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絝 作者:柳一條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9-28 20:5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9426
180.jpg

【作者概要】:柳一條,男,河南 - 周口,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 > 架空歷史

【內容簡介】:

  當杜荷知道自己已經穿越到大唐貞觀年間,
  並成為了杜如晦小兒子的時候,
  杜如晦已經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其他作品】:《最弱功德系統》、《牧唐》

本帖最後由 bpd 於 2017-10-31 00:12 編輯

已有(201)人回文

切換到指定樓層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0:58
第01章 杜府二少爺

 “嗯~~”杜荷直挺挺地從床上坐起身來,高舉著雙臂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朦朧著雙眼,嘴巴里面習慣性地,很是風騷地大聲吟道:“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遲遲。”
  “小松子,快來侍候爺起床了!”迷迷糊糊之間,杜荷還不忘拋出一顆甜棗兒:“侍候得好了,爺待會兒重重有賞!雞腿兒夾油條,驢肉帶火燒兒,想吃什么隨你挑!”
  “少爺,您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您要是再不醒,小人就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開門的聲音響過,一個稚嫩的童聲由遠及近,喜中帶悲地開聲說道:“老爺快不行了,夫人說少爺若是醒了就請少爺趕快過去,晚的話,怕是連最后一面都見不上了,嗚嗚嗚……”
  “咦?今天這招兒還挺新鮮啊?聲音裝得也挺像,沒想到你李松松竟還有裝嫩的潛質,以前怎么就沒發現呢?”等了半天沒等來小松子的呵罵之聲,反倒聞著了一陣凄凄切切,杜荷抬手輕揉著雙眼,道:“不過你編這話可就有些沒邊兒沒沿兒了,大清早兒地你就來咒老子,我們家老頭兒早在十幾年前就……呃……這,是哪?”
  終于睜開了雙眼,入眼的是一片白色薄綢,上尖下圓,猶如一頂巨大的尖帽兒,緊緊地將整張床鋪罩在里面,嗯嗯,看上去應該是一方蚊帳,只是這蚊帳的造型著實是有些怪異,貌似只在一些古裝劇上見過那么幾次,細看這蚊帳的材質,非棉非尼,更不是什么化學制品,摸上去柔軟順滑,竟像極了傳說中的蠶絲絨線,何其怪哉?
  “李松松,你發什么瘋,這大冬天的,你吊什么蚊帳啊你?這可是我杜某人的床鋪,經我允許了嗎你?”
  “還有,你說你吊就吊吧,可你把它給吊到房頂上這算是怎么回事兒?幾根竹桿兒你都舍不得,鄙視你!”
  逮著機會,嘴下一點也不客氣地損了好友兩句,之后發現自己身上的內褲竟也有被人替換過的痕跡,還有原本穿在上身的保暖內衣此刻竟被人給換成了一個前后不足一尺的布片肚兜兒,杜荷心中一寒,抽搐著嘴角大聲罵咧道:“誰動了老子的內褲?還有,這惡心的布片兒是誰給老子換上的?!”
  “少……少爺,你說什么呢,小的怎么一句也聽不懂?”稚嫩的聲音再次傳來,顫顫巍巍地輕聲解釋道:“自少爺挨了老爺的板子之后,就一直昏睡到現在,少爺的外衣是小人遵著夫人的吩咐給少爺褪下的,并沒敢給少爺換上新的內衣褲,怕動著少爺身上的傷處,少爺若是想要換下的話,小的這就去取來。”
  一陣悉悉嗦嗦的聲音過后,蚊帳被掀開一角兒,一只瘦削的小手托著一疊整齊的衣物探了進來,童聲接著說道:“還請少爺快些換上,白日里老爺被少爺氣得患了舊疾,宮里來的太醫大人說老爺怕是拖不了多少時日了,少爺若是再不快些,怕是就再也見不著老爺了。”
  說著,又是一陣嗚嗚的哭聲傳來。
  “那啥,”終于察覺到事情有些不對,杜荷將床上算得上是被子的東西裹在身上,掀起蚊帳,小心地探出腦袋,入眼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童正在那里撇著小嘴,抽泣不停,再看小童周遭的環境,炭火充盈,木窗,木墻,木板,木家具,干凈,冷清,里外還透著十二分的古樸。
  這絕不是我昨夜入夢時所睡的那個房間!
  杜荷一百二十萬分的肯定,他與李松松合租的那套民房,標準的水泥混凝土結構,兩室一廳,一廚一衛,而他自己所有的那間不到三十平米的房間內,除了一張鐵板床外加一副電腦桌椅之外,再無其他家具,絕對沒有這里這般精致、空曠。
  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昨夜的酒勁兒還沒過去,出現幻覺了?
  杜荷輕甩了甩腦袋,沒有感覺到一點頭暈不適,腔中喉處也沒有一點宿醉后該有的苦澀與干裂,屋中央一明一暗的炭火,還有空氣中略顯污濁的難聞氣味兒,無一不提清著他,他現在很清醒,這不是夢,更不會是什么幻覺。
  “那啥,”再次開口將小朋友的哭聲打斷,杜荷開始變得很有禮貌地輕聲問道:“請問,這里是什么地方?是誰把我帶到這兒的?是不是李松松?就是那個塊頭很大,長相跟猩猩有得一拼的主兒?”
  雖然明知道李松松那小子絕不會有,或是舍得那怕是一丁點兒的閑錢,來租個場地請個演員惡搞自己,但是話到嘴邊兒,杜荷還是忍不住地問了出來。也許,可能,萬一是那小子一時神經錯亂,想要花些冤枉錢來小整自己一下呢?
  “少爺,你可別嚇小的,這是咱們府里啊?沒有誰帶你,自昨日下午你受了老爺的責罰之后,咱們一直不是都在這兒嗎?”杜荷的話把小童嚇了一跳,抹干眼淚,慌慌張張地抬頭向杜荷這里看來,見杜荷一臉地迷惘,好像是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杜荒的小嘴兒里不由連聲嘟囔起來:“難道是被老爺給打迷糊了?不應該啊?老爺下手雖說是重了些,但少爺身上一直都穿著厚實的裘衣,又沒有碰著頭臉,怎么會呢?”
  “好,既然你這么說,那我問你,你是誰?”到底是財經學院的高材生,經過起初一陣的慌亂之后,杜荷很快就定下心來,開聲向小童詢問。
  “小人杜荒,少爺真的都不記得了嗎?”杜荒的小臉上驚疑不定,不知道他們家少爺是不是又在像是以前一樣,成心作弄于他。
  “杜荒?好,那我再問你,”杜荷不慌不忙,穩扎穩打地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自己,接著問道:“我,又是誰?”
  “回少爺話,您是杜府二少爺,是……”說著說著,杜荒又泣聲哭了出來,可憐巴巴地看著杜荷道:“少爺,咱別再玩了成嗎?那邊老爺都快不行了,夫人還有大少爺都趕了過去,就差二少爺您了,您也快穿了衣物過去吧,不然夫人若是怪罪下來,可就不再是一頓板子的事了。”
  “別,別介呀!”見眼前這個小屁孩兒整個一淚包,動不動地就在那里哭起了鼻子,杜荷連忙出聲勸說:“你還沒告訴我,我到底是誰呢……”
  “您不是誰,二少爺就是二少爺!”流著眼淚,杜荒略帶執拗地向杜荷回復,聽得杜荷直翻白眼兒。
  “嘭!嘭!嘭!”杜荒的聲音剛落,外間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徹底打斷了杜荷還想再繼續的問話。
  “誰呀?”向杜荷告罪一聲,杜荒抹凈眼淚,抬步向門口走去,嘴里輕聲向外詢問。
  “杜荒!”一個清脆的女聲在外間響起,拍打著房門,低聲向杜荒喝斥:“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些開門兒!”
  “原來是小翠姐,不知小翠姐這會子過來是為何事?”見是熟人,且還是夫人身邊的貼身丫環,杜荒忙著上前見禮,分毫沒有在意方才小翠拍門喝斥的舉動。
  “行了,二少爺醒了嗎?”小翠面上不顯喜怒,小臉冷冰地朝屋里看了一眼,開聲向杜荒說道:“夫人有命,讓二少爺現在就去東苑侍候,若是走不動的話,就著幾個下人背抬過去。”
  “回小翠姐話,少爺剛剛醒來,現正在里面換穿衣物呢。”回了一句,心里惦念著他們家老爺的病況,杜荒又小聲地向小翠問道:“小翠姐來得這般著急,是不是老爺那邊,出現了什么變故?老爺他,還好吧?”
  “不該問的別問,老爺們的事情,豈是咱們這些下人所能打聽的?”沒有給杜荒什么好臉色,小翠有些不耐地又朝著屋里瞅看了一眼,道:“怎么這么慢?夫人還在那邊候著那,你還愣著做什么?少爺自己能穿得好衣服嗎,還不快去里面幫襯著點兒?若是耽誤了功夫,夫人怪罪下來,你擔負得起嗎?”
  “是是是,小翠姐說教得是,是我一時著急,疏忽了。”杜荒忙著彎身應是,并沒敢向小翠解說,事實上早在去歲他們家二少爺就已經能自己穿戴衣裳了。
  “我靠!老子的身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小了?!!”正在這時,一聲帶著些許凄厲的暴喝從屋里傳來,嚇得小翠與杜荒兩人都是一個激靈,還以為少爺在屋里出了什么事端,齊齊起身沖進了屋里。
  “少爺!少爺!你怎么了?!”杜荒驚聲而問,面色焦急。
  “呀!色狼!流氓!”小翠滿臉羞紅,掩面而奔。
  “為什么?為什么老子又變成小屁孩兒了?”渾然不覺兩人的表現,杜荷光著膀子,叉著雙腿站在榻上,看著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兒,還有雙腿間那根只有小指般大的蟲子,滿面地驚詫與不敢置信,怎么一夜之間,他的身子竟會縮水得這般厲害?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0:59
第02章 逆子

