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傳奇之蠱婚 作者:清風淺笑(連載中)

WLO1788304 2011-7-31 14:04:09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2 188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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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章 走訪蠱婆(上)


  

  王龍一直以為楊局長和韋方會來找他,可是畏首畏腦等了一天,還不見他二人的蹤影,有些按耐不住,偷偷問了下屬,才知道楊局長今天還沒有在局里出現過,讓聽到這消息,他不免有些失落。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撞見了楊局長,想問又難以啟齒,楊局長也沒想瞞著他,主動說了去吉大的經過,和韋方的打算。

  王龍聽聞猶如五雷轟頂:“去問草蠱婆?你們瘋了嗎?那是要丟性命的!”

  楊局長說:“韋方說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樣子他是鐵了心要去的。你看人家,做學問的就是不一樣,有那份氣魄!”

  王龍太陽穴的血管都暴出來了:“虎穴?你們那是在走鬼門關啊!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惹草蠱婆?平常人看見草蠱婆都恨不得繞道走,你們倒好!惹草蠱婆!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楊局長原以為他只會奚落一番,沒想到他居然發了那麼大的脾氣,真後悔把事情告訴了他。他故作輕松:“可以求她解蠱的嘛!”

  王龍哧哧哼哼:“願不願解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楊局長被嚇住了:“真的哦!要是人家不給你解怎麼辦?”他慌慌張張找了韋方,與他這般商量。

  韋方的激情受了挫傷,萬分不高興,他是執著的人,怎麼可能輕言放棄?他說:“我知道這里還有草藥師和仙娘,也是懂巫術的,實在不行就去求他們吧。”

  “這——”楊局長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他現在是進退兩難:既想揭開蠱術的秘密,可是空穴不走平白無故的風,這要是真的中了蠱,也不見得是麼子好事。

  他腦子里冒出了個小花招,等到韋方去問的時候,他就站在旁邊聽著,不說話;大不了,不在外面吃東西,讓那草蠱婆沒地方下蠱!這樣想著,便安心了許多。

  楊局長從來都是聽人說起草蠱婆,這次他要親自和傳說中的人物說話,心里止不住的緊張,一路上要麼是傻笑,要麼愁眉不展,神經兮兮的。韋方也不大順暢,人們一聽說 “草蠱婆”,臉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問道:“你們找她做什麼?要是中了蠱,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韋方一開始還謝過對方的好意,到後來,他開始刨燥了,說:“你只管指路!”那些人看他不太友好,不再勸他。有愛湊熱鬧的,跟他走了一段路,還未到蠱婆家的時候就開遛了;再膽大一些的,五十步開外,站了高地,嘻嘻哈哈觀望著。

  而那蠱婆,不過四五十歲的光景——也許還要年輕些,聞得動靜,也跑出來看新鮮,不清楚緣由,看見眾人在笑,她也咧開嘴,瘋瘋癲癲地傻笑著。

  韋方惱羞成怒:“這是在動物園看猴子嗎?這些山間野人!”再看那蠱婆,卻是笑得言不由衷,說不出的別扭,看見他們走近了,沒有先前笑得那麼厲害,只在嘴角上掛了淒慘的笑意。

  楊局長有些怕了,拉住韋方說:“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多了,不拿性命開玩笑,還是研究別的吧。”

  韋方也是害怕的,事情都要這一步了,放棄了豈不是可惜?他對自己說:“不管怎麼樣,還是試試,倘若真的中了蠱,就搭下臉來給她陪個不是,興許能躲過一劫。”轉過來,卻用了強硬的語氣,說:“事情才剛開始,怎麼就打退堂鼓呢?別跟那些山民一般見識!”

  緊張、害怕,讓他無比興奮;每做出一個動作,每躥出一個念頭,都能引起他微微的戰栗。仿佛再走幾步,再說幾句話,他就能揭開湘西蠱術的千古之謎;若不然,就是死亡。知道結局的死亡比起未知的死亡,要恐懼千百倍。

  短短的幾步路,韋方邁得如此艱難,開始還有些心理活動,到後來,大腦已是一片空白。楊局長等到和韋方拉開一定的距離後,才蹙起眉頭,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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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一章 走訪蠱婆(下)


  

  這個節骨眼上說不怕,那一定是假的。

  那中年婦女帶紅的雙眼有意無意滲出的眼淚,讓本來就很神秘的草蠱婆更是散出了神秘的影色。

  韋方的呼吸變得微弱而敏感,那女人低眉抬手的一瞬間都能讓韋方膽戰心驚。”沒什麼可怕的。”韋方對自己說:“不過是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還沒有被科學所解釋,迷信而已。”

  想歸想,可是身體就是不受控制,整個人木在那里,目光也是直直的,無法移動,女人也不回避,手中的活依然穩穩做著,似乎有所期盼。

  身後的楊局長等的不耐煩了,走上前,捅了韋方一下:“發什麼呆呢?”

  這句話像是鎮定劑,讓韋方得了緩息的空隙。韋方把手縮進袖子里,狠狠揪了自己因顫抖而發麻的大腿,舌頭抵住下巴,甯願讓聲音含糊不清,也不想讓別人聽出其間的害怕:“你……呃……您貴姓?”

  女人顯然沒聽明白這種文縐縐的客套話,卻又不好意思盯著韋方,眼神游走在她與韋方相隔的幾步路上。臉上依舊掛著幽冷的笑。

  遲遲不見女人的回話,韋方等得口干舌燥,神色開始慌亂,繼而垮了臉,成了苦瓜相,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隨時都有哭出來的沖動。

  楊局長站在後面,看見韋方低頭聳肩的背影哭笑不得:“這小子,剛才的雄心跑到哪里去了?哎,畢竟還是個孩子啊,難免有不足的地方,哪能說風就是雨呢!”楊局長是長輩,此時有了護犢的心境,竟膽大了許多,走上前問:“你姓什麼?”

