紮滿頭;要不就偷學大人,采來豆蔻,把指甲嘴唇染得紅紅的,溪水洗不掉,一連幾天滿臉都紅得像怪物。後來,穗穗嫁到縣里去了,對象她見過,個子不高,年紀比穗穗要大上好幾歲;一口金黃的暴牙,說句話不但噴口水還有一股難聞的味;眼睛也不知道怎麼長得,大小不一。春兒本還替穗穗不值,她爹說:“你懂什麼!那家伙在縣里開了個礦,可有錢了。”春兒就不好說話了,畢竟蘿蔔白菜,各有所愛。

  聽說穗穗的老公死了,喝醉酒掉到河里淹死的。

  葬禮是在縣里辦的,有好事者打聽,穗穗娘不接腔,日子照常過,只是穗穗不再回來了,兩人也斷了聯系。

  這是春兒第二次進城了,上一次是去送黃博的急匆匆經過這里的。一路上,她好奇的東張西望,又怕別人看出她是鄉下人,鬼頭鬼腦,連叫花子都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按照穗穗留給她的地址,她來到一棟獨立的小樓房前,兩條大狼狗隔著柵欄對她狂叫不止。春兒嚇壞了,她原本不怕狗,但是那麼凶那麼大的狗她還真沒見過。算了還是回去吧!春兒有些垂頭喪氣。”哎呀,這是誰呢?稀客啊!”——穗穗聽到狗叫得凶猛,就出來看看,見是春兒,有些驚喜,用鐵鏈子拴住了狗,領她進了門。

  他們家挺寬的,還是三層樓,兩個人住是不是有些大?畢竟是陌生的地方,春兒不自覺地有些拘謹了。腳步放得輕輕的,生怕吵醒了某個熟睡的人。穗穗端來茶,招呼著:“都要嫁人了,膽子怎麼還那麼小啊?”熟悉的語調,讓春兒又找回了從前的感覺,她調皮的吐吐舌頭:“你怎麼知道的?”穗穗又好氣又笑:“這麼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嗎?倒是你,我嫁出來了你也沒來看過我。”春兒馬上反駁:“哎喲,大小姐,我見識少,萬一在城里迷路了怎麼辦?”穗穗給春兒削蘋果,頭也不抬:“膽子比誰都小,就敢跟我貧嘴!”春兒被人識破,就不吱聲,裝作沒聽見,兩個小眼睛像小機關槍一樣四處掃射。”給,快吃吧!”穗穗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春兒,滿手的金戒指讓春兒看著不舒服,她借機跟穗穗打趣:“嫁到縣里面就是不一樣了,蘋果還要削,我們鄉里人往袖口擦兩下就往嘴里塞了。”穗穗沒有跟她貧下去,她歎了一口氣,有些幽怨地說:“別人看著嫉妒,也不想想這是多少委屈換來的。”

  春兒低頭不語。

  穗穗接著說:“二癩子上門提親的時候我一點准備也沒有。爹爹跟我說,二癩子有錢,你跟著他不會吃苦的。我當時就想,找個好老公不就圖過個好日子嗎?哼!你知道他多有錢嗎?”春兒搖頭。”有屁錢!他整天只知道跟他那幫酒肉朋友在一起,錢都花在吃吃喝喝上面了,每個月還要給工人發工資,要是運氣不好死了人還要賠的!你看著房子大吧?那是我從他嘴里,從那些煙里酒里一點一點摳出來的。日子好不容易過得充實點了,他居然在外面有了女人,我跟他吵了幾次,他還罵我肚子不爭氣,一年多了都還沒個動靜!這能怪我嗎?我們倆去醫院的時候,醫生就說他那方面有些問題,懷孩子有些困難,他自己不信還非要說那個賤人懷的是他的種,切,雜種也敢要!”春兒看出來了穗穗罵的尖酸刻薄,但是沒有半點恨意。她是不是喜歡二癩子?春兒想,但是又不好意思問。

  兩人還聊了一些亂七八糟,沒多大意思,一會兒春兒就離開了。

  穗穗站在陽台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想起了她的二癩子,忍不住又罵了一句:“長得又丑還喜歡在外面拈花惹草,真不是男人!”

