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傳奇之蠱婚 作者:清風淺笑(連載中)

WLO1788304 2011-7-31 14:04: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8836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09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章 出軌(上)


  

  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穗穗娘跟她兄妹倆說:“走吧,這地方不適合我們了。”

  但是不管是在縣里還是鄉里,人們對他們的看法都沒有多大的差別,只不過,縣里的人稍微斯文些,不跟他們家套近乎也不起哄。

  他們很滿足了。

  穗穗娘也不奢求什麼,只圖兩個孩子安安穩穩過好自己的日子。

  整個寨子也許只有黃博對他們的離去戀戀不舍。

  其實老田媳婦罵寨的時候,他已經想去幫忙了,他丈人連哄帶威脅的說:“女人家的事,你個大男人插什麼手?你看哪家的男人站出來了?再說了,你是他們家什麼人?做事不動腦筋,犟!”黃博急歸急,但又不願意破了規矩,等他第二天去探望的時候,穗穗家鎖上了門,一連幾天空無一人。寨里面的人都猜測他們是去了縣里,可是誰也不願意去求證。

  寨子里一如既往的平靜,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就好像穗穗他們家從來就沒有在寨子里生活過一樣。

  黃博不爽極了,有幾次一個人悶悶地喝酒,張福問他他也不回答,在他眼里,張福沒有哪一次看他順眼過,從早上起床到晚上上床睡覺,張福總要找個茬說一頓。春兒呢,雖說是向著他的,但又不敢跟她爹公開對抗。每次安慰她都使那句話——爹是為了你好,你什麼見過爹說別人家的女婿了?黃博真想跟她大吵一架,又怕春兒動了胎氣;想要云雨春宵,也顧忌著孩子。在屋里待了幾個月,憋得他的神經都快出問題了。

  這天,他接到通知,說是商業街修好了,讓他趕去縣里參加開張典禮。黃博心里那個樂哦,終于能透透氣了!第二天他起得比誰都早,出門前還特意呷了兩口小酒,那派頭弄得跟出門領獎差不多。

  到了縣里,拿了合同,兌了店鋪的鑰匙,也就沒事了。黃博不願意那麼早回去,想去看穗穗他們,一時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就在縣里晃悠晃悠。

  地方小了,抬頭都能遇見熟人。這不,黃博正無聊的時候遇見了出門打酒的大偉,他一個樂哦,笑臉迎上去:“哥,出門干什麼呢?”

  大偉其實早就看見他了,他估計黃博也會像寨子里其他人那樣對他退避三舍,如果不是黃博的主動,他一定會裝作視而不見的。

  好久沒有聽見那麼親切地招呼了,大偉有些興奮:“來打兩斤酒的,你呢?”

  黃博說:“來取商業街的鑰匙的。”

  大偉笑道:“取到沒?要不去我家喝兩杯,兄弟兩個敘敘舊啊。”

  這真是求之不得,黃博樂得像朵向日葵。

  在家里,二人互相傾訴了最近的苦悶。大偉告訴黃博,寨子里對他們的態度讓他們心灰意冷,鄉里的房子就拜托他照顧了。黃博連連點頭,說:“那是自然,住在哪里都無所謂,你們開心就好了。”

  三杯兩盞苞谷燒下肚了,還不見穗穗的蹤影,黃博等得心亂如麻。

  大偉見他有些心不在焉,說:“望什麼呢?”

  黃博怕被看穿了,打了個幌子說:“沒什麼呢,好久沒見伯伯了,她們干什麼去了?”

  大偉說:“知道有你惦記著,我娘都會樂瘋的。”

  黃博笑笑。

  一會兒鐵門響了,大偉起身迎門:“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娘呢?”穗穗回來了!黃博小心肝撲通撲通亂跳。

  “娘打算在商業街買房子,現在在打聽情況,要晚上才回來。”穗穗聲音像山上的愉悅的小黃鶯。

  黃博已經有些許醉意了,眼睛紅了一圈,不仔細看還以為剛剛哭過了嘞。穗穗進門看見他,又驚又喜:“喲,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黃博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說:“好不容易來縣里一趟,當然要看看你們了,怎麼,你們也打算在商業街弄個店子?”

  穗穗笑道:“可不是,娘說了,家里裝修,本來就為了那些游客,干脆在弄個店子,要做就做大的。”

  恍恍惚惚,黃博想起了春兒,同樣是女人,春兒就像春季下不夠的雨水,陰陰綿綿,有時候讓人厭煩甚至害怕;而穗穗卻像三月豔陽天,照得人心里舒舒服服,永遠都不嫌多。思緒不斷延伸,黃博在回憶里慢慢找尋著親娘的影子。每次想起娘就有種說不出的溫暖,娘應該是很疼他的,不同于記憶中的爹,每次想起,背上仿佛還留有被打的傷痕,隱隱作痛。”穗穗笑起來,跟娘笑起來一樣好看。”——黃博被自己的突然冒出的想法嚇住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0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一章 出軌(下)


  

  兄妹倆陪黃博喝了一會兒酒,大偉說累了,先去休息了,客廳里就剩下一對孤男寡女。黃博酒勁上來了,忍不住對穗穗想入非非。穗穗感覺黃博的眼神不對,可是她沒有選擇回避,受盡了白眼嘲諷的她,多麼希望有一個人能給他一些溫暖。穗穗心有不甘:敗壞風俗又怎麼樣?我清清白白也只是這樣的下場,與其一輩子遭受不白之冤,還不如坦坦蕩蕩愛一回。

  氣氛的曖昧,讓黃博大起膽子,慢慢蹭到了穗穗身邊。

  沒有言語沒有暗示,黃博的動作輕柔極了,像是在撫愛脆陶盈玉,即使對春兒,也沒有這番疼愛。

  穗穗心里雖有想法,但要她真正地去突破,還是有些不敢。可是黃博的動作讓她不容退縮。

  二人就這樣稀里糊塗做了一回夫妻。

  夜里,穗穗娘回來了,她看見桌子上橫七豎八的酒杯子,有些奇怪,家里誰來了?客廳里亂七八糟的怎麼也不收拾一下?她走到大偉房前,門鎖了,估計是喝酒醉了,穗穗還沒回來嗎?怎麼房里不亮燈?

  穗穗娘走到穗穗房門前,門沒有關,輕輕一推就開了。她打亮燈,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他二人竟一絲不掛睡在床上!

  床上的二人被燈光刺醒。

  穗穗扯了被子,遮住了自己裸露的上身,平靜地迎著她娘憤怒的眼神。黃博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當時雖然醉了,但他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行動不受控制,可是穗穗也沒有掙紮啊,這種情況到底是他強迫的還是兩廂情願的呢?

  穗穗娘壓住火氣問道:“你們兩個到底是怎麼搞的?”