  那女人攏了額前的一縷亂發,似笑非笑:“姓劉。”

  楊局長說:“我們是來向你打聽些事情的——你要是不高興,就別說——千萬別生氣啊!”

  女人大概知道他要說什麼了,擠出無可奈何的笑容,輕輕點了頭。

  韋方對楊局長的轉變又驚又喜,趕緊附在他身後,聽他問:“你知道放蠱的事情嗎?”

  女人再也流不出笑意,像錯了錯事般溫婉地垂下頭,說:“知道。”

  楊局長想把話語權交給韋方,送了好幾個眼神,韋方都未能察覺。他只好再次開口:“你知道這蠱是什麼東西嗎?”

  女人說:“有毒的東西,聽說是蛇、四腳蛇、毛蟲之類的。”

  韋方將注意力集中在研究上,膽子又大了起來,問:“怎麼是‘聽說’?你不會嗎?”

  那女人眼神一閃,射出了凶光,韋方和楊局長同時倒吸了口冷氣,韋方忙解釋道:“我就是問問,沒別的意思……”不等他把話說完,楊局長拎起他就跑。周圍人見他們如此狼狽,一個個笑得前俯後仰,那女人也不知出于何種心態,亦笑得燦然。

  逃離了寨子,他二人驚魂未定,楊局長自言自語道:“我們沒有吃東西,應該不會中蠱吧?!”韋方對自己的表現極不滿意,肚子里窩了火,想起那些學者的泰然自作的神情,又羞又怒:“這事情怎麼查!萬一真丟了性命怎麼辦?”

  楊局長一愣,轉而大笑:“怎麼,你也信起這些東西了?”

  韋方也被自己弄糊塗了,是啊,我怎麼信起這個了?

  在回來的路上,他一直在反省:到底是那個環節出了錯,讓調查舉步艱難?從剛才的那個被成為草蠱婆的女人,到學者們意味深長的談話,從單調的死到那個愛奚落人的老頭,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讓我這個無神論者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對非科學的東西產生了前所未有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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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二章 史料之蠱(上)


  

  韋方一面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面將往日收集的資料取出來,細細琢磨:

  《春秋傳》曰:“皿蟲為蠱,晦淫之所生也。梟桀(磔)死之鬼亦為蠱。”

  《通志六書略》云:“造蠱之法,以百蟲置皿中,俾相啖食,其存者為蠱。”

  《左傳昭公元年》云:“趙孟曰:“何謂蠱?’對曰:“淫溺惑亂之所生也。于文,皿蠱為蠱……’。

  漢代許慎《說文》曰:“蠱,腹中蟲也。”

  史書中詳載的西漢漢武帝後期的“巫蠱之獄”:

  充典治巫蠱,既知上意,白言宮中有蠱氣,入宮至省中,壞禦座掘地。上使按道侯韓說、禦史章贛、黃門蘇文等助充。充遂至太子宮掘蠱,得桐木人。時上疾,辟暑甘泉宮,獨皇後、太子在。太子召問少傅石德,德懼為師傅並誅,因謂太子曰:“前丞相父子、兩公主及衛氏皆坐此,今巫與使者掘地得征驗,不知巫置之邪,將實有也,無以自明,可矯以節收捕充等系獄,窮治其奸詐。且上疾在甘泉,皇後及家吏請問皆不報,上存亡未可知,而奸臣如此,太子將不念秦扶蘇事耶?”太子急,然德言。

  征和二年七月壬午,乃使客為使者收捕充等。按道侯說疑使者有詐,不肯受詔,客格殺說。禦史章贛被創突亡。自歸甘泉。太子使舍人無且持節夜入未央宮殿長秋門,因長禦倚華具白皇後,發中廄車載射士,出武庫兵,發長樂宮衛,告令百官日江充反。乃斬充以徇,炙胡巫上林中。遂部賓客為將率,與丞相劉屈等戰。長安中擾亂,言太子反,以故眾不附。太子兵敗,亡,不得。(注釋1)

  晉朝《搜神記》中也記載了兩則跟蠱有關的故事:

  “滎陽郡有一家姓廖,累世為蠱,以此致富。後取新婦,不以此語之。遇家人咸出,唯此婦守舍,忽見屋中有大缸。婦試發之。見有大蛇,婦乃作湯,灌殺之。及家人歸,婦具白其事,舉家驚惋。未幾。其家疾疫,死亡略盡。”(注釋2)

  “鄱陽趙壽,有犬蠱。時陳岑詣壽,忽有大黃犬六七群,出吠岑。後余伯婦與壽婦食,吐血幾死,乃屑桔梗以飲之而愈。蠱有怪物,若鬼,其妖形變化,雜類殊種,或為狗豕,或為蟲蛇,其人皆自知其形狀。行之于百姓,所中皆死。”(注釋3)

  陶淵明在《搜神後記》里寫道,

  曇游道人,清苦沙門也。剡縣有一家事蠱,人啖其食飲,無不吐血死。游嘗詣之。主人下食,游依常咒願。雙蜈蚣,長尺餘,便於盤中跳走。游便飽食而歸,安然無他。

  南北朝梁顧野王《輿地志》:“江南數郡有蓄蠱者,主人行之以殺人,行食飲中,人不覺也。其家絕滅者,則飛游妄走,中之則斃。”