  回到客廳,往日的那一幕一幕又一次上演,那是二癩子第一次打她,也是最後一次打她。二癩子哭得口水鼻涕亂噴,揪著她的頭發罵道:“媽的,老子上次喝醉酒那女的就懷上了,你就不能給老子爭口氣!”穗穗沒她男人有力氣,只能任他擺布。第二天,二癩子酒醒了,看了她被打腫得臉心疼得又要哭了。他說:“穗穗啊,我對不起你,我真不是個男人!”說著狠狠抽了自己幾個大嘴巴:“我也知道,那女人懷的不是我的,我那是要面子,怕別人說我沒種。”

  穗穗覺得好笑,自己明明不恨他,卻擺足了架勢,好像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二癩子人丑她不嫌棄;錢亂花但還聽老婆話;說話粗俗,心里卻疼人。倘若沒有他的好,估計這房子里面住的也不是她了。

  想到這里,鐵門丁丁當當叫喚著,也沒見狗叫,是娘來了。

  穗穗下了樓,她娘看到她說:“我過來的時候碰見春兒了,看這架勢,估計是上我們家了。”

  穗穗倚著欄杆,把手上戒指一個個摘下來——若不是顯擺,她才不想帶著些俗不可耐的東西呢。她說:“娘,你說,那個戒指好看?”

  穗穗娘心疼地把穗穗拉到身邊:“穗啊,你聽娘一句,趁著年輕,趕快嫁了。”

  穗穗把臉別到一邊去,有些生氣的說:“娘,你怎麼又提這事了。”

  “娘能不提嗎?都怨你那死老頭子,只知道錢、錢、錢,把我的閨女都給糟蹋了。”穗穗娘嘟囔著。

  穗穗也不跟她貧,讓她嘮叨,唉,自己老公的好,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就算要結婚,我也得找個俊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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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卷 地雷 第五章 婚禮上的尷尬


  

  婚禮如期而至。

  空閑的人都去幫忙了,清掃場地、擺桌椅、放碗筷……來來往往,小寨子顯得特別擁擠。

  酒菜上了桌,小兩口挨著給鄉親們斟酒。

  走到穗穗爹那一桌的時候,春兒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平素就有些怕這個小霸王,春兒擔心,要是哪里沒做好,被他們挑了茬,如何是好?黃博覺得不對頭,又不清楚情況,一邊裝作和身旁的鄰居說笑,一邊暗暗給春兒使眼色。

  來者不善!穗穗爹已經有些喝醉了,他看見春兒站在那里許久不動,心里不樂意了。自己端著酒杯向新人走了過去:“春丫頭!你也太不像話了,站在那里半天也不過來給你向伯伯敬酒!”穗穗爹把肩膀一抖抖的像要把酒給撒出來,眼皮往上翻著,十足的痞子樣。周圍的人看到小霸王來了,趕緊住了嘴。黃博是聰明人,他趕緊架上酒跟穗穗爹賠不是:“向伯,您是什麼人啊!春兒小姑娘一個,就別跟他一般見識了,話不多說,先敬您一杯。”穗穗爹還沒見過這麼拍馬屁的,他感覺還挺好的,臉色也緩和了,結過黃博的酒,一飲而盡。黃博只想堵住他的嘴,誰知道引發了他更大的感歎:“黃博啊,你小子在外面也闖過幾年,賺了多少錢啊?”黃博覺得他問的唐突,到底也是在外面混過的,他打了個馬虎眼,想混過去:“不多不多,也就夠娶個媳婦。”穗穗爹也不是省油的燈,毫不客氣的大聲嚷嚷:“你小子不老實啊,你用得著娶嗎?你自己都是貼上去的。”