  黃博抱頭,羞愧難當。他從來不想傷害穗穗,可做出這般事情,百口莫辯啊!

  穗穗倒是一幅無所謂的表情:“娘,是我心甘情願的。”

  她娘大怒:“你心甘情願的?你這個賤人!你還要不要臉?”

  穗穗不想哭,眼淚卻不聽話,歇斯底里喊道:“我賤?我哪里賤了?我安安分分做媳婦,男人跟別人有一腿;我安安分分做我的寡婦,別人卻說我是草蠱婆?我是惹了那路的神仙,遭這種罪受?”

  字字如卵石擊地,聽得她娘親揪心的疼,眼淚如決堤之水,洶湧而出。

  黃博手足無措:無論是穗穗還是伯伯,在他眼里都是堅強可敬的:穗穗爹整天在外花天酒地,穗穗娘在家里做爹做娘養育著一雙兒女,在田里還要充當半個勞動力,即使丈夫離去,她也只是背著人偷偷抹淚;穗穗遺傳了她娘,誹謗如潮,她的笑臉依舊燦爛,而把苦難深埋心底。

  伊人淌淚,黃博心亂如麻,可是這里已沒有他的立足之地了,繼續下去的只能是傷害而非初衷要給的憐惜。

  沒有吵鬧,沒有阻攔,安靜地走在回家的山路上。黝黑的山路蜿蜒漫漫,誰家的燈火能為我照明?黃博迷茫了,今後該如何面對待他如親人的穗穗一家?如何面對舉案齊眉的妻子?耳邊的風輕言細語,是在歎息那對母女的命運,還是在告訴他黎明的方向?

  到家時,張福和春兒已經睡了,他有些失落又松了一口氣。回到房間,他放輕了動作。但春兒還是被弄醒了,給他挪了空地兒,聲音渾渾濁濁的:“回來了?”黃撥打了個顫栗,半真半假的交代道:“在縣里遇見大偉了,在他家里喝了點酒,他娘等我酒醒了才放我走。”他躺在床上大氣也不敢出,春兒哼了一會兒沒聲了。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張福已在客廳多時了,原本以為老頭子又會大發雷霆,誰知他只是平靜的說:“下次回家早點。”黃博心虛,暗自思付:莫不是他知道什麼了?

  回頭他問春兒,老頭子怎麼不發火了?春兒也沒有生氣的跡象,她說:“爹說了,你有自己的事業了,應酬是難免的,還要我多體諒你。”

  黃博簡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支支吾吾又問了一遍。春兒被他逗笑了,說:“爹以前是怕你沒出息,才忍不了啰嗦幾句,怎麼了?你是不是習慣不過來啊?”黃博懸著的心這才平穩落下。把他岳父從頭到腳誇了一遍。他岳父一得意,老毛病又犯了,他問黃博下一步有什麼計劃。黃博推說:“等孩子出生了打算。”他岳父不高興了,說:“男兒志在四方,在家里守老婆孩子像什麼樣子?你明天就是忙活,他們母子倆我來照顧。”黃博叫苦不迭,這話擱前兩天說,他也許會感激涕淋,到了這會兒,他只能暗怨老頭子話放的不是時候。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0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二章 男人的恥辱


  

  既然是做買賣,就要有進有出。黃博看著人家的小店一點一點的充實起來,他傻住了,以前看人家做生意,也就那麼回事,真正上了手才知道這事情的艱辛——這縣就那麼大點地方,他們是從那個旮旮旯旯里面找來的貨源啊?

  偏偏他要面子,死不開口問,眼睛努力瞪著別人的店子,巴望著能看出些什麼來。旁人也瞅著他奇怪,背地里都說他鬼鬼祟祟的不像好人。

  連著幾天,黃博一無所獲,整天守著這個空空蕩蕩的店鋪神情恍惚。想著春兒,有些幸福,夾雜著慚愧;惦記穗穗,又覺得自己對不住她;徘徊在兩個女人之間忒難受。于是他想到了第三個女人——親娘。

  黃博想:如果親娘沒有離開他們,爹可能就不會瘋得那麼厲害,爹要是沒有發瘋就不會跌落山崖,我也能順利讀完書,弄不好現在就是個不大不小的干部,也就用不著跑到廣州欠了那麼大筆債,還能討個自己的喜歡的老婆——思緒在這里打住——黃博困惑了:我怎麼會那麼想?難道我不喜歡春兒?

  黃博慢慢回想,他在問自己,當初為什麼要娶春兒,是因為喜歡她,還是喜歡她爹能帶給他的好處?春兒安靜,體貼,對自己又死心塌地,可是就是少了點什麼,比如說,激情啊,沖動啊,偏偏這些感情又在穗穗身上,要使她們兩個都能得到就好了。黃博自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花心”?

  正想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進了他的視線,是穗穗娘,他轉身想躲,可是房間里空蕩蕩的,連個遮身的桌子也沒有。黃博只得眼睜睜看她進了店鋪,穗穗娘也不跟他拐彎抹角:“小子,你喜歡我們家穗穗不?”

  黃博羞得臉通紅,恨不得變成螞蟻鑽地三尺。

  穗穗娘這次是有備而來的,等不到黃博回答,她自個兒噼里啪啦的說開了:“伯伯是看著你長大的,知道你是什麼樣的人,不會耍那種下三濫的手段。你們年輕氣盛,做出這種事情,哎,我也不怪你,但是我心疼穗穗,就想知道你對穗穗是什麼看法?”

  黃博不做聲,這個問題他也沒有想清楚。

  穗穗娘有些不耐煩,不自覺地加大了嗓門:“這樣吧,你就說,要是沒有春兒,你會不會娶我們家穗穗?”

  黃博的心髒都要被嚇出來了,他怕穗穗娘再嚷嚷,滿大街都得知道,忙點頭說:“會!”

