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絝 作者:柳一條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9-28 20:5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9423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3
第10章 陰人

 把所有的人都留在外面,李世民獨自邁步進入杜如晦所在的臥房之內,之后便再聽不到什么聲息。
  沒有理會隨在李世民身后并陸續急趕過來的那些大人物,在這些人或坐或站在小廳里枯等的時候,杜荷無聲無息地走到廳中最不顯眼的一個小角落,席地而坐,這一刻,他很想喝酒。
  “少爺……”身為杜荷的伴讀兼貼身仆從,杜荒一直都很是盡責地守在他們家二少爺的身后,見二少爺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一臉地悲傷與不振,杜荒多少也能猜到他們家老爺現在的情況及稍后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一些事情,杜荒在他們家少爺身后輕叫了一聲,張了張嘴,想經勸說一聲,可是話到嘴邊兒,卻又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得又一次地閉上嘴巴,靜靜地站在他們家少爺的身側,無聲地陪同。
  “杜荒,去給我取些……還是算了……”杜荒剛抬起的手臂又放了下來,現在畢竟還不是借酒澆愁的時候,老爹臨行再即,老娘以淚洗面,且現在府中的客雖不少,不過在杜荷看來,亦是看熱鬧者居多,他實不愿再惹出什么事兒來,讓別人看了笑話,給杜府還有老爹的臉上抹黑。
  “少爺,皇后娘娘還有房大人他們都在,夫人還有大少爺皆在那邊陪同,你看咱們是不是也……”
  “算了,我想靜一靜,那邊有娘親還有大哥他們在側就夠了。”身靠墻壁,杜荷微瞇著眼睛,沖杜荒微擺了擺手,不再多言。
  “喲!這不是杜二少嗎?可憐的,這怎么都坐地上了?”杜荷靠坐在那里剛安靜一會兒,就有一個很是刺耳地聲音從側面傳來,杜荷煩心地睜開雙眼,入眼的是一個肥頭大耳的小胖子,十三四歲的年紀,帶著一副剛被人揍過的熊貓眼,正一臉燦爛地看著杜荷。
  “杜荒,這是誰家的豬啊?”抬頭掃了小胖子一眼,杜荷一臉陰沉地輕聲向杜荒詢問,眼前的這張笑臉,讓杜荷忍不住生出一種想要揍人的沖動。
  “呃?”杜荒一愣,不知他們家少爺是故意羞辱還是真的已經忘記,杜荒很是盡職地躬身回道:“少爺忘了,這位孫少爺就是昨天上午被少爺壞了婚事的孫立人孫少爺,他是左司郎中孫萬德大人的長子。”
  “左司郎中?官兒很大嗎?”對唐朝的官吏制度并不了解,所以杜荷又一次地向杜荒詢問。
  “從五品上,比起杜仆射來,那自是算不得什么,”對于方才那個“豬”的稱呼讓孫立人很是不爽,不過聽到杜荷問起自己老爹的品級,孫立人又是一臉笑意地快聲向杜荷說道:“不過有一點家父卻是要比杜仆射強上一些,那就是家父的身子骨一直都很健朗,不似杜仆射,不知道還能不能挺得到天亮……”
  “哦,對了,”似想到什么開心的事情,孫立人面上的笑意更盛,笑瞇瞇地看著杜荷輕聲炫耀道:“白天你救走的那個小娘子,現在又回到了為兄的府里。想要逃跑,哪有那么容易?現在還不是又落到了本公子的手里,而且還平白累得她爹娘都身陷牢獄。”
  “嘿嘿,要說起來,這些可都是拜杜二少的恩賜,不然的話,本公子又豈會忍心將我那岳父岳母都給送進監牢之內?想想那個小娘子,白嫩,剛烈,那小倔脾氣,嘖嘖,真是讓人心里直癢癢。”
  “二少爺若是真有本事的話,不妨再去搶上一回,”上前走了兩步,孫立人半瞇著眼睛,一臉怨毒地看著杜荷,陰聲說道:“也好讓為為兄看看,沒了你爹那個右仆射,杜二少爺還能再翻出多大的風浪來!”
  “孫少爺,請你自重!”聽到有人說他們家老爺的是非,杜荒的小臉兒一下就冷了下來,極是不滿地盯看著孫立人,一副想要擇人而噬的樣子。
  “杜荒!”開聲將杜荒喝住,杜荷不緊不慢地手掌撐地,緩緩從地上站起,沉著臉沖杜荒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一些,之后低著腦袋在杜荒的耳邊耳語幾句,在杜荒虎著小臉兒,不停地點著腦袋的時候,杜荷直起身來,緩緩向仍在那里笑得一臉燦爛的孫立人身邊走去。
  “你,你要做什么?”見杜荷一步步地向自己靠近,孫立人多少有些緊張地向后退了一步,顯然,白天的一頓胖揍,已經讓他對杜荷有了一絲懼意。
  “你是不是覺得今天有皇上,皇后娘娘還有其他許多文武大臣都在,少爺我就不敢對你怎么樣了,是不是?”三兩步走到孫立人的跟前,杜荷一把抓住他的前襟,一臉冷意地看著孫立人。
  “是不是覺杜府即將失勢,像你這樣的阿豬阿狗之類的東西也都可以來隨便踩上兩腳,而少爺我也只會忍氣吞聲,任由你肆意羞辱,是不是?”將孫立人往自己跟前拽了拽,杜荷的目光越來越冷冽。
  “不得不說一句,你丫就是一個白癡!”杜荷很不客氣地給孫立人做了一個智商鑒定,而后高高揚起自己的右臂,握緊拳頭,在孫立人驚懼得閉上眼睛的空當,狠狠地一拳捶打在自己的左眼上,沒錯,是杜荷狠狠地在自己的左眼上猛打了一拳,整個眼眶當時就變得紫青一片。
  “知道我現在在做什么嗎?”眼眶處傳來的劇烈疼痛并沒有阻礙到杜荷臉上冰冷的笑意,冷看著已經有些癡傻的孫立人,杜荷又狠狠地在自己的右眼上也打了一拳,此刻他的雙眼已經變得與眼前的孫立人一般無二。
  “你,你想要做什么?”孫立人很是配合地出聲詢問,聲音有些顫抖,很顯然他被杜荷自殘的舉動給嚇到了,有心向后退出幾步,奈何前襟一直被杜荷緊緊地拽著,怎么也擺脫不了,只得緊緊地與杜荷貼靠在一起。
  “我想做什么?嘖嘖,說你是豬還真是沒有虧待你,”杜荷很是失望地輕搖了搖頭,頗為失落地嘆聲說道:“本來,咱們可以相安無事的,本來,欺負你這樣讓我不能泛起哪怕一丁點成就感的人是我向來所不齒也不屑于去做的,不過誰讓小爺我今天的心情不好,誰讓你非要在這個時候出來顯擺,所以,也就活該你倒霉了……”
  說完,沒有一絲猶豫,杜荷直接仰身直倒在地,連帶的,孫立人也被他緊揪著趴倒在自己的身上。
  “殺人啦!!”
  在孫立人緊張地揮舞著胳膊,掙扎著想要從杜荷的身上坐起來的時候,在一旁忍了許久的杜荒終于扯著嗓子沖著小廳正中皇后娘娘一行所在的方向大聲叫嚷起來,一時間,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給引到了正騎身坐在杜二少身上并大力揮舞著胳膊的孫立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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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4
第11章 不信

 “怎么回事兒?!”見到竟然有人在今天這種場合行兇滋事,長孫皇后率先一臉陰沉地站起身來,緩步走向出事的角落,看著杜二少爺臉上的傷痕以及仍騎坐在杜荷身上不停揮臂拍打的孫立人,面色鐵青地冷聲詢問:“這是誰家的孩子,竟然如此膽大包天?!”
  “還不起來?!”一向好脾氣的房玄齡這時也動了真火,一把將還趴在杜荷身上的小胖子拉起在一旁,看著明顯已經被眼前陣仗給嚇得有些發傻的孫立人,厲聲斥道:“皇后娘娘駕前竟還敢肆意行兇,毫無收斂,誰給你這般大的膽子?說,是誰派你來的?!”
  “皇后娘娘息怒,房大人息怒,”方才還抱著一番看熱鬧心思立在一旁的孫萬德,一見行兇之人竟是自己的寶貝兒子,整張老臉瞬時變得煞白,聽到長孫皇后滿是不喜的怒喝,以及房玄齡最后那句上綱上線‘誰派你來的’別有用心,孫萬德慌忙出列,拉著已經被嚇得有些呆傻的孫立人一下跪倒在地,不停地磕著腦袋,嘴里告饒道:“是小兒年幼無知,一時胡鬧,懇請皇后娘娘恕罪,懇請房大人恕罪!”