  原本熱鬧的氣氛立馬安靜了。

  春兒感到難為情。她不知道是為穗穗爹難為情還是為黃博,或者是為她自己。

  黃博的臉垮下來。他第一次覺得入贅是那麼不堪入流。

  “哎呀,你說些什麼呢?”穗穗娘看見壞事了,馬上湊了過來:“哎喲喂,你都那麼老的人了怎麼還跟孩子一般見識。”她把穗穗爹拽到一邊去,回過頭了沖著黃博喊:“大家吃著,喝著,我們家老頭子就那麼個脾氣,大家別放心上。”穗穗爹怕是酒勁上來,趁穗穗娘不注意又溜過了來:“姓黃的,你怎麼不娶我們家穗穗呢?我們家穗穗哪里比不上春兒,不就是因為春兒她爹是……”還沒等說完,穗穗娘已經氣壞了,她脫下布鞋像趕豬似的狠狠地朝穗穗爹背上抽了幾下,這才把這個瘋老頭子弄走。

  苗寨的媳婦很少干涉丈夫的事,人們一般認為男人沒有能耐女人才會出面;苗寨的漢子再凶悍,也不能打老婆,一旦發生了,會被全寨的人認為沒出息而鄙視,老婆也會隨之決裂。

  穗穗爹雖然愛在外面惹事,但還知道疼媳婦。他見穗穗娘有些發怒了,也就止住了牢騷。

  喜慶已經煙消云散。

  春兒懊惱極了,她感覺自己是這場鬧劇的罪魁禍首。黃博心里有些難過,他呷了口苞谷燒,希望這種心情能隨著酒一同咽下去。

  打他回來的那一天,春兒是他的春天,所有的苦難都在她純淨的笑容里慢慢消逝了。今天的春兒,更像是湘西春天里連綿的小雨,多情而惆悵。

  “他媽的!入贅怎麼的,我留個兒子跟自己姓不就得了!”這樣想著,心情頓時輕松了許多,黃博瞟了愁眉苦臉的春兒,突然有種惡作劇的沖動,他借著酒勁一把抱住春兒沖新房走去。喜筵的氣氛頓時達到了高潮,男人們怪叫成一團,女人們拿著筷子有節奏得敲著碗,發出高低不同的聲音,孩子們莫名其妙,卻也跟了瞎哄哄。

  張福站在門口,看傻了也笑傻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6
第一卷 地雷 第六章 幾家歡樂幾家愁


  

  春兒結婚的時候,穗穗回來了。

  她笆在門口遠遠的看著,淚水咸咸的,是高興還是羨慕?

  “在看什麼呢/?”穗穗的哥哥向大偉放心不下妹妹,早早的回來了。向大偉原來跟他爹一樣,有股子流氓氣,天不怕地不怕,到了縣里被車撞掉了一只腿,他才慢慢懂事,性格溫和了卻沒哪家姑娘肯嫁給他,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至今還是個光棍。

  “看熱鬧唄!”穗穗見了哥,馬上轉了話題:“哥哥,你也給我找個嫂子來,我好有個伴兒。”大偉一向不喜歡聽這話題,今天看著這喜慶,也想圖個吉利:“好啊,哪天我們去縣里拜拜菩薩求個簽去。”

  “明天有事沒?”穗穗問。

  “你哥能有什麼事啊?還不是天天在家里做木工活。”爹和娘也回來了,他爹最討厭大偉天天蜷在屋子里,把鋸子拉得跟驢叫似的,他說:“大偉,你也好久沒出門了,明天跟你妹妹去縣里走走,沒准能跟我拐個媳婦回來。”

  大偉沒說話,他娘只當默許了:“我給你收拾東西去。”

  穗穗聰明,捉摸著大哥的心思,等他爹娘走後才問:“哥,有心事?”

  “嗯!”他哥小聲地應著,“丫頭,你說我還能娶到媳婦嗎?”