  穗穗娘見黃博那麼爽快地答應,喜形于色,說:“我早就看出你小子對我們家穗穗有點意思,算我沒有白疼你。”

  黃博見穗穗娘沒有生氣,慶幸自己沒有說錯話,但是心髒還在撲通撲通跳得厲害。”這又不是謊話”他自我安慰:“穗穗和春兒是娥皇女英,丟了誰都是男人的恥辱。”

  穗穗娘也沒在這個話題跟他斤斤計較,馬上轉移話題:“你的店子怎麼還沒弄?”黃博吞吞吐吐,老實交待了他的難處。穗穗娘倒是爽快,說:“這有什麼難得?明天我叫他們兄妹倆看店,我過來親自給你弄。”

  有了穗穗娘的幫助,小店很快就開張了。穗穗娘也沒閑著,隔三岔五跑過來問這問那。黃博對穗穗存有愧疚之意,逮住機會,問道:“伯伯,我做了那樣的事情,你還生我的氣嗎?”穗穗娘反問道:“你說呢?”黃博看不穿伯伯的心思,沒說話。

  穗穗娘轉了笑臉,說:“怎麼可能不生氣?那幾天我總共都沒吃下幾口飯。不過話說回來,這要怪啊,頭一個就怪大偉,好好的喝什麼酒?穗穗也不像話,做事也不顧及後果。哎,可惜她沒有春丫頭那麼好的運氣,如果她老公沒死,那天也不會做傻事。”黃博心里難過,別過臉去。穗穗娘還在絮絮叨叨:“現在就指望這小店能賺點薄利,讓我們娘兒三能安安穩穩過好下半輩子。”

  穗穗娘越是安慰他,他越是覺得慚愧,好幾次在街上遇見了穗穗兄妹倆,他老遠就躲開了,倘若不是因為春兒肚子里的孩子分散了他的注意力,恐怕余下的這段時間都會在深陷于自責中。

  這樣奔波于家里和店子,黃博有些力不從心了,時不時托穗穗娘幫些忙,或者看店子,或者去藥鋪抓些保胎藥。尤其是老婆分娩的日子漸漸逼近,黃博興奮得像只兔子,什麼事情都沒了心思,恨不得天天趴在老婆的肚子上,聽著孩子似有似無的胎動。張福笑他癡,他也不計較,兩個大男人掙著搶著做家務,圍著春兒團團轉,春兒平時忙慣了,這會兒閑下來渾身不自在了:“你們這是在養豬麼?”她爹和她開玩笑:“瞎說,你是爹的寶貝,肚子里的孩子又是張家的香火,比十頭豬都值錢。”

  黃博聽著這話不舒服,感覺失去了一樣男人應有的東西,他反而希望春兒懷的是女兒,叫那老家伙不能得逞。他又想到了穗穗:如果當初娶的不是春兒而是穗穗,情況就是不一樣。春兒察覺了他的不爽,偷偷向他打探。黃博怕她給老家伙告狀,沒把話點破:“你爹太關心你了,我都插不上手。”

  春兒嬌笑道:“你跟爹吃什麼醋啊?”

  黃博撇了嘴,沒說話。春兒試他的口氣:“你是不是擔心生的不是小子?”

  黃博說:“兒子女兒我都喜歡。”後面還有一句,卡在喉嚨了沒有說——最好跟了我姓。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2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三章 草蠱婆(上)


  

  再過幾天就是春兒臨產的日子,張福請了附近最好產婆——據說她接手的十個有九個事兒子——想借她的手氣給張家留個後。誰知道,產婆看了春兒隨即搖頭:“你丫頭個子小,肚子又大,恐怕有些危險,你們要做好准備。”

  張福只當她找借口避免惹上禍事,點頭哈腰道:“鄉里丫頭哪會那麼經不起折騰,你放心啊。”

  黃博對他丈人的做法不屑一顧,暗地里去了趟縣里,向穗穗娘討教。穗穗娘告訴他,鄉里的女人通常去藥鋪了抓些大補的藥,再買紅糖熬雞蛋養血——“我那里還有些紅糖,你抓了藥就在店子里等我。”

  黃博一一照辦。

  果不其然,那晚春兒難產。

  春兒胎盤偏大,好在產婆久經考驗,母子二人才得以平安。張福見是個孫子,眼睛樂得眯成了一線天,忙著給前來道賀的人遞煙倒茶。

  黃博倒是很冷靜,到廚房給春兒燉雞湯去了。

  老頭子笑得很大聲:“我們家春兒真爭氣,頭一胎就是個小子。”

  有客人問:“名字想好了?”

  張福說:“那可不?就叫張賀。”

  眾人的同聲誇贊張福好福氣,黃博聽得很不是滋味,他模模糊糊理解當年親爹為什麼那麼反對他入贅——毫無尊嚴可言,仿佛他是張家哄來的傳宗接代的工具。

  湯燉好了,誰知春兒嫌燙嘴,隨手將碗打翻在地,裝出不可一世的樣子:“燙的,你怎麼不吹吹?”

  黃博心里窩著氣,一向好脾氣的他有史以來第一次發了火:“你沒長嘴啊?自己不會吹?”春兒顯然沒料到黃博會有這種態度,這寨子里有多少女人因為生的是個兒子,從此千嬌百順,呼風喚雨,為什麼偏偏她不是呢?她哭著罵道:“你個砍腦殼的,我給你生的是個兒子,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黃博冷笑道:“給我生的兒子?那你給你爹生的留種的!”春兒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嚶嚶哭了。黃博聽了煩,直徑走了廚房,他嫌鍋里的雞湯礙眼,全倒廁所了。

  張福和客人聽著內房不對勁,但是誰也沒捅破,找了借口離了這是非之地。張福等人走光了,進了房間,見春兒哭得傷心,地上的碎碗擱那兒,沒有人收拾,他問女兒緣由,女兒又不搭話,張福心里起了疙瘩,找了正在院子里抽悶煙的女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黃博也不狡辯,只恨自己當初為什麼那麼輕率,答應了這樁賠本的婚事。

  張福罵累了,想到春兒:難產婦本來就很虛弱,不吃點東西補補身子怎麼行?看見廚房里還有些紅糖,全熬了紅糖煮蛋,吹溫了,給春兒端過去了。

  春兒大半天沒見丈夫,有些擔心。張福說:“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吃了早點休息,別冷到,別哭壞了身體。”春兒喝了湯就睡下了。

  黃博見沒人跟他打招呼屋子里的燈就熄了,越想越不是個事兒,索性不回屋,搬了床棉被就在客廳睡下了。

  第二天,張福早起看見黃博還在睡覺,火又上來了:“你婆娘辛辛苦苦給你生了兒子,你怎麼還在這里睡覺?你是哪家的少爺老爺啊,還等著讓人伺候你不成?趕快給我做飯去。”黃博被吵醒了,還受了這般辱罵,氣的眼冒金星,又不能凶了長輩,作出無禮之事,只得忿忿的甩了被子進了廚房。

  他本想油鹽米醋一頓亂來,又實著下不了手,嘴里嘟嚕著,怨天怨地怨張福怨自己。

  稀飯煮好了,張福夾了咸菜,酸菜給春兒端過去了,

  黃博不抬眼皮,他正捉摸著什麼時候去縣里打理店鋪。突然,春兒房里傳來碎碗的聲音,黃博幸災樂禍:“她現在膽子越來越大了,都敢沖她爹發脾氣了。”他屏息盡氣,等著父女倆開戰。

