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肖白圖單刀赴會
摩托艇‘突突突’地圍著鄭家艦隊繞著圈子。一圈兒……一圈兒……又一圈兒……
鄭鴻逵撓著頭揉著有些酸澀的脖子問旁邊的船老大:“這倆人在搞什么名堂?”
船老大一撥浪腦袋:“小的哪兒知道?許是那船太快,停不下來了?”
與此同時,海面上。
騎在摩托艇前頭的小伙子黃啟茂被迎面的冷風吹得牙齒直打顫,哆哆嗦嗦地扭頭問:“小……小白兔……差……不多了……吧?”
摩托艇后頭,肖白圖也好不了多少,同樣哆哆嗦嗦地說:“再……再……繞兩圈!”
但凡是個正常的現代人,瞧著鄭家那艘福船上滿滿當當站著的刀斧手,就沒有不心里打怵的。害怕么,也是情有可原。只是早知道如此,肖總你何必主動請纓呢?
這時候,肖白圖懷里的對講機響了,傳來客服經理徐曉濤的譏笑聲:“我說你們倆在搞什么?再繞一會兒摩托艇都沒油了!我說小白兔,你小子還真是兔子膽啊。到底能不能行,不行換我來。”
肖白圖一陣罵罵咧咧,而后掏出對講機:“不用你管!”隨即拍拍前頭的黃啟茂,咬咬牙說:“靠上去!老子……讓你們見識見識什么叫……單……單刀赴會!”
摩托艇減速,又繞了小半圈,總算靠上了鄭家的旗艦——大福船。
肖白圖深吸一口氣,僵持的臉上抽搐幾下,立刻換上一副職業化的笑容。一手攀上船幫,一手伸出去,沖著上頭喊道:“上頭的,搭把手!”
鄭鴻逵一點頭,倆彪悍的水手三兩下就把肖白圖給拽了上去。肖白圖前腳剛站上甲板,后腳就聽摩托艇一陣劇烈的轟鳴,幾乎瞬間就跑出去一百多米。
肖白圖心里頭都快哭了:本來心里就沒底……你大爺的黃啟茂!你跑慢點能死啊!
也虧著肖白圖商場打拼多年,多少會那么一點喜怒不形于色,臉上公式化的笑容不變,清清嗓子,就想來一段開場白。
結果沒等他說話呢,鄭鴻逵身旁的管事瞇著眼一瞧,眼睛立刻瞪大了,右手一指:“就是這番賊綁了大公子!”
然后肖白圖先是挨了一墊炮,接著倆胳膊被人扭了,隨即整個人來了個狗吃屎,一頭搶在地上。
“四爺!砍了這廝!”
“看這廝便不是硬骨頭,錦衣衛大刑之下,便是幼時尿了床也得說清楚。何愁不知大公子下落?”
“無需如此!刀架脖子上,一命換一命。左右廣州城里還有兩個澳洲佬,若澳洲番賊不交出大公子,便先砍了眼前這廝!”
“不妥不妥……當先逼其交出大公子……”
臉貼在甲板上的肖白圖,聽著左右你一句砍了我一句大刑伺候的,一陣頭皮發麻。這幫海盜……洗白了也是海盜!腹誹了一陣,隨即腦筋開始亂轉。有國姓爺做人質,量這幫鄭家海盜也不敢對自己怎么樣。最后還得回到談判桌上……只是得先打開突破口啊。
琢磨到這兒,肖白圖猛地張開大嘴,大笑起來:“哈哈哈……”恩?你說他為什么要傻笑?簡單,電視劇里不都這么演的么?
然后嘛,把紫霞仙子的話反過來說就對了:肖白圖這廝只猜對了結果,沒猜對開頭。肖白圖這家伙前腳剛笑兩聲,后腳一通大腳丫子就踩了下來。
一幫鄭家的海盜邊踩還邊罵:“賊番鬼,嗤笑我等乎?”
足足被踩了五分鐘,那頭鄭鴻逵才出言制止。
等肖白圖爬起來,灰頭土臉的已經渾身上下全是腳印。
“不錯!還有些膽色,有什么話盡管說吧。”
一聽鄭鴻逵七分輕蔑三分贊許的話,肖白圖都快哭了。老子寧愿沒膽色,能不能君子動口不動手?說話……我說什么啊?媽的,一通腳丫子踹下來,剛才準備好的說辭早忘光了。干脆開門見山吧。
“那個叫鄭森的書生是在我們手上。”說著,肖白圖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扔過去:“暫時無恙。”
暫時無恙?也就是說,宰了你小子就有恙了?
鄭鴻逵伸手接過,瞇著眼先打量了一下狼狽的肖白圖,嗤笑一聲,這才打開小包。小包里頭一共兩樣東西,一件欲佩一封信。那欲佩鄭鴻逵認得,說起來這欲佩還是鄭鴻逵送給鄭森的。鄭鴻逵展開信,草草地讀了一遍。
信的內容很簡單,看筆跡的確是出自自己那大侄子的手筆。上頭寫著如何‘卷入是非’,如何被攜裹‘上了賊船’,‘而今安好’,‘切勿受其要挾’云云。
鄭鴻逵看罷,丟下信,長出一口氣,皺著眉頭問:“說吧,爾等待怎樣才肯歸還我那大侄子?”
