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絝 作者:柳一條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9-28 20:5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9433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0 12:10
第21章 入院考核(4)

  高仁老夫子做起事來,跟他說話時的態度一樣,簡單,直接,不拐彎抹角。
  陶儼與杜荷前腳方到甲子學堂不久,甚至連屁股都還未曾坐熱,高老夫子便手捧著幾張書卷後腳跟了過來。
  再一次確認了杜荷的選擇之後,沒有一點廢話,直接從三份書卷中抽出一份由交杜荷,並親自監看著杜荷在學堂裏答起了題目。
  至於陶儼,縱是不遭老夫子待見,卻也沒有被高仁給攆出學堂,畢竟院規在那放著,院試之時,不管考生多寡,都必須要有兩名或以上的夫子在旁監看,以防有徇私或舞弊之舉發生。
  而陶儼,顯然也知道這個規矩,所以壓根也就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在殷勤地為老夫子搬了一張座椅之後,他自己在在杜荷的側旁坐下,眼巴巴地看著杜荷審視試卷上的題目,迫切地想要知道這小子到底能夠做出幾題。
  “農為國本,農富則國強,論如何富農,如何強國?”好大的題目,看到第一道題,杜荷便使勁兒地巴咂了兩下嘴,只是一個小小的入學考試而已,有必要整得這般上綱上線麼?如何富農,如何強國?這應該是皇上還有負責農事的那些朝廷官員該去操心的事情好不好?
  再看下個:“如何治貪,如何防賄?”
  再看下下一個:“突厥敗後,大唐下一個對手會是哪個?”
  第四個:“科舉利弊,最可能禍亂朝綱者,世家門閥還是寒門子弟?”
  第五個:“……”
  杜荷覺得自己有點蛋疼,第五題甚至連看都沒看上一眼,不愧是上等入院測試,每道題目幾乎都是讓人那麼地,無從也不敢輕易下手。
  就這樣的題目,動不動就關系著國家大事,別說是他們這些只有十幾歲的小年輕,縱使老爹他們那樣的肱骨老臣,怕是也不能或是不敢盡數答出,稍有不甚,那就有可能會落一個妄議朝政、不尊主上的罪名。
  雖然不知道這家書院的院主有多麼地神通廣大,能夠直接以這種題目示人,但是他杜荷,卻是萬萬不敢輕易下筆作答的,即使有些問題他也確是能說上兩句。
  安全第一,還是老老實實地做幾道數學題,糊弄過去也就算了,所以,心中有了計較之後,杜荷直便將前面的五題忽略不計,把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下面的五道算術題上。
  “說夫子不知井深,以繩測井,繩折三測,井外餘繩三尺;繩折四測,井外餘繩一尺,問井深及繩長?”
  “今有出門望九堤,堤有九木,木有九枝,枝有九巢,巢有九禽,禽有九毛,毛有九叉,問各幾何?”
  “今有物不知其數,三三數之剩二,五五數之剩三,七七數之剩二,問物幾何?”
  既然三題就能通過,所以對於試卷上的五道數學題,杜荷也只認真瞧看了三前道,畢竟只為入學而已,多做無益,又何必非要出那個風頭?
  看了第一題,杜荷想都不想,直接在旁邊的草紙上列出一個一元一次的方程式來,三下五除二地將結果算出,鄭重填上:“井深五尺,繩長二十四尺。”
  寫完之後,在兩位老夫子的注視下,杜荷又快速醮墨,將草紙上所列方程以墨塗黑,直至一片模糊再看不出一點痕跡為止。消滅證據,免得之後被人問起,解釋起來會有太多的麻煩。
  見杜荷此舉,高仁的眉頭微皺,不過卻也沒有多言,而另一邊的陶儼,則是一臉地著急可惜,原還想著多看一會,企及著能從那幾個奇怪的字元中找出杜荷這麼快算出答案的原因所在,不想這個小二實在是太過狡猾,在自己還沒有將其中的字元全部記下的時候,就已經高舉筆墨來了個徹底的毀屍滅跡。
  若不是懾于一旁高老夫子在側,陶儼說不準早就已經開始破聲喝斥並出手將那張草紙給搶奪過來了。
  至於第二題,無非就是幾個九相乘而已,杜荷甚至都沒有在紙上演算,直接就提起筆來,邊心算邊在卷上答道:“有木八十一,枝七百二十九,巢六千五百六十一,禽有五萬九千零四十九,毛有五十三萬一千一百四十一,叉有四百七十八萬兩千九百六十九。”
  “嗯?”高仁與陶儼全都瞪大了雙眼,見杜荷甚至連想都不想一下地直接在試卷上寫出最終答案,且每一個亦都是正確無誤,與他們手中所掌握著的答案沒有一絲偏差,兩位夫子不由同時抬頭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一絲不小的驚異。
  若是說第一題杜荷還算得稍有痕跡可尋的話,那這一題可就不免有些天馬行空,讓人覺著驚詫了。
  倒不是說這一題會比前一題難,事實上這第二題當算得上是這五道術算題中最沒有懸念最為簡單的一道,但是若是想要將其正確算出,卻遠非一時半會兒之事,不說旁人,就說他們院主韋隘,在初次算出這道題目時,也用了將近一刻的時間,遠沒有眼前這個杜荷算得這般輕松自在。
  難道這小子真的是個天才?高仁又一次地仔細打量了杜荷一眼,心想這個天才是不是太小了點兒?
