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傳奇之蠱婚 作者:清風淺笑(連載中)

WLO1788304 2011-7-31 14:04: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8832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33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章 簡單的幸福


  

  對穗穗來說,王倩是不是草蠱婆已無關要緊,是與不是權在她自己的一句話。草蠱婆的消息就像這山里的一道大風,吹的時候飛沙走石,樹葉發出的尖叫聲此起彼伏,瓦片破碎的響聲不絕于耳。然而,走的時候,整個寨子馬上又恢複了平靜,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偶而有微不足道的歎息,也很快被風聲湮沒了。

  穗穗的眼淚終于把身子沖垮了,已有一月有余不曾下床。穗穗娘心疼不已,好飯好菜恨不能一口一口喂給她吃。

  黃博關了店子就守在穗穗身邊,穗穗倒是嫌他煩,攆他與鄉親鄰居湊一桌麻將,解解悶。黃博不樂意:“我就愛粘著你。”穗穗哭笑不得,心中卻是萬分的甜蜜。

  秋意漸濃。

  家里開始忙著醃制過年的臘肉,穗穗起了身子,想要插上一手,被她娘勸住:“你身子剛好,怎麼能做這種重活?”穗穗撒著嬌:“我要是再躺幾天,就該發黴了!”穗穗娘隨了她,囑咐黃博看著她:“女人家的身子原本是水做的,碰著涼的最容易凍傷了!”黃博忙不迭答應著。

  做腐乳,她只需撈起鍋中半熟的豆腐;灌香腸,她只需和了辣椒與鹽;熏臘肉,她只需上了梯子將一塊塊漂亮的醃肉排列整齊,掛上房頂。

  手中有活,腦子里也少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想頭,穗穗臉上逐漸有了起色,病好了。她也閑不住了,向隔壁的姨伯討了納鞋墊的花樣版,去街上扯了花花綠綠的五色絲線,琢磨著要給家里人做上幾雙新鞋墊。

  每做成一雙鞋墊,黃博就要樂上好一陣子,就好像那是他剛出世的孩子。這天,黃博又在贊著穗穗的手藝,穗穗心酸,眼淚噗噗地落了下來。黃博見了,忙收了笑臉,說:“怎麼了,我是不是哪里做錯了?”

  穗穗搖搖頭,說:“不是。”

  黃博問:“那是什麼讓你哭了?”

  穗穗說:“我想有個孩子。”

  黃博一把將穗穗摟在懷中:“不急,我們還年輕,你先把身子養好了,再給我生個硬紮的崽!”

  穗穗被他三言兩語慰寬了心,擦了淚,用力的點著頭。

  晚上,黃博給穗穗打了洗腳水,穗穗問:“你說,我們是要個兒子還是女兒?”

  黃博說:“女兒兒子都好,兒子好養,女兒貼心,只要是你生的,都好。”穗穗自豪的笑了。說話間,黃博想到了自己下落不明的兒子: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只求菩薩憐憫他幼小無罪,放他去富貴人家做個養子吧。張福呢?也不清楚他現在好不好,終是長輩,又孤苦伶仃,改天還是要去看看他。

  大過年的,少了孩子確實少了一番滋味,看人家繽紛斑斕的花炮彩了黑夜,他們家卻只放了驅邪的紅鞭炮。大偉還是不喝酒,倒是穗穗娘跟黃博痛痛快快碰了幾碗。

  正月初,來走親戚的縣里寨里的穿梭著,夾雜著李家長張家短的小道消息。卻說那張福,過年的時當與孩子們放花炮時,不經意被炸瞎了一只眼睛。

  男人的情懷如山,黃博雖對張福有些不滿,但他好歹也是長輩,曾經也是自己的半個爹、半個親人,如今已是孤家寡人,卻還要受此磨難,讓他于心何忍?但他對此只字不提,只管喝著悶酒。穗穗乖巧著,與娘合計著拿出了些錢,勸黃博給老人家送過去。

  黃博站在張福家門口,遲遲不敢移步,鄉親們看著可憐:“你又不欠他什麼,何必這麼躲躲閃閃?”黃博多說,借了鄉親們的手托,給張福送了財禮。

  也是,我既不欠他的,盡了本分就好,家里還有人等著照顧,何苦攬了著不討好的活?黃博這樣想了,渾身輕松了許多,路經去年“沖鬼”的地方,暗罵自己可笑至極。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2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一章 逃不掉的債


  

  日子簡單平淡。所有的人都在著日複一日的安逸中得過且過。

  曾經的苦難黃博已慢慢將它模糊了,包括在廣州欠債的事情。

  有些事情就像是那顆失蹤的紐扣,你想要它的時候偏偏找不著,等你忘了它的時候,它卻自己滾出來了。

  來走完的游人逐漸多了起來,黃博的店子正逢繁華地段,難免有忙不過來的時候,穗穗便是隔三岔五去幫黃博打下手,卻不期間遇上了當年的債主——外號“周溫”的周哥。

  當初周溫也沒認出來黃博,倒是看中了店里忙活的小媳婦,將她指給兩個手下。這兩個手下,一個姓歐,名達,長得也是五大三組,像是翻版的周溫,看上去腦子有些不好使;另一個叫單調,名字很有創意,長得也很有勇氣——全身上下除了骨頭就是皮,額頭突出,鼻子扁塌,眼睛還一只大一只小,眼珠子一骨碌,鬼點子就上來了,活生生的一個猴精兒。

  歐達看了穗穗,一個勁的稱贊老大有眼光,單調卻認出了黃博,湊到耳邊滴里咕嚕幫周溫回憶,聽他這麼一說,周溫本來不大的眼睛這時候只剩了一條縫——“這小子,居然躲到這里來了!”他周溫是什麼人啊,還從來沒被人耍成這樣!事情要是傳出去,他還要不要混了?!

  他擄起袖子,擺上了凶架子,單調趕緊勸住他:“大哥,強龍不壓地頭蛇,這是別人的地盤,不方便鬧事。”周溫聽了他的話,脖子上的肉褶皺換了方向,發現附近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大量著他們,眉毛之間艱難的湊成了一個“川”字。單調說:“當年湘西的土匪是震驚全國的,傳說這里的民風彪悍,我們還是小心一點。”

  周溫聽完,鼻子兩翼一緊,沉悶的“哼”了一聲,接著說:“就這麼算了?”單調的鬼點著多著,他說:“當年他沒有還清的三、四萬如今利滾利,您算算該是多少?他一個做小本生意的一年下來能賺多少?這帳啊,估計用明錢是算不回來的了,倒不如在其他方面花點心思。”

  周溫聽得有味,追問:“有計劃了?”單調狡黠一笑,說:“這不剛好給您送女人來了嗎?”