  “孫萬德?”身為一國之母,長孫皇后不便直接出聲訓斥外臣,所以就將事情交由房玄齡來處理,房玄齡低頭看了跪在地上的父子一眼,眉頭微挑,這個人他還真有些印象,左司郎中孫萬德,宋國公蕭瑀的門生,平素雖無大才,可是在左司呆了近十年的光景,倒也沒見他有過什么逾越之舉,怎么今日竟在此地鬧出了這般事端?
  在皇上、皇后,還有滿朝近半文武的跟前縱子行兇,他是啃了熊心還是吃了豹膽?在皇上愛臣即將薨天之時,暴打其幼子于堂前,他這是在做給誰看?難道他就不怕皇上在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命去?
  或者,房玄齡扭頭看了孫萬德旁邊的小胖子一眼,心中思慮道,這只是孫萬德之子單獨闖下的禍事,不然,依著孫萬德這個在左司官場上混了十幾年的老油條,怎么可能會犯下這般低級的錯誤?
  “荷兒,你沒事吧?”這時候杜夫人也走上前來,心疼地將地上的小兒子小心扶起,看著杜荷高高腫起的雙眼,不由又是一陣垂淚,掏出手絹兒小心地在青淤處擦試,邊擦嘴中邊泣聲說道:“人都說‘人走茶涼’,原先為娘還不相信,心想著你爹再怎么著也是一個國公,縱是哪天他真的不在了,有這個國公的爵位護著,總也能保得咱們一府上下的周全。”
  “沒成想,”說著說著,不知是想到了他們家老爺現在的病況還是真個有感而發,杜夫人不禁悲從中來,抱著杜荷失聲痛哭道:“沒成想,你爹這都還沒走呢,就已經有惡客欺上門來,若是今日你爹真個有了什么不測,日后咱們孤兒寡母的,可該怎么活啊?!”
  “呃?”趴在杜夫人的懷里,杜荷心中一陣驚詫,沒想到自己的這個娘親倒也不是什么善茬兒,幾句看似平常的哭訴,就在不覺之間將孫立人父子給逼到了絕處,這也算是在老爹臨走之前,為杜府,為她的這兩個兒子,鋪了一條后路。
  雖然這條后路在杜荷的眼中顯得并不怎么牢靠,但是最起碼在這長安城里,不至于再受人欺凌,杜府的日子也會相對好過一些,這一點,老娘倒是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
  “娘親放心,”知曉了老娘的心意,杜荷也是極為配合地出聲說道:“有孩兒在,定不會讓娘親受了什么委屈,”說著,杜荷特意扭頭看了還跪在地上的孫立人父子一眼,鏘聲說道:“若是日后再有人像今日這般對爹娘不敬,別說是被人暴打,縱是身死,孩兒也絕不妥協,哪怕他老子是五品的郎中的也不行!”
  “好孩子!好孩子!”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這個小兒子竟會變得這般懂事,杜夫人不由得緊了緊雙臂,將杜荷抱得更緊了一些,同時眼中的淚水仍是在不停地滑落。
  “姐姐放心,這件事情本宮定會給姐姐一個交待,斷不會讓我大唐的功臣之后就這般地任人欺凌!”弱母癡兒,悲苦情切,讓人看之不忍,長孫皇后也不禁被感動得輕抹著眼淚上前勸慰。
  “你個小兔崽子!”跪在地上的孫萬德見些情景,不由得心如冰徹,在房玄齡的注視下一巴掌呼在孫立人的臉上,直接將兒子扇倒在地,指著他嘴上怒聲痛斥道:“說,為什么要打人?是不是還在為昨天被杜荷公子暴打的事情懷恨在心,所以才在這里伺機報復,是不是?!”
  即使到了這種時候,孫萬德還是極力地想把不利的局面扭轉過來,極力地想把方才發生的事情歸結到小孩子之間的相互胡鬧打仗,把事情的影響縮小到可控的范圍之內,那樣的話,縱是一會兒皇上會有所怪罪,多半也不會與小孩子太過計較。所以,在打罵兒子的同時,孫萬德亦是不停地在沖兒子使著眼色,希望兒子能夠聰明一些,配合一些。
  “沒,沒有,我沒有打人!”臉上的疼痛讓孫立人從方才的癡傻之中清醒過來,面對著老爹的質問,小胖子本能地搖著腦袋,一臉委屈地高聲叫道:“爹,我沒有打人,真的,是杜荷那臭小子緊拽著我,然后自己打了自己兩拳,爹,他們是在陷害我!我沒打,真的沒打,那不是我打的!”
  兒子的一番話,聽得孫萬德連死的心都有了,你說你現在狡個什么辯,在眼下這種場合,你直接承認不就是了,頂多也就是一個小孩子之間的打鬧,頂多也就是一番口頭上的訓斥,孫萬德捂著胸口,一臉無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
  眼前這件事情可大可小,小者,是為孩子間的打鬧,大可以賠禮道歉了之;大者,就是仗勢欺人,欺凌功臣之后,若是皇上鐵心追究,不說孫立人,便是孫萬德這個當爹的也逃脫不了罪責。
  可是現在,自己的兒子不但狡辯,而且還編排出了這么一個蹩腳的借口,杜荷自己打自己?而且還打得鼻青臉腫、面目全非?不說別人會不會相信,就是他這個當爹的聽著也都覺著有些可笑。
  杜荷是什么人?從小嬌生慣養,蠻橫霸道,在長安城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先不說他有沒有那個勇氣在自己的雙眼之上捶上兩拳,造成眼前這種鼻青眼腫的傷勢,但就說這個頭腦簡單,胸無城府的紈绔小子,有可能會想出這種苦肉計來栽贓陷害他們父子倆嗎?
  不管兒子怎么說,總之,孫萬德是不信的。
  不止是孫萬德不信,在場的幾乎所有官員亦是如此,不是不信孫立人這個小胖子所說的話語,而是不信杜荷這個長安有名的官二代,不信這個有名的草包會有這般周密的心思和自打雙目的氣魄。
  本來房玄齡也是不信的,他與杜如晦是同僚又是至交,平素兩家亦是互有來往,對于這位好友的膝下幼子,房玄齡自也是心思明透,知根知底。杜荷是什么性子,平素什么秉性,他這些年來在長安城的所有作為,房玄齡所知曉的一點也不比杜如晦來得哪怕少上半點兒。
  所以,若是依著杜荷以前的性子,像是今日這般事端,對于孫立人這個小胖子的話語,房玄齡是萬不會信的。
  但是現在,房玄齡卻是有些不敢確定了。尤其是在看到杜荷與杜夫人之間不約而同、不言而喻、半真半假的默契表演后,房玄齡心中的猜疑更甚,怎么老是覺著,一夜之間,杜荷這小子就像是突然換了一副秉性,變得沉穩,聰慧了許多?
  或許,可能,房玄齡深看了正趴在杜夫人懷中悲泣的杜荷一眼,心中想到,或許,孫家的這個小胖子說的就是實言也不一定。殺雞儆猴,苦肉連環,杜荷他這是想要借此給所有在暗中覬覦他們杜府的勢力一個有力的威懾。
  不對不對,房玄齡輕搖了搖頭,他仍是有些不敢相信這些手段伎倆會是杜荷這個向來都一無是處的小紈绔所能想得出來的,杜荷今日之所以會有如此作為,多半也是出于里面那位杜老弟的授意。
  很自然地,房玄齡將事情的根源歸結到了好友杜如晦的身上,依著杜如晦的智謀與手段,想要做到這些,并算不得是什么難事。
  想著,房玄齡不禁朝著里臥的方向深看了一眼,命不久矣,卻心系家人前程安危,深怕過身之后會有惡客上門欺凌,此乃人之常情,不說克明,便是換作他房某人,時辰到了,怕是亦會如此行事。
  也罷,房玄齡長聲一嘆,對于這件事情心中已是有了決斷。既然這是老友最后的心愿,房玄齡自問自己沒有拒絕的理由。
  “杜荷,”沒有理會孫萬德試圖推脫的話語與萬分請求的眼神,房玄齡將目光移到仍在杜夫人身邊悲痛不已的杜荷身上,輕聲詢道:“你來說說剛才是怎么回事兒?無緣無故的,你們怎么在此打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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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4
第12章 孫萬德失勢

 聽到房玄齡向杜荷問話,一直拉著兒子的小手輕聲安慰的杜夫人不由止住了話聲,輕拍了拍兒子的小手,示意杜荷莫要害怕,有什么話盡管直說就是。
  事實上,杜夫人也察覺到她的這個舉動有些多余,因為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從杜荷的身上看到哪怕一絲懼怕的神情,從頭到尾,兒子都是一副淡默悲傷的神情,平靜,黯然,哪怕是見到長孫皇后,見到皇上時也沒見他的神色有過太大的波動。
  看得出,老爺的病重,對杜荷的影響很大,尤其是在房里與老爺單獨呆了一會兒之后,杜夫人就已經感覺到這個小兒子一直都沉浸在無盡的悲痛之中,這種情況便是杜夫人自己也不曾想到,沒想到這個素來都最招惹老爺生氣、做事最不著調的小兒子,反而是府上與老爺關系最為親近的一個。
  兒子變了,變得太過突然,突然到讓她這個當娘的都覺著有些不太適應,就好像,就好像一夜之間,兒子就已經脫胎換骨,一下子從以前的浪蕩紈绔變成了一個沉穩有度的正人君子。
  冷靜,睿智,而且明顯的也明了勢理,一切都在向她以前最希望的方向改變,杜夫人心感欣慰的同時又不免覺著有些不是滋味,若是老爺的身子沒有大礙,看到荷兒這般變化,不知會有多么開懷。
  人都說不經風雪不成材,可是這場風雪為何偏偏要以老爺的身子為代價才能換得?看著現在這個越發沉穩明勢的兒子,已經有了擔擋和重振杜府的架勢,已經讓她這個做娘的感到了一絲的安然和依靠,杜夫人不知道自己現在是應哭還是應笑,想想里屋榻上隨時都可能離去的老爺,杜夫人的眼圈兒不禁又是通紅一片。
  “我不想辯解什么,”輕沖娘親點了點頭,松開杜夫人的手掌,杜荷穩步向前,拱手與長孫皇后、房玄齡及在場的諸位官員禮了一禮,而后看著跪在地上的孫家父子,淡聲說道:“有道是事實勝于雄辯,小子臉上的傷勢足以說明任何問題,還請皇后娘娘明鑒,房伯父明鑒,在場的諸位叔伯兄弟明鑒!”