  在《隋書地理志》,最早詳細記載了制蠱之法,

  “新安、永嘉、建安、遂安、鄱陽、九江、臨川、廬陵、南康、宜春,其俗又頗同豫章,而廬陵人厖淳,率多壽考。然此數郡,往往畜蠱,而宜春偏甚。其法以五月五日聚百種蟲,大者如蛇,小者如虱,合置器皿中,令自相食,余一種存留之,蛇則曰蛇蠱,虱則曰虱蠱,行以殺人。使人食之入腹,蠱食其人五髒。人死則其產業移入蠱主之家。三年不殺他人,則畜蠱者自鍾其弊。累世子孫,相傳不絕,亦有隨女子嫁焉。干寶謂之為鬼,其實非也。自侯景亂後,蠱家多絕,既無主人,故飛游道路之中則殞焉。”

  《元一統志》載: “峒、僚錯居其壤。山有毒蛇,儲之為蠱以中人,立死。”

  ……

  不對,韋方越看越不對勁,這里記載的蠱和苗族的蠱不一樣。

  首先,史料中的蠱蟲與苗族人所述的蠱蟲不一樣,書中蠱蟲多為:蛇、蜈蚣、蜘蛛,而苗族的蠱蟲則多為:蛇、蛤蟆、毛蟲。

  其次,史料中記載的蠱並沒有將苗族和蠱聯系起來,其中的蠱,皆為漢人所造。

  再次,史料中並沒有將蠱以性別進行明確的劃分,而苗族地區卻重點突出婦女放蠱。

  ……

  已經不能再想下去了,韋方頭痛不已:“難道這搜集的資料和苗族的蠱並非同一物?”

  他自以為的“充分准備”就在這一瞬間崩塌,想起吉大的那批學者,那日他們並沒有引用過多的典籍,作為學者,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搜集的這些資料?而是早有領悟,知道這漢蠱與苗蠱的奇異之處。可恨自己故作清高,不肯俯首恭聽,草草說了幾句話,就以為能破解這千古的疑惑!可笑,可笑,可笑之極!他突然想起了在車站偶遇的老頭,更加羞愧:那老頭明知我小有成就,仍對我嗤之以鼻,如此胸懷,應是藏龍臥虎之輩,若是早些聽了他的話,也不會落得這樣的慘敗。

  韋方郁郁心痛,將手中的書扔了老遠,也不去管,徑自睡覺去了。

  注釋一:漢武帝時因巫蠱而引起的一場統治者內部的斗爭。漢時迷信,以為用巫術詛咒及用木偶人埋地下,可以害人。武帝晩年多病,疑乃左右人巫蠱所致。征和二年,江充因與太子有隙,借機誣告太子宮中埋有木人,太子懼,殺充及胡巫,武帝發兵追捕,太子兵拒五日,戰敗自殺。掘蠱之事上牽丞相,下連庶民,前後被殺者數萬人,史稱“巫蠱之禍“。事見《漢書武帝紀》、《江充傳》、《公孫賀傳》。

  注釋二:滎陽郡有廖姓一家,世代做蠱,由此發財,後來娶了新媳婦,沒有對她說這件事。有一天家人外出,留新媳婦看門,忽然看見屋里有一個大缸,新媳婦一看,發現有一條大蛇,于是她燒了一鍋開水灌到缸里燙死了大蛇,等家人回來以後,新媳婦對大家說了這件事,全家人都很驚恐,過了不久,這家人開始染病,死光了。

  注釋三:鄱陽郡(今江西省鄱陽縣)的趙壽養了一種犬蠱。有一次陳岑去拜訪趙壽,他家里忽然有大黃狗六七群,一齊跑來對著陳岑吠叫。後來伯母跟趙壽的妻子一起吃東西,結果吐血不止,幾乎死去。將桔梗研成粉末喝下去,病才痊癒.毒蠱有一種怪物,像鬼一樣,它的妖形會變來變去,成為各種不同類型和品種,有的成為豬狗一類,有的成為蟲蛇一類。畜養毒蠱的人都知道自己所養的蠱是屬於哪種形狀。他把毒蠱放到老百姓身上,中了毒蠱的人就會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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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三章 史料之蠱(下)


  

  萎靡了幾日,居然接到了一位吉大學者的電話,說醫院有人得了不明的病,疑是中了蠱,邀他一起去查訪一下,韋方對蠱確實懼怕了,但這件事上好奇還是占了上風。

  那為學者比韋方要長些年紀,模樣謙和溫順,談吐文雅得體。韋方對他頗具好感,遂將心中的疑惑與他說了。

  那學者笑道:“你真是有心人!以前也有人來研究過這個東西,但大部分都是過過場,到最後,都去游山玩水了,做了半分不熟的報告,就算完工了。”

  韋方羞愧,說:“我也不能調查出什麼。”

  那學者對蠱也是頗有研究,滔滔不絕地說開了:“蠱這東西不僅困難重重而且錯綜複雜。困難重重是這個民族對此很忌諱,蠱對苗族來說代表疾病與死亡,而被恐懼與厭惡,傳統苗人通常“談蠱變色”,話題自然難以繼續。再加上,苗人對祖先蚩尤的忠誠以及對炎黃及其子孫的憎恨,調查人如果不能得到當地人的喜愛,非但不能取得可靠的材料還有可能遭到殘暴的人身攻擊。

  造成調查錯綜複雜的局面則兩個方面的原因:首先是本身的進化,苗族只有語言而沒有文字,口口相傳難免以訛傳訛,其次,苗族的文化由于沒有文字記載,屬于流動性文化,很容易受到外來文化的影響。你剛才所說的關于苗蠱的矛盾,就是在沒有文字記載的情況下,眾多述說者取其側重一面並加以渲染,使苗蠱的的傳說如同那樹上的枝枝蔓蔓,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繁茂。舉個例子:苗族地區兒女要結婚的時候,雙方父母都要暗地里對對方進行嚴格審查,俗稱‘清針線’,看其家庭即親戚乾淨與否,即有沒有蠱。如果發現對方有不乾淨的嫌疑,就會婉言拒絕,因此早成不少婚嫁上的悲劇,年青婦女只能嫁給家境貧寒,或身體缺陷的男子,而男人們只能跑到很遠的地方娶親。從這個習俗可以看出,懂得蠱術的不僅限于草蠱婆,但是,在現在的很多縣里,都時興著草蠱婆的傳說。