  周溫大樂:“還是你小子靈活!走,給你個‘顯身手’的機會!”

  他三人樂顛顛朝了黃博的店子里走去。

  黃博那會兒正忙,低頭遞貨找錢,突然一個洪亮的聲音想起:“老板這個店子一年能賺多少錢啊?三、四萬夠不夠?”

  黃博嘴角掛了知足的笑意:“哪能啊?小本小利的。”說完習慣性的抬起頭,——這人看著有些眼熟,在哪里見過?單調只是笑,余光中,好像還有一個人在對他看,扭頭一看,傻眼了,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居然會在這里遇上周溫,兩腿緊張的直打哆嗦!轉念一想——長得像而已吧,就算是他也不一定記得我啊,他一個大忙人,能記住多少事情?可是他想錯了主子忙做奴才的記性就更不能差了,尤其是像他們這種放高利貸的,漏掉的都是五顏六色的鈔票啊!

  鈔票啊!啥概念?人活在世上靠的就是這個。四個最英俊的男人,紮在一起,不但女人難以拒絕,男人也不敢隨隨便便在他們面前擺酷!

  在他們三人面前,錢就是真理,能夠買天買地買富貴,為了錢,即使要他們干傷天害理的事也在所不惜。

  單調看著他,陰陰笑得人毛骨悚然,說:“怎麼?你是富貴了,不認兄弟幾個了?”黃博聽他稱兄道弟,心里更虛了,吊起眉毛看了周溫一眼。周溫正看著他婆娘,垂涎三尺,哪有功夫理他?

  這倒給黃博大了膽子,沉下氣,控制住微微顫抖的喉結,說:“我能還錢了。”

  單調給周溫使了個眼色,周溫沒看見,單調只好咳嗽一聲,周溫是聲色場里混慣了,對這些暗示十分敏感,馬上清醒,看了手下胸有成竹,而黃博卻有些猥瑣,心里立刻有數了,說:“錢嗎,不是問題!”卻轉向問單調:“多少錢了?”

  單調說:“沒走之前是三萬有余,到現在應該有七八萬了。”

  黃博聽的汗湧了滿面,難怪舊中國有那麼多人被逼死了,這債滾起來比面粉發酵還要厲害幾分哩!這債不能再欠下去了,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給他還了——“我過幾天給您想辦法送來!”黃博說。他對錢的看法也很簡單: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現在有了個店鋪,抵得上個搖錢樹,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嘛!

  周溫倒是大方的很,把手一擺,說:“又談錢!你們俗不俗啊?我說,小子,今天碰了也算我們有緣份,零頭我就給去了,這個數——七萬!我就住在你們前面的旅店,你什麼時候把錢送過來?”

  黃博說:“就這兩天吧!”

  周溫拍拍他的肩膀說:“爽快!就那麼說定了,後天我在旅店等你,四樓三號房間!”

  等他們走後,穗穗掀了破布簾子走了出來說:“他們什麼人啊?怎麼那麼古怪?”

  黃博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是來討債的。”

  穗穗錯愕,道:“什麼?”

  黃博知道紙包不住火,便將以前的事情向穗穗交代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2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二章 湊錢


  

  穗穗驚異看著眼前的男人,說:“你居然在外頭有債!”

  黃博不敢看她,說:“當時不懂事,是跳了火坑里面去了。”穗穗的淚又湧了上來,卻倔強著,不待流落,就抹了袖子,將其擦去。

  穗穗怕在前台哭了,外面有人看笑話,躲到後台去了。黃博跟了進去,剛放下布簾子,穗穗一個耳光刮了過來。

  黃博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穗穗,說:“你說,還有什麼事瞞著我?”

  黃博說:“沒有了。”

  穗穗冷笑著說:“這麼大的事情你也能做,以後還有什麼事情你整不出來?”

  黃博的頭一直不敢抬起來,說:“我也知道錯了,這也不是光榮的事,能瞞就瞞了。”穗穗真想隨手拿個東西結結實實把他揍一頓,低頭看了四周都是要賣出去的貨,尋不著家伙,就用手指狠狠地掐著黃博。這一招,比挨耳摑子要疼多了,黃博虛護著自己,不聲張,任她掐。

  穗穗掐累了,頭上的汗開始冒著白煙,氣也消了大半,說:“現在怎麼辦?”

  黃博說:“我要想辦法湊錢。”

  穗穗重重舒了口氣,說:“四萬是不?”

  黃博說:“以前是,現在是八萬了。”

  穗穗感到不可思議:“八萬?那錢還會長啊?”

  黃博點了點頭說:“我原先也不知道啊,去玩的時候錢不夠,他們就讓我先欠著,誰知道居然欠了那麼多了。”

  穗穗說:“你沒長腦子嗎?有那麼大的便宜讓你撿嗎?”

  黃博現在是內外兼急,一時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太陽穴上的青筋暴起,說:“我怎麼知道嗎?我當年才多大?有誰教過我什麼東西?我懂個屁!”

  說完,眼紅紅的,男人的淚來的心酸,最容易勾起女人的同情。

  穗穗想到了他男人那麼小就漂泊在外,也知道他身世可憐,今天又見他淚上心頭,怎麼也舍不得繼續怪下去,放緩了語氣,說:“欠人家的還得還上,我們回頭跟娘說說,讓她幫忙想想辦法。”

  黃博不敢,他有些懼怕穗穗娘說話溫柔但不容置疑的威嚴,穗穗說:“怕什麼,有我呢,她要是不同意,我就是把房子賣了,也要幫你把債補上!”

  晚上,穗穗要黃博先休息,自己進了娘的房間。黃博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幻想著穗穗娘一下子就同意了,或者大發雷霆,將他趕了出去,不肯認他這個女婿了。聽著這門外安靜的很,應該是前一種吧,不過也說不定,會咬人的狗不叫!黃博想到這里,用拳頭用力砸自己的腦袋:這里面灌的都是豬腸子吧,連個比喻也不會弄的好聽一點,難怪會欠人家那麼多錢!

  門在他的期盼下終于開了,穗穗躡手躡腳進來了,黃博立馬坐了起來,穗穗反而笑了,罵道:“你詐尸呢!”

  黃博不還嘴,說:“娘怎麼說?”

  穗穗說:“娘沒說什麼,這錢當是我們借的,以後要還得。”黃博簡直不能相信,說:“她就沒說什麼了嗎?”