  一句事實勝于雄辯,說得長孫皇后與房玄齡兩人眼前一亮,聽得孫萬德與孫立人父子面色一陣慘白。
  確實,事實勝于雄辯,杜荷臉上的傷勢說重不重,可是說輕卻也不見得有多輕微,眼睛上的傷勢最是不能兒戲,若是事后醫治不當,也不免會落下什么隱患,若說這是他自己捶打,確是有些不太靠譜。
  便是公堂辦案,也都要講究一個人證物證,就杜荷被打這件事情來說,人證,在場幾是所有的人全都看到了孫立人這小胖子騎坐在杜荷身上揮臂捶打的情形,幾乎都可作為人證。再說物證,雖然說沒有什么行兇器具,但是杜荷面上的傷口,孫立人方才揮動的雙拳,都是抹不掉的鐵證。
  像是這般人證物證俱全的案子,一目即可了然,似乎根本就不必再多做評判,就如杜荷方才所言,事實就擺在眼前,他又何須再多做辯解?
  “你們以前可有仇隙?”房玄齡似乎不想就這么輕易地定下結論,像是這般孩子之間的打架斗毆之事,太輕,根本就不足以起到威嚇震懾之效,既然這些設計極有可能是出于克明之手,房玄齡相信,杜荷的后面定還有后招,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配合著讓他將后招順當地使用出來。
  “仇隙?”感覺到房玄齡身上傳來的善意,杜荷挺直了身子,冷笑著看了地上的孫立人一眼,想起他方才所說的那個被他搶回府里的女子,坦聲言道:“不知道阻礙他強搶民女算不算得上是仇隙?”
  “哦?說說看。”房玄齡眼前一亮,果然不出所料,這件事情的后面,確是還有猛料。強搶民女這種事情,對于長安城里的那些紈绔子弟來說,算不得什么,但是若是挑到明面兒上,確也是一樁不小的重罪,若是由此著手,倒也不難扳倒孫萬德一脈。
  “多說無宜,”杜荷微搖了搖頭,并沒有想要詳說的打算,平靜地抬頭看了長孫皇后還有房玄齡一眼,宏聲說道:“那女子現就被關押在孫大人的府上,那女子的父母亦都被送進了監牢,皇后娘娘、房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著人前去察探。”
  杜荷說講的時候,故意將孫大人這三個字著重提點了一遍,暗示著這件事情,孫萬德孫大人當也是知情的,不管事情的結果如何,縱子行兇、包庇親子這個罪責,孫萬德是鐵定跑不了了。
  “竟還有此種事端?”長孫皇后的面色越發陰沉,強搶民女,陷人入獄,長孫皇后沒有想到,表面上吏治清平的長安城,竟也有這種齷齪事情,而且還是當朝的五品官員所為。天子腳下他們尚敢如此,若是長安城外,豈不更甚?
  “查!”長孫皇后厲聲說道:“本宮雖不問政事,但是像是這種喪盡天良的事端本宮定然不會袖手,不止是孫萬德,日后凡是諸如此類之事,一定要徹查到底!還長安一片清靜,還百姓一片青天!”
  “皇后娘娘放心,方才微臣已著人前去察探,若是杜荷賢侄所言不虛,微臣定會給皇上,給皇后娘娘,給我長安百姓一個交待。”房玄齡配合地拱手回言,知道長孫皇后這是在借題發揮,除了是真想徹查長安官員不法之事外,更多的還是想要偏坦杜府,不然的話,皇后娘娘也就不會再事情未明之前就已經將孫萬德給視為罪臣了。
  “完了!”見兩人在一唱一喝之間就已經把事情給定了下來,其是甚至連問都沒問他這個當事人一句,孫萬德就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他孫萬德,完了。
  不止是因為強搶民女這件事情,而是皇后娘娘的那一句徹查,直接就把他給打到了無底深淵。
  試想,這天下間的官員,有哪一個屁股是真正的干凈的?平素里一些小事,上差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彼此之間也都一直相安無事。但是一旦事情有變,朝廷有心細查,那還不是積少成多,數罪歸一,哪還能得了好去?
  如果,孫萬德癱坐在地上,無神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心中無比悔恨地思量著,如果今天不帶這臭小子過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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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4
第13章 急性肺炎

 看笑話看得自己身敗名裂,眼見著就要家破人亡,孫萬德也算得上是長安城的獨一份了。
  見到孫萬德的這種下場,在場的這些官員哪還能不明白長孫皇后與房玄齡的用意,殺雞儆猴,殺一儆百,他們這是在為杜府撐腰來了。而孫萬德,只是倒霉催的正好撞到了槍口兒,不然的話,今天要倒霉還不知又會是誰。
  直到這時,許多人也都開始有了一絲明悟,方才孫萬德的那個胖兒子所言,也未必都是虛言,說不得杜荷臉上的傷勢還真就是他自己所為,而所為的,也無外乎就是陷害、威懾,免得杜如晦身故之后,會有人認為杜府沒有了庇護,柔弱可欺而起了什么歹念。
  若真是如此的話,很多人都不由扭頭向杜荷的面上看去,當看到他眼眶處淤青紅腫的雙眼,不由得都齊齊打了寒戰,這得多大的毅力與狠心,才能夠對自己自殘到這種地步?
  有心機,有決斷,更重要的是對自己也下得了狠手,這還是以前整天無所是事地在長安街頭閑逛生事的杜二公子嗎?
  很多人又同時開始懷疑起來,杜荷給人的印象一直都只是一個蒙父庇佑的紈绔子弟而已。無才,無德,莽撞,膚淺,學堂都很少按時就讀,就更別提什么心計品性了,他怎么可能會想到要用苦肉計來應對今日這般局面呢?
  杜如晦,也就只有杜如晦了。
  看著里間臥室的房門,所有人都興起了如房玄齡之前一般的心思,既然杜荷不可能會做到這種地步,那杜府里唯一能夠做得到并設計得如此巧妙的,也就只有仍在病中的杜如晦了。
  不愧是‘房謀杜斷’中的杜如晦,不愧是為官十數年的杜仆射,便是重病臥榻,便是臨行在即命不長久,卻是也不能小視。這不,人家只是隨便地動了動心思,一個當朝的五品左司郎中,就這么很是簡單的,完了。
  而他們杜府所付出的,僅只是一個孩子兩只淤青的眼睛而已。
  驚懼,尤其是那些曾與杜府有過間隙,這次過來亦如孫萬德一般是來瞧看笑話的官員,全都心涌寒潮,顫抖不已。
  這一次是孫萬德,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此時此刻,凡是之前心中有過想要事后找尋杜府麻煩的官員,全都心生怯意。若不是今日有皇上有皇后娘娘在堂,他們怕是早就已經起身告辭,遠遠地離開杜府。
  “行了,事情已經明了,大家都且回去就座吧,似這般全都圍在這里,終是不成體統。”見威懾的作用已經起到,房玄齡擺手示意,命人將孫萬德父子暫且押下,之后又揮手將圍觀的諸位官員驅散回座。
  “謝皇后娘娘,謝房大人!”待眾人散去,杜夫人拉著杜荷上前與長孫皇后及房玄齡行禮道謝,悲聲說道:“今日若非有皇后娘娘與房大人在,荷兒還不知會被人給欺負成什么樣子,小婦人在這里給皇后娘娘給房大人行禮了!”