  旋即而來的卻是張老爺子搶天呼地的哭聲。

  黃博聞聲大驚——什麼事能讓他老爺子如此慟哭?他急匆匆跑進房間,眼前的一幕讓他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春兒成“大”字形斜躺著,白色的被子零亂半遮著,上面還有星星血跡,腦袋斜靠在床邊,正對著黃博,面色紫黑,七竅流血,長發垂下散亂了一地,眼睛盯著進門的方向,空洞無神,黃博的目光觸及到,不覺驚出了一身冷汗。

  張家離奇的大喜大悲,讓外人格外的關注,又聽說那女兒面色紫黑,莫不是中了蠱毒?一時間人心惶惶,春兒的尸體擺了三天也無人敢動。至于蠱毒的謠言,眾人皆是是半信半疑,百思不得其解,原先謠傳穗穗為草蠱婆,如今他們一家人已遷居縣里,未曾踏足故里半步;可是春兒的跡象,確實是毒發身亡。

  枕邊的人兒去了,黃博心里自然難過,往日的不是也不再計較,他現在只希望春兒能入土為安,下輩子若還是做了女人,千萬要找個好男人,不要像他這般有負于她。可是寨子里人都不肯幫忙,怕沾了邪氣,死于非命,無奈之下,他只能趕到縣里去求穗穗娘幫忙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3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四章 草蠱婆(下)


  

  穗穗娘到底是爽快人,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回到寨里面,眾人很是害怕,穗穗娘白眼相視:“誰說我們家穗穗是草蠱婆,如今死了人,你們什麼時候見我家丫頭穗穗回來過?亂嚼舌根子,小心下一個中招的就是你們。”眾人聽得這番話,個個膽戰心驚,回頭都埋怨老田他老婆亂說話,平素里閑著的老太太們也陸陸續續跑來幫忙。

  穗穗娘叫了幾個有經驗的老太太,來給春兒換了壽衣。這時,有一老太太覺得死者下體異常重大,忍不住扒了襯褲,一灰黑的東西滾了出來,老太太定睛一看——居然是只死鼠。此鼠體積略小,身體僵硬,微帶臭味,看來已死去多時。房間里頓時亂成一團,老太太們哭著搶著跑出房間。

  謠言如同夕陽找滿了全寨:春兒成了草蠱婆,只是這蠱毒的媒介有些奇怪,傳說中無非是蛇、蟲、蜘蛛、蟾蜍,何來的老鼠?

  張福死都不肯相信自己的女兒會是草蠱婆,昔日還有幾分威信的他這時竟如一只喪家之犬,哭著沖來人吼道:“不會的,不會的,我女兒決不是草蠱婆!黃博,你出來給你老婆說話啊!”

  黃博窩在角落里沒作聲。

  大家看見黃博沒說話,就對張福更加放肆了,他們把張福圍起來,嘻嘻哈哈如同在調笑那誤入獵圈的野猴一般,有人腳癢,還不輕不重踢了他幾腳。

  眼前的這一切盡入眼底,為何如此熟悉?好像很多很多年,很多很多年前他爹爹也曾遭過著般侮辱,他永遠忘不了爹哭的樣子,爹只有打他後才會哭,因為這樣他一直很瞧不起爹,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可爹的眼淚卻像自來水,開了龍頭半天關不了。

  現在他明白了。

  男人的淚,若非為了自己最愛的人,怎能流得般暢?

  他突然瘋了般,摘下牆上掛著的扁擔,狠狠的向那些嘲笑者掃去,一如當初瘋了的爹。

  冷靜下來,黃博卻迷惘了。

  現在怎麼辦?黃博真想像在廣州時那樣一走了之,可是何去何從?更何況妻子尸骨未寒,上有肝腸寸斷的老人,下有嗷嗷待哺的幼子,他雖有些懦弱但他也是個男人,這種不負責任的事情他做不出。

  黃博突然記起了老田家請的那個道師,那道師還是有些本事,還能將病人治愈——或許他能幫到忙。

  俗話說的好: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這草蠱婆的傳聞,張道師早有耳染——說是小媳婦懷孕,體力衰弱反被那蠱蟲反噬,據說蠱蟲還是只老鼠。那張道師也是見過些世面的人,什麼奇奇怪怪的事情沒見過。但是這件事情他就沒弄明白,這蠱毒已是少見,至于這蠱蟲是老鼠更是稀奇。他雖是很願意去探個水落石出,但更畏懼傳說,因此得知黃博的來曆後,道師故意問道:“你也是在鄉里長大的,不知道草蠱婆的厲害嗎?”

  黃博有些惱怒:“你都沒看,怎麼知道我婆娘是草蠱婆?”

  張道師辯道:“事情都傳飛了,還有什麼好爭的?”

  黃博說:“我還以為你是有些修為的人,沒想到你也信那些山雀的碎言碎語。”

  張道師也不生氣,說:“老弟,我也要養家糊口,我幫了你,有個三長兩短,誰來幫我照顧老小呢?”

  黃博無言以對,說實話,他雖是隨遇而安的人,卻也有些思想,既然穗穗是被傳了謠言,那春兒呢?會不會也是有人傳了謠言?但是他自己很快就把這個想法推翻了:不對啊,不是蠱蟲都被發現了嗎?難道春兒真的是草蠱婆?想到他和一個肚子里有老鼠的婦人睡了將近一年,雞皮疙瘩聳了一地。

  他趕緊止住了自己:不管春兒是不是草蠱婆,好歹沒有害過他,眼下最終的還是讓她入土為安吧。

  他想到了穗穗娘——不,不行——不能再去麻煩她老人家了,黃博對自己說:只要我還是個男人,就會擔起這份責任。

  回到家里,他問老頭子有什麼打算?老頭子的淚又湧上來:“春兒嫁給你了,就是你的人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黃博不爽:人死了就說是我的,活著的時候怎麼不給我!?

  他也不吵鬧,白發人送黑發人已經很讓老頭子傷心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葬了春兒。

  他獨自抗了鋤頭,為妻子挖了墳;買不到棺材,黃博就用被子小心裹了起來,連夜埋了。

  沒有掙紮,沒有逃避,干完這一切,黃博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黃博點了根煙,在春兒墳前想了心事:

  不是說他對春兒沒有感情,只是他壓抑了太久,這些日子里他整天小心翼翼的,怕春兒不高興動了胎氣,怕他們家老頭子又挑了不是沒完沒了的訓斥,還害怕穗穗。現在好了,壓在他頭上的三座大山終于塌了一座。

  他知道這樣想很對不起春兒,但是捫心自問,春兒父女倆給了他家庭的穩定,卻沒有給他家庭的溫暖,起初對春兒的喜愛已被張福的折磨和她的眼淚與而慢慢湮沒了,或許他從未喜歡過這個女人,只是因為對他家產的垂涎,而放大了他對她的喜愛。

  至于穗穗,黃博又點了支煙,他是真的心疼這個女人,也說不出理由,就是覺得她好,她的一顰一笑,她的舉手投足,更重要的是,在她身上,他能找回屬于男人的尊嚴與榮耀。”她現在怎麼樣了?有些日子沒見了,是不是該去看看了。”黃博鎖眉暗愁,把煙頭紮進松軟土堆里,滅了火。

  回去的路上,眼前不斷浮現出穗穗娘逼問的情景,又好氣又好笑,現在真應了那句話,“是上天要我黃博有如此豔福啊”。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3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五章 策劃


  

  自春兒死後,張福一下子衰老了十幾歲。以前黃博總認為他和春兒都只是這老頑固用來延續香火的,經曆了這般波折他才恍然大悟:張福是極心疼女兒,只不過,沒有兒子使身為獨子的他多多少少難以釋懷。

  黃博想通這一點,突然為自己悲哀,我也是黃家的獨子,怎麼就不能給黃家留後呢?