  穗穗說:“那你還想聽什麼?”

  黃博被她這麼一反問,剛剛想的全忘記了,換了話,說:“家里有那麼多錢嗎?”穗穗一邊上床,一邊說:“娘說明天去借。”

  黃博還有滿肚子的話要問,見穗穗如此安心,又不好壞了氣氛,硬生生的把話吞看回去。穗穗仿佛是住在他肚子里的蟲,說:“娘說了,欠人家的就要還,這是天經地義的,她又舍不得我們吃苦,先著她的面子,找他人借些錢。只是要你記得這番苦難,以後不要再落在這條道上了。”

  黃博點頭稱是。

  翌晨,黃博碰著穗穗娘,也不敢嬉皮笑臉開玩笑,只是微微點頭是好,倒是穗穗娘看見了黃博捋起袖子的胳膊上有了青紫的傷痕,皺起眉頭問道:“手上的傷怎麼了?跟人打架了?”黃博一看,笑了,說:“哪能啊?是穗穗掐的。”

  穗穗娘又好氣又好笑,說:“兩口子還打架啊?!”

  黃博憨憨笑著,穗穗娘又說:“錢的問題不用擔心,千金不換浪子回頭,你可不要忘記穗穗的好。”

  她的這就話著實解了黃博的心結,黃博偷偷送了一口氣。

  但是這錢找誰去借呢?

  穗穗娘不急,她給自己換了套乾淨的衣服,去找吳鍾了。

  穗穗娘只告訴吳鍾,家里有了些突發的事,急需幾萬塊錢。吳鍾臉泛難色,他婆娘從一邊閃了出來,說:“你女兒已是別人家的人了,跟我們家吳鍾沒關系了!”

  吳鍾喝退了老婆,對穗穗娘說:“穗穗的為人我清楚,既然是難辦的事情,我借就是,但是這借條,您看……您可別往別處想。”

  穗穗娘懂得,說:“立字據?這有什麼難的!那麼大比錢,你不放心也有道理!這白紙黑字,我寫不好,摁個手印行不?”

  吳鍾讓婆娘拿了紅印泥,按了指模,遂把錢取了來。

  穗穗娘把錢老老實實捂在懷里,謝過吳鍾,匆匆告辭了。她婆娘不滿:“當初你答應照顧向家女兒全因他是二癩子的寡婦,如今她另家他人,你攬這破事為的是哪般?”

  吳鍾說:“既然人家有難,幫人家一把,也不枉相識一場。”

  他婆娘不做聲,小心翼翼將字據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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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三章 憩園游(一)


  

  再說穗穗娘,回到家後將錢湊齊了,穗穗雙手合一,念著:“謝天謝地,謝謝祖宗謝謝菩薩……”她娘說,別光說謝謝,永順的觀音寺香火幾多旺,你也去拜拜啊。穗穗笑著說:“我要的是求子簽,廟里有嗎?”

  穗穗娘說:“什麼簽沒有?就怕你不求!”

  穗穗說:“湘西八個大縣,那永順怎麼走,我是不曉得的。”

  穗穗娘知是女兒跟她逗趣,說:“湘西不大,就怕遇上不問路的人,哎呀,你一個去我可不放心,不約個伴嗎?”

  說著,母女兩的眼光同時集在了黃博身上。

  黃博被她們弄了個大紅臉,三分靦腆,說:“我還怕你們不讓我去呢。”

  三人說說笑笑,唯有大偉悶悶不樂,他不樂意黃博占了家里的寵位,卻不忍心打攪了他們的興致,躲了一邊去了。

  夫妻倆是等不急去了游玩,早早起來坐了車,只是這山路彎彎曲曲陡得很,夫妻二人在沉悶的車程中輪流睡了個回籠覺,到了市里,穗穗暈車,黃博也不急著拉她趕路,兩人就在車站門口找了席地,稍事休息。

  車站中,有一白衣青年格外引人注目,他胸前掛著一個碩大的相機,帶著一副框架粗厚的眼睛,把整張臉遮去了三分之一。透過鏡片,竟是鄙視與輕蔑的眼光。黃博看著那人,說不上討厭,就是感覺不舒服,又聽著穗穗那干嘔聲,自己的胃也有些興風作浪的勢頭,便偏了頭,移了視線。

  青年旁邊有坐了一群穿著奇異的少年,談吐嬉鬧皆流出一股小痞子氣。黃博知道他們惹不起,趕快收了眼神。

  適時來了一個小乞丐,髒兮兮的衣服,頭發不知道多少天沒有洗,油光光的,結在一堆。兩只袖筒黑糊糊的,臉上的髒印子左歪右斜,鼻涕留了兩尺,還舍不得擦掉。

  小乞丐捧著個盛了零星幾毛錢的破碗砵,一只手抻到小痞子們面前,另一只手則扯了胸前掛著字體模糊不清的紙牌牌,指望他們能給幾個閑錢。

  小痞子中有一人染了幾許黃頭發,耳邊有人笑著跟他說話,他卻正眼不偏,儼然一副老大的樣子。他看小乞丐來討錢,不給錢,也不攆他走,說:“小朋友,你給我唱首歌我就給你錢。”

  眾人領會,齊聲笑了。

  小乞丐手足無措站在那里,死灰般的眼睛閃了一絲晶亮。小痞子說:“你給哥哥們唱首《兩只老虎》我就給你兩毛錢,怎麼樣?”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小乞丐大概看出了什麼名堂,把飯砵抱在懷里,倔強的看著他們,一言不發。

  這一幕被那個白衣青年看見了,舉了照相機,“卡擦”拍下來了。黃頭發反應最為迅速猛回頭,將其逮個正著。小乞丐趁機溜走,黃頭發齜牙咧嘴,站了起來,挑釁道:“怎麼,看兄弟幾個不順眼,想充好漢啊?”

  周圍人的目光霎時全集中在白衣青年的身上。黃博知道,這黃毛小子是來尋事的,甭管他有理沒理,白衣青年可有得苦頭吃了。

  黃毛小子不急著動手,只管對那白衣青年推推搡搡,出言不遜,像貓捉老鼠那樣慢慢消遣。其余的小痞子也隨之圍了過來。白衣青年似乎沒想到會有此後果,偏是人生地不熟,便是咬緊了牙,自認倒黴。

  正當黃毛小子說的眉飛色舞的時候,身後被人重重敲了一腦瓜栗兒。他有些憤怒,轉身一看,卻是他爹挺胸叉腰站在面前。黃毛小子面露懼色,還沒來得及開口,他爹揪了耳朵開罵了:“你個背時的狗崽子,你娘在醫院病的厲害,你還在這里滋事,帶來那麼多人欺負一個外地的!書不好好讀,淨做這些敗壞風俗的事!祖上的陰德都被你這個沒良心的給損完了!你看你這個頭發,看你這個打扮,電視里面好的不學,壞的全學像了,你個狗雜種的!”他爹罵得順口,像挺開得順溜的小機關槍,也不需歇口氣。

  末了,他說:“我今天要是山上拜善人,你給你娘送飯去。”他兒子不滿,咕嚕道:“這里的廟都被你拜完了,要起作用的話娘早好了!”