 沒等杜荷弄明白自己的身體是怎么回事兒,房門外就突然竄進了兩個三十幾歲穿著明顯與杜荒一樣服飾的壯年漢子,齊彎身沖著杜荷行禮作揖說了一句‘告罪’之后,便一言不發地上前強行將杜荷按在榻上,一件件地將安放在榻角兒的衣物給杜荷穿戴到身,之后又是一聲不響地一個抬頭,一個抱腳,直挺挺地將杜荷給抬出了門外。
  “干什么?你們這是干什么?快放我下來!”
  乍然間被人給抬了起來,杜荷的心下不免有些著慌,雙腿還有胳膊,不由自主地開始上下胡亂撲騰起來,不過就憑他現在的小胳膊小腿兒,明顯敵不住兩個漢子的氣力,被人給死死地箍在了半空,動不得分毫,只有嘴皮子還能下上地碰上那么兩下,發出一些他自認為很有力度的威懾之詞:“你們這是綁架!這是非法拘禁!小心,小心我上法院去告你們!”
  這個時候杜荷忽然想起了警察,想起了法律,心里盼切著這些平日里對自己都很有威懾力的東西能夠將這班‘歹人’懾住,最起碼也要讓他們的行為收斂一些,這般被人抬在半空的感覺,實在是有些難受。
  “夫人有命,讓二少爺快些趕往東苑,”小翠面色冰冷地在門外候著,見幾人從屋里出來,遂不再客氣地開聲向還在那里做無枉掙扎的杜荷說道:“而且,臨來的時候夫人有過交待,若是二少爺不能或是不愿下榻,便是抬也要將二少爺給抬送過去。”
  “二少爺,既然已經穿好了衣衫,咱們這就走吧?”很有禮貌地,象征性地向他們家少爺詢問了一句,之后不待杜荷答話,小翠便將頭扭過一邊,向抬著杜荷的兩個家仆說道:“你們都小心著些,莫要碰著二少爺身上的傷處,走吧。”
  說完,看也不再看杜荷一眼,小翠直接轉身走開,兩個家仆很是聽話地抬著杜荷跟在后面,杜荒也一路小跑地隨在旁邊,不停地向他們家少爺勸說。
  “小翠姐,你說二少爺他,不會是瘋了吧?”勸說無果,見他們家少爺仍是激動異常,猶如一只被穿在繩上的螞蚱一般,不停地彈來彈去,上上下下不得安寧,杜荒心中一急,忙著上前走了兩步,隨到小翠的身側,輕聲向其說道:“自少爺醒來之后,就一直都顯得有些瘋癲,胡言亂語地說出一些不明不白的話語不說,更離譜的是,少爺他連自己是誰竟都不再記得了,你看現在,似他這般鬧法,哪還有一點二少爺往常的樣子?”
  “瘋?哼!”小翠略停腳步,回頭瞅看了杜荷一眼,想起方才在屋里杜荷光著身子的浪蕩舉動,冰聲說道:“二少爺他什么德行你還不清楚?吃、喝、嫖、賭,搶良女,占民財,除了殺人行兇之類的行當他不敢親為外,還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出來的?要不是他前些天在外面為了一個賤奴搶親傷人,老爺現在也不至于……”
  提起這個,小翠不免又想起直到現在還臥榻不起的老爺來,不禁再一次地為他們家老爺祈禱起來,這一切都是二少爺的過錯,老天爺可千萬莫要錯怪了好人,老爺那么好的一個官員、善人,功德無量,一定不要有什么意外才好。
  “杜荒!”發現一切都是無用功后,杜荷總算是消停了下來,一路上穿園過亭的,遇見了不少的男男女女,見這些人全都如杜荒、小翠一般,穿著古裝,梳著古代的發髻,行色勿勿,很少有人瞧看自己一眼,很明顯,這并不是有什么人故意設下的圈套在捉弄于他。再想想自己已經變成小孩子身體的事實,既始反應再過遲鈍,杜荷也能猜到,他,怕是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世界了。
  穿越嗎?杜荷搖頭苦笑,怎么事前連一點征兆都沒有,幾杯小酒就穿了?這不是在坑人么?
  老子價值近百萬的股票怎么辦?老子剛剛起步的連鎖餐飲怎么辦?更重要的是,老子剛剛才泡到卻還沒來得及啃上一口的女朋友怎么辦?
  “杜荒!”又叫了一聲,在這種陌生的環境里,在這種被人抬著綁著走的情況下,杜荷只能向他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眼見到的這個小童求助,畢竟,眼前的這幾人當中,也就只有這個叫杜荒的小朋友,看起來比較和善順從一些。
  “少爺,您叫我?”見他們家少爺平靜下來,而且還記著自己的名字,杜荒心中一喜,又忙著停步退了回來,走到杜荷的跟前,低頭看著他們家少爺。
  “這是哪?”
  “這是咱們自己府里啊,少爺?”一句問話,又讓杜荒的心下開始緊張起來,連自己的家都不識得,看來少爺八成是真的瘋了。
  說了等于沒說,杜荷無奈地沖著杜荒翻了翻白眼兒,只得再挑一個比較明確的問題:“現在是什么朝代,或者說是誰當的皇帝也行?”
  “回二少爺話,”聽杜荷這句問話,杜荒的心算是徹底地涼了下來,方才剩下那兩成不瘋的可能也隨著這句話被打了個七零八落,像是這種連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都不記得,要再說他們家少爺沒瘋,誰信?
  “回二少爺話,現下正值大唐貞觀四年,剛過完新年不久,至于天子他老人家的名諱,小人人小位卑,實不敢言出,還望少爺……”雖然在心里面已經把杜荷給定性成了瘋子,但是為人奴仆的,對于他們家少爺的問話,杜荒還是規矩地給了一個準確的回答。
  “大唐?貞觀?李世民?”‘轟’的一聲,杜荷的整個腦袋一下就炸了起來,懵了。
  全完不顧因提起‘李世民’這三個字而令杜荒還有小翠他們四人面色緊張驚懼的變化,杜荷滿腦袋只剩下一個念頭:竟然是唐朝,竟然是李世民所在的朝代!
  “看來二少爺他真是瘋了,天子的名諱豈能這般隨意輕喚?若是讓別府的耳朵聽去了,少不得又是一陣麻煩。”小翠也給他們家二少爺的這一嗓子給嚇了個不輕,詞嚴色厲地沖著杜荒與兩個家仆警告交待了幾句之后,便又復領著幾人快速向東苑趕去,這么大的事情,還是早些稟于夫人知曉為好。
  現在正值凌晨,天還沒有大亮,杜府東苑后院兒里面燈火通明,幾個身形壯碩的護衛挎刀守在門外,莊嚴肅穆,十幾個年輕利落的丫環也不顧嚴寒地守在院落的兩旁,一旦院內臥房里有什么吩咐,總不會缺了人手,沒有替換。
  “夫人,二少爺到了。”小翠一行沒有什么阻礙地進了屋里,著兩人將杜荷放下,并牢牢地看住,小翠這才輕上前向他們家夫人請示,并將方才二少爺發瘋的事情低聲稟報了一聲。
  “嗯,”回頭瞥了還在那里癡愣發傻的杜荷一眼,杜夫人滿面疲憊地輕點了點頭,道:“且先讓他在那候著吧,回頭順便讓王太醫也給他瞧看瞧看。”
  之后,杜夫人便回過頭去,對這個二兒子不再多作理會,將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里面榻上的老爺身上,畢竟,老爺的病況,才是現在府里最為著緊的頭等大事。
  至于杜荷這邊,在她想來,乍然間闖出了這般大的禍事,他們家二小子當是為了避禍而假裝瘋癲,值不得她去操心費氣。
  在外廳等了不一會兒的功夫,幾個同樣神色疲憊地老太醫從里臥走出,杜夫人急急提擺起身上前相迎:“王大人辛苦了,不知我家老爺病況如何?”
  “這個……唉!”看杜夫人一臉殷切的樣子,為首的老太醫欲言又止,嘴張了兩張,最后一聲長嘆,輕聲說道:“回夫人話,蔡國公他本就已是病入肺理,氣血兩虛,身子贏弱得厲害,這又加上氣急攻心,肝火炙灼,更是雪上添霜,現在已是……已是回天乏術,藥無可醫了。”
  “什…什么?王大人你說,說我們家老爺他……”身子一顫,杜夫人的面色變得一片蒼白,瞬間呆愣在那里發起癡來。
  “我等無能,夫人見諒!”見杜夫人這般模樣,老太醫心中又是一嘆,為醫者,最不愿見到的就是這種情況,不過有些話他確是還要提前言明,不得以,老太醫再次彎身拱手,輕聲向杜夫人說道:“恕老夫直言,國公大人現在已是時日無多,怕是連今夜都難以熬過,有些事情夫人還是早做籌謀為好,我等在此已無益處,這就先行告退,不再多作打擾了。”
  “王大人,”這時,杜夫人身后,一個身著華服的少年男子站出身來,神色沉痛地看著王子和急聲問道:“真的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蔡國公他可是我大唐的拄國之臣,父皇臨行前一再交待,令孤務必要……”
  “回太子殿下,我等皆已是盡了全力,奈何國公爺他確已是病入膏肓,我等實在是無力回天,還望太子殿下能夠見諒。”
  “可是,可是……”李承乾看著里臥,可是了半天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
  “算了,太子殿下,讓他們回吧,一切都是命數,強求不得,怪只怪我們家老爺命薄……讓他們都散了吧……”流著眼淚,再顧不得什么禮數,杜夫人沖著屋內的眾人輕擺了擺手,之后緩步向里臥他們家老爺所在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恕罪!”杜荷之前,杜家的長子杜構彎身沖著李承乾告罪一聲,之后也緊隨著娘親的步子進了里臥。
  “太子?那不就是李承乾了?”從王子和向李承乾回話的時候,杜荷就返過神兒來,聽到太子這個稱呼,便不由自主地將他所剩不多的注意力轉移到了眼前這個年歲不大的小屁孩兒身上。
  十二三歲的年紀,個頭不高,長得有鼻子有眼兒的,看上去還挺俊俏,這就是傳說中的廢太子?不是在拍電神劇吧?杜荷局外人似的眨巴著兩只大眼肆意地在李承乾的身上打量著。
  “少爺!少爺!”小心地拽著他們家少爺的衣角兒,杜荒低聲在杜荷的耳邊低聲急喚:“咱們也快些進去吧,晚了,夫人會怪罪的……”
  “呃?!你說什么?什么怪罪?”杜荷有些茫然地扭過頭來,下意識地開聲向杜荒詢問,聲音一如既往地宏亮有力,沒有一點害羞怯意傷心痛苦的樣子,引得屋內幾是所有的下人都白癡一樣地向他看來,面上怒意彰顯。
  “杜荷!你個不肖逆子!還不快些滾進來!”里臥之中,杜夫人一聲驚天的怒喝傳來,嚇得屋內眾人都是一個激靈,不敢再有分毫的言語。
  “誰?誰在叫老子?!”乍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子,杜荷一愣神兒,還以為又回到了之前的世界,遂猛地從椅上跳起身形,帶著一絲興奮地高聲回應。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0:59
第03章 杜府危機