  就像你說的,漢史中的記載與苗人所說的蠱有所出入——首先是蠱蟲:蜈蚣在漢人社會的練蠱過程的想象里是五毒之列,但是,在苗人的信仰里,蜈蚣被看作由蝴蝶媽媽十二個蛋里孵化出的重要的物種,和人類有緊密關系。而蜘蛛的出現往往被視作某種啟示,它附帶著人的靈魂,如果打死了蜘蛛,那麼就會傷害到這個人的靈魂。但是現在,苗文化作為弱勢文化在漢文化強大的影響力下,已經開始呈現了一定的消沉趨勢,如果現在要一個苗人列舉蠱蟲時,他們很可能像漢人一樣提起蜈蚣、蜘蛛。其次是施蠱的目的:漢人施蠱,似乎是為了蠱惑人心,使其喪失心智,它的蠱已經不能為字面意思所能概括,還包括了迷惑的含義,甚至有史料記載:“因誣言欲作蠱道祝詛,以菟為厭勝之術。” (《後漢書清何王慶傳》)這里的“蠱”則是指“用符咒之術毒害人”。而苗人則大體保持了蠱的原意且多為蠱蟲相逼——不能將蠱蟲放出必被蠱蟲所侵害。然而還是有這樣被傳入的悲劇——因為男子的強烈愛慕,很可能會使他們美貌的心中人成為施蠱的對象,認為男子的激烈是由于女子放其情蠱所致,索性的是,這種說法沒有興起,不然,不知道又有多少女子會因為那些無辜的栽禍而被唾罵成蠱婆。”

  韋方大疑:“還有被栽贓的蠱婆?”

  學者反問道:“你去調查過蠱婆吧?”

  韋方窘,說:“是的,你怎麼知道的?”

  學者笑:“這種事情傳的比風還要快,怎麼樣,還敢不敢調查下去?”

  韋方既對蠱術懼怕,偏又不能甘心,于是咬了牙,半天蹦不出一個字。

  學者寬容笑道:“先去看看那個中蠱的人,回去後再慢慢考慮吧。”說著,邁了安穩的步子緩緩走在韋方前面。

  看著他安靜的背影,緩融在山水之色中,韋方突然有一種舒解的輕松,好奇心不覺又起來了,他小跑追上了學者,帶著點點興奮的神情,問道:“你剛才說——還有被栽贓的草蠱婆,這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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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四章 文人心思


  

  學者拐彎抹角,說:“你見過幾個蠱婆了?”

  韋方像被人打了鎮定劑,激情被學術的嚴肅性悄然逼退,只剩下清醒的思考:“一個……你知道的……這項工作有一定的難度……”這句話是本來只是簡單的陳詞,而出口的那一刹, 韋方突然領悟這是開脫之詞。就好像某個愛偷懶的小人物不能順利完成任務而四處尋覓的借口一樣——小路上油綠的草葉兒仿佛能照出他緋紅的臉頰。

  學者並不介意,而是另有目的誘他說出這句話:“吉大有學者曾跟湘西各種各樣的草蠱婆接觸過。”

  這般刺激,狂熱怎能一傾而出?韋方表面上淡淡地應聲,其內心卻如波濤般澎湃,問道:“他用了什麼神通,才讓那些草蠱婆說了秘密。”

  學者說:“人與人交往,無非坦誠相待,才能換其真言。你越是害怕她們,她們就越是神秘詭異。”

  韋方說:“她們都不是尋常之人,怎麼可能不害怕?”

  學者的眼神有些異樣,他問:“除了湘西的奇異之術,你還知道什麼?”

  韋方黯然,說:“具體指著哪方面?”

  學者提示說:“對這方的名人軼事是否有所耳染?”

  韋方記起那日那個倔強老頭,照葫蘆畫瓢說:“我知道熊希齡是這方人,還有現在的總理朱容基仿佛和這里也有些牽掛。”畢竟不是學文之人,對那從文大家的名號還是記不得,而那學者偏偏想要套他這樣的話,于是出了間隙,二人都是沉默。韋方不明白自己哪里出了錯,只覺得這學者有些莫名其妙,有些像那個亂發瘋的林妹妹,可是這般安靜讓他忒不習慣。

  山路蜿蜿起伏,茂盛的草葉兒不規矩的從黃黃的粘泥的小路旁探出一枝,似乎想要給行人們絆上一腳,遇上修長的,同竹葉般堅韌的草葉兒,小腿肚上就能被割出一長條暫且看不見的印記,等到露了粉紅的顏色,疼痛感也伺機襲來;若是遇上墨綠色,寬大柔和葉子,撓得你的小腿肚癢癢的,連帶著心一同搖了起來。

  韋方還是不能明白學者的突然沉默,但是他知道這一定和他有關系的,郁悶了好一會兒,他想了個話題,也趁機打聽一下那個脾氣有些古怪的老頭,他說:“我聽說當年文革的時候,湘西收了很多藏龍臥虎的人才,現在這個地方也就是第二個世外桃源了。”

  湘西出赤子。

  但凡在湘西生活了很多年,或者願意將自己的根紮在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樂意提及湘西的貧窮與落後,仿佛那空靈的山水,那些鄙陋而又落後的習俗,反倒因為那獨一無二蚩尤文化充實了湘西人無可比擬的自豪感。