  他爹聽到了,戳著他的背,接著罵:“狗日的,你再給我說一遍!”

  黃毛小子,沖他爹翻了白眼,走了。

  有人認識這老頭,笑著問:“喲,今天怎麼不拜菩薩,改拜善人了?”

  黃博和穗穗樹了耳朵聽:“你們不知道啊?花果山的憩園出了位善人!”

  有人接著問:“不知道啊,你說說。”

  那老頭說:“他原是專心向佛,徙往了山上,家里突然竄出了一只野貓,那人憐它,舍了它一碗飯,這野貓居然不走了,在他家里蹭了一個月的飯。再後來,那貓後來懷了崽子,搬走小貓的時候,還給那人送了一個,你說,這不是野貓在報恩?我今天要去山上拜拜善人,積點善德!”

  有人不信。

  老頭說:“我騙人做什麼?不然,你跟我一起看看去!”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3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四章 憩園游(二)


  

  那人不肯,笑說:“我信啦,我信啦,今天要忙生意,改日再與你同去。”

  他不願意去,黃博兩口子卻有些好奇,追了三兩步,對那老頭說:“叔叔,我們想同你一起去。”

  老頭歡喜:“這甚好,這甚好,我正好搭上伴!”

  原先那惹禍的白衣青年聽的明白——湘西方言屬西南官腔話,與四川話接近,與普通話大體相同,稍稍注意都能聽懂。此時也跟在後面,想要去看看傳說中的善人。老漢察覺,也未多嘴說什麼,只管在前面帶路。

  過了吉首大橋,迎面是吉首市一中,大門關得嚴嚴實實,讓黃博思緒飛揚,想起了昔日讀書的種種艱難,想起了自己未完成的學業,有些遺憾,更多的是無奈。過橋拐彎,卻是人山人海的一個小集市,賣小菜的,賣雞鴨魚的,有人牽了家養了多年的狗,還有人網了貓頭鷹。白衣青年皺著眉頭,從藍衣泥巴褲的人群中擠了過去。

  黃博笑著說:“這麼熱鬧,學生能聽好課嗎?”

  老頭說:“最近在市里流傳一首兒歌:

  民中鬼唱歌,

  一中車馬過,

  二中鬧事多,

  三中難爬坡。

  第二句說的就是這個學校。”

  小兩口樂了,催著老伯解釋解釋。

  老頭說:“民中是這里最好的中學,集了湘西最頂尖的中學生,升學壓力非比尋常,前幾年有個沒考上大學的學生自殺了,這可不得了了,那些小孩子們都傳言寢室鬧鬼,給民中起了這麼一個諢名。

  這一中,你們見識過了,我就不說了。

  再說那二中,往年入學,民中先錄取,一中二中其次,這愛讀書的都被他們挑沒了,剩下的就是調皮搗蛋的,打油詩的那句指的就是孩子們愛打架鬧事。

  至于三中啊,那是建在坡上的,從街上到學校要上一段樓梯,孩子們個小爬山累,所以說它‘難爬坡’。

  這些孩子啊,鬼精鬼精的,要是不好好讀書,這股子聰明勁就白長了!”

  後面跟來的白衣青年仍是一副不屑的神情,卻多了一縷不被人察覺的詫異。

  穿過小集市,小兩口抬頭一看,到了一岔路口,有方有一大坡,有不少人拎著小包包上坡了,前方是一所學校,門前掛了牌匾:吉首民師附小。老伯對他們說:“上了那坡就是花果山了,你們一路上去,到了怡心閣再往後走,有一人家門前立了‘佛說三世因果’碑,就是善人家了。”

  小兩口不明白:“大伯,您往哪里去呢?”

  老頭笑說:“這上山啊,還得要幾毛錢門票,我是舍不得,甯願費點腳力。”

  穗穗說:“我們是跟您來的,您上哪兒我們就去哪兒。”

  老頭說:“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我是順了這條路,還要爬座‘梯子山’,這可比二中的更難上啊。”

  穗穗說:“我們是山里長大的,爬坡算什麼?”

  老頭對穗穗的爽快很是欣賞,說:“也是也是,那你們先在這附近吃些東西,免得餓到。”

  這時候也到了正午,恰是這學校門前擺了各色的小吃攤,黃博找了個店子,給穗穗弄了碗炒寬粉加了兩個耳糕,自己跑到一個小炸攤上,取了兩三個油炸糕,穗穗怕他吃不飽,要他再拿個血灌腸,他不肯,再花了五角錢買了一瓶水。那白衣青年看著花花綠綠的小吃也勾起了饞蟲,猶猶豫豫了半天還是規規矩矩拿了兩個饅頭。

  他四人歇息片刻,又匆匆上路了。拐了一道淺彎,見一小坡,開了簡陋的小鐵門,門的左側掛了一道樹匾,上寫:吉首市師范學院。

  黃博笑了:“這學校怎麼這般小氣,還不比那小學!”

  老頭說:“莫笑莫笑,這只是側門,大門還沒到。”

  三人半信半疑,往下又走了百米左右,果然尋見大門,過年的大紅燈籠還未取掉,紅漆大門,在這有些冷清的路上顯得有些落魄。

  大門對面是流過吉首大橋的護城河,河面上有一渡船,黃博問:“通向哪里?”

  老頭答:“吉首大學。”

  穗穗不解:“這里的學校還要多,怎麼卻沒有前面那方熱鬧?”

  老頭說:“學校,就是安安靜靜的好,你看那民中,卻是辦在乾州偏遠的地方,為的就是讓孩子好好讀書。這學校也不一樣,前面是小學,每天都要上學放學,後面的這些學校一周才放一次假,平日里冷清的很。”

  黃博嗅出了話中的細節,說:“後面的這些學校?再往後還有學校?”