  等到杜荷開始做第三題時,高仁與陶儼已經基本上接受了杜荷是為術算天才的事實,所以對他再一次快速寫出答案的舉動,也開始變得有些麻木起來。
  不過這一次,與前面兩題稍有些不同,在杜荷一筆寫出正確答案之後,隨後又在題目後面的空白處,似又即興提了一首詩句。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樹梅花甘一枝,
  七子團圓正半月,
  除百零五便得知。”
  看上去像是解題的方法,但是卻怎麼也瞧不出其中所蘊藏著的奧妙來,看著這首幾乎都是數字組成的詩句,高仁與陶儼不由再一次地凝起了眉頭。
  這個倒不是杜荷故弄玄虛賣弄詩詞,事實上這個類型的題目,杜荷前世高中的時候曾經見過,而最佳的解題方法,據說就是從明朝時一個名叫程大位的大數學家所寫的這首詩中得來,所以,在隨手寫出答案的同時,杜荷也就將這首詩給順帶地寫了下來,省得事後會有夫子挑理,說他杜某人做起題來連個過程都沒寫明白。
  至於這首術算詩唐朝的這些夫子能不能看得明白,那就不在杜荷的考慮範圍之內了,對他來說,只要能夠順利通過此次院試,那也就萬事OK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0 12:11
第22章 入院乙辰

  “就不再考慮一下了?三道題中,若是有一道出了紕漏,那你這入院試,可就是要等到明年了?”
  見杜荷做完三題之後便擱筆停墨,低頭將卷上的字墨吹幹之後,雙手恭敬地將試卷拿起遞至自己的面前,高仁的眉頭不由微微皺起,不由出聲提醒,明明還有餘力,為何不一氣完成?
  “多謝夫子提醒,”杜荷躬身回道:“不過學生愚鈍,能做出三題已是極限,後兩題實是有心無力,再無辦法。”
  “嗯!”輕點了點頭,伸手將試卷接過,高仁再看向杜荷的眼神開始變得多少有些不善。
  恃才傲物,小富即安,行事不盡全力,小小年紀卻沒有半點鋒芒,同旁邊的陶儼一樣,都是一個懶憊散慢沒有半點上進之心的頑劣之人,不足以教。
  不愧是教了一輩子書的老夫子,第一次接觸,幾番言行之間,就已徹底地看透了杜荷的本質,看出他來書院,混日子的可能居多,與他老爹當年在學院勤奮爭先鋒芒畢露之勢,實不可同日而語。
  “夫子,”見高老夫子將試卷收起,卻沒有一點想要出聲將杜荷收下的意思,深知老夫子秉性的陶儼不由得在一邊出聲為杜荷說起了好話:“杜荷雖只做出三道題目,但卻是在三題皆中,已經算是不可多得之才,依學生之見,便是將之歸入甲等也不為過,不知夫子意下如何?”
  “甲等?”冷哼了一聲,沒有理會陶儼的話語,高仁直接低頭向杜荷看來,淡聲道:“十過其三,院試已算通過,至今日始,你便可在我寒山書院修習課業。”
  “見你正值舞勺之年,依院規當在乙院就讀,”高仁道:“至於是在乙子、乙丑、乙寅、乙卯還是乙辰,僅憑你方才所做幾道試題,尚不能定論,老夫還要再作一番考較,不知你意下如何?”
  “請先生賜教!”既然入院已成定論,所以對于高老夫子下面的測試,杜荷表示毫無壓力,大不了也就是被分進未等班級,只要不被趕出書院也就是了。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為!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見杜荷沒有拒絕,高仁直接吟出幾句看似順口溜兒的詩句來,看著杜荷,淡聲問道:“可知這兩句出於何處?是為何意?未盡之處,可能續接?”