 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剛滿十二周歲的李承乾擰著眉頭,一臉不解與不可思議地看著杜荷,平日里挺機靈的一個人,怎么今天表現得這般地,瘋癲?
  自責?傷心過度?李承乾輕搖了搖頭,他并沒有從杜荷這張滿帶著興奮的臉上瞧看出那怕是一絲的傷心與自責的意思,老爹都快沒命了,他竟然還能在這么多人的面前表現得這般地,興奮,天下間有這么不肖和這么笨的兒子嗎?
  即便是再混蛋再不孝的子女,也會知道現在當有著一副什么樣的表情吧?哪怕是裝呢,也要有個傷心的樣子,有誰會像似他這般,滿面的興奮開懷之意?
  簡直是混帳至極!
  一向心存仁孝的李承乾心中不免生出一絲火氣,圓睜著兩眼一直在杜荷的面上打量。
  方才聽得下人向老夫人稟報,說他們家二少爺怕是得了癲癡之癥,開始還以為是那丫頭胡說,或是杜荷這小子又在耍滑避禍,現在看來,當是真的了。
  開玩笑、裝瘋癲也要看是什么場合,自小跟杜荷一起長大,李承乾對杜荷這個異姓兄弟可謂是了解至深,雖然頑劣,但是卻并不癡傻,若是正常的話,他斷是不會做出此等無知、逾禮之事。
  “杜川!把這個逆子給我拖出去,家法處置!!”杜老夫人現在,可謂是怒極攻心,一改往日慈善之態,直接吩咐管家執行家法,顯然,她被杜荷那一句脫口而出的‘老子’給刺激得不輕。
  “是,夫人!”管家杜川答應得很是爽快,從里臥出來的時候臉上甚至還殘帶著一絲獰笑,不難看出,對于他們家這個頑劣少爺,他的心中也是憋悶著一口惡氣。若不是這個臭小子,他們家老爺也不至于會如此快地就……
  “慢!”關鍵時刻,李承乾不得不出口相阻,先不說杜荷本身就存有一些問題,便是他完好如常,李承乾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這個發小就這般丟了半條命去。
  “杜夫人,孤看杜荷神智似有些不穩,剛才的冒犯之言定不是發乎于本心,以孤之意,還是先請王太醫為他診斷一番再作定奪為好,不知杜老夫人以為如何?”立在外間,李承乾拱手求情。
  這幾年杜荷仗著家中老爹的權勢,在府內府外,行事荒誕,無惡不作,很是不得人心,不說杜府之外的長安百姓,但就從杜府里下人看向他們家二少爺的目神里就不難看出,沒有誰對他存有太多的好感,若是讓他們手執家法,杜荷定落不到什么好去。
  本心里,李承乾對這種人也是沒有太多好感,平素里對于杜荷所為的那些事情亦是甚為厭惡,也曾誠心勸說過數次,奈何杜荷就像是扶不上墻的爛泥,屢教而不改。
  不過,不管怎么說,到底是一起光著屁股長大的兄弟,對于杜荷的為人李承乾雖然有些不屑,但是卻也不忍看著他身受酷刑,就此去了半條命去。
  “既然太子殿下求情,那就暫依殿下之意,”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儲君,杜夫人便是心有不愿,也不好明著拂了太子的意思,沉吟了一下之后,便輕聲開口向杜川吩咐道:“且先將這逆子關入柴房,一切等過了今日再做定奪!”
  “是,夫人!”壓下心頭那點失望的苗頭兒,杜川彎身應是,開聲沖著外面叫喊了兩聲,之后便有兩個家丁從門外進來,不由分說,直接押著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兒的杜荷出了臥房。
  “我靠!又來?!!”倉促間被人凌空架起,杜荷的小身膀兒又開始了新一輪的掙扎,不說是少爺么?天下間有這么窩囊憋屈的少爺么?
  從方才被人直呼姓命的震驚中醒悟過來,杜荷很快就理明了他當前所面臨的遇境,很顯然,這不是一個玩笑,他,二十一世紀的天才宅男,杜荷,穿越了,而這個身體的主人很巧合的,也叫杜荷。
  其次,這個叫做杜荷的小屁孩兒似乎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為父母所喜,不為下人所敬,連一個小丫環都敢對他陽奉陰違、指鼻子瞪眼的。
  再次,這杜家的家境似乎不錯,府宅不小,下人不少,老爹似乎也有一個不小的官職,生個病都能將太子給召來,能是一般的家戶么?唯一有些遺憾的就是,直到現在,杜荷還不知道他的這個便宜老爹究竟叫作什么名字。
  再再次,也就是最為重要的一點,聽那個太醫老頭兒方才的話意,他的這個便宜老爹已是時日無多,連天亮都熬不過的樣子,那是不是就意味著,這棵可以乘涼卻還沒來得及乘過哪怕一次的大樹,就要倒了?
  若是如此的話,那么,接下來自己所要面臨的將會是什么?
  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
  不用多想,杜荷用腳指頭都能猜到的結局,就像是一個沒了男人的寡婦一般,為人所輕,為人所鄙,舉步維艱。
  就好似前世,如果把他穿越之前稱為前世的話,杜荷紅著雙眼,就好似前世,他老爸染病身亡后,老媽為親朋所恥笑,為左鄰右舍所欺凌,最后勞苦數載,抑郁而終一般。
  若是當時我不是太小,若是當時我就有了現在的知識與能力,也許老媽就不會過得那般苦楚,也不會才不過四十就撒手人寰了。
  想起老媽枯皺的面容,滿是老繭且又黑又瘦的雙手,還有辭世之前看向自己的那種不舍與解脫似的目光與眼神,又一次地,杜荷淚流滿面。
  沒想到兩世為人,卻還要再去經歷同樣讓人心酸的故事,看‘杜荷’現在的身體,總共也就才十二三歲的樣子,想想前世,父親病逝的時候,他差不多也就是這個年歲。
  唯一不同的就是,前一世他們父子情深,父親去逝時杜荷傷心欲絕,足有一月沉默不語,過了十余年,每當再次想起,心中仍會莫明疼痛,悲傷不已。
  而這一世,這個名譽上的老爹臨行的當口,杜荷卻還不知他姓什名誰,感情毫無,記憶毫無,傷心痛心之事,就更是莫要再提。就好像一個局外人一樣,除了有些莫名其妙與不可思議之外,竟再無其他感覺。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0:59
第04章 前途無亮