  老頭笑了:“那可不,我們往下走還要經過州農校,再過了兩三步還有個農機校,我們要上的‘梯子山’就在農機校的後院。”

  白衣青年忍不住笑了。笑得他三人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白衣青年有些尷尬,扶正了眼睛說:“沒想到,這麼貧窮的地方也會有這麼濃的學術氣氛。”

  聽他這話,那老頭對他更加反感,說:“大作家沈從文和大畫家黃永玉都是我們湘西的!”白衣青年不知,也不好反駁,只是微笑。那老頭又說:“當年北洋政府的總理熊希齡,就是我們這里的人!朱镕基也在湘西上過學”

  熊希齡!朱镕基!這個名字如雷貫耳,竟然跟這里有淵源?

  老頭對他的懷疑非常不滿:“我們這里窮山窮水的,就是不窮人才!”

  原先有說有笑的氣氛頃刻間煙消云散,老頭繃了臉,加快了步伐,兩口子山路走慣了,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那白衣後生,微汗,臉色出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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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五章 憩園游(三)


  

  不過四月的天氣,太陽怎麼會如此燒人?

  遠遠聽見嬉鬧聲,不太像他想象中的那末甯靜。白衣青年忍不住了,開口問:“還有多久?”

  那老頭也不回頭,只是說,“快了快了。”倒是那小兩口有些同情的看著他。他是不稀罕這感情,深吸一口氣,跟上了隊伍。

  那嬉鬧聲,原來是農校的家眷們,正在學校大門口的小河堤上洗著冬天的衣物。白衣青年往河堤上看去,那河堤雖小,卻是有模有樣,兩邊是細密的小階梯,中間白色的石面上還刻有花案。白衣青年扶正眼鏡還想再看清楚點,前面的人不干了,那個老頭見他沒跟上來,扯了嗓子喊:“喂!你還走不走?”

  白衣青年覺得有些委屈,只是如果離了他們,迷了路,怎麼是好?還是跟了上去。

  周圍的空氣被這兩人繃得緊緊的。黃博率先打破了沉默:“您貴姓?”

  白衣青年開頭的銳氣已被老頭子的氣焰給壓下來了,這會兒文文靜靜,像個大姑娘,說:“免貴,姓韋,單名一個方。”

  老頭又說話了:“韋方就韋方,婆婆媽媽,煩不煩!”

  穗穗好笑,黃博給她使了個眼色,她小心小心不讓自己笑出聲。

  韋方討了老頭一頓說,有些垂頭喪氣,腰板也沒原先直了。

  過了農校,梯子山赫然出現。

  那山樸實文靜,與這方大多數山一樣普遍,與眾不同的是,在山的中間有條白練,山腳看來也不過兩指之粗,兩旁大多是常青的樹木,葉子老綠,旁邊的有了剛發的新葉,嫩綠嫩綠。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韋方見了那山,卻是不屑,這麼一點?幸好這神情沒被老頭發覺,不然,又會遭致一頓損語。

  他有心要叫這三個鄉巴佬對他刮目相看,速速沖到前面,但不過三四百步便有些氣喘籲籲了,好不容易熬上了一個斷階,有些迫不及待的蹲下來休息了。

  回頭看那三人,卻是有說有笑,頭上只是微微沁汗,尤其是那小媳婦,健康的膚色透了點點紅,比起電視里抹了層層面粉的女明星,別有一番美麗。

  坐在這里,還能看見半個吉首市,韋方這才發現,吉首是個三面環山的小城,沿路走來的那條河是這座小城的護城河,陽光下小城的建設一覽無遺,高高低低的建築錯落有致,這井井有條規劃讓他驚歎:這座閉塞的城市莫非是藏龍臥虎之地?

  恍惚出神間,斷階旁邊悉悉索索響了葉子的動靜,韋方疑是蛇,趕快起了身,可是這上上下下的階梯該往哪邊走?腦袋里頓時一片空白。

  他很奇怪自己怎麼會這樣?在學校里,他是所有老師的得意門生,在工作上,他是領導的得力助手,怎麼到了這里他就像個呆頭呆腦的傻小子,一不仔細就闖了禍,還被底下這個不識貨的老頭奚落了幾句,現在,反應也遲鈍了,我到底是怎麼了?韋方問自己。

  豈料,那草叢中躥出的不是蛇,卻是一個背著背簍,穿著苗服的老太太。那苗婆佝僂著身子,一只手拿了根簡陋的探路棍,另一只手握了新鮮的幾把蕨菜,看來是上山采野菜的。

  韋方送了口氣,沒好氣的斜了苗婆一眼。那苗婆平白無故受了這等歧視,雖不跟他較真,卻是滴里咕嚕用苗語罵了他幾句。韋方的聽出了那不懷好意的語氣,眼睛都快瞪著跟眼鏡一般大了!這山里的老太太怎麼這麼凶悍?!我若是遇上土匪那不是要丟命的?韋方氣急敗壞,他也是廣州小有名氣的法醫,沖著這里詭異的蠱術趕尸特意跑到著窮山旮旯里,沒想到什麼都沒尋到,反這幫沒文化的苗人如此羞辱,他真搞不明白,當初自己是發了什麼神經。

  他三人趕了上來,瞅見韋方的忽青忽白的臉,卻是莫名其妙。韋方也不多說,他畢竟是聰明人,知道學乖,于是老老實實跟了他們後面。

  路途中,韋方有好幾次實在是爬不動了,再看那三人,仍是埋頭趕路,便咬了牙,硬了頭皮跟上去了。他不再向剛才那樣雄心勃勃望著前方,卻是低著頭,麻木著自己的大腦與雙腿。

  也不只踏了多少台階,再是一抬腳,猛然發現已沒有台階可走,抬眼一看,溫柔的山路像是在對他微笑,清風拂面,帶走了頑皮的汗珠。老頭子竟也沒有奚落他,說:“小伙子不錯啊,還有點體力,一千兩百多的階梯也不見你怎般休息。”

  韋方是哭笑不得,卻對這老頭有些改觀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3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六章 憩園游(四)苗蠱


  

  山路蔓延,彎彎拐拐,忽見前方小山頭立了一座亭子。四人去了亭子,稍稍歇口氣。

  韋方暗自揣摩:過幾天就要回去了,也沒見這蠱毒趕尸什麼的,這兩口子清眉秀目,衣著乾淨,看著也是懂道理的人,何不問問他們?

  黃博和穗穗聽他提了蠱,臉色煞變,那老頭笑得厲害,說:“蠱啊,我倒是知道不少,怎麼不問我?”