  “唔?”杜荷覺得自己有些頭大,相鼠是什麼玩藝兒?老鼠嗎?怎麼聽上去像是老夫子在拐著彎地嘲諷自己?
  “學生不知!”既然想不出來,杜荷便索性厚著臉皮直接承認。
  “那,”高老夫子微不可察地輕搖了搖頭,接聲再次問道:“何為仁?如何為仁?”
  “學生不知!”
  “靜言庸違,象恭滔天。是為何意?”
  “學生不知!”
  一問一答之間,高仁的眉頭越皺越緊,而陶儼則在一旁急得汗流浹背,先《詩經》,後《論語》,再《尚書》,問一個不知,問一個不知,這孩子不是在故意拿老夫子逗樂的吧?杜克明的兒子,怎麼可能會連這些基本的學識都不清明?
  “賢者在位,能者在職。是為何意?”不知不覺之間,高仁已是被磨的沒有太多耐性,開始撿一些最為簡單的東西考較,他也想看看,這小子到底會無知到哪種地步?
  “這個,學生知曉,”可能是覺著有點不好意思,等高老夫子問到《孟子》中的這句話時,杜荷終是開始有了一點反應,道:“人在其位,各司其職,有才有德之人,當居於高位。”
  “何為中庸?”
  “中者,無過無不及之名也。庸,平常也。”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其後當如何?”
  “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嗯,”到此,高仁已是再無心思繼續,對杜荷胸中的那點學識,已是摸了個七七八八,除經算一道外,其他皆是一無是處,若非其年齡界限,高仁真想直接將其分到丙等學堂,讓其跟著那些垂髫童子再固基礎。
  “乙辰學堂尚有餘位,日後你就暫在乙辰修習學業!”說完這些,沒再理會屋中兩人的反應,高仁便直接拿起試卷,出了甲子學堂。
  “謝老夫子!”杜荷神情不變地躬身目送高仁出得教室,而後,不緊不慢沒事兒人似地將書桌上方剩下的草紙一點點地撕碎,以防陶儼他們會從那些濃墨中再看出點什麼來。
  “你這個臭小子,很好玩兒是吧?”見高老夫子真切走遠,一直在一喧拘束著性子的陶儼伸手就是一個巴掌,拍著杜荷的腦門兒道:“現在滿意了吧?乙辰學堂,乙等書院之中,最差的一個學堂,裏面的學生沒有一個能讓夫子省心,老夫真想替你爹狠揍你一頓!”
  “這又不能全怪小侄,”杜荷側身躲開,一臉委屈道:“誰能想到通過測試之後,高夫子竟還有一番考較?能夠答出後面幾個問題,就已是不幸中之萬幸了!方才小侄心中還在擔憂,若是一題也不能答上,到最後該如何收場呢?”
  “答出後面三題,你覺得很有光彩是不是?”陶儼忍不住抬手又一個巴掌,道:“那是老夫子為了顧及你的顏面,才故意問了三道連小孩子都能答出的問題,若是連這些你都不能答出,那你也就別想再進寒山書院了!”
  “呃?”方才還因答出了幾道古題而有些洋洋自得的杜荷,開始變得有些臉紅。
  “這麼說,你方才不是在故意藏拙敷衍,而是你真的就不知夫子所言為何物?”見杜荷神情不似作偽,這回倒是輪到陶儼有些意外了:“你爹平時是如何管教的?怎麼會連最基本的一些學識都不曾教導於你?”
  “家父平素朝事繁忙,而小侄又天生一副頑劣秉性,所以在長安時,也就顯得貪玩了些……”
  “長安多紈絝,倒也不算奇怪,不過杜荷這個名字,怎麼感覺這麼耳熟?”隨聲叨念了兩句,似想到了什麼,陶儼不由向後退了兩步,一臉誇張與不可置信地看著杜荷,高聲道:“二啊,你小子,不會就是名滿長安的‘長安四害’之一吧?”
  “呃……”見陶儼防賊一樣地看著自己,杜荷的腦袋上面瞬間爬滿了黑線。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1 19:18
第23章 入院乙辰(2)

  院試通過,接下來的事情就相對簡單了許多,盡管高仁老夫子對杜荷這個偏科偏得相當徹底的學生沒有半點好感,但是卻還是一絲不拘地依著院規提前為杜荷疏通了入院所需的所有關節。
  在陶儼這個本地夫子的帶領下,什麼交學費,領學牌,入學堂之類的事情幾乎都是一蹴而就,只用了極短的時間,杜荷就來到了乙辰學堂陳則陳先生的跟前,聆聽著這個類似于班主任陳老師的安排與教導。
  聽了陶儼的介紹,負責乙辰學堂的夫子陳則不免有些怪異地打量了看上去老實本份的杜荷一眼。
  過上等院試,卻被分到他們乙辰學堂,這怕是寒山書院這十幾年來最讓人意外的一件事情了吧?是這個杜荷得罪了高老夫子,還是他本身就有什麼問題,不然的話,這種好事怎麼會輪到他們乙辰學堂?