  杜荷亦是規規矩矩地彎身沖著長孫皇后及房玄齡深施了一禮,所謂危難之時方見人心,今日若非有長孫皇后及房玄齡及時站出,并仗義出手相幫,杜荷想要達到相應的目的,怕是還要再多費上許多周折。
  而且,比起前世老爹過世時,老爹生前那些只會落井下石甚至還巧立名目想要奪取奠儀的狐朋狗友來說,這一世老爹所交的這些朋友與同事,確實值得自己這一大禮。
  “行了行了,咱們姐妹之間,無須這般客套,”長孫皇后伸手將杜夫人扶起,而后扭頭看了杜荷一眼,看著其面上的傷勢,溫聲說道:“眼上的傷勢,最是不能耽擱,府上不是還有太醫在側嗎,現在快去著請太醫過來診治才是正理!”
  “太醫就在隔壁廂房,方才已有人前去著請,”房玄齡在一側插言說道:“不過這里并非適宜之所,依我之見,賢侄不妨先去偏房稍作歇息,一會兒讓太醫直接去偏房診治豈不更好?”
  “嗯,房大人說得在理,”長孫皇后隨聲附言,道:“這里終是有些吵鬧,不利靜養,不若就且先去偏房休息吧。”
  “不必了!”見娘親也扭頭向自己看來,杜荷堅定地搖頭拒絕,彎身沖長孫皇后與房玄齡一之后,恭聲說道:“小侄謝過娘娘與房伯父的關心,不過現下家父病重在榻,身邊最是不能缺了親人,身為人子,杜荷豈能因為一點小傷而避走?”
  “這,”長孫皇后與房玄齡對視一眼,不由輕點了點頭,抬手輕拍了拍杜荷的腦袋,溫聲說道:“難得你能有如此孝心,想來明公若是知曉,心中也會甚為寬慰!”
  言語之間,贊許有嘉,也算是同意了杜荷的請求,并沒有因為杜荷的拒絕而心生氣惱。
  雖然杜荷在外的名聲不好,但是最起碼,他有一顆純孝之心。對于孝悌有佳之人,像是長孫皇后他們這些古人,素來都是最為看重。
  “多謝皇后娘娘體恤!”見長孫皇后點頭應允,杜荷再次彎身道謝。之后便隨著杜夫人還有長孫皇后他們一起,又返回小廳,靜候李世民從里臥出來。
  因為在堂的都是長輩,所以諸如杜構杜荷他們這結小輩全都是立在各自的家中長輩身后,眼鼻觀心,靜立不語。
  “大哥,”站在杜夫人的身邊,杜荷伸手輕碰了碰杜構的衣袖,壓低了聲音悄悄向其問道:“你可知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癥?”
  “太醫診斷,說是肺癆,從五年之前爹就開始咳嗽,一直都不見好轉,”知道杜荷之前因罰受創,已有許多事情記不太清,所以聽到小弟問起,杜構仍是耐著心思小聲地為他講解了一番。
  “原本,爹的咳嗽雖然厲害,但是經常有太醫的藥湯調理,倒也能稍加控制,”杜構輕聲嘆道:“誰知道這次,這個肺癆之癥竟會在一夜之間,將你折磨到如斯地步……”
  “肺癆?”杜荷聞言,眉頭微皺,肺癆不就是后世常說的肺結咳么?這個病若是到了后期,便是放在醫療科技甚為發達的后世,那也是個不治之癥啊。
  只是,杜如晦所得的,真的就是肺結咳嗎?
  肺結咳是典型的慢性疾病,尤其是在有湯藥控制的情況下,更是不可能會在一夜之間就將人給拖累到瀕死的邊緣。
  杜荷心思電轉,細心地回想著后世的一些醫療常識,乍然間想到李松松那小子以前得急性肺炎而沒有及時就醫時,似也有過類似的老爹現在瀕死的癥狀。
  寒戰、高熱,咳嗽、咳痰,更重要的是其中還會伴有胸痛和呼吸困難及嘔吐咳血的癥狀。
  想到李松松那次頗為嚴重的肺炎經歷,杜荷的眼前不由一亮,心中思道,老爹這次所得的急癥,不會就是急性肺炎吧?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2 11:04
第14章 一線生機

   急性肺炎的話,杜荷微閉著眼睛,細思量著當時李松松所用的那些藥劑,除了一些青霉素之類的特效消炎西藥外,好像還有一類雙黃蓮之類的中成藥……
  青霉素雖然特效,也能立桿見影,但是現在是在唐朝,想要搞到青霉素怕是有些不太現實,總不能直接把青霉拿來沖服或是注射吧?
  杜荷輕搖了搖頭,且不說他不知道到底哪種青霉才有消炎的效果,就是他真個知道,誰又能保證那天然長出的青霉會沒有毒性?若是冒然吃了,或是注射進體內,天知道會不會產生什么反效果?
  至于黃蓮,中醫用了數千年的藥材,雖然多數只是用來清熱解毒,治療高燒發熱之類的小病,但是聽給李松松治療的主治醫生言講,黃蓮之中所蘊含著的黃蓮素亦有很好的抑菌消炎作用,雖不及青霉素之類的抗生素有急效,但在一些特殊情況下,卻是還是能夠起到一些作用的。
  所謂炎癥,必然會引起高熱,只要能想辦法將高熱消退,而后再輔以黃蓮之類的清熱解毒之物消炎排毒,雖不會立即大好,但起碼不會再有性命之憂。
  所以,現在最主要的問題當還是高熱難消,想想方才與老爹說話時,老爹面上那兩塊兒病態的嫣紅之色,當就是發熱氣致。
  “二弟,二弟!”正在杜荷費心思量的空當,旁邊杜構輕拽了拽他的衣袖,指著從外間進來的太醫,小聲提醒道:“王太醫已經過來,二弟還是先瞧看瞧看眼上的傷痛為要。”
  “哦,王太醫?”杜荷醒過神來,順著大哥杜構所指的方向,見一個五十左右的老中醫隨著杜荒一起跨步進來,老中醫的后面,有一個小十幾歲的小童,背著一只木制的藥箱緊隨。
  “這不就是那個為老爹主治的太醫署令么?”杜荷眼前一亮,輕聲說道:“他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想要找他詢問。”
  說著,杜荷動身跨步,彎身向長孫皇后及房玄齡告罪一聲之后,轉身向正往里來的王太醫迎了過去。
  “少爺!”見他們家少爺親自迎了過來,杜荒忙著過來攙扶招呼,扶著杜荷輕聲向其介紹道:“這位是太醫署令王大人,王大人醫術高超,有他為少爺診治觀瞧,少爺眼睛處的傷患定不會有什么意外!”
  “嗯,”輕拍了拍杜荒的肩膀以示激勵,杜荷正色抬頭向王太醫看去,拱手彎身禮道:“有勞王太醫了!”
  “杜公子客氣了,”見杜荷對自己如此禮遇,王子和回禮之后不由就是一聲長嘆,道:“王某無能,未能醫好杜大人,實在是愧對皇上還有杜仆射的看重,現在能有機會為杜公子醫看傷患,也算是王某將功補過,以償心中之愧吧。”
  “王太醫言重了,”沒想到這位太醫竟會有如此一說,杜荷忙聲接言勸道:“世上沒有萬能的醫者,家父能夠拖到今時今日,就已經全仗著王太醫高明的醫術了,家母還有我們兄弟二人都是甚為感激,所以,還望王太醫能夠想開一些,莫要太過自責,不然,小子會心中不安的。”
  醫德是什么玩藝兒,杜荷從來都不曾見過,前世太多‘死要錢’和‘亂開藥’的醫生已經讓杜荷對醫院的那些醫生失去了應的敬重。
  但是現在,面對著這樣一個因為看不好病患而對病患家屬心含愧疚的可愛老頭兒,杜荷開始打心底里生出一片切實的崇敬之意。這,才是真正的醫者,這,才是醫者該有的仁心品德。
  “關于家父的病癥,有些事情小子想向王太醫請教!”在王子和為自己處理眼處傷患的空當,杜荷終于忍不住開聲向王子和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小子有辦法快速降下家父身上的高熱之勢,不知王大人是否有法令家父好轉過來?”
  “不可能的,”正在為杜荷擦洗眼睛的王子和手勢一頓,繼而不信地輕搖了搖頭,道:“老夫還有太醫署的那些同僚費盡心思,想盡一切辦法都不能做到的事情,杜公子一個道外之人,又怎么能夠辦到?”
  “如果我說,我能呢?”頭向后撤,將眼睛脫離王子和的擦洗,杜荷鄭重地抬頭與王子和對視,道:“如果我能的話,不知王大人可有把握讓家父脫離性命之險?”
  “真的?!”王子和訝然地抬頭向杜荷看來,見其神色清明莊正,不似瘋癲玩笑,不由再一次開聲向杜荷確認道:“杜公子真有辦法為杜大人降熱?”