  韋方真的快崩潰了,自他來了湘西,就沒一件事做對過,聽說苗人迷信蠱術,他只是想當然的認為那是舊社會的封建迷信,如今觀他們的顏色,可見蠱在湘西的厲害,比起那些迷信來,怕是有之過而無不及。那老人家倒是漫不經心。也好,誰說不是故事?聽聽無妨。

  那老頭說:“我剛來湘西的時候……”

  剛來湘西?余下的三人詫異。那老頭大笑:“我不是湘西人,是文化大革命時躲了過來的!”

  穗穗和黃博釋然,韋方呆住了,那老頭又是一陣大笑,得意的說:“怎麼?被嚇到了,小伙子?”韋方不好意思的承認了。

  那老頭歎了口氣說:“你真像當年的我啊,意氣風發,桀驁不馴。哎,這麼多年了,該吃的苦也吃了,真羨慕你能趕上這樣的好時代啊!”

  老人的歎息讓好不容易有些活躍的氣氛有沉悶了下來,郁郁了一陣,他又接了話題說:“對了,你不是想知道蠱嗎?”

  韋方知道站在他面前的已經不是剛才那個只會奚落人,只惦記拜善人的老頭子了,他的朦朦朧朧覺得,這個老頭應有文章,不覺收了傲氣,洗耳恭聽:

  “這個是我親身經曆的:當年,同我一起來湘西的,還有一個外鄉調來的干部,因為工作需要經常會去一些深山里的苗寨里,因為交通不方便,吃飯的問題只能在苗寨的老鄉家里解決,有時甚至還要住上一兩晚。于是便有本地的鄉干部好心地提醒這位同志,到苗寨說話辦事要小心,因為有些人是惹不起的,還有可能會被“下蠱”。可是,那個干部偏不信這個邪,還笑話本地人迷信。誰知道,一次從苗寨回來沒幾天,干部就病倒了,病症是腹內絞痛,腹脹如鼓。縣醫院里查了半天查不出原因,轉到州醫院,依然是不知所以然。結果還是先前那個好心提醒的本地干部,問病人是不是去了某寨某家吃了什麼東西,一問果然如此。本地干部說:“糟了,一定是你得罪人家了。你這病也別看了,趕緊買些東西,我陪你去給人家賠個禮去。’事已至此,外鄉干部也只能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去了,給寨子里吃過的,住過的人家挨家挨戶的都賠了禮。回來的第二天,所有的病症就消失了。”

  韋方意猶未盡,老頭離了亭子,接著說:“我老婆是湘西人,有一次過年,家里來了兩個苗婆來討水喝,我是覺得沒什麼,就給了他們一碗水,我老婆等她們走後,對我說‘剛才有個女的,用手指了桌子上的菜,怕是放了蠱,還是不要吃了’就把桌子上的飯菜全部倒掉了。”

  韋方聽得玄乎其神,說:“這就是放蠱嗎?手一指就可以了?”

  老頭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說:“傳說,這女人養的蠱蟲,毒性會大增。而且蠱婆放蠱是被蠱蟲的毒性所逼,到時日不放,必定會毒發生亡。蠱毒放在樹木上可抵兩個月,放在他人身上可抵一年,但是如果放在自己的親人身上,可抵三年。”

  來了幾日,終于有些收獲了,韋方大喜,有些忘乎所以,問道:“那你們有沒有見過真正的蠱婆?”

  黃博和穗穗聽得有些生氣,卻又不好明說,牽著的手心出了汗還是緊緊握住。

  老頭說:“蠱婆好認啊,眼睛發紅,家中異常乾淨,且人丁不旺。說不定,你剛才遇到的那個苗婆就是蠱婆。”

  韋方只感到背脊發冷,也不敢多嘴問了,仔細想著剛才那苗婆的神情和動作,越是努力,卻越是想不起來,額頭急出了汗,手帕也出了潤色。

  黃博和穗穗曉得那老頭使詐,又見韋方這麼容易就上了鉤,暗暗好笑,卻仍不說話,看著他的苦樣,幸災樂禍。

  韋方惦記著剛才的蠱婆,腳下不留神,山路滑了許多,又見了一個亭子,如見了救星般,叫嚷著要休息。

  老頭閑不住,走到亭子邊的石碑,輕念:“獅子口中涼風習習游人醉,青松嶺上幽林蒼蒼山友來。”

  韋方說:“好詩句啊,是這里出的那個大作家提的嗎?”

  原是想拍拍這老頭的馬屁,卻又領了一頓白眼,說:“大作家?沒有!這不過這里的山野之民隨筆寫著玩玩的。”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3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七章 憩園游(五)


  

  他幾人不再說話,只有小兩口偶爾偷著說著碎碎語。再過了幾個亭子,忽聽一陣清脆小貓撓心的叫,老頭笑了:“快到了!你們聽,這叫聲宏亮,也是個好崽子。”

  韋方受了太多的不爽,干脆當作沒聽見,不回話了。

  穗穗牽著黃博的手,明眸彎彎。

  山上的太陽沒有街上那般燥熱,借了樹葉,遮了幾分清涼。

  山路從善人的家門懶懶的爬過,敞開的大門仿拓了佛堂空曠的素淨。老頭對他們說:“我的地方到了,我要在這里呆一會兒,你們若是等不起了,順了山路就下山了,若是不放心,尋著人多的地方紮堆問了就成了。”

  穗穗和黃博謝過老人。

  韋方站在那里,言又欲止。老頭背起手,轉身欲離去卻突然回了頭,對他說:“年輕人,收回你的驕傲吧,在這個曆史沉積的地方,有太多你束手無策的東西。”韋方不明白老頭是在為他好,還是挖苦他,勉為其難頷首應了。

  老頭見他不能領悟,也不再說什麼,搖著頭,歎息道:“不能善取終不得善果,年輕人,你好自為之吧。”

  韋方確實不懂,他只想:“不過是不經意惹了他的兒子,你一路上損言惡語,還這般咒我?這苗鄉不過破破爛爛幾所學校,居然也敢以‘曆史沉澱’自稱,好笑,好笑。”卻見那兩口子杵在一石碑前,他鄙視一眼,順著老頭指的方向,走了。

  穗穗面前的這塊石碑,赫然刻著“佛說三世因果經”。穗穗低聲輕念,黃博認真聽著,若有不認識的字,他便柔聲提醒:

  欲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欲知後世果,今生作者是。

  善男信女至誠聽,聽念三世因果經。三世因果非小可,佛言真語實非輕。

  今生做官為何因,前世黃金裝佛身。前世修來今世受,紫袍玉帶佛前求。

  黃金裝佛裝自己,遮蓋如來蓋自身。莫說做官皆容易,前世不修何處來。

  騎馬坐轎為何因,前世修橋補路人。穿綢穿緞為何因,前世施衣濟窮人。

  有吃有穿為何因,前世茶飯施貧人。無吃無穿為何因,前世不舍半分文。

  高樓大廈為何因,前世造庵起涼亭。福祿具足為何因,前世施米寺庵門。

  相貌端正為何因,前世花果供佛前,聰明智慧為何因,前世誦經念佛人。

  賢妻美婦為何因,前世佛門多結緣。夫妻長壽為何因,前世幢幡供佛前。

  ……

  刺眼的陽光擠過層層密密的樹葉,竟是那般溫柔。四月的松花粉含羞,沿著陽光輕舞飛揚,靦腆地粘在這對有情人的身上。

  幸福來的不容易,為何總是擺不掉傷感?