 “少爺!少爺!”正當杜荷獨自坐在枯草堆里埋頭思量的空當,柴房門外矮窗處,傳來杜荒小聲的呼喚聲,聲音不大,里外透著幾分急切。
  “杜荒?”杜荷聞言起身,移步走至窗旁,看到杜荒手捧著一件土黃色的毛皮裘子,四下里探頭探腦兒地小心察看,一副小偷小摸的樣子。
  “少爺,”見杜荷走到了窗前,杜荒面色一喜,急急地舉臂將手中捧著的皮裘從窗口的欄桿之間遞掖了進來,看著他們家少爺,嘴里面輕聲交待道:“夜間天寒,少爺快披上這件皮裘好暖和一些。”
  “老爺病危,夫人發了怒火,少爺今夜怕是一整夜都要在這柴房度過了,方才夫人下了嚴令,不許下人給少爺送半點衣食,少爺你可要注意著些,千萬別染了風寒。”
  “還有,這是小人偷帶過來的火石,少爺你小心藏好,”說著,杜荒又從懷中掏出一塊暗灰色的打火石來,輕遞于他們家少爺,道:“后半夜沒人注意的時候可用柴房里的木柴生些火來取暖,記著不要離柴堆太近,免得走水燒傷了自己,晚一會兒待四下的人睡了,小人會再過來,給少爺帶些吃食,少爺你先多忍忍。”
  杜荒小大人兒一般,一字一句地小聲向杜荷交待著,尤其是生火取暖,更是說得細致,火石怎么用,柴禾怎么選,還有生火的位置,萬一不甚失火又該如何去滅,如何逃生,可謂是事無巨細,一點也不馬虎。
  在他眼里,他們家少爺素來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什么時候曾自己動手生過火去?再加上夫人向來對他又是疼愛有加,無論是什么吃的喝的玩的,不用張嘴,夫人直接就命人給送了過來,從小到大,他們家少爺何曾獨自在柴房這種粗鄙地方呆過,住過?
  所以,有些事情,若是事先沒有一個交待,杜荒真怕他們家少爺會因此而鬧出個什么意外來。依著杜府現在這般狀況,可是再也禁不起別的什么事端了。
  “行了行了,別啰嗦了,不就是生個火嗎,有什么可難的?”沒想到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屁孩兒竟會這般地啰嗦,小嘴兒都快趕上‘大話西游’里的唐僧了,杜荷很是不耐地沖著杜荒擺了擺手,拿著火石,抱著皮裘又回到了他方才安坐的干草堆上。
  “如此,那小的就先告退了,少爺保重!”透過窗戶與他們家少爺一禮,又可憐地深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杜荒這才小心翼翼地離開了柴房。
  “唉!”聽到杜荒逐漸遠去的腳步聲,杜荷站在那里輕聲一嘆:“火石?呵呵,沒想到我杜荷竟也淪落到了要用火石取火這么原始方法的地步了。”
  苦笑一聲,杜荷并沒有急著去生火取暖,一是沒那個心思,二則是也顧及著杜荒方才的警示,若是火光將看守的家丁招來,少不得又是一陣麻煩。現在的情況明顯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被人強制著來來回回地‘綁’了兩次,杜荷心中明顯已生出些許怯意。正所謂君子動口不動手,打架這種事兒,杜荷雖然不懼,可也不會傻到以他現在這副小身板去跟外面的那些壯年漢子硬碰。
  身子向后回退兩步,將杜荒送來的這個明顯有些破舊的皮裘平鋪在干草堆上,杜荷歪身平躺,靜心思量。
  莫明其妙地來到了一個據說是貞觀年間的時代,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大戶人家的杜二少爺,而后又莫明其妙地被一個長相姣好的女人像訓兒子一樣的訓斥,再而后又莫明其妙地被人給扔進了柴房,獨自一人像只被人遺棄的小狗一樣倦縮在干草堆上。
  變小的身體,不帶眼鏡依然能夠看清五米以外的眼神兒,還有臀部及脊背處傳來的陣陣疼痛,無時無刻地不在提醒著杜荷,這他娘的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他,杜荷,切切實實地回到了古代,回到了大唐貞觀年間。
  說是借尸還魂也好,說是千年一夢也罷,總之,他變成了現在的自己,變成了別人的兒子。
  沒有誰問過他愿不愿意,沒有誰問過他喜不喜歡,反正一覺醒來,整個世界全都變了。
  雖然杜荷仍是杜荷,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經不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了。
  “快快快!多搬些柴火到灶房,老爺那里需要熱水!”
  一聲焦急的吩咐之后,又是一串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快速向杜荷所在的柴房靠近,沒半分鐘的功夫,柴房的門被人再次打開,或者說是被人一腳踹開的更為確切,總之門開之后,有兩三個壯漢發了瘋了一樣沖進里面,不顧著躺在干草上的杜荷,快速地抱起一堆干柴,又快速地沖出房間。
  前后不過三秒,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其間,沒有人看過杜荷一眼。
  杜荷就像是被人給遺忘了一般,就那樣局外人一樣地坐在那里,看著他們匆匆進來,看著他們匆匆出去,再看著他們匆匆又把房門鎖上急速離開。
  沒有看他一眼,沒有跟他說上一句閑話,片刻之后,柴房里又恢復了之前的寧靜,若不是原來的那堆干柴明顯少了一截,若不是開門關門所帶進的涼風讓杜荷連著打了數個冷戰,杜荷幾乎都不敢相信,之前這里曾有人來過。
  不理,不睬,不齒,不屑,甚至連表面兒上應有的那么一點對于主子的恭敬,他們都不再屑于去展現去表演,做人或者說是做紈绔做到這種地步,杜荷不得不為這具身體的前主人感到悲哀和感嘆。
  瞧著眼前這般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事態,這小子八成是人品不好,犯了眾怒,不然的話,依著他大家戶二少爺的身份,這些家丁下人,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斷是不敢對他們這位少主子做出此等無禮無視之舉。
  真是愁人啊!
  杜荷緊了緊裹在身上的皮裘,心中輕聲一嘆,雖然不知這具身體的前主人以前都做過什么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兒,但是從他從夢中醒來的這幾個小時內的所見所聞來看,自己的前途,無亮啊……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1:00
第05章 房謀杜斷

 晚上八九點鐘的時候,哆哆嗦嗦了半個小時,杜荷終于用打火石就著一把干草在小柴屋里生起了一堆炭火,把里面兒上有兩塊補丁的皮裘披裹在身上,整個人緊偎的坐在火堆的旁邊取暖。
  到了現在,又餓又冷的杜荷已經沒了什么亂七八糟的心思,他現在最為迫切想要得到的,僅是簡單的溫飽而已。
  自從大學畢業,自己事業小成且手中有了些許積蓄之后,已經有多久沒有再嘗過這種挨餓受凍的滋味了?是三年,還是四年來著?杜荷已經有些記不清楚了,反正自老媽亡故之后,有將近一兩年的時間,他在學校一直都是一種衣食不足的狀態,盡管校內有什么勤工儉學,校外他也做過幾份零工短工,但是為了能夠湊足下一年的學費,餓肚子對杜荷來說,那是常有之事。
  所以,在沒有立業之前,杜荷就已經積累了足夠多的理財經驗,也養成了一種節斂質樸的生活習慣,雖然,這些大多都是被逼出來的。
  少年立事,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大三的時候杜荷就開始利用他在學校所學到的專業知識,以及他這兩年在學校附近打工奔走時所積累下的經驗,開始用手中好不易才積攢下的一些小錢去做一些小成本的投資。
  就這樣由小到大,積少成多,等手中有了足夠多的余錢之后,杜荷又開始研究股市,嘗試性地購股炒股,兩年之后,憑著他獨到的眼光與無敵的運氣,大四畢業的時候,杜荷手中已經有了差不多二十萬的原始積累,之后他又憑著這些積累入主餐飲業,并一舉成功,主店,分店,再到最后的連鎖經營,在穿越之前,杜荷手中已經有了不下兩百萬的資產。
  原想著等開完年就不再跟李松松那小子擠在一起,也是時候買棟房子與女朋友一起去過二人世界了,不曾想,一頓分別酒,就把自己給送到了一千年前的唐朝。
  借著火光,杜荷低頭瞅了瞅裹在身上的這件黃色皮裘,料子倒是不錯,穿上也顯富貴,可惜卻被人給縫上了兩塊難看的補丁,不知穿了多少年份。由此也不難看出,這個杜府怕也只是表面風光,背地里的日子當也是不甚富足。
  換句話說就是,這家人在打腫臉充胖子,明明囊中羞澀不已,卻還要充什么大頭,講什么排場。
  夜越來越深,天也越來越冷,坐在火堆旁,看著火堆一明一暗不停地閃動,杜荷多少也有了一絲的困意,就那樣坐在那里,低著腦袋,神志開始有些迷糊。
  “少爺!少爺!”迷迷糊糊之間,杜荷似聽到有人在輕聲呼喚,不由從睡夢中抬起頭來,看到杜荒正立在窗外不停地叫喊著自己,遂站起身形,緩向窗前走去。
  “少爺,一個晚上沒有吃食,知道你定是餓了,小人給你帶了些糕點過來墊墊肚子。”見他們家少爺醒來,杜荒忙著從懷里掏出一個紙包從窗欄間遞了過來,嘴里低聲說道:“現在前面忙活的緊,若不是方才房大人過來探望老爺,有了一點兒空檔,小人還不知什么時候才能過來呢。”
  “房大人?”杜荷起身將紙包接過,迫不急待地打開填了幾塊糕點在嘴里,之后聽到杜荒敘說前宅的情況,不由有些含糊地出聲問道:“哪個房大人?”
  “尚書左仆射房玄齡啊,少爺連他都不記得了嗎?”見他們家少爺又開始有些瘋癲,杜荒著急忙慌地開聲說道:“就是那個與老爺并稱‘房謀杜斷’的房大人啊,前幾天他還曾到過府里,少爺怎么會不記得了呢?”
  “誰?!”聽到房玄齡的名字,杜荷整個人都是一個激靈,快速地將嘴里的糕點使勁盡數吞咽到肚子里,圓睜著雙眼盯看著杜荒。
  房玄齡?房謀杜斷?
  我嘞個擦!有沒有搞錯!杜荷微張著嘴巴,滿面的震驚與不敢置信,莫不成,自己的那個便宜老爹,就是“房謀杜斷”中的杜如晦,唐初李世民身邊最牛掰的謀士之一?
  之前一直都在猜想,生個病都能把太子招來,這個杜府的主人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能了不起到這種地步。
  杜如晦,唐初名相,凌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李世民跟前的主要謀士,據說歷史上鼎鼎有名的玄武門之變就是由他為主謀劃而來。在后世,不管是在史書中還是一些影視作品里面,杜如晦一直都是李世民身邊一個不可或缺和不可抹殺的存在。
  沒想到啊沒想到,這么一個名留青史,渾身都泛著金光的牛叉名士,竟然是自己的老爹?杜荷的心下開始變得有些興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牽著黃狗滿街走的紈绔公子形象在心中泛起,官二代啊自己……
  “少爺!少爺!你怎么了?你可別嚇小人!”看到他們家少爺有些呆傻,流著口水的猥瑣樣子,杜荒嚇得小臉兒有些慘白,他們家少爺,不會是真個瘋了吧?不記得現在什么年份,不記得房大人也就罷了,現在就連吃個尋常的糕點都能吃到口水橫流的地步,這也太過離譜了吧?
  “呃,沒事兒,沒事兒,本少爺只是有些入神了,無礙的。”醒過神兒來,忙著抬手將嘴角處的液體拭去,見杜荒看自己的眼神有些異樣,一向臉頗甚厚的杜荷難得地一陣臉紅,不就是一個官二代么,至于連口水都流出來么,也忒沒出息了些。
  “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見他們家少爺又恢復正常,杜荒又從懷里掏出一個精致的水皮囊遞了過來,緊聲向杜荷說道:“聽說一會兒皇后娘娘也會過來,少爺你快點吃喝,然后整理下身上的衣物,一會兒皇后娘娘到時,少爺少不了也要出去相迎,千萬莫要再失了禮數,惹得夫人生氣。”
  “皇后娘娘?”杜荷聞言,眉頭不由一皺,這大半夜的,皇后不在**呆著,怎的跑到了臣子的家里?唐朝的風氣便是再過開放,這么做怕也是有點不合常理吧?
  莫不是,想到了某種可能,杜荷的心中微微一顫,莫不是自己的那個便宜老爹,已經快要不行了?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1:00
第06章 長孫皇后