  穗穗看著他,捂著嘴巴偷偷笑,他哥被她弄得有些生氣,拿拐杖輕輕戳了穗穗兩下:“你傻子啊,笑成那樣。”穗穗才不怕他呢,避開拐杖跟他開玩笑:“哎喲,看不出你也想姑娘了?”大偉不好意思,撐著拐杖起身回房:“沒大沒小的,看我哪天收拾你!”穗穗哼了一聲,繼續想她的事了。

  其實,還在小時,穗穗就喜歡了今天結婚的新郎。

  她打小調皮,像男孩子般滿山亂跑。那次不知道是怎麼弄的,她掏鳥窩的時候踏空了,從樹上摔下來,昏了過去。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黃博的背上了。剛醒來,身子還不能動彈,小腦袋歪主意就上來了:“黃博哦,我娘說了的,男孩子不能隨便背女孩子的,除非要娶她過門。”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但是,能感覺他在笑。

  那時候,我怎麼那麼調皮呢?一抹紅暈爬上到穗穗的粉腮。她不知道當時哪來那麼大膽子,居然對黃博說:“喂,長大後我們成親吧!”當時黃博一定嚇傻了,他居然說:“好啊,等你長大了,你叫你爹上門提親,我就嫁給你。”

  回到家後,她跟娘說起這件事情,讓她娘笑話了她好一陣子:“我的丫頭懷春了喲!”

  本來只是隨口玩笑,她見娘那麼說,也有些當真了,每次娘叫她們兄妹來去黃博家跑腿,她總是最積極。

  如今,黃博應了那句話,只不過他嫁給了春兒。

  他現在過得怎麼樣?

  都嫁人了,還在做癡夢!穗穗回過神,有些惱怒自己。

  第二天早上,穗穗釀早早起來套了兩頭驢子,給他們兄妹倆備了輛拖板車,出發前,還千萬教戒:“路上千萬不要和陌生人搭話。”

  可能是因為很久沒出門了,大偉精神特別好,跟她娘打趣道:“娘哦,我們都多大的人了,你還怕被別人拐了?”

  穗穗娘故作生氣在他臉上拍了一下:“多大了都是娘的兒!你們記住了,有人要是問你們後面……”

  “有!”兩人坐上馬車,異口同聲回答道。她娘還不放心,在後面緊跟著跑了幾步,雜附道:“不要和生人搭腔啊!”兄妹倆大笑著揚起鞭子,趕著小驢兒跑了。哥哥把拐杖放到一邊,感慨著:“真是的,都那麼大的人了,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那種事跟苗蠱有關系。傳說中,如果草蠱婆沒有後人,他們尋找接班人時就會問:“你後面有沒有人?”這是一句隱喻,即“你有沒有後人”。如果被相中之人回答說:“沒有。”就說明這是有緣人,草蠱婆就會將其帶走。

  大偉說:“要是能遇上,也不枉做回苗寨人了。”穗穗對他的想法不屑一顧,大笑道:“草蠱婆是耍猴的嗎,想見就能見啊?你啊,就做你的夢吧!”

  笑聲爽朗清脆,在山上砍柴的黃博情不自禁循聲望去:一眉清目秀的少婦,笑靨如花。如果說春兒是三四月嬌豔的桃花,那麼這位少婦就是八九月燦爛的山菊。

  春兒發覺黃博不動了,也停止了手中的活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穗穗怎麼回來了?”黃博會過神,知道自己失態了,他不敢回頭看妻子,聳聳肩,故作輕松的問:“是向伯家的穗穗嗎?”“可不是嘛!”春兒有些生氣,“才幾天,眼睛就瞟到別的女人身上了。”黃博自知理虧,馬上把話題岔開:“我不是想不起來,才會那樣嘛!哪像我對你,走到哪里都忘不了。”春兒竊喜,但不想那麼輕易放過他:“哎呀,小嘴兒挺甜的啊!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哦!”黃博見春兒生氣了,玩興一起:“真的,我還記得你送我的那天穿件大紅襖,小臉還紅紅得,整個人像根紅辣椒,可好看了。”春兒嬌羞的回過頭打了個粉拳。小兩口又恢複了剛才的說笑。下山的時候,黃博忍不住回頭看了早上穗穗經過的地方:是穗穗嗎?是小時候說要給他做媳婦的穗穗嗎?