  他暗暗下了決心:“不管事為了自己的幸福也好,還是為了祖上的香火也好,我要娶穗穗。”

  這些日子張福放手讓黃博打理家里的里里外外,他終于找到了做男人的成就感,但是這些還不夠,他想要更多,他想要回作為一個男人天賜的權利——孩子的姓氏歸屬。他也很清楚,張福不會同意的,那麼,再娶又一個如何?

  一個月孝期剛過,他就迫不及待去縣里了,到了穗穗家,兩只大狼狗叫得囂張,黃博等了一會兒,知道家里沒有人,身不由己松了口氣:“還好沒人,要是碰面了還真不知道說什麼。”黃博歎了口去往店里方向走去了,他不知道,在他在門外守候的時候,大偉回來了。

  自然,大偉是知道那天發生的事的,所以他極不願意見到黃博,看見黃博在家門口,他拐了個彎,躲在一個旮旯里偷偷看著。

  等晚上再與娘單獨交代了。原本以為娘會跟他一個想法,可是,穗穗娘一拍大腿說道:“你怎麼不留住他呢?”

  大偉糊塗了,說:“娘,你怎麼不怪他啊?”

  穗穗娘說:“要是他不來我才會怪呢!”大偉還是一頭霧水,穗穗娘解釋道:“如果他和穗穗結婚了,反倒是了了我的心願。”

  大偉笑道:“娘,你真是越來越精了!”

  穗穗娘不樂意聽這話,說:“我還不都是為了你們。”她把“逼婚”的事告訴了兒子,大偉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妥:“這事穗穗知道嗎?她要是不同意怎麼辦?”

  穗穗娘不那麼認為——若是不同意,何苦會做出那種出格之事?也不管大偉願不願意,她下了命令:“你明天去黃博那里,探探他的口氣。”

  即使春兒的謠言滿天飛,可是黃博好像沒有受到什麼負面影響,大家都知道他獨自埋了春兒,從此對他敬重有加,說他是重情重義之人。

  黃博對此一笑了之,人情冷暖他已經看透了,他不關心也不稀罕,對他出世不久的孩子有些愧疚更多的是無可奈何——張福天天守著孩子,生怕他把孩子搶走。日子久了,他對孩子的感情也淡了,有時候孩子啼哭他眉毛也不皺一下,張福還要說他沒良心,黃博是習慣了,由他說,他已打定主意,等到時機成熟,就把穗穗娶回家。

  無奈上次去了穗穗家吃了個閉門羹,晚上睡覺都沒睡踏實,滿腦子都是那些亂七八糟的計劃。

  當家的感覺有了,黃博又嫌太辛苦了,在去店子的路上他一直琢磨著是不是要在縣里租個房子。

  沒精打采的開了門,向大偉意想不到的鑽了進來。

  黃博一見他,舌頭都結巴了,吞吞吐吐地說:“大偉哥,你,你怎麼來了。”

  大偉對他的惡感還沒有消退,沒好氣的說:“怎麼,你是怕見我還是不想見我?”

  黃博心虛,不接話。

  大偉冷笑道:“平時看你小子挺老實的,沒想到也會做這種讓人不齒的事。”黃博眼睛閃閃爍爍,說:“我會對她負責的。”大偉只當聽笑話般,轉身走了。

  回到娘哪里,他娘急切的問:“怎麼樣?”

  大偉老實說:“他說會對妹妹負責的。”

  穗穗娘笑道:“嘖嘖……我就知道這孩子……怎麼樣,小子?姜還是老的辣吧!”

  大偉看他娘幸災樂禍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成心想打擊他一下,故意說:“事情還沒定下來,誰知道他是不是在敷衍我們。”

  穗穗娘胸有成竹:“你娘——我!還是很有眼光的,不信走著瞧。”

  大偉不是信不過,只是還有些擔心:“這事妹妹知道嗎?”

  穗穗娘臉色凝重:“我沒跟她說,那丫頭,口是心非的很,盡讓我瞎操心。”她交誡道“你也別告訴她啊,等事情辦成了再說。”

  大偉沒做聲,這個妹妹——他心里是有數的,原本聰明活潑的她被這樁不幸的婚事折騰的不輕:起先是嫁了一個不愛的人;待兩個人好不容易有了感情,她男人竟撒手去了。妹妹另攀高枝自然是好,只是這樹枝牢不牢固,可不可靠就另當別論了。

  也罷,成全了她與所愛的人吧,即便付出,也是心甘情願的。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4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六章 爭鋒相對(上)


  

  很多事都是表面看著風光,個中的滋味只用當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黃博這幾天是忙的上竄下跑,以前他只要管好店子就可以了,現在大不同于昔日,他要管店子的買賣,又要照顧那一老一小,油鹽米醋樣樣過問。

  對現在的黃博來說,童年的“願望”已經實現了,他現在有了更高的追求,對自己幸福的追求。

  婚禮要花錢——沒關系,苦日子又不是沒過過,喪妻續弦,也許會遭人非議——無所謂,有關他黃博的褒貶還少了嗎?只是,穗穗又是什麼態度呢?

  黃博想問,卻大不起膽子,只好天天守著店子,盼著對方來人牽線。更何況他已是張家的當家人,屋里亂七八糟的瑣事都等著他打理,忙得不可開交,而且,這好不容易到手的權勢倘若放棄,豈不可惜?

  他對張家越是用心,人們就越是稱贊,說他沒有舍棄那一老一小,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再加上黃博為人隨和,大家都願意上他那里坐坐。為此他得意了好一陣子,對春兒的死也徹底釋懷了。

  他在這邊等穗穗家,殊不知,對方也再等他。

  大偉經常有意無意對他娘說:“怎麼還沒來人呢?”