 杜荒來去匆匆,把帶來的糕點與水囊放下,沒說上兩句話語就又匆匆趕回前院兒,看得出,前院或是真的很忙,忙得連杜荒這樣的小廝連跟他的主子多說上一句閑話的功夫都沒有。
  大半夜的,又是這么冷的天氣,太子來了,房玄齡來了,且據杜荒方才言講,過一會兒長孫皇后可能也要過來,這么多大人物在深夜之中齊聚杜府,讓杜荷本就冰涼的身子更是一寒,緊裹了裹身上的皮裘,站在窗前,盯看著前院隱隱透露過來的燈火,心里一個勁兒地回想著歷史上關于杜如晦這個名人的記載。
  結果卻讓杜荷很是失望,對于唐史,他的了解并不深,僅限于歷史課本上一些簡單事件的記載,及電視電影中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史實的故事演繹。而對于杜如晦這個具體的個人,杜荷所知卻是極為有限,除了知道他是初唐李世民手下最為重要的謀臣之外,關于他什么時候生,什么時候死,老家哪里,兄弟幾人,有幾個子女,幾房妻妾,皆是一無所知。
  貞觀四年,時近三月,難道,杜如晦就是在這段時間故去的么?
  杜荷心中莫名一痛,不由又想起十幾年前老爹病故時的情形,那時的自己就坐在床邊,眼睜睜地看著老爹帶著滿面的擔憂和不舍,撒手而去。
  當時,老媽就那樣緊緊地抱著自己,那么地悲傷,那么地無助,牽著老爹漸顯冰涼的大手,什么都想做,卻又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老爹咽下最后一口氣息。
  “少爺!少爺!”正當杜荷想得有些入神的時候,杜荒提著一個燈籠一路小跑著從前院過來,大老遠地就高聲向柴房方向喊道:“快些準備準備,皇后娘娘馬上就要到了,夫人讓小人帶少爺到前廳接迎。”
  “哦,知道了。”杜荷淡淡地應了一聲,在杜荒趕到近旁之前抬手拭去面上流出的淚水,神色沉靜地等著杜荒來打開房門。
  吩咐著后院的仆人將柴房房門打開,杜荒率先走進,提著燈籠為他們家少爺照著光亮,同時也開始為他們家少爺檢查起穿戴,免得一會到了前廳失了禮數,待他看到杜荷面上殘留著的淚痕時,神色不由一愣,輕聲問道:“少爺,你哭了?”
  “沒,沒有,只是方才風大,迷了眼睛。”見杜荒還有負責看管自己的漢子皆面色意外地看著自己,杜荷隨口否認,再次抬手擦拭的同時,還順便給出了一個很是蹩腳的借口。
  少爺懂事了,知道老爺時不長久,也知道傷心落淚了。見些情景,杜荒與旁邊的下人對視一眼,心生傷感的同時,面上多少也露出了一絲欣慰之色,第一次,對這個二少爺不再那么排斥。
  “行了,前面帶路吧。”查看身上沒有沾上雜草之類的雜物,杜荷淡聲向杜荒吩咐了一句,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歸去無期,且又對前世了無牽掛,那就在這里好好的活著吧。
  “是,少爺!”應了一聲,杜荒提著燈籠轉身在前,面上露出一絲異色,怎么感覺他們家少爺好像變了,變得比平日沉穩了許多。想來是因為老爺病重,少爺受了刺激,這才有了些許轉變吧?
  因為時間有些緊迫,所以主仆兩人走得也甚為快捷,兩條小腿兒一路疾行,就這樣七拐八拐地走了五分鐘才堪堪走到前院,直到這時,杜荷才算對自己所在的家院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同時也深刻體會到了什么是豪門大院兒,什么是門深似海。
  磚石堆砌的彎轉圍墻,鵝卵碎石鋪設的細長小道,還有院子里的花草涼亭,小道旁圍墻邊的盆栽樹木,一路行來,給杜荷的感覺是,哥逛的不是家,是公園。
  之前一直被人架著,猶如騰云駕霧一般飛來飛去,沒有閑暇也沒有心思留心四下的環境,沒想到,一直以為日子過得不甚富足的杜府,院落里的擺設布置竟是如此的奢華?杜荷心下有些疑惑,難不成自己之前的猜想有誤,杜府的日子并不短缺,皮裘上的那兩塊補丁只是這家人生活過于儉樸或是故意做給外人瞧看的而已?
  “少爺,前面就到了,”到了前院兒,快及到前廳時杜荒仍是有些不放心地輕聲向他們家少爺交待著:“夫人,大少爺,還有太子殿下與房大人他們都在,少爺一會兒過去莫要忘記上前見禮,免得再惹得夫人不喜。”
  “嗯,知道。”杜荷不以為意地輕點了點頭,不過他這種從善如流的態度倒是又惹得杜荒心中一陣驚詫,他們家少爺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好說話了?
  將燈籠熄滅放于一側,杜荒率先進去與杜老夫人知會一聲,之后杜荷依言而入,走至正廳,正要彎身與在座之前見禮,卻被杜夫人一聲冷哼給打斷身形:“行了,且在一旁坐下吧。”
  “是!”知道自己之前的言行并不遭這位‘娘親’的待見,所以遭遇如此,杜荷并不覺著意外,所謂言多必失,杜荷倒是樂得見到這般情形,再次彎身沖著杜夫人一禮之后,便移步向右首,在他們家老大杜構的下首坐下,低頭頷首,鼻眼觀心,靜坐在那里一聲不言。
  大廳里的氣氛有些異樣,所有人都像是杜荷現在的狀態一般,鼻眼觀心,默聲不語,沉寂、壓抑,整個空間憋悶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杜荷小心地抬頭向對面偷偷瞧看了一眼,左邊上首的兩個位置上,除了已經見過的太子殿下外,還有一個陌生的中年文士,見其穿著簡單,面容清瘦,靜坐在那里自有一股威嚴之勢散出,似感覺到杜荷的注視,中年文士輕抬起頭向杜荷這里看來,與杜荷的目光在空中相接時,很是溫和地沖著杜荷輕點了點頭,之后又開始低眉靜坐,從頭至尾都沒有發出一聲言語。
  想來,這一位就是大唐輔宰房玄齡了吧?目光與房玄齡一觸即收,微微彎身與其點頭回禮之后,杜荷心中不由輕聲一嘆,不愧是經常身處高位的朝廷大員,僅是尋常的一個眼神,就能讓人在感覺親切的同時,亦是不免心生敬畏。
  “夫人,皇后娘娘到了。”杜荷方做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廳里的氣氛也沉寂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時,管家杜川急匆匆從院門外走近,躬身與在座之人一禮之后,恭聲向杜夫人稟報。
  “嗯,開中門恭迎!”輕點了點頭,杜夫人從椅上站起身來,扭頭向李承乾與房玄齡示意了一下之后,率先邁步出廳,向府門處走去。身后,李承乾,房玄齡,杜構,杜荷四人也依著尊卑依次走向府門迎接。
  長孫皇后的鳳駕進門之前,首先進來的是一排提著燈籠的宮女,分成兩隊站在杜府門前,之后一個身著青灰色太監服飾的內侍邁步進來向杜夫人一行見禮、知會,而后才是長孫皇后尊駕親臨。
  “見過皇后娘娘!”一行人齊齊彎身與長孫皇后見禮,跟在最后的杜荷在彎身的同時亦是有些好奇地小心抬頭向前觀瞧了一眼。
  衣著簡潔,面容華貴,身材高挑,皮膚白凈,長相談不上艷麗,但也算得上是清秀宜人,說是美人也不為過。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更重要的是,看上一眼,就會讓人在心里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親切友好之意,相由心生,很和善。
  不愧是一國之母,不愧是歷史上少有的幾位賢后之一,杜荷在眾人身后長吸了口氣,在他前世有限的二十幾年的閱歷之中,除了老媽之外,這是他所見過的女人中最有女人味兒和最有親和力的一個女人。
  “不必多禮!”沒有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氣,長孫皇后上前扶起杜夫人,溫聲軟語,輕聲相詢:“聽聞蔡國公病重,本宮心中甚是憂念,不知克明公現在病勢如何?”
  “勞煩皇后娘娘掛記,”聽到長孫皇后問起,一向以堅強之面示人的杜夫人終是忍不住眼淚頻出,泣聲說道:“王署令診斷,說是,說是老爺已經時日無多,當就在……就在今夜了……”
  “怎么如此,怎么如此?前兩天不是說已經有了起色,身子漸好嗎?怎么又……?”長孫皇后面色驟變,不由抬頭向太子與房玄齡他們這里看來,杜仆射的身體真的已經惡化到如此地步了嗎?
  見長孫皇后探詢地看向他們,李承乾與房玄齡對視一眼,不由皆是輕聲一嘆,默然地輕點了點頭。若不是克明時不長久,他們又怎會有那么大的膽子在深夜去擾了皇后娘娘的清靜。
  “夫人!夫人!老爺醒了,叫夫人還有兩位少爺過去!”沒待杜夫人回話,后院急匆匆跑來兩個丫環,慌聲叫嚷,至于皇后還有太子什么的,也都再沒了功夫顧忌,現在她們心中,他們家老爺的身子最為重要。
  “醒了?”杜夫人聞言,面上的愁容稍緩,恨不得立刻就能回到夫君的臥房探看,不過想到現在有尊客在側,不由有些猶豫地回身看了長孫皇后一眼,彎身請示道:“皇后娘娘……”
  “咱們一同過去!”了解杜夫人現下的心情,長孫皇后也沒有拿捏什么架子,反而極為主動地直接拉著杜夫人的手,一起走向后院兒。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1:00
第07章 初見杜如晦