  “事關杜大人生死,這種事情可是萬萬開不得玩笑,”見杜荷點頭確認,王子和頗有些激動地再一次向杜荷說道:“現在老夫再問杜公子一次,杜公子真的辦法為杜大人除溫祛熱?”
  “正如王大人所言,”杜荷點頭說道:“事關家父生死,若是沒有確切把握,小子斷是不會、也不敢在這種時候提將出來,更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什么玩笑。”
  “現在,王大人可否能給小子一個確切的答案,”杜荷亦是再一次地向王子和問道:“若是小子能將家父的體溫降下,不知王大人能否保得家父度過此劫?”
  “這個,”王子和捋著胡須稍作思量道:“十全的把握老夫不敢保證,不過若是杜公子真能為杜大人除溫祛熱,無疑就是為杜大人奪得了必死中的一線生機,若是運氣好的話,或是真能挺過此劫!”
  到了這種時候,王子和也就再沒了什么忌諱,一語將杜如晦之前的狀態挑明,而后定定地看著杜荷,必死之中的一線生機,也不知這小子是不是真的能夠做到。
  “那好!”得到王子和稍有保留的答復,杜荷決聲說道:“治病救人,刻不容緩,咱們現在就去為我爹診治!”
  “吱呀~!”就在兩人準備起身去向里臥的時候,臥房的房門突然被人從里面輕輕打開,之后,李世民邁著步子沉色從里面走出。
  “杜構,杜荷何在?!”抬頭朝著廳內掃視一眼,李世民宏聲喝道。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4 07:37
第15章 最后的恩寵

  “嗯?”待杜家兄弟兩人及到李世民的跟前時,看著杜荷眼眶處明顯被人捶打過的紅腫傷患,李世民原本就不甚歡愉的面色瞬時就變得愈發陰沉起來,抬手指著杜荷的眼睛,厲聲向一直守在臥房門外的內侍總管李安然問道:“這是怎么回事兒?!”
  “回皇上,方才……”知道皇上出來后定會有如此一問,所以李安然早有準備地輕上前一步,而后在李世民的身側低聲耳語一陣,算是將方才小廳中發生的事情給簡單地講述了一遍。
  “趙萬德?”李世民冷眼在廳內諸臣之中掃視了一眼,沉聲問道:“人呢?”
  “回皇上,”這時房玄齡站出來拱手回道:“因為人證物證都還有欠缺,尚不能定罪,所以微臣只是命人將其暫時看押,現在趙萬德就在隔壁廂房之內,皇上若想見他,微臣這就著人前去傳喚!”
  “不必了!”李世民擺手冷哼,道:“教子不善,縱子行兇,與同僚無情,與百姓無益,我大唐不需要這樣的官員,傳朕旨意,直接將孫萬德收押至刑部,依律量刑,若有違私之人,一律與孫萬德同罪!”
  知道孫萬德乃是宋國公蕭瑀之門生,所以,為恐蕭瑀會在暗中與孫萬德脫罪,李世民特意加了最后一條予以警示。
  “是,皇上!”房玄齡高應了一聲,對于李世民會有如此決斷并不覺著有分毫意外。
  愛臣病危,最后一口氣息還尚未咽下,就已有人開始大張旗鼓地欺上門來,此情此景,別說皇上與杜如晦本就相交知心,屬莫逆之君臣之摯友,便是這個臣子與皇上關系卑惡,那也是皇上的臣子,是屬朝廷的官員,為了維系朝廷的顏面,皇上也是斷不會縱容此種事情發生,至少,在明面上也會袒護一二。
  所以,從事情一開始,房玄齡幾乎就已經預見到了孫萬德最有可能的下場,官職不保,身敗名裂,幾十年的奮斗打點,一夜之間全部都化為烏有。
  官場之上,風云變幻,朝不保夕,這本就是常有之事,并不足為怪。不過,唯一讓房玄齡沒有預料到的,就是好友之子杜荷今夜的表現,一改往日浮躁之風,一步又一步地將其父之策施行得堪稱完美。
  先是成功挑起與孫立人之間的事隙,后又自殘雙目加以污陷,再然后又能強忍著疼痛在小廳之中候著皇上出來,從而加深皇上對孫萬德父子的惡感,直接將孫萬德置于萬劫不復之地。
  想著,房玄齡不由得再一次地打眼向杜荷身上瞧去,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他實沒想到,這個一向身子嬌嫩從沒受過什么苦楚的紈绔小子,真個發起狠來,卻也是這般地不俗。
  別的東西且不去提,但就是雙目之上的劇烈疼痛,就遠非常人所能承受,沒有過人的毅力與堅忍,就這么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怎么可能能夠做到如此地步?
  少年老成,或許老友的病危,真的已經讓這個孩子認識到了他們將來所要面臨的危機與困境,已經促使這個孩子開始慢慢地變得長進起來了。
  “嗯!”李世民怒氣稍平地輕點了點頭,而后眼神變得有些柔和地扭頭向杜構與杜荷兩人看來,溫聲說道:“杜構、杜荷上前聽封!”
  “學生在!”杜構與杜荷齊齊拱手應聲。
  “冊封杜構為尚舍奉御,日后留在朕的身邊,為朕打理行所解止之事宜!”看著杜構,李世民親自出言旨令。
  “微臣謝皇上隆恩!”杜構深施一禮,恭敬立于一旁。
  “冊封杜荷為尚乘奉御,日后留在朕的身邊,為朕打理行止乘御之事宜!”待杜構謝過恩后,李世民又扭頭向杜荷看來。
  “微臣謝皇上隆恩!”杜荷亦是有樣學樣,隨著杜構方才的舉止,彎身施禮謝恩。
  “另外,”待杜荷謝過恩后,李世民又低頭深看了杜荷一眼,接聲說道:“朕有一女,封號城陽,現在還沒有許配人家,朕有意將城陽許給杜愛卿,待杜愛卿年過束發,即可成婚!”
  說完,李世民的目光躍過杜荷,抬頭向后面的杜楚氏看去,溫聲問道:“朕有意與杜府結成親家,不知嫂夫人以為如何?”
  “皇上!”明白皇上這般行事之用意,旨在照拂他們這些未來的孤兒寡母,旨在要讓他們家老爺走得安心,杜夫人眼中含淚,面帶感激地彎身回道:“皇上大恩,臣婦自是沒有任何異議,怕只怕,荷兒他,配不上城陽公主殿下!”
  娶個公主媳婦雖然有些難以伺候,但是對他們杜府現在的境況來說,若是荷兒能與城陽公主訂下婚約,他們杜家也就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也算是平白多了一層庇佑。別的不說,最起碼像是今日孫萬德父子的這般舉動,當是不會再有發生。
  只是,杜夫人有些擔心,雖然荷兒今日的表現不差,但是若是他往日的德行不改,日后仍是無所是事,胡作非為,豈不是就誤了人公主殿下的終身,也平白辜負了皇上的一廂美意?
  “既然嫂夫人沒有異議,而且方才克明也已點頭同意,”沒有在意杜夫人什么般不般配的話語,見其點頭,李世民直接開聲說道:“那么這樁婚事就這么定下了!在場的諸位朝臣都是見證之人,杜荷自此,也就算是朕的半個兒子了!”
  “多謝皇上隆恩!”杜夫人再次彎身行禮,而后輕聲沖著前面的兒子說道:“荷兒,還不上前與皇上見禮?!”
  “呃?”看著兩人這一應一和的,三兩句的功夫,直接就把自己的個人問題給徹底解決,杜荷不禁覺著有些傻眼兒。
  閃婚?還是包辦?
  這到底算怎么回事兒?自己的身子骨長沒長成的且不去說,你就是真個要賜婚嫁女,怎么的也得跟我這個當事人說上一句吧?怎么從始至終都沒有人問過自己一句,直接就把事情給定了下來?
  人權在哪里?杜荷在心中無力地低吼。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4 07:37
第16章 物理降溫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人的婚約一般都是如此,更何況這一次又是皇上賜婚,杜荷便是再不懂事,便是心中再有不滿和不愿,嘴巴里面卻也是絕對不會表現出來半點兒。
  再說,杜荷朝著里臥的方向瞧看了一眼,想想屋里已經病入膏肓的老爹,心下亦是不由一痛,再說,這是李世民對他們杜府對老爹所施出的最后一點恩惠,也極有可能是老爹最后的遺愿了,便是為了老爹,他也不會出聲拒絕。
  所以,在聽到杜夫人的示意之后,杜荷順勢彎身重新與李世民見禮,用著里屋也能聽得到的聲音高聲說道:“小婿杜荷,見過……父皇!”