  穗穗念罷,眼中噙上淚水,望不穿的山路透了她的幽怨。穗穗說:“我怎麼看不到前世。”

  黃博心疼,說:“我們還年輕,看不破這紅塵,何苦胡思亂想?”說完,撿了乾淨的袖口,拂走臉頰的清淚。見老頭進了善人家門,不曾出來,黃博說:“大伯來是有事,我們閑著,不如先走了。”

  穗穗點頭,念念不舍那佛碑,虔心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才隨黃博走了。

  沿著山路,鮮有路人。穗穗樟樹的香氣陪伴左右,山里的雀子好奇過來看著她們,唱了兩句歌,又歡快的飛走了。

  沿著山路有沁涼的山泉,黃博洗其清澈打滿一壺,穗穗接過,泉浸而下,穗穗突覺腹中似有異物在游動,鎖眉!

  穗穗的一舉一動怎麼能逃過黃博的眼睛,黃博急切地問:“怎麼了?”

  穗穗也不清楚,說:“不知道,怕是山泉涼了,冷了肚子。”

  黃博責怪的,憐愛的看著她。

  山路慢慢卻在脈脈之前。

  下山的最後一步階梯,穗穗停了下來,說:“我們就這麼回去,該怎麼跟娘交代?”

  黃博說:“佛祖不在廟里,是在天上看著,我們拜的是誠心,誠心到了就好了。”

  穗穗會心一笑。

  回眼看了那昏紅的夕陽,穗穗心里湧起莫名還是不安,那昏暗,像是女人褲底未洗淨的癸水,這樣想著,胃里翻江道海,倍感惡心。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44
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八章 林家丫頭


  

  就在穗穗和黃博顛簸在回家的路上,穗穗娘和兒子談上了心。

  女兒漸漸安定下來了,她娘的心思也開始轉移到了兒子身上。平日里總嫌沒機會,今天趁了那兩口子不在,與大偉敞心談了:“這麼大的人了,也該成家了。”

  大偉勉強笑著,說:“這事急不來的。”

  他娘爽利利,不喜這般推三阻四,說:“能不急嗎?看看周圍有哪個跟你一般年紀還沒有成家的?二十好幾了,你不急我還急呢!”

  大偉被揭了傷疤,不吭聲,做了悶葫蘆。他娘接著說:“有哪個做娘的不擔心自己的兒女?你妹妹不比你,她一個女孩家家的,若是孤著,別人就會欺負上頭,你看哪個寨子的蠱婆不是孤苦伶仃?說著是害人精,也沒見她們少喊過冤。”

  大偉說:“那是你們老苗婆信奉的,現在那些蠱婆,已經少有了,我們寨子里面就沒有!”

  穗穗娘脾氣上來了,說:“‘無蠱不成寨’,這是苗鄉的規矩,寨子里近來是安分了些,若是起了什麼動蕩,遲早要揪出些蠱婆來的。”

  大偉說:“穗穗又不是,怕什麼。”

  他娘說:“是不是,不打緊。一個女人家若是孑然一身,總是要被別人說三道四,沒有娘家夫家幫忙開脫,被人說了是蠱婆又能做什麼掙紮?你妹妹那是運氣好,黃博是去了些大地方,見了些世面的人,若是也跟了寨里那些窩囊男人一般見識,你妹妹怕也是孤命難逃。”

  大偉無心跟她爭執,鬧出了那樣丟臉的事情,還要說黃博好,得了得了,她說什麼就是什麼,隨她去了。

  穗穗娘知道他兒子還是對黃博有些意見的,只是為了這個家一直忍了不發,想到兒子的種種艱難,她也難受,放緩了口氣說:“等你娶了婆娘,我給你買套房子,讓你和老婆好好過些小日子。”

  大偉聽她又將話題轉了回來,哭笑不得,央求道:“我就沒在婆娘上花心思,娘,您兒子都那麼大的人了,還瞎操什麼心?”

  穗穗娘是什麼人,打從他們兩兄妹成年後,最大的心思就是讓兒女成家。別看平日里忙著著生意,對兒子的終身大事卻一點都不馬虎,兒子平時跟哪家姑娘打招呼,跟哪家閨女說笑,她都記在心里。最近林家的二丫頭來他們家店鋪有些勤快,兒子與她也是有說有笑的。談的暢快。穗穗娘琢磨著:“莫非,他們,有意思了?”

  事情沒確定,她有心卻是難開口,兒子的口風緊得很,只要涉及這個話題他都連口都不開,讓她沒有機會發作。難道就這麼耗著?做娘的不甘心,還是壓住了性子,裝作漫不經心的說:“林家的二丫頭不錯啊。”

  她兒子臉色薄,紅暈瞬時就飛了上來。穗穗娘明白了八九分,嘴包不住笑。有了目標好辦了。這林家的女兒,她早有打聽:論那模樣,普普通通,論其脾氣,溫厚敦實,也是個規規矩矩的大姑娘;上有待嫁的姐姐,下有個讀書的弟弟,她偏偏處了中間,爹不疼,娘不愛的。平日里也是安靜著,很少能跟人搭上話,怕是大偉對她有些和氣,所以動了春心。

  她兒子的心思她清楚,他對自己不全的身體一直懷有芥蒂,自然不敢像別的男孩子們那般撒野,唱了情歌哄回老婆,若是只靠他自己,那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反正她也是老婆子一個,丟的也不過是一張老臉,趕上個日子,去林家走那麼一遭,給兒子探探春風去。

  她樂沖沖,女兒女婿回來完了她也沒說什麼,倒是催了黃博趁著月色不深去給債主還錢。穗穗也要跟去,黃博不許,說:“這等晦氣的事,還是不要沾邊的好。”

  穗穗娘說:“去!怎麼不去,這是你們家的事!她是你的女人,是甜是苦你們都得一起扛。”