  穗穗娘也有些擔心,但是她不露聲色,說:“人家今年才辦的喪事,現在辦喜事怕是不吉利。”

  穗穗不懂他們的暗語,也不問,讓穗穗娘松了口氣。

  她娘趁她不在狠狠將兒子訓了一頓。大偉不服氣,說:“他老婆都死了那麼久了,也沒有上我們家一趟,我看他分明是居心叵測。”

  穗穗娘被他說的心慌慌的,眼神游離不定,但還是給黃博爭辯:“黃博從小老實,等過完年後再去問吧。”

  大偉嘴上不饒人:“一個大男人,自己的老婆都不敢來討,我看他是天生入贅女婿的命,這輩子別想給他祖宗留後了。”

  穗穗娘聽後暴跳如雷:“他娶了穗穗就是穗穗給他留後了,你怎麼能這樣咒你自己的親妹妹呢?”

  大偉知道自己說錯話了,趕緊住了嘴,但是他對黃博的好感已經消散殆盡了,一提起黃博,他就牙癢癢,恨不得將他狠狠揍一頓。

  今年是黃博過的最舒坦的一個年,不同于跟爹在一起的膽戰心驚,沒有廣州的冷清,張福的那副嘴臉他也已經可以側目忽視了。

  今天是兒子滿月,黃博不指望誰來慶祝,但還是樂呵呵的為兒子辦了滿月席。

  吃飯的時候,張福聽見孫子哭了,匆匆忙忙扒了幾口飯,就進內房了。黃博看了心里不怎麼舒服,往嘴里夾了兩塊臘肉,小酌了散裝的湘泉酒,也跟了進去,他看見張福正抱著兒子哄個不停,他不自覺就把手伸了過去,想要接住兒子,誰知道,張福竟大吼道:“你干什麼?”

  黃博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說:“我兒子,我來抱抱。”

  張福沒說話,雙手死死護住孫子,兩眼圓瞪,好像黃博是來搶人的。黃博見他沒有把兒子給自己的意思,也不強行,近一年的日子他已經把張福的個性摸透了——這老頭對外人脾氣好的不行,對自家人卻像仇人似的:說話大聲,像跟誰在吵架;一不順著他,就會發怒,要不是這樣,春兒能那麼怕他嗎,每次見到他,就跟老鼠看見貓一樣,說話一開頭就是:“我爹說”,“爹不讓”。現在好了,他做外公的居然跟女婿搶兒子了。

  “哼!誰叫我是入贅的呢?”黃博有些無奈,但是他不甘心,“等我娶了穗穗,這兒子我就送了你了,從此兩訖了。

  就在穗穗娘和大偉為穗穗的婚事急得焦頭爛額的時候,穗穗卻顯得很平靜,仿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其實不然,她也在為自己擔心,當她聽說春兒死了,驚喜交加,冷靜下來,又覺得自己卑鄙可恥;整日幻想黃博會突然站在自己面前求婚,回過神來,又罵自己癡人一個,虛空妄想。她終于在極度矛盾和掙紮中病倒了。

  穗穗娘心急如焚,她對大偉說:“不行,我要親自問問他小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但她總不能兩手空空去找黃博吧,這當兒又正好是大過年的,若是唐突了,好像是在興師問罪,弄不好不僅會沖了黃博的好運,恐怕她們也會遭人閑話,遭致厄運。最怕的是,要是黃博受了氣,黃了這門親事,還叫女兒有什麼顏面活下去。想來想去,她竟然決定,按照湘西女婿的彩禮,去張福拜年了。

  她親自從柴房頂上選了兩腿厚實的豬蹄;挑了兩只肥碩、被松煙熏得油金發亮的臘雞;摘了幾串香腸;取了最夠稱量的豬腦袋,並用舊報紙把臘香封的嚴嚴實實的,背了大背簍老家都沒顧上打個轉,直徑來了張福家。

  張福見穗穗娘拿了那麼多臘物,喜得眼睛都發亮,只當她是來拜年的,說道:“阿妹,你拿了這麼多貴重的東西,叫我怎麼好意思?”

  穗穗娘心里也沒底,不知道張福知道她的目的是否還能笑臉相迎,事已至此,為了女兒的幸福,她只能豁出去了。

  她道:“黃博呢?”

  張福沒有起半點疑心,報著外孫,走到後院門口,扯著嗓子喊道:“黃博,有人來看你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4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七章 爭鋒相對(中)


  

  黃博這會兒正在給豬拌食,聽聞,雙腿如同裝了彈簧,蹦了回來——他自然知道來的這個人是誰,他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穗穗娘也沒想把張福支走,她直爽爽地問:“你店子開了大半年了,也該缺貨了,怎麼還不去補貨?”

  黃博原本以為她會提婚嫁的事,見張福沒走心里暗暗捏了把汗,這會兒是松了口氣,卻略顯失望,說:“後天就是十五,過了元宵就去。”

  他的一舉一動,一驚一乍,穗穗娘都看在眼里,如果說來的時候還是揣測不安,那麼現在的她完全是勝券在握,她說:“那你什麼時候娶我們家穗穗呢?你要有了打算要給伯伯說啊,我也好有個准備。”

  張福聽聞,臉色大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加大了音量,問黃博道:“什麼?你要娶穗穗?”

  穗穗娘跟張福同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了四十多年,他的脾氣她也摸的差不多了,她知道張福不凶外人,故意幫黃博接話:“哎呀,大哥,你們家黃博是多好的女婿,誰家有閨女的不盼著這麼一個有情郎啊?”

  不過她失算了,張福不跟別人起沖突並不代表他沒脾氣,這兔子急了還咬人呢!現在穗穗娘要黃博娶她的女兒,以後他張福和外孫靠誰呢?張福粗了脖子,頭一次對外人吼道:“黃博娶了春兒就是我的半子,這樁婚事成不成,我說了算!”

  張福這一吼實著把這兩個人怔住了。黃博沒想到他那麼武斷,竟想一句話斷了他的幸福,他當場就頂了回去:“我是你女婿,不是你兒子!”

  張福臉呈了醬紫色,忒難看,懷里的小孩子被這壓抑的氣氛嚇得哇哇大哭。張福雙手抱著哄孩子,嘴里卻放了狠話:“春兒是為你生了孩子才去的,你要是因為別的女人拋棄我們老小,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去閻王那里見她?”

  黃博與春兒同床共枕將近一年,兩個人還是有些感情,他不願意拿草蠱婆的事來詆毀春兒,他甯願相信春兒死因不明,也不肯同意外面的風雨謠言。

  張福的話倒是提醒了穗穗娘,男人最重要的無非是女人,孩子和事業。現在她手上還有一張底牌,而這張底牌恰好是最具殺傷力的——“黃博啊,你自己要好好考慮啊,趁著穗穗年輕,還能給你生兒子,給你們黃家留後,也不枉你爹白疼你一場。”

  張福說不出話來,眼盯著穗穗娘,像要吃人般。穗穗娘可不怕他,誰都知道他生了個草蠱婆,現在寨子里面已經沒有什麼地位了。她不慌不忙放了東西,意味聲長沖黃博一笑,走了。

  張福哄了孩子睡覺後,問黃博:“你真的想娶穗穗?”