肖白圖撓了撓頭:“這位……不知道怎么稱呼的,你搞錯了一件事。”肖白圖頓了一下,說:“不是我們想怎么樣,而是鄭家怎么才能不找我們麻煩。既然是你們鄭家先挑起的事端,那解決事端的就理應是你們鄭家。”
“我鄭家找你們麻煩?笑話!”鄭鴻逵不待反駁,旁邊的那中年管事已經附耳過去,低聲耳語了幾句。聽得鄭鴻逵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沒等中年人說完,一巴掌論過去將中年人扇出來老遠:“魂賬東西!我鄭家的威名便是被爾等敗壞的!”
沖著肖白圖一抱拳:“這位朋友,某乃鄭鴻逵,恬為錦衣衛都指揮使。此事某實在不知,都是手下人貪圖便宜。若有不當之處,還請見諒。某在此賠罪了。”說著,再一抱拳:“某在此保證,此事絕不會再發生……朋友可還滿意?可放我那多管閑事的大侄子回來了?”
你說放就放?憑什么?
肖白圖雖然有些不靠譜,但這家伙不是傻子,用僅有的那點小聰明一琢磨,隨即嗤的一聲樂了:“鄭指揮使,咱就別演戲了。周瑜打黃蓋那套,早就爛大街了。”抬起胳膊看了看腕表:“您要是真心想談呢,咱們換個時間,換個地點,心平氣和好好談談。您要是不想談……呵呵,得!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回見?”
面前的鄭鴻逵仿佛學過川劇一般,一張原本誠懇的臉瞬間陰冷了下來:“朋友想來便來,想走便走,真當我鄭家是開善堂的了?不把話說清楚,朋友想走……可不大容易吧?”
肖白圖一攤手:“不走不行啊,不信你瞧!”
鄭鴻逵順著肖白圖的胳膊望過去,只見那艘大鐵船已經橫亙著停在船隊之前,陰森森的炮口直指著自己乘坐的福船。
鄭鴻逵剛想說不怕威脅之類的,只見對面的大鐵船升騰起無數的煙柱,轟隆隆一陣炮響,無數顆橘紅色的炮彈劃著細小的拋物線從自己腦袋頂上飛過去,直直地砸在身后的水面上,頓時爆起十幾道水柱。這一輪炮沒過去多久,第二輪炮又來了。一輪接一輪,足足打了七八輪,打得身后的海面如同開了鍋一般水花沸騰,這才停歇下來。
直等炮聲徹底隱去,鄭鴻逵才冷笑著說了句:“不過如此,色厲內荏罷了。”
“隨你怎么說。”肖白圖無所謂地說:“我們只想告訴你一個事實,打起來你們絕對占不了便宜。”
“我鄭家戰艦無數……”
“是很多。可沒有一艘能追得上海權號,也沒有一門能擊沉海權號的炮。”
“只需接舷……”
“除非你們先造出能追得上海權號的快船。”
“探得爾等停泊之處……”
“你都看到了,我們的船不用升帆就能跑。你要真找到停泊的港口,即便堵上又如何?不用火炮,就是撞也能撞開個缺口。然后開足馬力跑,你們不是白忙活么?”
鄭鴻逵沉默了。確實,他一個十七世紀的人,對一艘二十一世紀的輪船還真沒什么好辦法。
瞧鄭鴻逵不說話了,肖白圖繼續說:“還有,趁早別琢磨拿我換鄭森這宗買賣。我就是個小卒子,比不得鄭大公子金貴。不過我這小卒子還有點價值,還有句話叫‘打狗還得看主人’……”說到這兒,肖白圖心里的別扭勁兒就甭提了。
“……所以你們要是真殺了我,估計這仇就算是結下了。鄭大公子死不死的不好說,不過你們鄭家算是倒霉了。海權號……就是你眼前的大鐵船,也不用怎么費勁,隔三差五的去福建、大元島轉悠一圈兒,碰上落單的就搶了,碰上船隊就兜圈打,什么都碰不見就堵在你們碼頭外頭放冷炮。左右你們也追不上,拿海權號沒招。總而言之,什么時候把你們鄭家打垮了,什么時候這事兒算罷休。”
肖白圖一語既出,立刻讓左右的鄭家水手怒容滿面,一個個擼胳膊挽袖子抽出兵刃,只等著鄭鴻逵一聲令下就要動手。可左等沒聲音,右等沒動靜,轉頭看過去,當家的鄭鴻逵正在那兒閉目沉思。
場面一時間沉寂下來。好半晌,肖白圖笑笑說:“您繼續琢磨怎么對付海權號吧,沒什么事兒我先走了?回見!”隨即瀟灑轉身,掏出對講機說了幾句。
沒一會兒,摩托艇去而復返。肖白圖慢慢悠悠上了摩托艇,前座的黃啟茂對著肖白圖一挑大拇指:“肖總,你這嘴皮子真厲害,放在春秋戰國,絕對是蘇秦一級的!誒?你臉怎么越來越白了?”
肖白圖擦著額頭的冷汗,急急地催促道:“白你大爺!快跑快跑,別讓他們有機會變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