 第一次見到杜如晦,杜荷便有一種很心痛的感覺,好像一顆完整的心臟乍然間被什么東西給咬掉了一塊似的,刻骨銘心,痛入骨髓,鼻涕眼淚什么的,唰的一下全都涌了出來。
  黑,瘦,枯萎,干癟的臉頰,崩裂的嘴唇,深陷的眼窩,無神的雙眸,任何人都能看出這個人已是油盡燈枯,命不久矣。
  不過這些都不是杜荷心痛的緣由,縱然眼前這個垂死之人是自己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但是杜荷現在對他卻已是全無記憶,面對一個即將死去的陌生人,杜荷心中雖然會有一些傷感,會有一些對生命脆弱與短暫的感嘆,但絕不會如現在這般痛哭流涕。
  造成杜荷現在這般失控并心痛不已的唯一緣由就是,眼前這個躺在床上暮氣沉沉的中年漢子,跟前世的老爹長得好像。
  同樣的濃眉大眼,同樣的高鼻闊口,臉型,神色,還有重病時的憔悴面容與看向自己時深深的不舍與無奈,已經不僅僅是極為形似那么簡單,若非是時間地點還有周圍的人物都不對號,杜荷還真的會以為他已故去十幾年的老爹,又活過來了。
  男兒當自強,流血不流淚,這是老爹當年最常說的一句話,這些年來,杜荷也一直在這么做著,自強自立,堅強不屈,除了幾年前老媽過逝時又哭過了一次之外,其余幾年,哪怕是遇到再大的難處,再難過的溝坎兒,杜荷也沒再哭過一次,再叫喊過一聲。
  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淡忘,一直以為十幾年的時間足以撫平心中任何的悲傷與痛苦,沒想到,當他再一次地看到這張類似的面容時,還是會忍不住淚流滿面,心痛,鉆心般地疼痛。
  經過十幾年的消磨,已經變得有些模糊的記憶再一次在腦海中清晰浮現,為什么?杜荷淚眼迷蒙,為什么會如此地相像?難道自己穿越千年,從二十一世紀一下回到唐初貞觀,所為的,就是為了再看他一眼,再叫他一聲父親,再為他奉守一次身為人子的孝道嗎?
  無形之中,杜荷在心里已經認同了自己現在杜府二少的身份,認同了面前這個病入膏肓的中年人的身份,不管是事出偶然,還是冥冥之中的緣分所定,這一世,杜荷已經認定,他,就是杜如晦的兒子,杜如晦,就是自己現在的老爹。
  杜如晦躺在榻上細語與坐在前面的長孫皇后還有房玄齡說話,李承乾與杜夫人站于一旁陪同,至于杜構與杜荷兄弟兩人則全都站于最外側,有皇后太子,還有一些長輩在前面敘話,根本就沒有二人在一旁插嘴的機會。
  看到二弟低著腦袋站在那里痛哭流涕,不一會兒的功夫淚水就已打濕了前襟,杜構的眼圈兒也不免開始有些泛紅,平日里每見弟弟玩鬧惹事,屢屢惹得父親生氣莫名,眾人都說二弟頑劣無德,是不肖之子,現在看來,那些不過俱是一些表像罷了,二弟他終歸也是一個至情至性的仁孝之人。畢竟,那滿面的眼淚和發自骨子里的真情,是絕對假不了的。
  不過現在卻還不是他們應該哭泣的時候,一是長輩敘言,不宜吵鬧;二則是父親平素最厭有男兒泣聲,此時哭泣,不免會惹來父親不喜,平添惡了父親的病情,這是杜構所不愿看到的。
  所以,在父親還有皇后娘娘他們發現之前,杜構輕輕地拽扯了下杜荷的衣袖,并悄悄從袖口掏出一方棕色絲巾遞上供其拭面,見杜荷扭頭向他看來,杜構抬手于嘴前,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示意老二莫要再淚流不止。
  “男兒流血不流淚,二弟切莫要再做此姿態,圖惹父親不喜。”怕老二看不明白,杜構趁著前面長輩說話的空檔輕輕向右移動一步,靠近杜荷耳邊,低聲輕語。
  “男兒流血不流淚?”聞得此言,杜荷身形不由一震,抬頭看了看榻上那張枯瘦無神的容顏,無聲地輕點了點頭,拿起手中的絲帕快速地將面上的淚痕拭去,同時低聲向身邊的大哥點頭道謝。
  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般客氣了?見老二已然明白,杜構又回退至原位,雖然感覺到杜荷有些異樣,不過現在一切都以父親的病癥為重,倒也沒往深里去想,只是大抵將杜荷的異樣歸結到了父親病重,老二傷心過度之上。
  “皇上在外視察,出城已有兩日,不過好在走得并不是太遠,現在方到京兆之地,”輕聲安慰了杜如晦幾句,長孫皇后溫聲說道:“想來現在已收到消息,不日即可回返來探視明公。”
  “微臣惶恐,豈能讓皇上為了微臣這副殘破之軀而誤了公務?這可使不得,萬萬使不得,”杜如晦躺在榻上,急得有些氣喘不均。
  “明公是我大唐有功之臣,身子也是為我大唐社稷操勞成疾,一切都是應當,”長孫皇后輕聲安撫道:“況且,明公與皇上,既是君臣,又是摯友,得知明公病重,皇上焉有不回之理?”
  “娘娘說得不錯,克明還是安心休養為上,這樣,待皇上從外間回返,克明才會更有精神與皇上敘話不是?”房玄齡在旁插言,輕聲說道:“待日后克明身子大好,陪同皇上一起出去視察民情豈不更好?”
  “托房兄吉言,”杜如晦苦笑一聲,微閉上雙眼,艱難地張了張嘴,微不可聞地輕聲嘆道:“不過小弟的身子想要大好,怕是難了……”
  杜如晦不是笨蛋,深更半夜,府內眾人齊聚,甚至連一向少出宮門的長孫皇后都火燒火燎地趕到了這里探視,再加上他自己現在精神恍惚,呼吸不暢,不用問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怕是已經油盡燈枯,命不久矣。
  “明公想是累了,咱們不便多擾,且去外間敘話吧。”見杜如晦似又睡去,長孫皇后輕嘆了一聲,緩緩從椅上站起身來,淡聲向房玄齡及李承乾說道了一句。
  “皇后娘娘請!”見長孫皇后及房玄齡三人站起身來,杜夫人忙著上前引路。
  “我等自行離去就是,就不勞姐姐張忙了,”長孫皇后輕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榻上的杜如晦一眼,溫聲向杜夫人說道:“今夜,姐姐還有兩個侄兒就安心在此陪同明公吧,外間若是再有來客,本宮代姐姐迎接。”
  “這,這如何使得?”杜夫人面容一驚,隨即又被長孫皇后的一番話語感動得眼淚連連。
  “事急從權,就這么定了,想來姐姐也不想明公在這個時候,榻前竟沒有一個親人在側吧?”長孫皇后一句拍板,之后不顧杜夫人是否反對,竟直帶著太子還有房玄齡出了里臥。
  “皇后娘娘仁德,皇后娘娘仁德!”待長孫皇后一行出了房門,杜夫人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唰的一下全都涌了出來。
  夫君病重,隨時都有可能逝去,整個杜府上下,沒有人會比杜夫人更為悲痛。只是奈何長子書讀成癡,尚不能立事,幼子整日胡鬧,更是不能依托,杜府上下,還需她這個主母出來主事,便是心中再過悲痛,也不得不在人前強行克制,免得日后會遭人笑柄,折了他們家老爺的臉面。
  但是現在,只因長孫皇后一句貼心的話語,一番隨意但卻親近的舉動,竟一下將杜夫人心中的悲傷給引導了出來,坐在那里,垂淚不止。
  “你們兩個,也都過來坐吧。”坐在榻前,平復了下心中的波動起伏,杜夫人抹了抹眼中的淚水,伸手輕撫了撫他們家老爺消瘦的面旁,而后沖著仍站在一旁的兩個兒子輕招了招手,凄聲說道:“過來好好地陪陪你們的父親。”
  “是,娘親!”彎身齊應了一聲,杜構與杜荷邁步走近榻旁,在長孫皇后他們方才坐過的椅上坐下,靜靜地看著仍在榻上昏睡的父親,默然無語。
  三個人坐在床邊,一個人平躺入夢,整個臥房之內,除了杜如晦厚重如喘的呼吸聲外,沉寂一片,再無其他聲息。這種時候,所有人心中都是沉甸一片,沒有人再有心思說敘什么閑話。
  當杜如晦再次醒來的時候,已是半個時辰之后,睜開雙眼,入眼的是結發的妻子和兩個尚未成年的兒子,一想到自己死后,眼前的妻兒將要面臨的無依狀況,杜如晦的眼角不由有些濕潤。
  “老爺,你醒了?”將眼角的淚痕拭去,杜夫人強忍著心中的悲意,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抬手輕掖了掖夫君身上的被角,溫聲說道:“我命小翠燉了些參湯,老爺要不要吃上一些?”
  杜如晦深情的望著自己的發妻,輕搖了搖頭,滿是虛弱地溫聲向杜夫人說道:“可凝,這幾日,苦了你了。”
  “哪有什么辛苦,”杜夫人的眼圈兒又是一紅,強忍著沒讓眼淚流出,故作輕松地輕聲說道:“只要老爺能夠早些康復,妾身便是吃再多的苦,也是無怨。”
  杜如晦聞言,微不可察地輕搖了搖頭,咧著嘴唇給了妻子一個溫和的微笑之后,艱難地伸出枯黃的右手輕拍了拍妻子的手臂,緊握著杜夫人的小手兒,久久不語。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9-28 21:01
第08章 遺言