  “好!好啊!”李世民抬手輕拍了拍杜荷的肩膀,連著說了兩個好字,算是真正地確定了他們之間的翁婿關系,不過像是這種原本應該很是喜慶的事情,在今天這種場合,在場所有人的臉上卻都看不到半分的笑意。
  “克明方才已經昏睡過去,你們母子三人,這就進去陪同一會兒吧。”沖著杜楚氏還有杜構杜荷三人擺了擺手,李世民的神情有些落寞,他自己心里也很明白,克明這一睡,怕就是再也難以再清醒過來了。
  愛臣即將離逝,而他李世民雖貴為天子,卻也已是無力回天,只能在此眼睜睜地看著,候著,無奈,無力,不舍與悲傷的情緒不停地在李世民的身上流轉,任誰都能看得出,皇上現在的心情,非常的糟糕。
  聽到李世民的吩咐,杜荷并沒有急著動身前往里臥探看,而是面色沉靜地扭頭向一邊的太醫署令王子和看去。
  “皇上,對于杜大人的病況,微臣還有話說!”幾乎在杜荷向他瞧看過來的同時,王子和從后面的人群中擠身出列,彎身向李世民施禮的同時,高聲回稟道。
  “哦?”李世民的身形一頓,乍然間猛地抬起頭來,雙目緊盯著王子和激聲問道:“莫不是王愛卿已經有了醫治蔡國公的良方?!”
  聽李世民這般一說,前腳剛踏進臥房門檻的杜楚氏與杜構也不由同時停下了腳步,一臉殷切地回身抬頭向王子和這里看來。
  “回皇上話,”扭頭與杜荷對視了一眼,見杜荷面色沉靜,神色之中沉穩有度,自信滿滿,王子和這才再次開聲向李世民稟道:“方才微臣在于小杜公子醫治眼傷之時,聽聞杜公子曾偶得一紙良方,可快速降溫祛熱,微臣以為,若是此方可行的話,或還能為杜大人再爭得一線生機。”
  “只是,”說完,王子和小心地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言下頗有些猶豫地出聲向李世民請示道:“杜公子所言之方,是為‘物理降溫’,微臣之前從未曾有過耳聞,現在也不及找人得以驗證,不知會不會對杜大人造成什么不良的影響,是以……”
  “試!不管是什么方子,只要能為克明爭取到哪怕只有那么一絲一線的生機,也要盡全力去試用!”明白王子和心中的顧慮,李世民直接堅聲說道:“克明的情況王愛卿當是最為清楚,還有什么不良影響會比現在還要來得更為嚴重?”
  “況且,杜荷與克明是為父子,你覺得杜荷會在這種時候,拿出一個沒有一點依據的方子來謀害他的親生父親嗎?”說完,李世民決聲向王子和說道:“王愛卿盡管放心大膽地前去試用,縱使最后真的,真的無力回天,也決不會有人去怪罪于爾等!”
  “是,皇上!”李世民的這句話,算是給王子和吃了一顆定心丸,躬身與李世民一禮之后,就起身帶著藥童還有杜荷一起入了里臥。
  “有勞王大人了,還請王大人務必、務必救回我們家老爺!”在臥房門口處,杜楚氏彎身與王子和就是一個大禮,一直以來沉寂無神的雙目之中也隨時泛出了一絲生氣。這,應該算是他們家老爺還有他們整個杜府上下,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杜夫人放心,不管最后的結果如何,老夫都會竭盡自己所能!”王子和側身讓過,回頭看了杜荷一眼,道:“不過這次,最主要的,還是要看令公子的方子是不是真的能夠見效了。”
  “荷兒!”杜楚氏聞言又一臉急切地扭頭向自己的小兒子看來。
  “娘親放心,”因為曾有過相似的經歷,所以杜荷很明白杜夫人現在心中的苦楚與企盼,見她此時滿是期待地向自己看來,杜荷溫言寬慰道:“孩兒的方子雖然只是個土方,但是在降熱退燒方面卻是很有奇效,孩兒曾不止一次見人用過,絕對不會有什么問題!”
  別的東西杜荷不敢保證,但是對于物理降溫這種后世常用的退燒方法,他卻是還是有著幾分把握的。畢竟在前世,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有時半夜忽然高燒,不及去診所醫治,老爹老媽就沒少用這種方法為自己短時降溫。
  “杜川!”又低聲勸慰了杜夫人幾句之后,知道老爹的病情已是刻不容緩,一秒鐘也不能再耽誤,杜荷挺直身子,一臉嚴肅地高聲向管家杜川吩咐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你在最短的時間內去給我找回整個長安城內最烈的酒水十壇!”
  “是,少爺!”杜川高應一聲,之后轉身就快速地向府門外跑去,知道二少爺現在的吩咐事關他們家老爺的生死,杜川身為府中的老人兒,且又曾多得他們家老的恩寵,自是一點也不敢怠慢。
  “杜荒!”見杜川領命出去,杜荷又扭頭向身邊的杜荒吩咐道:“去其他屋里再挪幾爐炭火過來,全都圍在床榻周圍,確保屋內溫度均衡。”
  “是,少爺!”領命之后,杜荒亦是急匆匆地帶著幾個下人跑了出去。
  “小翠姐!”因為整個杜府的下人之中,杜荷能叫得上名號的,也就只有這么三人,所以,在杜川與杜荒都被指派出去之后,下面的事情,他也就只有招呼這個對他一直都沒有什么好感的丫環小翠了。
  “二少爺叫我小翠就好。”小翠有些受寵若驚地站出身來,微彎著身子低聲說道。
  “勞煩小翠姐去備些干凈的布巾過來,”輕沖其點了點頭,杜荷輕聲吩咐道:“另外,待會杜荒把炭爐帶來之后,記得要把臥房的窗子全部打開,一定要確保屋內的空氣暢通無阻。”
  “是……是二少爺,小翠記下了!”彎身低應了一聲,小翠也快步向屋外走去。
  “剩下的,就要勞煩王大人了,”見所有人全都神情緊張地盯看著自己,杜荷神色淡然地轉身向王子和看來,溫聲說道:“待會兒待家父身上的高熱消退,還要勞煩王署令給開些對癥的湯藥加以調理,能不能讓家父安然地度過今夜,就要仰仗王署令還有各位太醫大人了!”
  “份內之事,老夫自當會竭力而為!”聽到杜荷的鄭重囑托,王子和亦是正色直身,鄭重回復,到了現在,王子和已經沒有辦法再將眼前的這位小公子當作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來看待了。
  因為,沒有哪一個小孩子在面對著今日這般緊張的狀況時,還能保持著一份清醒的頭腦,還能井井有條地向下人安排著種種當為的事務。寵辱不驚,沉著有度,若是易地而處,將自己放在杜荷所處的位置上,王子和自認自己當是不會比杜荷方才所為做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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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4 07:38
第17章 活了(1)

  “這個杜荷,已得其父三分氣勢!”看著杜荷站在那里神情若定、有條不紊地指揮并引導著府里的下人還有王太醫他們去做他想要他們去做的事情,與往日杜如晦在尚書省處理朝政時的神態,已經有了幾分神色。
  李世民緩步退至長孫皇后的身邊,見愛臣后繼有人,不由老懷大慰地輕聲贊道:“看來方才朕決定將城陽指許給他,倒也不失為一樁妙舉!”
  本來,將小女兒許給杜荷這樣的浪蕩紈绔子弟,為了能讓愛臣走得安心,為了了全自己與杜如晦之間這十數年的君臣情誼,李世民雖然無悔,但是對于這次賜婚中被犧牲掉一生幸福的城陽,李世民心中總是多有愧疚。
  雖然這種愧疚在日后的生活之中可以用其他的一些東西來彌補,比如多些賞賜,比如給杜荷安排一些好的差事,等等等等,但是孩子心里面的那些傷痕卻是怎么也彌補不了的。
  這方面的事情,李世民已是多有經歷,例如妹妹常樂,例如長女襄城,沒有一個不是曾心懷怨氣的。不過身為大唐的公主,有些事情就是這樣,是由不得她們的。
  原本,李世民已經做好了承受城陽長大后對自己心懷怨懟的準備,但是現在,在看到杜荷身上所展現出來的行事氣度之后,李世民的心情不由有些好轉。
  “這個杜荷,倒也沒有傳聞中的那么不堪嘛?”李世民心中如是想道:“將城陽許配給他,倒也算不得是虧待和辱沒,說不得日后,城陽那丫頭,還會歡天喜地的回過頭來感謝朕今日這個決定呢?”
  “這個杜荷今日的表現,確是有些不俗,與別家的那些公子少爺比較起來,倒也堪堪配得上城陽,只是,”長孫皇后輕聲附和了一句,之后又有些嗔怪地抬頭看了李世民一眼,道:“只是皇上今日這般舉動,臣妾心中卻是多有怨念。”
  “**里面與杜荷年紀相仿且又面容嬌好才藝雙全的公主不止一個,可是皇上為何偏偏要將年紀尚幼甚至連基本的禮儀都還未學全的城陽給指許出去?”長孫皇后說道:“倒不是臣妾心疼自己的骨肉,只是,臣妾怕城陽日后也會如現在的長樂一樣,人還未嫁,心里就已經對臣妾這個娘親,變得有些冷漠和疏遠了。”
  “宮中年紀合適的公主確是不止一個,”李世民輕拍了拍長孫皇后的小手,重聲說道:“但是皇后的嫡親公主,卻只有城陽一個,也只有將城陽嫁至杜府,朕才不會覺著對克明還有什么虧欠!也只有這樣,克明在走時,才不會有太多的掛念和遺憾。”
  公主雖然都是皇帝的女兒,但是她們親生母妃在**中的地位,卻是也決定著她們在宮里宮外的地位與影響。皇后的嫡親女兒,能同其他名聲不顯的嬪妃所出一樣嗎?