  戰神的後人啊,天生割不斷、不安分的血脈,卻融情于岱山墨水,熏染了這分甯靜,成就了多少舞筆弄騷的炎黃文人或嗤之以鼻,或衷心陶醉的極端感情。

  那學者,想來應為後者。這類人有種不約而同的共性——迫不及待想要將蚩尤的文化與炎黃文化並駕齊驅,但由于自身的血液里少了那股蠻勁,多了一份清高,若是遇上不喜這土地的撒野之人,也不據理力爭,學了那林黛玉的女子矯情,憐影自哀。韋方這句話雖不能那番中意,但還算得上是贊美之詞。

  撿了些許的卑微的得意,遂恢複了先前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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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五章 再看蠱婆(上)


  

  他說:“這地方曾經建立過八百余年的土司王朝,那漢人是管不到這里,因此來這里的政治要人很多,但是不一定都是學術八斗的能人學士,還有占山為王的土匪野寇。”

  韋方聽著他說並不插話,生怕一不小心又讓他閉了嘴,學者說:“我剛被調來湘西的時候,我媽媽拉著我的手,哭著喊著不讓我來,她說:“湘西什麼地方,你不知道嗎?哪里土匪殺人,還有那些練蠱的人,看你不順眼,手指頭一彈,給你放了一蠱,都是要死的!你這個大學生就算白讀也不能去那種地方。’”邊說還邊做了誇張的動作。

  韋方雖然覺得是個冷笑話,但還是配合的笑了笑。

  他的這個小細節給了學者一種莫名其妙的感動,像是找到了共同的話語,不知不覺又多了一份親近,對剛剛的不高興也放開了,他說:“湘西由于沒有自己的文字記載,所以很多東西會逐漸變遷,我們一直在討論的草蠱婆,也是經曆了很多的傳說變遷,逐漸形成的。”

  韋方問:“這蠱婆也是變遷來的?”

  學者說:“說實話,這也是自己猜的——你知道湘西的大作家,沈從文嗎?”

  韋方恍然大悟,說:“我聽說了,聽說了,我也想去拜讀,可是一直找不到他的書籍。”——當時的沈從文確實不怎麼為大家所知,中國的文學流派將他與湘西化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體,不是褒上青天就是貶入地獄,沒有明確的定義就沒有明確的贊揚,那種苦澀的甜蜜只有願意將心托付給湘西的人才能體會。不過,他還是找到了沈從文的書,只是耐不了性子看下去,那文章都是俗語常字,又稍歇帶了拗口,因此對他的作品很不屑,更看沒辦法看下去了。

  這也是個善意的謊言吧。

  學者聽到他這麼一說,更加開心,他說了句痛快話:“沈從文的書是要好好看看,他的作品就是湘西人自己記錄的自己文化,想要了解湘西就必須讀明白他的作品。”

  韋方看穿了學者小小的虛榮心,笑著點了頭,勉強抱了欣賞的態度。不過,這沈從文的作品還是要看一下看的,也許能對研究起點作用。

  那個藏匿了草蠱婆的小寨子就在“這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緩緩現象中露出了它“猶抱琵琶”的真面目:白色的房屋牆壁連上了山岩的顏色,黑色的屋頂掩上了純正的顏色,房屋重重層層掩映著,遠遠望去就像是山腳下文文秀秀的小蘑菇。

  可惜手中沒帶相機,白白錯過了這樣的美景,韋方連連歎息著,越走進山路,那高高低低的苗語越是明亮清脆,雖然不能明白,卻別有一番韻味。韋方問:“這是在干什麼?”

  那學者早就聽明白了,他不緊不慢的說:“啊!是在罵寨!”

  這個韋方知道,聽說,中了蠱的人家這樣罵著,那放蠱的人會因為懼怕而將蠱蟲收回,或在無形中解蠱。

  哈哈,聽這音律,若是沒了這份殺氣,還會是支很好聽的山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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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六章 再看蠱婆(中)


  

  在這個居住了百來號人口的小寨子里,韋方見到了凶悍的罵寨人:黑黑瘦瘦的,目光犀利,因為常年用著背簍,背躬得厲害,言語刻薄,讓人覺得剛好能配上她那個尖酸的下巴。

  她在為自己即將成年的兒子破口大罵,罵道感情深處還用手背抹去眼淚。

  圍觀的人們嘴角彎成弧線,像是在笑;皺紋擠成一堆,又像是在哭。韋方看著,心里莫名起了難受,懷里像揣了帶鈴的小手鐲,慢慢搖啊搖,搖鈴的響聲終于堆滿了整個胸口,偏偏溢不出去,堵得他心慌慌的,一時忍不住,竟紅了眼圈!

  即使不能知道那婦人口中的叨罵,韋方也能猜出個大概,不是說這里面有被人“栽贓”的蠱婆嗎?這真假蠱婆又如何分別呢?

  眼看就要哭出來了,韋方忙攔住了一個看熱鬧的中年漢子,聊著問題,將那眼淚狠狠壓了下去:“請問,你們在干什麼啊?”

  那個中年漢子眨巴幾下眼睛,看他文質彬彬的一副斯文樣,更比平常人多了一分尊敬,說話也客氣些,說:“罵寨呢!”

  韋方說:“那……被罵的是什麼人啊?”

  中年漢子說:“就是放藥的啊!”(蠱在苗族聚居地稱為“job”——藥)

  韋方見他沒懂自己的意思,一時結巴了,說:“我是說,呃,我是說——你們……怎麼知道那個人是放……放藥的?”

  中年漢子說:“哎呀,不是她是誰啊?她們屋里的人都被她害死了,不是她還能是誰啊?”

  不用說,這又是個孤苦的寡婦。

  單憑這個就將她定為草蠱婆是不是太專斷了?

  韋方問:“有沒有什麼證據?”

  旁邊有一個人插過話,說:“他丈夫死了三年後,兒子又出事了,今年剛好又滿了個三年嘞——給自己親人下藥能延三年性命的!”