  不知道為什麼,穗穗領了娘的話,仍是高興不起來,出了門靠牆走在里面,眼睛卻鬼使神差盯了波光粼粼的幽怨的江水,想起將頭浸入江邊的那個夜里,一種恐懼的不祥的預感襲了上來,即使挽了自己男人的手臂,還是得不到一些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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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蠻苗蠱地 第四十九章 暴風驟雨


  

  按照周溫給的地址,黃博大了膽子,摁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單調,衣冠不整,嘴里還有沒抽完的半根煙。不耐煩的伸出來個西瓜般圓的腦袋,瞧見穗穗,眼睛都發亮了,得來全不費功夫啊!取下煙頭,往里面偷擠眼睛,叫著:“兄弟,你可來了啊!快進來,快進來。”

  黃博有些扯了穗穗一同進去了,煙霧繚繞的房間散落著開啟的未開啟的酒瓶。周溫的猥褻的目光游在穗穗身上,黃博看出了苗頭不對,擋在穗穗面前,從懷里掏了錢,整整的七萬啊,雖說現在賺錢容易了,可那一分不是自己的血汗錢?悔不該當初,自己的一時貪玩,花掉的卻是他和妻子本應豐衣足食的幸福,還有未出世的孩子的奶粉錢!他只想快快還了錢,與穗穗逃離這狼窩一般的旅館。

  周溫卻不急,他給單調使了個臉色,單調立刻會意,說:“兄弟,我就知道你是老實人,講信用,哎呀,你看我賬本沒放在這里!走,你跟我去把帳劃掉。”邊著給歐達遞了個眼色,兩人跟在黃博後面,將他架走了,隨即“砰”的關門聲將給了周溫一個無形的暗示。

  黃博覺著不對勁,折回去想要帶走穗穗,單調攔住他說:“怎麼了?去劃賬啊,很快的啊。”黃博信了他,誰知道,到了另一個房子,單調確將門反鎖了,黃博大驚,說:“你們這是做什麼?”

  單調訕笑著說:“沒什麼。”

  黃博欲走上前開門,歐達一把將他弄了回來,單調冷笑著說:“小子,你欠我的是七萬好幾,如今只免了你的零頭也有好幾千,這錢啊,誰賺的都辛苦,你說你是不是這個理?”

  黃博不懂他的暗語,單調繼續說:“若是往常遇上逃債的,那個叫九死一生!你看你現在毛發一根未損,你說,你欠了我們老大多大的面子啊?你就不能表達一下對我們老大的感激嗎?”

  黃博有些憤怒,這些狗日的雜種,只知道欺了老子老實,不知道暗地里又想耍什麼花樣,無奈把柄握在他們手上,只好硬了頭皮說:“欠周哥的,我會還上的。”

  單調又問了:“那你打算怎麼還呢?”

  黃博腸子直,說:“不知道。”

  單調說:“哎呀,你腦袋怎麼轉不過彎啊!”

  黃博摸不著他的心思,垂頭喪氣的說:“我還是不知道。”

  單調面上浮了狡黠的笑了,這時候,以老大的身手,應該把女人弄上床了吧,他不緊不慢吸了幾口煙,慢條斯理地說:“你女人長得不錯啊。”

  黃博的腦中打了驚天的霹靂——原來他們居然把主意打在了穗穗身上。不,不能這樣,穗穗是無辜的,我不能讓穗穗受到半點傷害!黃博幾欲奪門而出,身旁的歐達是專門的打手眼尖利著,又頗有幾分蠻力,將黃博死死摁住,黃博忍無可忍,罵道:“你們這幫禽獸,如今我已還清了帳,居然還要我抵上老婆,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你們也做的出!”

  單調怕驚動了其他人,扯了枕巾想要堵上他的嘴,卻聞得隔壁響了摔玻璃的聲音。單調和歐達愣住了,還有這等厲害的女人?

  黃博趁其不備,急急脫了身,沖到周溫的房里,他二人皆是衣衫不整,穗穗被那姓周的畜生壓在身下,嘴角淌出了血,淚痕分外清晰。穗穗見黃博沖了進來,委屈化了憤怒,哀怨無助地望著黃博,頃刻間放聲大哭。

  哭聲驚動了樓下的人,人們吵鬧著上來了。單調和歐達馬上攔在門口,周溫有些惱火,原本要好好享受的一番的卻被著不知好歹的女人攪渾了,他奶奶的,幾千塊錢,都能買個黃花大閨女了!一個破女人,也不墊墊自己幾斤幾兩!

  單調抽空進了門,在周溫耳邊嘀咕著:“這事就這麼算了,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事搞大了也不好收場?”

  說著周溫氣就來了:“當初主意是你出的,現在又說算了,你當我是猴子耍著玩啊!”

  單調有苦說不出,這女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哪來那麼大的力氣跟他們老大叫板?看樣子忠貞的很,再逼下去,弄出人命就不好收拾了!

  周溫也是沒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他隨了性子對手下發火,但是又不敢真的鬧翻,這時候窩里反,他也撈不著好處,還有可能成了眾矢之的,還是得靠他們啊!讓他放下架子那偏是不可能的,周溫說:“你一手布的局,還想給我留個爛攤子收拾嗎?”

  老大尾巴一翹,做小的的就有了花招。

  單調對那兩口子說:“外面是你們的人,你們想辦法吧,平了這件事我們的帳就一筆勾銷了!”

  黃博怒:“做了這種事,你們就像這樣消掉?”

  單調賠笑,連哄帶嚇:“誰叫嫂子那麼好看呢,再說了,不是也碰著嗎!難道,你想把欠賬的事捅出去嗎?”

  男人的面子,天大的事!搶了女人關乎面子,毀了名譽也是面子,黃博又羞又恨。他只希望穗穗狠狠扇他記耳光,這樣他或許能好受一些。可是,穗穗沒有,她攏了散亂的頭發,說:“好,就照你說的去做!”說完,擦了淚水兒,整了衣裳,拉了男人,對外人說是發生了口角,遂散了眾人。

  看著人散去了,周溫沖手下發了脾氣:“瞧你出的好主意!”單調哈腰作揖,只差沒跪下來了,歐達為他求情:“忒大的事啊?不過就是女人,哥幾個花些錢,還能玩個痛快!”

  歐達的話是糙了點,可就是那個理!既然事情都這樣了,倒不如忘了去尋些快活!于是他們三人趁了夜色,專尋了老少爺們猥褻出入的場所,發泄了生理與心理那些窩著的肮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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