  聽皇上這般言講,長孫皇后適時地閉上嘴巴不再言語。
  事實上,皇上的用意這般明顯,長孫皇后又怎么可能會看不出來?她之所以會有之前那番言語,除了是心中真有些許埋怨之外,多也是想要加重皇上此刻在心中對城陽的愧疚,以期日后城陽還有她的夫君能夠從皇上這里得到更多的恩惠,日子能夠過得更好一些。
  雖然現在的杜府已顯頹勢,但是若想讓一個世家興旺還是慘淡,終歸還不就是皇上一句話的事情?若是杜荷日后稍有才能,再加上其父還有城陽兩人在皇上心中的影響,杜府豈有不再次崛起之理?
  所謂母憑子貴,婦憑夫顯,待杜荷有了一定的權勢與地位,城陽那丫頭,想必也會過得更好更開心一些。
  身為大唐的公主,身為皇后的女兒,像是長樂與城陽她們,注定不會有自己選擇夫婿駙馬的權利與機會,所以,身為她們的母后,長孫皇后能做的,也只是想些辦法,讓他們以后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罷了。
  盼只盼,杜荷那小子能夠爭氣一些,努力一些,便是不能達到其父現在的成就,卻是也莫要諸事平平,才華不顯,讓城陽那丫頭日后會跑到宮里抱怨所嫁非人。
  “那邊好似已然準備齊當,隨朕一同過去看看!”不到一刻的時間,行事最費周張的杜川也急匆匆從府外回來,隨行的下人每人都懷抱著兩壇烈酒,氣喘吁吁。至此,所有的東西都已備齊,眼見著杜荷與王子和他們已經開始往外趕攆女眷,李世民與長孫皇后不由同時抬步上前觀瞧。
  “這是怎么回事兒?”等李世民與長孫皇后趕至門口的時候,臥房的房門已經閉合,看著被杜荷給趕出來的杜楚氏與杜府中的一些丫環,李世民惑聲向杜夫人一行問道。
  “回皇上,”杜楚氏有些忐忑地微彎著身子輕聲回道:“荷兒說為老爺退熱時需要赤身而行,不宜有女眷在內,是以才將我等讓到門外,也不知,也不知荷兒的方子到底能不能湊效,能不能助老爺度過此劫……”
  “姐姐且放寬心,”見杜夫人神色忐忑不安,憂心忡忡,長孫皇后上前輕拉著她的手掌溫聲寬慰道:“荷兒做事沉穩,這種時候當是不會胡鬧,既然他說能成,那就一定會有十成的把握,姐姐只管安心在此候著就是,切莫要急壞了身子。”
  “嗯嗯,皇后娘娘說得是,”聽到長孫皇后的勸說,杜楚氏好似找到了某種依拖,不停地點著腦袋,嘴中喃聲自語道:“荷兒平素雖然頑劣,但是對老爺卻是甚為親近,他絕對不會拿老爺的性命來開玩笑,他一定能夠救回老爺,一定會的,一定……”
  在知道他們家老爺必死的情況下,忽然又讓她看到了一絲活的希望,杜夫人的心境在這般大起大落之間能有如此變化,倒也是可以理解。
  長孫皇后不停地在杜夫人的身邊安慰勸說,而李世民則是雙目緊盯著房門,好似要用目光將房門穿透,好讓他時刻都能看到屋內愛臣的境況,好在第一時間就能確認他的右仆射、他的賢臣摯友,已是脫離險境,性命無憂。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4 07:38
第18章 活了(2)

  臥房里面,氣流通暢,爐火暖暖,溫度在杜荷有意識的控制與調節下,始終都保持在十九到二十二三度左右的溫度,即不太冷,又不太熱,即使將杜如晦身上的衣物全部褪去,亦不會因此而再次加重病情。
  杜如晦現在,已經陷入了深度昏迷的狀態,呼吸微弱,進的氣少,呼的氣多,好似隨時都有斷掉氣息的可能。
  事態緊急,不及與王子和多作客套,杜荷直接吩咐杜川還有杜荒兩個小心地將老爹身上的衣物除去,之后便低頭開始仔細地觀瞧起老爹現在具體的身體狀況來。
  嘴上起滿了虛泡,紫青之中泛著白色兒,臉旁還有整個身體的膚色,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暈紅之色,胸口一起一伏,很是費力地呼吸著屋內略顯清新的空氣。
  杜荷心疼地伸手在老爹的身上探試,僅是挨著表皮,就已讓他有了一種類似被火燒灼的炙熱感覺,體溫怕是早就已經過了四十度的界限,這么高的溫度,別說是肺炎,就是尋常的外傷傷口,怕是也早就已經開始紅腫感染起來。
  真是難為他之前竟還能保持著清醒的頭腦對家人交待后事,尋常人若是燒到四十度,別說已經過了將近一個整夜,就是幾十分鐘的功夫,怕是就已被燒得頭腦迷糊,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差一點的,甚至連昏迷過去的可能都有,更別說思路清晰的與家人,與皇上敘話了。
  驚人的意志!
  除了這個原因,杜荷再也找不出還有別的什么理由,來說明老爹之前為何一直都沒有昏睡昏迷過去的原因。
  堅強的韌性,鋼鐵一般的意志力,再加上他對家人對杜氏一族日后前程的擔憂,這才讓他一直堅持到與李世民見過最后一面之后,才放心安然地昏睡過去。
  想到這里,杜荷的眼圈兒開始變得有些紅潤,心里面亦是不自覺地涌出一絲澀澀的暖意。
  父愛如山,自十幾年前老爹過世之后,他都已經快要忘記被父親關愛的感覺是什么樣的了。沒想到,自己剛到唐朝,現在的老爹就以這樣訣別的方式,又一次地讓自己有了一種想要放聲大哭的感動。
  “老爹,我一定要救活你!”抬手將蘊含在眼中的淚水拭去,低頭看著已是病得不成人形的老爹,杜荷在心里又一次地鄭聲向老爹還有他自己保證道。
  “把布巾還有倒好的酒水拿來!”挽起衣袖,杜荷伸手將杜荒遞來的布巾接過,之后將之全都浸在杜川端遞的酒盆之中,浸透,擰至半干,接著在王子和還有杜川他們幾人的密切注視下,杜荷開始彎下身去,一點點兒的在老爹的身上拭擦。
  脖子、前胸、后背、胳膊、腋下、大腿,還有最后的手心腳心,杜荷擦得很小心,也很仔細,按著順序,從上到下,盡量保證老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有被酒水擦拭到的機會。
  “少爺,”站在杜荷身側,一直端著酒盆的杜川見他們家二少爺拿著冰冷的酒水直接就開始在他們家老爺的身上擦抹,不由有些擔心地小心提醒道:“這些酒水都是方從外面帶回,頗為冷冽,您看咱們是不是先將之溫熱一遍再為老爺擦洗?”
  “不需要!”杜荷手上的動作不停,頭也不回地直接出聲回絕,老爹現在的體溫明顯已經超過四十度,現在最需要的就是用冷些的酒水將他身上過高的溫度隨著酒水的揮發盡快帶走,若是用溫酒擦拭,帶有溫度的濕巾和酒水,只會讓老爹身上的溫度更高。
  不過,面對著這些古人,像是這種再為簡單不過的物理常識,杜荷卻是很難也沒有太多時間去為他們解釋明白,索性也就不再多說,一直以為老爹退燒為第一要務。
  “哦!”杜川碰了一鼻子灰,不過心中并沒有生出任何不滿,仍是一臉積極地為他們家二少爺端舉著近半壇的酒水。
  在杜川的心里,只要能救了他們家老爺,二少爺別說只是不理自己,就是他真個罵自己兩句,打自己兩下,甚至于拿刀在自己身上捅兩個窟窿,杜川也絕對不會有任何怨言。
  見杜川在杜荷這里沒討著好話,心中同時也有疑問的王子和還有杜荒他們也都知趣兒地閉上了嘴巴,以為這是杜荷方子中的隱秘,也就不好再張口相詢,只是在一旁靜靜地候著,候著杜荷的方法起到成效的那一刻。
  見他們如此,杜荷倒也樂得得個清靜,仍是專心致志地為老爹擦拭著身子。
  擦了大約有十分鐘左右的時間,終于將杜如晦全身涂抹了個透遍,感受到老爹身上的體溫漸降,杜荷終是松了口氣,直起身子,換了幾塊干凈布巾,浸透之后又一一在杜如晦的額頭、手腕、還有小腿處各放一條疊放整齊的濕冷布巾進行冷敷,做完這些之后,杜荷整個人才算是徹底放松了下來,這才有時間揮袖擦拭一下額頭的汗水。
  “少爺辛苦了!”杜荒適時地端遞著一杯溫熱的茶水過來,輕聲向他們家少爺問道:“不知道老爺他……?”