  中年漢子說:“是的是的,而且你問她是不是下了藥,她也不給自己狡辯,那是默認了的。”

  韋方說:“有沒有找到什麼蠱蟲,蠱毒的?”

  聽到了“蠱”字,原先活潑的二人立刻謹慎了許多,小心地說到:“她家里乾淨的很,找不到!”

  韋方說:“那就是沒證據了!”

  那二人急著狡辯,偏偏要壓低音量,面部表情扭曲誇張,涎水掛在嘴邊,隨時都有暴出的可能:“怎麼沒證據了?凡是放藥的,雙眼必定通紅,衣履必定髒破,而家中卻異常乾淨——你沒見過她!那眼睛啊,紅得像只兔子!身上的衣服,都髒成什麼樣子了?!也不知道是從哪個垃圾堆撿來的!”

  韋方還是不能認同。

  其中一人就說:“呐!你就站在這里啊,等會兒罵完了,她就會出來,你好好看著啊!”

  韋方轉過去,試著尋求學者的意思,那學者躲在樹蔭底下,倒是休閑自得,留下來看看也無妨!

  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那婦人是罵累了,攏攏頭發,很從容的走了,仿佛她這一罵,孩子的病必然會好。

  學者這才開口道:“要不要去看看被放蠱的人?”

  韋方求之不得:如果能找出解蠱的方法,也許單調的離奇的死亡也能水落石出了,這千古之謎也能順刃而解。

  那婦人對他們的到來並未有太多了驚訝,也許自兒子被料定中蠱後,參觀者不在少數吧!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7:36
第四卷 撲朔迷離 第七十七章 再看蠱婆(下)


  

  昏暗的房間里,陽光從糊紙的窗戶上影映了舞蹈的灰塵,泛黃的蚊帳下躺著一個瘦瘦的,小小的身影,偶爾伴著一聲微弱的呻吟。

  韋方站在床邊看著那孩子,十二三歲,瘦的像田里的禾苗,蜷成一團,像只可憐的憫弱的黑貓。

  學者問他母親:“給孩子看過了嗎?”

  婦女說:“怎麼沒看?就是請前面那個寨子的巫師幫忙看的!他們學校的校醫也沒檢查出什麼,就把他給送回來了。”學者笑笑——那所謂的校醫不過是上過一兩年衛校的年輕孩子,小學生的磕磕碰碰他們還能應付著,遇上這種事情也是束手無策。

  學者說:“是誰說中蠱了?”

  婦女說:“巫師。”

  學者指著韋方說:“我給你帶來了個高級醫生,給你兒子看看。”婦女立刻說著誇張的客套話:“哎呦,這怎麼好意思啊?去年你來這里下鄉,幫了我們許多,這次又那麼客氣,讓我怎麼受得起啊?”

  學者被誇得稍些害羞了,一面說:“受得起,受得起!”一面將韋方逼了出來。

  韋方見學者這般放心,便大起膽子,走到孩子身邊問:“你哪里不舒服?”那孩子也不怕生人,轉過身子,清澈的大眼睛如山澗泉水般叮咚玲瓏。韋方憐愛之情由然而上,也沒有開始那麼緊張了,舒心一笑,又問了一遍:“哪里不舒服?”

  孩子嚅了嚅嘴唇,虛弱地說:“肚子好痛。”

  韋方小心地將他扶坐了起來,對他的腹部進行粗略的檢查,碰到小腹的右下方時,孩子忍不住叫了一聲。韋方嚇一跳,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學者也聞聲趕來了,看到韋方無辜的表情,會心一笑,繼續和那女人扯閑話去了。

  韋方很快鎮定下來,對孩子說:“是剛才的地方疼嗎?”

  那孩子知道自己的表現驚著韋方了,羞愧極了,聲音比原先更微小了,只見他輕輕地點了下頭。

  “如果是這個地方的話……”韋方有了小小的想法,他拉過學者,說:“這孩子,可能是闌……”

  話沒說完,就聽那女人尖著嗓子喊道:“哎呀!王叔叔,你來了?!”韋方的思路被打斷了,伸著脖子望去,老人背著光,看不清臉,他們所在的角度就好像在迎接神的降臨。

  老人並沒有太多的話,問了好,就走到孩子的床前,摸摸脈,探了症狀,就給孩子開藥方了。韋方上前觀了藥方,全是草藥,他又是西醫,對這個不太懂,不敢亂開口。

  那女人自是喜滋滋接了藥材,送了些自家栽培的食物,做了藥費。

  韋方對學者咬了耳朵:“這孩子不是什麼中蠱,就是闌尾炎。闌尾炎,你知道不?”

  學者卻笑著:“現在你還怕草蠱婆嗎?”

  韋方知道學者的用意了,一時感激地不知道說什麼。告別前,學者又向那女人討了那零碎的藥草,那女人也是很慷慨地贈與了他一些。

  走在寨子里,這被勤勞的雙腳磨得光滑發亮的石板路上,韋方感慨著:“原來,這也能被稱之為蠱啊?”