  回到家里,張福打了半斤酒,說要跟女婿上兩件事,把春兒支開了。

  黃博吃不准岳父的心思,低頭喝悶酒。張福說:“女婿啊,你看你打了五年工,有沒有什麼收獲啊?”

  黃博心頭一緊,難道是來要錢了!張福看見女婿不說話,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這次回來,除了娶春兒就沒有什麼其他的打算,或者想法了?”黃博聽了,稍稍有些放心,說:“我跟穗穗才結婚,讓我陪她些日子,再做決定看看。”張福說:“也好,你們小兩口團圓不容易,也不知道你出去打工下次什麼時候見面。”黃博覺得張福還是有些怨他,他說:“這次回來我就不下去了!我也想早點回來,就怕沒賺到錢給春兒和爹丟臉。”說得張福心里舒舒服服的,也就放心和他說直了:“兒唉,我不是怪你,你賺錢賺得少沒關系,年輕人嘛,有的是翻身的機會,就怕你撇下我和春兒不管了……”“這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黃博拍著胸脯保證:“我黃博雖窮,骨氣還是有的,答應您的事一定會辦到的!”

  “好、好、好,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張福覺得這輩子最大的事已經解決了,他剛想痛痛快快地喝一回,才發現酒壺里沒酒了,有些掃興,訕訕地催春兒去弄飯。

  熄燈的時候,春兒向黃博聽他們談話的內容。黃博說:“沒什麼,你爹問我以後有什麼打算。”春兒窮追不舍:“什麼意思?”黃博背對著她:“還能有什麼意思?就是怎麼養老婆唄!”

  春兒笑:“我吃得不多,好養!”把黃博逗樂了,兩人嘻哈哈鬧了一會兒,春兒就睡了,黃博也想睡,可是他睡不著!

  廣州,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富饒之地,今生與它緣分已盡。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6
第一卷 地雷 第七章 不能說的秘密


  

  廣州,包含了多少繁榮罪惡——人們為了金錢不顧一切,紅燈綠酒,男盜女娼。

  同一個工廠的麻子,小胡子是廣州深夜的膜拜者,他們倆好像跟廠長有些關系,上班時馬馬虎虎,還經常夜不歸宿,也沒人管他們。黃博剛來的時候,很看不慣他們,覺得他們游手好閑,就像穗穗他爹。

  畢竟一個工廠的,又是同一個宿舍的,抬頭不見低頭見。黃博漸漸得知他們晚上下班後經常去一個叫“老相好”的夜總會。夜總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是電視《大上海》里面的那種夜總會嗎?苗寨雖有些閉塞,但還不至于封閉。黃博心想:“那種地方都是大人物能去的,這兩個人看來不簡單!”這種想法不自覺的驅使他對這兩人刮目相看。再說這兩人,對黃博還算客氣,有時候回來還會跟他捎兩杯酒,真是好酒,不像鄉里自家釀的苞谷燒那樣澀口。兩撥人的關系逐漸緩和,有時候興致來了,兩人還會邀請他一同出去。黃博自感囊中羞澀,沒好意思答應,他二人也不勉強。

  安安靜靜過了兩年,黃博私底下攢了不少的錢。這天發工資,麻子見他高興,順口邀請他去玩:“出去就出去,不能白來一趟廣州。”等進了夜總會他知道,這不過就是妓院!名字叫的洋氣,換湯不換藥。他冷笑著看著柳鶯啼雀來來往往。

  小胡子已摟著一個佳人兒,看他站在那里發呆,湊過去問道:“兄弟,怎麼了,看不上這些小妞嗎?”黃博說:“我不好這口,傷身!”二胡子說:“你小子老實,要不我們四處看看。”說著把身邊妞兒趕去一邊。黃博覺得他心目中的夜總會被汙染了,說不出的沮喪。