  “面上的潮紅已有漸退之象,”相比于杜荒小心地向他們家少爺的詢問,王子和的動作則更為直接一點,見得杜如晦的面色還有膚色經過杜荷這么一會功夫的擦拭,已經有了明顯的改善之態,王子和不免有些激動地上前兩步,直接伸手就為杜如晦診起了脈相。
  “脈相緩而有力,呼吸緩而均勻,熱毒雖未全褪,但身子氣血卻已漸趨平穩,這,這,這……”手指方搭于脈上,不到兩息的時間,王子和就像見了鬼一樣地跳起身來,滿臉不敢置信地扭頭向杜荷看來。
  “杜公子,這,這是真的么?”這也太過神奇了些,一個病危瀕死之人,只是用酒水這么隨意一番擦弄,不到片刻竟已有起死回生之表現,似這般前后生死兩端的脈相,若不是自己親眼得見,王子和必會以為自己仍在睡夢之中。
  “事實擺在眼前,自然是作不得假去,”喝了兩口溫茶,杜荷起身將方才掀開的裘被為老爹蓋上,而后轉過身來淡然地向王子和拱手說道:“家父的高熱漸消,剩下的就要有勞王大人施以妙手,讓家父盡快好轉起來了。”
  “杜公子且放安心,”王子和正色向杜荷保證道:“最是難纏的高熱已被杜公子祛除,若是剩下的這些病患還是不能加以控制,那老夫也就枉為太醫,也就再沒什么顏面茍存于太醫署內了。”
  “少爺,王大人,”杜川這時頗有些緊張地在旁插言:“聽你們話中的意思,老爺他,是不是又好過來了?!”
  “確切地說,”王子和聞言轉過身來,接過杜川的話頭兒,鄭聲說道:“是又活過來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5 07:46
第19章 活了(3)

  “咳!咳咳!”好像是在驗證王子和的論斷,隨著一連串的咳嗽聲起,原本一直昏迷不醒、氣息無多的杜如晦終於再一次地清醒過來,迷蒙之中,杜如晦睜開雙眼,而後竟奇跡般地手撐床面,直接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老爺,老爺!您感覺怎麼樣?是不是身子好了許多?!”管家杜川忙著上前攙扶,神情激動異常,伸出的雙手都在不停地顫抖,雖然老爺大好的事實已經擺在了眼前,但是他卻還是忍不住又一次地向他們家老爺求證了一遍。
  “是杜川啊,”認出站在床榻旁扶著自己的管家,杜如晦張了張嘴,虛聲說道:“渴,老夫口渴得厲害,杜川,快去給老夫端些茶水過來!”
  “誒!誒!”聽他們家老爺的話語,聲音雖虛,可是已經明顯感覺有了幾分底氣,杜川欣喜地連著應了兩聲,高聲向他們家老爺說道:“老爺放心,知道老爺醒來會有口渴之態,所以二少爺吩咐備了三整壺溫茶,足夠為老爺止渴!”
  說著,杜川接過杜荒上的茶碗兒,小心地向他們家老爺嘴邊遞飲。
  被人這般喂著,好似感覺有些麻煩,杜如晦眉頭微皺,說了句我自己來後一把奪過杜川手中的茶碗兒,仰脖就是一陣暢飲。
  “看來杜僕射身子恢復的情況,比之前預想的還要好上許多!”見此情景,一直在邊上觀察著杜如晦恢復情況的王子和與杜荷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面上都露出了一絲開懷的笑意。
  高熱消褪,氣力歸身,而且身子也開始能夠感受到饑渴之需,雖然肺上的病根兒未除,但是瀕死的癥狀卻已得到十足的緩解,今夜這一道關卡,杜僕射算是安然地度過了。
  “原來是王署令!”一碗溫茶下肚,口中的乾渴暫止,杜如晦這才有暇扭頭向榻圍觀瞧,見除了府上的幾個下人之外,只有王子和還有幼子杜荷在側,又感覺到自己現在的身子輕便,頭腦清明,再不復之前昏沉欲死之態,知道定是自己的病情了有好轉,欣喜之余,杜如晦很自然地就把所有的功勞全都歸結到了屋內最有可能的王子和這位太醫署令的身上。
  “有勞王署令了!”將茶碗交由杜川,杜如晦誠摯地拱手向王子和說道:“活命之恩,如同再造,克明感激不盡,也必銘記於心!”
  “杜大人言重了,醫病救人,本就是為醫者的本份,當不得杜大人如此!”王子和面色有些臊紅地彎身回禮,道:“再者,杜大人之所以會有所好轉,由死得活,實是多虧了貴府二公子的一紙良方,為杜大人退了身上的熱毒,不然的話,下官亦是無能為力。”
  “荷兒?”杜如晦聞言,扭頭看了身邊的杜荷一眼,不由搖頭失笑,道:“王署令說笑了,犬子從未學過歧黃之術,又哪里會有為杜某瞧病之能?”
  自己的兒子,杜如晦自是深有瞭解,吃喝玩樂或還可以,但是若說他有行醫診病之能,而且更是醫好了自己身上的病患,使自己得以活命,杜如晦卻是萬萬不信的。
  先不說自己的病情有多麼嚴重,便是用瀕死或是彌留來形容亦不為過,就說杜荷,一不曾看過醫書,二不曾拜過先生,三更是不識得一顆草藥,就這樣一個與醫道毫無關聯之人,又怎麼可能會治得好自己身上的頑疾?
  “老爺,是真的!”杜荒大著膽子在旁插言,為他們家二少爺正名道:“確是二少爺尋了一個退熱的方子,這才讓老爺這麼快醒轉過來!”
  “真的?”見府裏的下人也是如此說講,杜如晦不由滿是猶疑地扭頭向杜荷看來,再次向杜荷本人問道:“荷兒,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沒有他們說得那般玄乎,”杜荷再為老爹倒了一杯溫茶遞上,輕聲說道:“孩兒只是碰巧知道一個祛熱的土方,除了祛熱之外,便是再無其也功用,所以,爹的病情能有所好轉,主要還是王署令功勞。”
  “小公子過謙了,”王子和接聲說道:“祛熱的方子雖多,但是能有小公子這般奇效的,老夫卻是從未有過耳聞,今次若非有小公子的這個方子在,說句不敬的話,老夫人就是使上渾身解數,到最後,怕也是無力回天,救不會杜僕射的性命。”
  說起這個,王子和的面上不由又顯出幾分愧色,沒想到原本就已被他們太醫署認定不治的病患又會忽然好轉,沒想到他們太醫署十數個行醫幾十年的老太醫,卻還不及小杜公子手中一個祛熱的土方。
  所以,在為杜如晦身子好轉歡喜的同時,王子和的心裏又覺著有些不是滋味。
  “這麼說,”接過兒子遞來的茶水,杜如晦抬頭凝視著杜荷,輕聲說道:“真是我兒救了老夫?”
  “說不上是救,只是不想爹你有事,所以才決定要拼上一拼。”在老爹的面前,自然不能說得猶如死馬當作活馬醫那般直白,杜荷很是委婉簡述了一下之前的狀況,接聲說道:“爹的身子雖然見輕,但是病根仍在,日後仍需慢藥調理,所以現在,爹還是快些躺下,多多休息一陣為好。”
  “至於其他的一些事情,”說著,杜荷扭頭朝著房門方向看了一些,輕聲說道:“有孩兒還有大哥在,不勞爹多費心思。”
  有老爹在,整個杜府就算是有了主心骨,縱使老爹現在不能下榻,不能主事,但是只要人還在,那就是一種像征,杜府就算不得沒落,自然也就不會再有人敢欺上門來。
  “嗯!”看到兒子如今變得這般懂事,杜如晦滿懷欣慰地輕點了點頭,依言再次平身躺下,心神放鬆之間,不一會兒的功夫,就再一次地睡入夢中。
  “少爺,”見他們家老爺再次安穩睡下,杜川輕身上前,小心地向杜荷提醒道:“皇上,皇后娘娘還有夫人他們全都在外面候著那,您看咱們是不是先出去跟他們知會一聲,把老爺好轉的消息告知他們,免得他們仍是憂心不已?”
  “那是自然。”伸手為老爹掖蓋好裘被之後,杜荷輕站起身,抬手稍微整理了下身上的衣物之後,遂與王子和一起,抬步向臥室房門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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