 杜荷一直都知道自己其實是一個內心極度悶騷且又極其不善將心中感情表露出來的人,所以,當他面對著眼前這個與前世老爹極度重合的父親時,心中有千言萬語,到了嘴里,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之前想到的什么爹啊父親啊之類的開場白,真到用的時候,全都被他給拋到了九宵云外,就那樣傻傻地坐著,看著。
  杜如晦跟杜夫人還有杜構他們說的什么話,杜荷也全都沒有聽進耳里,現在他的眼中只有這個與前世老爹酷似的現在老爹。
  像,實在是太像了,一樣的云淡風清,一樣的視死如歸,哪怕是明知道自己已是命不長久,在他的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害怕和恐懼,眼神之中所流露出來的只有深深的不舍和放心不下。
  不知不覺之間,杜荷心中所珍藏的那個身影漸漸與眼前的杜如晦重合,這就是我老爹!杜荷在心里很是堅定地對自己說道,這,就是我老爹!
  “可凝,你與構兒且先出去一會兒,”敘了半天閑話,杜如晦的精神開始有些不濟,躺在榻上,半瞇著雙眼,微微出聲向杜夫人說道:“有些話,為夫想與荷兒單獨談談。”
  “呃?”心中還在傷感的杜荷一下回過神兒來,頗有些意外地低頭看了老爹一眼,老爹對自己這個小兒子不是一向都頗為不喜么,方才的敘話之中也沒有跟自己說上哪怕一句閑話,怎么現在突然就要留著自己單獨敘話了?
  難不成老爹看出了什么異樣,已經知曉眼前這個小兒子的體內換成了另外一個人的靈魂?杜荷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不過面上卻依然沉靜如常,這是他在社會上打拼數年,經過無數次慘痛教訓所得來的處世經驗,遇事冷靜、鎮定,喜怒不浮于面。
  “老爺,荷兒他……”同樣感覺到意外的除了杜荷之外還有杜夫人,杜夫人微張了張嘴有心勸說,深怕幼子頑劣不知輕重,再惹得他們家老爺生氣加深病癥,要知道,他們家老爺現在,可是再經不得任何刺激了。
  “無礙的,”杜如晦微搖了搖頭,虛聲說道:“只是有些話想與荷兒交待,夫人且先出去吧。”
  “是,老爺!”見他們家老爺主意已定,知道勸說無果,杜夫人只得點頭應允,不過臨行的時候倒是狠狠地瞪看了杜荷一眼,算是無聲的警告。
  沒有理會杜夫人嚇唬小孩子之類的把戲,見兩人起身,杜荷也不慌不忙地從椅上站起,躬身恭送娘親還有大哥出去臥房,而后伸手將房門虛掩并返身回到榻前,看著榻上已是虛弱不已的杜如晦,杜荷微彎下身子,恭恭敬敬踏踏實實地叫了一句:“父親!”
  “嗯,坐吧。”杜如晦微睜了睜眼,頗為費力地扭頭看了杜荷一眼,輕微點頭,示意小兒在自己身前坐下。
  “是,爹。”杜荷不敢也不想違背,應了一聲之后便自然彎身坐至床頭,見老爺子一只右手還裸露在外,遂很是隨意地伸手將之輕輕放于軟被之內,并順勢將被角掖實,免得進了風寒。
  “方才,你哭了?”很是詫異地看著小兒子這一連番的細膩舉動,杜如晦心中大慰,長大了,也懂事兒了,便是以往囂張跋扈沒心沒肺的浪蕩性子也隨之盡數內斂。
  沉穩,坦然,已經有了幾分士之風度,與日前相較,簡直是叛若兩人。
  將以往常用的觀人之法用在自己這個素來都不甚爭氣的小兒子身上,杜如晦驚喜地發現,一夜之間,自己這個年僅十二歲的小兒子竟跟換了個人一般,神宇、氣度,皆都脫了凡俗浮躁之態,身上那份穩如泰山的沉靜之勢,較之那些讀書養氣,修了數十年心性的有德之士也不惶多讓。
  果然是不經磨難不成材,杜如晦微閉上雙眼,若是自己的辭世,能夠促使荷兒快些成材,及早有所擔當,那么,自己縱是身死,也是無憾了。
  知道面上的淚痕終是瞞不過杜如晦的眼睛,所以杜荷也沒有多做反駁,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自懂事之后,便再未見你哭過一次。縱是皮鞭加身,縱是委屈冤枉,都未曾見過你滴下一滴眼淚,從那時起,為父便知你性子堅忍,有不屈之志。是以每次你在外惹了禍事,為父雖面上惱怒責罰,但心中卻對你倚重有佳。”一口氣說了很多,杜如晦疲憊的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光亮,扭頭看著杜荷虛聲問道:“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請爹明示!”杜荷惑然抬頭,沒想到杜如晦在這種時候竟會跟自己閑扯這些閑話,更沒想到這具身體的前主人除了紈绔之外,自身的稟性竟與自己如此相像。
  “因為與你的兄長相比起來,你更有擔當。”感覺有些乏累,杜如晦又將眼睛微微閉上,弱聲說道:“以往你在府外,不管是欺男霸女也好,是傷人縱火也罷,每每所招非人,禍事臨頭之時,你的那幫狐朋狗友,除了程處亮那個傻小子外,也就只有你肯站出來主動承擔。”
  “雖然這么做有些呆傻,而且你們所為之事也大多都上不了臺面,但是從側面也能看出你遇事時所應有的心態與擔當。”說著,杜如晦又費力地扭過頭來,深看了杜荷一眼,沉聲說道:“而咱們杜府,現在最缺的,就是像你這樣有勇氣有擔當的主事之人。”
  說到這里,杜如晦心下不由亦是一聲長嘆,荷兒的年歲終歸還是太過年少了些,若是上天再給自己三年,不,哪怕是兩年的時間,讓自己能夠有暇對荷兒細琢一番,荷兒將來的成就,即使不能超越自己,也足以能夠支撐得起杜府現在長安的家業了。
  可惜時不待我,時不待我啊!杜如晦半瞇著雙眼,躺在榻上久久不能言語。
  杜荷坐在那里默然無語,沒有搭言,因為他已聽出,老爹這是在交待后事,在為他的妻兒謀求最后一絲出路。一想到剛剛才與老爹“重逢”,卻又馬上就要面臨絕別之苦,杜荷的心中不免又泛起一腔悲傷之意。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3
第09章 李世民來了