  他們來到一樓的樓梯口,旁邊有個小鐵門,上面寫著“緊急出口”。黃博奇怪了,他拉住小胡子說:“這就出去了?”小胡子說:“怎麼,你後悔了?現在後悔還來得及。”黃博臉上發燒:“沒有沒有!”小胡子笑著說:“別急,帶你去個更好玩的地方。”

  原來這是個幌子,那是什麼出口啊!映入黃博眼簾的,是一個更黑更大的房間,只有房子的中間懸上了一盞明燈,燈光下,人頭攢動,黃博站在門口雙腿如同灌了鉛水,邁不開腳步。門口守著兩個彪漢,看他不像熟人,推了他一把低吼道:“你是什麼人?”小胡子忙過來解圍:“我兄弟!第一次來,不懂規矩,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推推搡搡之間就來到了明燈下。是賭局!黃博以前聽他們二人說話。他是聰明人,一見則明了。小胡子慫恿他下注,他說,新手運氣一般都很好,這一贏了,錢就是五倍十倍的來了。黃博經不住誘惑,他運氣也確實不錯,轉手就贏了七八千。從此黃博也混入了小胡子他們一伙,但是他再也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約定的三年期限已經過了,他一心想要翻本,繼續賴在了廣州。天違人願,借債越滾越多,終于驚動了夜總會的老板。

  那天他還沒有進門,就被請進了辦公室。

  夜總會的老板叫周溫,不是本省人,口音中還夾雜著陌生的鄉音。肥肥胖胖的,滿臉凹凸不平,人稱“蛤蟆哥”

  周溫說:“你小子膽子不小啊,居然欠了我那麼多錢!”黃博低頭說:“我會還的。”周溫說:“還?你拿什麼還?三、四萬?你小子一個月工資才多少錢?”黃博不說話。周溫說:“就這樣吧,你以後不要來了,每個月拿一半工資還債,我叫小胡子來收。”

  小胡子當時還在外面,收到風聲馬上回到宿舍,劈頭就問:“三、四萬,你怎麼欠了那麼多?”黃博還是沒作聲。小胡子說:“我和麻子一轉身,你就捅漏子!”

  晚上,他迷迷糊糊被吵醒了:“三四萬,不吃不喝也要還上好幾年,他周溫是什麼人?他是借高利貸的發家的,錢只能越還越多!”麻子說:“當初我就不贊成你把他帶去,要我們倆收款子,明著是信任咱們,實際上把我們綁成了一條線,誰跑了都不成。”小胡子說:“要不,我們把他帶上一起跑路?”麻子不同意:“咱們自個都是問題,還管他?!收拾一下,今晚就走。”

  黃博聽得真切:都跑了,我留下來做什麼?

  一陣嘻嘻嗦嗦,隨著宿舍門的合上而停止了。黃博躺了約摸半個小時,起來了。他賭癮雖大,但還沒有喪失理智,他身上端了五千塊錢,苗寨人稱其為“救命錢”,也跑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6
第一卷 地雷 第八章 安家


  

  事情還沒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黃博出了宿舍直奔火車站——他還能回苗寨,不過,這個地方,他以後再也不會踏足了。

  黃博攢下的五千塊錢,在回來的這段日子里零零碎碎花掉了近一千塊錢。甜蜜的婚姻讓他暫時拋開了生活上的煩難,但是很多事情是無法逃避的,明年這個時候應該就有兒子了,三張嘴,也許是四張嘴都等著他來養活。打工經曆告訴他,只有大地方才有錢賺,黃博回來的時候曾特別留了意,他發現,近幾年有大量的游客湧入湘西。他覺得這是個好兆頭,因為來旅游一般都有閑工夫閑錢,他打算利用這個契機,發筆財,做個小老板。