  學者依然笑著:“有沒有蠱,我不敢說,不過這草蠱婆的傳說,是有些扭曲的。

  這里的人們信奉‘萬物皆靈’,對一些巨形或奇形的自然物,往往認為是一種靈性的體現,因而對其頂禮膜拜,酒肉祭供。其中比較典型的自然崇拜物有巨石(怪石)、岩洞、大樹、山林等。此外,苗族認為一些自然現象或自然物具有神性或鬼性,苗族語言往往鬼神不分,或者兩詞並用。多數情況下,鬼被認為是被遺棄或受委屈的靈魂和工具所變成的,常給人類帶來災難、病痛、瘟疫或其他不幸,比如所謂東方鬼、西方鬼、母豬鬼、吊死鬼、老虎鬼等,被稱為惡鬼。而有靈性的自然現象常被認為是善鬼,具有一定的神性,如山神、谷魂、棉神、風神、雷神、雨神、太陽神、月亮神等。對于善鬼、惡鬼,苗族人的祭祀之法亦不同。對善鬼有送有迎,祭祀較真誠,對惡鬼則須賄賂哄騙直至驅趕使之遠離。而且他們認為自然界存在許多精怪。比如牛在廄內以糞便蓋身或在廄內打轉、將糞踩成圓圈,豬吃豬仔或躺在食槽里,鴨吃鴨蛋,老虎進田,遇到兩蛇交尾,母雞發出公雞的鳴叫等都被看做是出現了相應的精怪。”

  這種新奇的文化,讓韋方特別著迷,學者每松口氣歇息,他都會緊張一下,讓學者哭笑不得:

  “人體的災害性變化也被人們視為異物的入侵,這種思想恰恰與人們對蠱的想象不謀而合,因此很多不明的疾病,都會讓人們想到蠱毒,再加上,很多疾病能在自身的免疫功能下不治而愈,這一點與解蠱的傳說有異曲同工之處,更讓人們對此深信不疑。

  既然他們相信有蠱,自然不會忽視那放蠱的不祥之人……”

  韋方連連點頭,他迫不及待搶過話頭:“草蠱婆的帽子就被這樣扣在了沒有反抗力量的寡婦身上了?”

  學者並不否定:“可以這麼說,不過里面還有一個發展的過程。

  一開始所有的弱勢群體都有被視為放蠱人的可能性,而草蠱婆的形成則是雙方共同選擇的結果——信蠱的群眾對放蠱人存在的深信不疑與勢力單薄的寡婦們的安全需求。

  在這個地方,寡婦很容易成為騷擾與欺辱的對象,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證。但是,如果她們被認為是草蠱婆,篤信蠱術的人們就不會無緣無故的騷擾她們,從而避免了一部分傷害。

  如果被懷疑中蠱的人痊愈了,人們也不會太多話,但是如果有人因此死去,那麼草蠱婆的命運也是很悲慘的——她們會被拉在夏日里最毒辣的太陽下面暴曬三天,接受人們的唾棄與責罵,很多人在被綁上的時候喊著冤屈,可是一切都太遲了,沒有人願意去相信她們,很多無辜的婦女就這樣含冤死去了。”

  韋方歎道:“蚩尤文化比不過炎黃文化也是有一定原因的,他們太崇敬自然了。”

  學者頻頻點頭,二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學者突然止住韋方,噓聲說:“看,那個就是他們說的草蠱婆。”

  韋方循而望去,那個女人梳著平常的發髻,蹲在自家的門口吃著飯,眼睛盯著河邊打鬧的婦女們,眼帶笑意,仿佛在分享她們的快樂。旁邊忽然躥出了一只髒兮兮的野狗,在她旁邊蹭磨著,那女人和野狗對峙了一下,從碗里扔出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那狗走上去嗅了一下,就走開了。這剩下女人繼續孤寂地蹲在那里。

  韋方鼻子一酸,差點就要哭出來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7:37
第四卷 新的陰謀 第七十八章 新的陰謀


  

  兩人分手的時候,學者將討來的要送給了韋方,希望能對他的研究起作用,韋方帶草藥領教了當地的中醫,得知這些藥都是調養的藥物,韋方不滿足這樣的答案,又將藥做了簡單的保險處理,送到廣州希望能得到進一步的醫學資料。

  在等待結果的這段日子里,日子過得還不錯。白天或者安安心心做著書面調查,或者跑到小粉館,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扯天聊地;晚上的時候叫上王龍、楊局長加上是局里閑著的漢子們,幾個男人端著米酒缸子,就著宵夜攤上火星四濺的中蹦熟的小烤串,玩的不亦樂乎。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有悠悠的情歌從漫漫黑霧中飄出來,不知道是哪家的情哥哥相中的哪家的情妹妹。唱了幾天後,又會寂寞幾個晚上,然後再次響起不同的聲音,扯著不同的調子,唱著一樣的情懷。

  除了韋方和楊局長,其他的都是本地人。王龍單獨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說話還算斯文,一旦跟其他人混在一起,味道就變了。那些粗俗不堪的髒話,在不經意間就暴了出來,韋方乍一聽,總覺得他們在罵人,混久了,隨之也習慣了,這些話在這片土地上就像是一句口頭禪,一種語氣助詞,有時候小孩子們相互說了髒話,大人們也不管,但是如果這些話對長輩們說了,那是少不了一頓責罵。

  一段時間的耳濡目染,韋方的髒話也是無須醞釀,直接出口了。王龍他們對他的那彎彎曲曲的腔調幾多調笑,說他的髒話是小女子的嬌氣聲,韋方自然不服氣,髒話說的更狠了。

  三個月後,韋方得到了廣州醫院郵來的資料——都是名不經轉的草藥,不過這樣的搭配對身體的是極好的調養藥。

  再看看手上的沈從文的散文小說,那些傳說的落洞女、草蠱婆、女巫都在這里眼前一一展開——多情少女脈脈的含情眸;勤勞的婦女們不閑空的小背簍;那些被人膜拜的女巫們,眼里永遠閃著不為人知的神秘;而被成為草蠱婆的婦女們,頂著一頭油油的頭發,掛著苦苦的笑,徘徊在孤寂的歲月中,孤獨終老。

  回憶著段日子的所見所聞,那些女子不過是在外人的唆使下給自己披上了神秘的外套,而在這傳說背後所暗藏的殘酷,又是靠怎樣的力量支撐下來的呢?