  黃博“嗯”了一聲。

  張福緊追不舍:“為什麼?”。

  黃博沒再回答。

  其實他不說張福心里也清楚。張福很希望黃博能像他那樣一生一世忠于妻子。但是他也明白,黃博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怎麼會輕易耐住寂寞。

  他也不凶女婿了,放緩了語氣說:“你今天就別去縣里了,在家好好想想吧。”

  黃博覺得他溫和得有些奇怪,但也沒多加在意,“老人家嘛,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他把穗穗娘送的東西掛到了柴房,心里琢磨著:這東西都收了,看樣子我和穗穗的婚事還有回轉的余地,他要真肯成全我們,我以後還會孝敬他老人家的。

  他想得太美了,那臘物是穗穗娘說了給孫子的,張福才舍不得扔掉,那老頭子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同意的意思,他現在先要穩住黃博。

  再說穗穗那邊,大偉見娘面帶喜色回來了,湊過來問:“成了?”

  穗穗娘胸有成竹說:“快了,就快了!”

  大偉笑說:“那麼多臘肉換了個妹夫,也值了!”

  穗穗娘聽大偉喚了聲“妹夫”,心里那個樂哦,現在好了,家里的矛盾也沒有了,就等著黃博來提親了。

  這事可不能繼續瞞著新娘子了,穗穗娘問:“你妹妹呢?”

  大偉說:“服了藥,剛躺下。”

  穗穗娘歎了口氣:“真苦了她了,讓她好好休息吧。”轉念一想:“哎,還是等黃博親自跟她說,免得她盼地辛苦。”

  黃博也有此打算,當天晚上早早的睡了。明天還有甜蜜的事,不養好精神怎麼辦?

  誰知道,第二天他的房門居然被反鎖了!

  黃博氣得咬牙切齒:“就知道他有些古怪,沒料到是動了這番鬼心思!”他猜測張福定是上了穗穗那里鬧事了,不容多想,砸了窗戶逃了那囚牢。

  黃博狂奔到了店門口,恍然發現左右店鋪都空了人,他臉色大變,莫不是都去看熱鬧了?

  穗穗家的店子在黃博後買,要拐個彎才到。

  黃博走在冷清的商業街上,兩腿如慣了鉛水般,顫抖著朝爆發出哄笑聲的拐角走去。

  人群中,張福罵的正歡,穗穗家的店子里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來了這門個開門客,他們是怒而無可奈何。周圍的人並不插嘴,老實本分的圍觀著,懷中的孫子也不害怕,舞著小手,跟人們逗笑著。

  黃博鐵青著臉,朝人群中心走去,認識的不認識的都被他身上帶著的肅殺之氣剖出一條路來。穗穗一家見他如見救星,面露喜色。張福有些奇怪,沒等他回過神來,黃博已站在他面前,低吼道:“你鬧夠了沒?”

  張福顯然沒想到黃博會出現,慌了神,說話也結巴了:“你,你,你怎麼來了?”小孫子仿佛與老頭子心靈相通,“哇”的一聲哭開了。張福既要哄孫子,又要想辦法說服黃博,一時間手忙腳亂。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4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八章 爭鋒相對(下)


  

  圍觀有一老太太,見孩子哭的可憐,想接過孩子去哄,張福這會是抱累了,孫子鬧騰也礙著他辦事,又觀那老太太面善,遂將孩子遞與了他。

  小緩片刻,張福道:“你是被穗穗用蠱術迷了心智罷,竟要拋下我們爺孫娶了這妖精。”

  眾人見黃博護了穗穗一家,竟也一邊倒了,未等黃博開口,有人喊道:“你女兒不是草蠱婆嗎,怎麼扯倒穗穗身上了?”

  張福狡辯道:“他們家的男人不是死了就是瘸了,不是她害的嗎?”

  眾人圍觀多時,早對張福的惡言相辱反感至極,見有人充了領頭羊,也都來幫著說話了:“那是無憑無據的謠言,誰像你女兒啊,認證物證俱全。”

  還有人冷言諷刺:“你還是男人嗎?居然欺負兩個寡婦和一個瘸子,也不知道羞恥。”

  張福氣的眼冒金星,說:“一個鰥夫,一個寡婦,你們就不怕煞了福神,招了惡鬼!”

  話說得如此狠毒,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接話。穗穗娘看得真切,攙了羸弱的穗穗走了出來,正色道:“男無妻,女無夫這不過是剛好天成一對。”

  張福只當穗穗娘已不敢回話,誰料被她如此不軟不硬頂了回去,老大不痛快。原來那穗穗娘早有心計,知道硬碰吃苦頭的絕對是他們三,所以一直隱忍不發,如今黃博已站在他們這邊,她要趁熱打鐵,將這半邊女婿搶過來。

  張福見不能拿穗穗說話,便轉了風向:“你就不記得當初你男人是怎麼欺負黃博和他親爹的嗎?如今黃博混出了點人樣,你們又開始打起他的算盤了,我說大妹子啊,做人要厚道啊!”

  穗穗娘也是經曆了些風浪的人,她才不怕張福的威脅,“拿黃博的爹說事是吧?”穗穗娘冷笑道:“我就沒弄明白,黃哥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發瘋,要是他不發瘋的話,又怎麼會失足滾落山呢?”

  張福聽出了一身冷汗,黃博琢磨著這話有些名堂,眼睛直勾勾盯了張福。張福腸子都悔青了:這個女人居然知道!

  當年黃博他爹的死是跟張福有些關系的。人們都知道黃博爹發瘋的時候猛追張福,失足滾落山谷的。有些奇怪,問了張福,他只是說:“我碰巧遇上他瘋了,怕是把我當成黃博了吧。”再說大家也是看著他掉下去的,張福在前面三十米開外,跑的慌慌張張的,怎麼可能是謀殺?于是只把張福埋怨了一通,說他不該溜到狹小山路上,就把這件事草草結了。

  黃博所知道就是這些,聽穗穗娘的口氣,難道這里面還有更深的原因?

  張福有些花白的頭發在陽光下格外的紮眼,他的聲音明顯的軟了下來,但他不相信穗穗娘會知道的更多,世界上哪有那麼多湊巧的事,誰知道她是不是使詐,便仍是強詞奪理道:“他爹是個瘋子,我只不過是恰好趕上他發病了。”

  黃博最討厭別人議論他爹,他有些生氣,扭過頭不去看他,目光掃過臉色蒼白的穗穗,他的胸口緊緊一收縮:她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穗穗娘見他不服氣,決定給他些顏色看看,話里藏針問道:“黃哥老實,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你運氣怎麼那麼好啊?”