  漫漫長夜。黃博輾轉反側,怎狠得下心撇開新婚的妻子?一個月、一個月再給我一個月的時間。

  甜蜜的時光讓人流連忘返,許下的期限很快就到了。黃博央求春兒幫忙收拾下行李,春兒沒搭理他,找了個小角落偷偷流眼淚。黃博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她,左哄右哄,春兒也不聽。黃博發怒了:“他媽的,養家容易嗎?離開老婆孩子,誰心里好受!”春兒從沒有見過他那麼大火,嚇懵了,放低了抽泣的音量,眼淚簌簌得掉的更厲害了,像漏水的龍頭,想止也止不住。黃博見春兒收斂了些許便探視性地問:“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春兒不哭了,他還是關心自己的。她看著丈夫,說:“我才不去呢,縣里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被人欺負了怎麼辦?”黃博笑了:“那有什麼好怕的,有我在呢。”春兒害羞,把頭埋進了黃博懷里,像安靜溫順的小獸。靜享了一陣二人世界,黃博說:“春兒,等我在縣里弄成了,就把你接過去,好嗎?”春兒點頭卻沒有說話,她的話向來很少。黃博感覺懷里的可人兒在輕輕地動,好似不安分的春風輕拂,撓得他心癢癢的,忍不住云雨春宵。

  到了縣里,他才知道錢不是那麼容易賺的。

  不止他發現了這筆財富,還有一些人已經搶先一步了,在游人們最愛聚集的地方修建了大量的家庭旅館。黃博看著眼紅:“為什麼我就沒有那麼幸運呢?”他站在集市中心,絲毫感覺不到周圍的熱鬧氣氛,他覺得這里的人們都在有意無意看著他,那目光像是苗家婆娘的銀針,紮得他輕痛巨癢,渾身不自在。他打了個冷顫,不知道何去何從,隨著人潮湧來湧去。

  恍惚間,一抹淺笑映入了他的眼簾,是上次在山中遇見的小媳婦!黃博腦子一片空白,本能驅使他向她奔去。可惜伊人如風,眨眼工夫,小媳婦已逃離了它的視野。黃博捉摸著:“剛剛怎麼了?像被迷了魂。遭了!不會是哪路的妖精看上我了,要押我回去做相公啊!”先前的恐懼還未消,新的恐懼又連綿不絕地圍了上來,黃博想逃,但是雙腿像被凍住了,邁不開步子,涼意從腳底沖上頭皮,仿佛那妖精就在身後沖著他妖嬈的笑。

  “哎喲,這不是張福他家的俏女婿嗎?在這兒干什麼呢?”

  黃搏的心髒都要蹦出來了,猛地回頭,雙眼圓瞪,嚇壞了身後的老太太:“呀!小伙子,怎麼了?”

  黃博定神——這不是上次在酒席上幫他解圍的穗穗她娘嗎?雖然他對向霸王沒什麼好感,但是對穗穗娘是打心眼里尊重,自他記事起,穗穗娘對他們家一直很照顧,逢過年過節都會給他們爺倆捎些東西。見是穗穗娘,他心里就踏實了,說:“沒什麼,想在城里找點事做。”穗穗娘說:“那好啊!打算干什麼活呢?”黃博有些害羞:“還沒決定。”穗穗娘說:“我女兒穗穗就在城里,有什麼能幫上忙得你盡管開口。”

  穗穗?多麼讓人懷念的名字!黃博想知道穗穗再多一些,可是穗穗娘說:“今天我和穗穗一起來的,這會兒走散了,我得去找找看。你有空來我們那兒坐坐,江邊那棟三層樓的紅房子就是了。”說完就走了。

  黃博等她連珠似泡得說完了,也沒能插個話,心中惱怒。轉身尋了個人群紮堆的地方擠了進去。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6
第二卷 凶變 第九章 矛盾


  

  政府正在籌集資金准備修一條商業街,專門賣土特產,以興旺這個縣的旅游業。幾個帶著眼鏡的斯文人坐在臨時擺起的宣傳桌邊,桌上擺滿了花花綠綠的宣傳畫冊。圍上來的群眾大多是來看熱鬧的——租一個攤位要三千五百塊錢,平常百姓賺錢不容易,有的人攢了一輩子也沒有那麼多,更何況能不能翻本也是問題,商業街這個名詞他們也是今天才聽到的,眾人都沒個底:萬一沒弄好,那錢不是打水漂了嗎?