  自己對這片土地還只是停留在熟悉的陌生上面啊!韋方有些垂頭喪氣。也沒有心情看書了,索性跑到街上湊熱鬧去了。

  大街上,人們正對著一個巫師指指點點。跑上去一打聽,才知道這巫師大有名堂:某戶人家的女兒投河死了,那巫師做了法事,將那尸體擺在靈堂十五天之久,仍無異味溢出。

  韋方聽得稀奇,遂在局里將這件事拿出來討論了,有人說:“我知道,前天棺材下葬的時候我還去看了。這事也奇怪啊,據說那個女人白天還好好的,晚上就失蹤了,隔天才在下游發現的尸體。”

  韋方說:“尸體真的放了十五天也沒發臭?”

  那人信誓旦旦為巫師打保票,還說:“不信,你上問問去,投河的就是江邊向家的女兒穗穗,她男人叫黃博,現在整個人都痿了!話都說不明白了。”
WLO1788304 發表於 2011-7-31 17:38
第四卷 新的陰謀 第七十九章 穗穗之死(上)


  

  韋方聽得稀奇,果真跑到江邊去了。無須指點,那白花紅紙還未清掃淨殆的門戶,定是死者家了。

  雖然以屬秋立,但是暑氣仍未褪盡,路上走得急了,汗就止不住了。在這樣的天氣下,尸體在大堂下放了十五天怎麼可能一點味道都沒有呢?到底哪里有問題呢?

  棺材密封了?不,不太可能,那得加厚棺木,這樣的動靜怎麼可能瞞天過海呢?尸體還未到腐敗的時候?——韋方想了諸多借口,到最後他自己就先否定了——這也不可能啊,尸體被水泡了那麼久,撈起來的時候也應該有腐爛的跡象了,難道,那巫師真有真麼神通,做做法事就能讓尸體停止腐爛?韋方有心去打探,回望了那掛在門口的草標,知道家屬不願意待客,在門口踟躕了半刻,仍不甘心離去。

  轉念有猜度起女子的死因,真的是自殺嗎?也沒聽說她有什麼異常的舉動,無緣無故怎麼會跑去尋了短見呢?如果是他殺,那凶手的意圖又在何處呢?財?色?還是變態殺手?韋方越想越糊塗,越想越覺得恐怖。思緒正在滿天飛的時候,緊閉的門突然響了刺耳的開門聲,韋方心中有虛,趕緊躲了起來偷窺著。

  門開了,走出一個頹廢的漢子,頭發蓬亂,胡子拉碴,衣著尚還算清白,只是不大工整,神情甚是萎靡,如同大醉後翌日尚未清醒之時。他大概就是死者的丈夫吧?韋方想。不經意地回頭一瞥,那未合上的門邊不知何時立了一位婦人,簡素苗服,陰冷面色,目光粘著出門人的背影,雙手死死扣在門框上,像要將門框摳出一個洞來,韋方如見了毒蛇般倒吸了一口寒氣,慌忙丟了那股子好奇心思,拔腿跑了。

  穗穗為什麼會死呢?韋方不明白,黃博也沒想明白,醉了半個月,亡妻的音容笑貌也開始模糊了。一開始,穗穗是穗穗,春兒是春兒,到後來,二者交替出現,竟合成了一個人,看鼻子,看眼睛,他還能指出數誰歸誰,可是合在一起,居然完全陌生了,說是陌生,又有似曾相識的感覺。黃博懷疑自己瘋了,走起路來也是軟飄飄的。

  重開了店子,里面的各種小飾品軟塌塌地躺著,上面已結上了灰塵,跟他們的主人一樣沒精打采。

  黃博立在這物是人非的店子里,又發了半天呆,恍過神,看見灰塵的舞蹈,他才無可奈何歎了口氣:都這樣了,還能怎麼樣?收拾一下吧,生活還是要繼續的。

  他拿起抹布,一件件小心地,用力地擦拭著那些明明晃晃的不純的銀器,像是要將穗穗的氣味一道抹走似的。

  鐲子,又是鐲子。黃博心里一陣揪痛:穗穗死前也與這鐲子有著關結。

  說好了不再想,可還是管不住自己的心,黃博閉上眼睛,思緒再次回到半個月前。

  那天,是個喜慶的日子,嫂子林卉剛剛被告知有了身孕,全家人喜上眉梢,大偉也破了例,跟黃博開懷暢飲,穗穗娘更是歡喜滿懷,掏出了那日打造的小銀鎖,對林卉說:“你看,我用當年陪嫁的銀鐲子給孫子打的長命鎖,哎呀,我就盼著這一天呐,媳婦,你真爭氣啊。”

  這喜自是喜,不過到了別家眼里,就各有各有滋味了。

  黃博和穗穗雖是高興,總還是掩不住那絲哀傷,倘若那日平平安安的,現在,穗穗的肚子已是有了大弧形。

  半夜里,穗穗想到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忍不住嚶嚶哭了起來。黃博輕睡著,立馬就醒了,他知道穗穗的心思,對自己的骨肉更是悔懺,幾次想開口安慰妻子,話到嘴邊,就是吐不出來。

  穗穗就在旁邊哭,黃博也是抹了淚的,他又不敢翻身,怕驚擾了穗穗,整個人蜷著,僵地他全身酸痛。

  第二天,黃博老早就起來了,從自己的小金庫中拿出了一只銀鐲子,安靜地守在妻子身邊。穗穗醒來,看見丈夫衣服心事重重的樣子,好生納悶,問道:“你在想什麼呢?”

  黃博猛地聽見有人在說話,冷不防打了激靈,慌忙說:“你醒了?”

  穗穗見丈夫文不對題,有些生氣。黃博突然害起羞來,把一只見黑的銀鐲子擺在了妻子面前,說:“這是我娘留下來的,等我們有了孩子,也把它熔了,給孩子做長命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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