  她知道,她真的知道!張福臉頰上順滴了豆大的汗珠,喉嚨里像卡了東西似的,發不出聲音,憋地快要窒息了。

  穗穗娘話已出口,就不打算讓這件事不明不白的過去,她一字一句地說:“那天我去給黃博送東西,聽見你們在屋里因為黃博發生了爭吵,我說,你就不記得你說了什麼,讓黃哥氣的發瘋了嗎?”

  事情居然有這樣的起因,黃博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一片模糊,他居然認賊作父,還為仇家留了後,他氣得渾身發抖,揮拳就向張福揍過去。

  晚輩冒犯長輩,哪怕他是殺父仇人都會被人們看做是不孝的畜生,幾個圍觀的壯小伙眼疾手快,及時把黃博架住了。

  張福已經沒有退路了,他如癱瘓的泥堆,掃視著周圍眼里憐憫鄙視,像是申訴般喃喃自語道:“不是我害的,不是我害的,我聽他罵的太過分了,就回嘴說他老婆是跟別人跑了,沒想到他聽了這話就瘋了……”他顏面抽泣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早知道他會這樣打死我都不說的……”

  黃博幾欲掙紮,小伙子們死扣著他,怕他做出過激之事。

  穗穗娘走到他面前,無盡委屈地說:“黃博啊,你別怪伯伯瞞著你,等我回過神來你跟春兒已經訂婚了,我以為你是知道的!”

  黃博氣得渾身發抖,他就這樣被人耍的團團轉!他瞪著張福,像要吃了他一樣,大吼道:“滾!”

  張福哭得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灰溜溜地離開了。

  現在,女兒沒了,女婿要走了,以後我這個糟老頭子和幼小的孫子怎麼活啊?張福走在路上,眼角邊上還淌著未干的濁淚。突然,他如五雷轟頂般全身緊繃,繼而睜大眼睛望著兩只空空如也的枯手,孫子呢?我的孫子呢?我的寶貝命根子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4:25
第二卷 凶變 第二十九章 成全


  

  他急急回去,人群早已散開,穗穗娘正在安慰黃博,見他來了也不趕他走,他歇了口氣,哭著對黃博說道:“你兒子呢?”

  黃博沒有回頭。

  穗穗娘覺得奇怪:“不是在你那里嗎?”

  張福說:“不在我這里啊!”

  話出口他心里撲通震了一下,大哭:“我孫子沒啦!”

  周圍大大小小的人又被驚動了,人們聚集起來幫張福慢慢回憶,有人指證誰誰誰曾經抱過小孩,人找來了一問,都說是看孩子可愛,逗了一會兒就被另一個不認識的人抱走了,他們互相驚訝:“怎麼,你不是孩子的親戚?”

  嘴上不說,大家心里都清楚:孩子被拐了。

  剛才還對張福有些憎恨的人們現在轉而同情他了,張福的嗓子都哭啞了,黃博非但沒有同情他,反而越發的討厭,他異常平靜的說:“你要孫子,我給你了,你卻不能好好照看他,你走吧,我以後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任老頭子怎般撒潑,他眼皮也不抬。

  好心人將張福勸了大半夜才把他哄住,天黑夜路不好走,穗穗娘就叫兒子給他在店子里打了地鋪,至于黃博,那是她未來的女婿,自然領回去了。

  黃博曾想過住進城了,但沒有料到是這種方式,有些無可奈何的滑了淚,趁了月光趕緊擦掉了。

  夜里睡不著,第二天頂了黑眼圈准備去開店,穗穗娘叫住了他:“黃博啊,你今天好好休息,我和大偉出去找找孩子。”

  黃博點點頭,確實,要他現在守店子,也只不過是田里稻草人——裝裝樣子。他打了些散裝酒獨自悶喝。

  穗穗也在屋子里,她在二樓看著這一切,心疼的不得了,卻不肯下去與他說說話解解悶。

  連尋了幾天,能幫忙的人穗穗娘都麻煩過了,孩子仍舊杳無音訊,不得已,送張福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大偉隱隱約約覺得老頭子有些不對勁,她娘說:“也難怪了,受了那麼大的打擊誰受得了?”

  吃晚飯的時候,穗穗娘交誡:“穗穗啊,你身子不好,就在家里休息;黃博,你呢,這幾天也不要去店子了,交給我和大偉吧。”

  黃博同意了,扒了幾口飯,他還忍不住問了孩子的事情,穗穗娘閃爍其詞:“我今天送張福回去了。”

  黃博是聰明人,不再問了。

  說是把孩子送張福了,他畢竟是孩子的親爹,曾經那樣期盼著孩子出世,整日幻想著兒子的未來,如今怎麼能說放下就放得下呢?

  這天晚上他又在喝酒,穗穗實在看不下去了,奪了他的酒杯,罵到:“你就這點出息,以後還要不要過日子!”

  他不怒反而笑了。

  穗穗被他看得害羞,放了酒杯轉身要走,卻被他一把抱住。黃博是有些醉了,手腳有些不聽使喚,但他還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滿嘴酒氣,努力把話說清楚:“穗啊,給我生個孩子吧!”

  穗穗推說:“你醉了。”

  黃博不肯松手,把朝思暮想的女人緊緊鎖在懷里說:“這是真心話!”

  穗穗聽了又驚又喜,又恐他說的是酒話,沒敢答應,誰知道,第二天,黃博遇上她不再躲了,卻是迎上去,問道:“昨天說的事,你想好了沒?”

  穗穗的心如同被重敲的鼓,耳朵都被連震的發麻。她吞吞吐吐的說:“這事我哪能做主啊?”黃博沒再為難她,她反倒有些失望了。

  等到穗穗娘回來的時候,黃博一個箭步沖上去,大聲說:“伯伯,我要娶穗穗。”穗穗娘先是一驚,轉而為喜,笑臉通紅應允了。

  黃博跑到樓下,得意地喊道:“穗穗,下來,你娘同意了。”

  穗穗嬌嗔跑下來,躲了娘的身後。她娘笑著把穗穗拖了出來,塞到黃博懷里,說:“我女兒就給你,你要好好待她啊!”

  黃博拍了胸脯打了保票。

  穗穗仍裝作不願意,她埋怨道:“那是他昨天喝了酒說的胡話。”

  黃博忙解釋:“是喝了點酒,不過沒醉,不然現在還能記起來?”又說了種種好話,穗穗才算同意了。

  夜深無人時,穗穗伺候黃博洗漱,黃博有些飄飄然:這才是做男人的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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