  黃博走上前,拿了一本宣傳冊,心里揣測:“政府組織的,就算虧也虧不到哪里去。”他還問了其它的一些細節:什麼商業街時候修成,租期多少,租期到了怎麼辦?最後他挑中了商業街靠前的攤位,租期一年。簽了合同,交過押金後回去了。

  黃博剛回到家,他丈人就把他叫到跟前:“聽說你在縣里買了個店鋪。”黃博說:“是啊,您怎麼知道的?”張福大怒:“這麼大的事我能不知道嗎?村子里早就傳開了!三千五!你攢了多久?一眨眼就沒了!以後你拿什麼養家?!”黃博開始還有些忐忑不安,見他丈人來勢洶洶,索性大起膽子說:“放心吧,肯定會賺的。”張福說:“你說賺就賺啊?你是國家總統啊!”黃博有些生氣,走了二、三個小時的路,回到家里還沒來得及喝口水就挨了一頓批,說話的口氣不知不覺加重了:“慌什麼?那是政府弄的,沒賺錢它會出來賠的。”

  張福說:“你當我二傻子啊!政府賠錢?!好笑,我張福活了這輩子沒見過這等好事。”黃博說:“你要投資政府,它才賠你本錢。”張福把煙杆子敲的咚咚作響,說:“什麼屁話……”他女婿不耐煩聽了,徑直走到內房去了。

  春兒正蜷在床邊哭。

  黃博歎了口氣,說:“你也知道了?”春兒說:“是啊,田伯他兒子當時也在。”

  “都說我什麼了?”

  春兒說:“說你闊氣,一出手就是三千五,寨子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黃博跟她打哈哈:“說我闊氣你爹也發那麼大的火?到底說什麼了?”

  春兒說:“沒了,後面的我都沒聽見。”

  “估計你那會兒已經跑回來哭了。”春兒被說穿,低頭不吱聲了。黃博說:“田伯家小子走了多久了?”春兒說:“有會兒功夫了。”

  黃博問:“你一直哭到現在?”

  春兒說:“那不是擔心你。”

  黃博說:“那麼大的人了,還擔心什麼?”

  春兒說:“你把錢都花完了,那我們以後吃什麼啊?”

  黃博一路上也在考慮這個問題,方法倒是有,就是不大好意思說出口,他小心翼翼地說:“讓你爹先墊上,我賺了就還他。”

  第二天,黃博還在被窩里就被張福罵起來了:“你個砍腦殼的,把錢花完了就來吃我的,我當初怎麼就瞎了眼,選你做了女婿!”黃博有些窩火,轉念想到以後還要靠他丈人,硬生生地把話憋了回去。

  “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怎麼樣?占了我閨女還想我的錢,我告訴你,只要我老頭子還有一口氣,你就甭想……

  你三歲的時候,你娘就跑了,上高中的時候,你爹也去了,我好心收了你,你卻,你卻這樣對我們父女倆,你真給你爹丟臉!你爹再瘋,但從來沒有做過對不起人的事。你還是人麼?你就是一只白眼狼。”

  罵他可以,罵他爹、他娘就不行!黃博也不想跟一個糟老頭子較勁,速度穿好衣服,穿過廳堂,瞟了一眼氣粗脖子得張福,瞟了一眼哭紅眼睛的春兒,頭也不回地沖出了大門。往日那般溫順的春兒今天卻那麼紮眼:“哭、哭、哭,別的本事沒有,就知道哭,鄉里的女人就是沒見過世面。”

  他要去縣里,能不能打個翻身仗就看那個店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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