 “你娘終歸是個女人,很多事情都不便拋頭露面,”見杜荷默然無語,杜如晦也不以為意,仍是躺在那里斷斷續續地自說自話:“你大哥為人太過忠厚,為人處事,循規蹈矩,少有變通,將來為官一方或還可以,但是若是讓他主事,撐起一片家業,卻還有些勉強。”
  “至于你,”杜如晦嘆聲說道:“雖然頑劣,且又屢惹事端,但是卻勝在胸有一片膽氣,遇事又勇于擔當,若是稍加雕琢,倒是最有希望挑起府中主事之責。只是可惜,你現在終歸還是太過年幼,一無處事經驗,二無人情閱歷,還不足以應付日后種種。”
  “我死之后,杜府之勢必頹,你娘還有你們兄弟二人就再沒了什么倚仗,平素里那些不顯眼或是老夫在時不敢前來招惹的一些牛鬼蛇神也都會跳出來找些麻煩,生些事端,你們母子的日子必不會再如之前那般如意。”
  杜如晦輕聲說道:“皇上是重情之人,我死之后,皇上必不會虧待了你們,但是皇上他畢竟是高高在上,每日政務繁忙,對你們母子的照拂勢必不能面面俱到,所以,很多時候,還是要靠你們自己,諸如柴米油鹽,打架滋事之類的小事,皇上不可能都事事過問。”
  “再說,”杜如晦自聲說道:“皇上雖然重情,但是人情如紙,再重的人情也都有用光耗盡的一天,一次兩次的,皇上或許還會看在老夫的面上幫襯一二,但是三次四次或是十次八次之后,你覺得皇上還會再如頭兩次那般用心盡心嗎?”
  “人在人情在,人走人情空,古往今來,不外如是。”杜如晦輕聲囑咐道:“所以,日后你們母子,若非是萬不得已,切莫輕易向皇上開口。”
  杜荷輕點了點頭,很是認同老爹的話語。記得前世,老爹死后,便是他的大伯,老爹的親兄弟都還對他們母子兩個不管不顧,更別提老爹生前所認識的那些朋友了。
  “再者,這兩年你在長安城中肆意胡鬧,真正的朋友沒有結交到幾個,可是得罪的那些公子少爺卻是一堆又一堆,”杜如晦道:“為父在時,他們還有他們身后的父母忌于為父在朝中的地位,或是不敢有什么作為,但是為父死后,他們必會跳出來于你為難。”
  “所以,待為父過身之后,為父有意讓你以守喪之名,到杜陵老家去呆上三年,其間讀書養性,漲些學識。”杜如晦道:“如此,既可避開一些麻煩,又可促你早些成材,讓你娘親后半生不至于沒了依靠,我杜氏一門也不至于就此墜落。那樣的話,為父在九泉之下,也有顏面去見列祖列宗了。”
  “一切依爹的意思。”杜荷心思沉重地輕點了點頭,沒有反駁,一是這是老爹的遺愿,他不能違背,二則是他初到唐朝,諸事不明,能有個三年的緩沖時間亦不是壞事。
  “回頭我會讓你娘親給你安排妥當,到了杜陵,你叔父亦會對你多加照料,希望你莫要負了為父的期望。”杜如晦輕聲說道:“不求你將來能夠飛黃騰達,只希望你能振興杜氏,再不濟,也莫要讓我杜氏一族就此沒落。”
  顯然,杜如晦對自己的這個小兒子,雖有期望,但是指數卻是不高,決定要將兒子送出長安,也只不過是想要有個心理安慰,再最后賭上一把罷了。
  “爹請放安心,有孩兒在,杜府倒不了!”杜荷紅著眼睛信誓旦旦,沒有去在意老爹話語中的意思如何,他只知道,這是老爹最后的遺愿,無論如何他都要盡力去完成,去滿足。
  “嗯,有你這句話,爹也就放心了。”滿意地微點了點頭,杜如晦再次出聲向杜荷說道:“行了,去將你娘還有大哥他們叫進來吧,為父有些話,還要再向他們交待。”
  “是,爹。”應了一聲,又低頭深看了氣息已經越來越弱的老爹一眼,杜荷緩緩起身向房門處走去。
  “說句實話,”杜荷剛走不遠,身后又傳來杜如晦幾不可聞的聲音:“為父一輩子剛強倔強,平素最不喜男兒流淚,對你們兄弟二人要求也甚是嚴格。但是,方才見到我兒在那痛哭流涕不能自已,不知為何,老夫忽感心中甚慰。”
  “爹!”杜荷聞言,猛地轉過身來,看著榻上枯瘦的身影,眼淚再一次不受控制地噴涌而出。
  “行了,出去吧,不要難過,也不要悲傷,天命如此,人力何為?”杜如晦勉強地伸出胳膊沖著杜荷輕擺了擺手,虛聲說道:“出去后,就莫要再進來了,徒增傷感而已。”
  “知道了,爹。”輕嗯了一聲,杜荷再次轉身出門。
  門外,杜夫人還有杜構全都在焦急地候著,見房門打開,杜荷從里面出來,便都急急過來上前打探:“荷兒,你爹他,怎么樣了?”
  “爹叫娘親還有大哥進去。”無力地抬頭看了兩人一眼,杜荷無心多言,扔下一句話后便竟直在小廳最靠里的一個角落里彎身坐下,神色陰郁,生人勿近。
  對于杜荷的無禮,杜夫人這次倒是出奇地沒有與之計較,一是因為心中掛念他們家老爺,二則是方才已從杜構的口中得知杜荷在臥房之中偷偷傷心痛哭的事情,在心里面已經原諒了這個小兒子的無禮。
  “杜荒,看好二少爺,莫讓他做了什么傻事。”見杜荷失魂落魄的樣子,杜夫人心中也是一陣緊揪,輕聲向杜荒交待了一聲之后,這才帶著杜構進了臥房。
  “少爺,老爺可安好了些?”得了他們家夫人的囑咐,杜荒輕身上前為他們家少爺斟倒了一碗茶水,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了一句。
  “我想靜一靜,現在不想說話。”杜荷忽然覺得自己的心里非常地煩躁,誰都不想搭理,看什么都不順眼,以往在生意場上所養成的那些養氣功夫,這一刻全都不見了蹤影。
  “知道了少爺,是小人多嘴了。”見他們家少爺面色不善,杜荒知趣兒地閉上嘴巴,輕向后退了兩步,站在杜荷身后,規規矩矩地不再多言。
  見他們家二少爺如此,連帶的,在廳中侍候的幾個丫環與家仆也都個個噤若寒蟬,不敢發出一絲聲息,只是不時偷偷地抬頭朝著杜荷所在的地方看上一眼,什么時候他們府里這個最不成氣的二少爺竟也變得如此凌厲,甚至讓人覺著有點害怕了?
  真的有些不一樣了,平素甚得杜夫人寵信的丫環小翠站在臥房門前滿是詫異地看著杜二少爺,兩只大眼忽閃忽閃地上下打量,以前怎么沒有發現,原來他們家二少爺嚴肅起來,還真有幾分老爺平素的姿態。
  半個時辰之后,時過丑時,也就是大約凌晨一點左右的時候,里臥里面沒有什么動靜,而屋外的院落里卻是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當杜荷皺著眉頭正準備吩咐杜荒出去一探究竟的時候,管家杜川急匆匆地推門小跑了進來,嘴里嚷嚷著:“夫人!夫人!皇上來了!皇上來了!”
  “閉嘴!”杜荷猛地站起身來,皺著眉頭低聲向杜川喝斥:“慌慌張張的,成什么體統?!若是驚了屋里的老爺,你擔當得起么?!”
  “呃?!”好似被什么東西給扎住了脖子,杜川嘴里的聲音嘎然而止,睜大雙眼呆呆地看著他們家這位突然間大發神威的二少爺,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彎兒來,過了好一會兒才弱弱地開聲說道:“可是,可是皇上就要到了,夫人還有少爺得出去接駕呀……”
  “行了!”這時杜夫人與杜構從里臥出來,面上明顯淚痕未干的杜夫人有些不滿意地看了杜川一眼,淡聲吩咐道:“將廳里稍微收拾一下,構兒、荷兒,隨娘一起出去接駕。”
  “不用了!告訴朕克明現在如何?!”杜夫人的話音方落,便有一個身著黃袍的魁梧漢子從外間闊步進來,滿面急切地出聲向杜夫人詢問。
  “拜見皇上!”杜夫人帶著兩個孩子躬身與來人施禮,之后便站在一旁邊垂淚不語。
  這就是李世民?歷史上最為后人所敬仰的開創了“貞觀之治”的千古明君?杜荷站在杜夫人的身后抬眼打量,一米七幾的個頭,三十幾歲的年紀,面相端正,身材魁梧、精壯,從他的身上,杜荷沒有感覺到什么王霸之氣,只在他平易近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切實的急切與擔憂。
  沒有想像中見到偉人后的激動與興奮,杜荷只是很尋常地抬頭掃了一眼,之后就又很是平淡地低下頭去,現在他的心中,除了老爹之外,已是無力再去他想。
  “杜構!”見杜夫人泣不成聲,李世民心中便是一沉,急聲又向杜構問道:“你來告訴朕,你爹他,現在如何了?!”
  “回皇上,”杜構紅著眼睛躬身于李世民一禮,悲聲道:“家父說,家父說他有恙在身,不能出來迎接皇上,肯請皇上恕罪,他在房里…在房里等著與皇上見上最后一面……”
  ---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無關風月

LV:6 爵士

追蹤
  • 20

    主題

  • 3380

    回文

  • 1

    粉絲

200 字節以內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