  要知道,自大唐立國以來,這短短的十幾年中,雖然通過上等院試的學子極少,但是卻也不是完全沒有,已經出得院門走向仕途或是其他行當的且不去提,就說兩年前的那個上官雲鷹,入院時年方十一,比眼前的這個杜荷還要小上兩歲。
  一樣的上等院試,一樣的順利通過,若是陳則記得不錯,當時那個上官雲鷹,好似直接就被院主看重,破例將之列入甲院甲子學堂之內,直到現在,在學院裏面都還是風光無限,同齡之中,少有學子能夠掠其鋒芒。
  陳則實在是很好奇,為什麼同樣的上等院試,同樣的少而有學之類的天才人物,人上官雲鷹就像是寶貝疙瘩一樣地被人給供進了甲子學堂,而眼前的這個杜荷,卻像是後娘養的一樣,直接被扔到了他們乙辰學堂來?
  乙辰學堂是個什麼情況,沒有人會比陳則更為清明,倒不是說裏面的學子皆是愚笨少學之人,事實上,能夠通過院試進入寒山書院的學子,少有愚鈍閉竅之人,但是與子、丑、寅、卯其他四個學堂相較,乙辰學堂所收錄的學子,卻絕對是整個乙院之中最為頑劣難教、懶散不堪之人。
  只是,乙辰學堂所收錄的學子,一般都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詳細考量,數名夫子的同時提名,這才從前面的子、丑、寅、卯四個學堂之中逐一刷減而出,像是杜荷這樣,一入院就被錄入的學子,還真是少見。
  很顯然,定是陶儼夫子在為自己介紹時故意略去了其他一些事端,不過,陳則倒也沒有那麼大的好奇心去刨根問底,是狐貍,總有露出自己尾巴的那一天,反正已經是自己學堂上的學子,日後有的是時間去瞭解。
  “既然是高老夫子的安排,小弟自是沒有什麼異議,”陳則低頭打量了杜荷一眼,開聲向旁邊的陶儼說道:“只是乙辰的學子性子如何,陶兄當也知曉,俱是一些大家門戶的紈絝子弟,身上的毛病多如牛毛,少有讓人省心之輩,就怕這位杜荷賢侄會受其影響而不能安心學業。”
  “這些都是無妨,就當是對他的另外一番考驗,相信這小子都能應付。”陶儼憋著笑意隨聲敷衍,若是讓陳則知曉,眼前這個貌似老實本份的學生,就是長安城內鼎鼎有名的‘長安四害’之一,不知道他會不會反過來擔心他乙辰學堂的那幫學子?
  畢竟,與杜荷之前在長安的那些作為相較起來,乙辰的那些孩子,已經都能夠稱得上是乖巧聽話的典範與楷模了。
  “如此,老夫這就去為杜賢侄按排座次,”說著,陳則站起身來,看了杜荷一眼,朗聲說道:“至此以後,賢侄就在咱們乙辰安心學業吧!”
  “有勞先生!”杜荷躬身應對,之後便隨著陳則一起,向乙辰學堂走去。
  “初來乍到,記得安份一些!”陶儼在後面小聲交待:“雖然學院輕易不會趕學子出門,但是卻也不是從來沒有,記得莫要丟了你爹丟了你杜氏的臉面!”
  “伯父且放安心,”見陶儼並沒有嫌惡自己以前在長安的那些惡劣名聲,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細心交待關心著自己,對這個身形微胖的伯父,杜荷不免泛起不少的好感,敬聲回道:“長安的杜荷已死,小侄現在,只是遵父心意,安心學業的普通學子而已,斷是不會主動去招惹事端。”
  “嗯,希望賢侄真能如此。”輕點了點頭,陶儼的心下稍安,因為下面的事情歸為陳則接管,陶儼不好再接著跟隨,所以交待了杜荷兩句,又與陳則拱了拱手之後,陶儼便轉身離開。
  至於杜荒,自他們家少爺過了院試之後,便一直貼身跟隨,滿是崇拜地看著他們家少爺,雖然乙辰學堂的名聲不好,但是再怎麼那也是寒山書院的學堂。
  在杜荒看來,就憑少爺胸中的那點學識,這次能夠順利進入這個在整個京兆都極有名望的寒山書院,本身就已是一件極了不得的壯舉了,相信老爺夫人知道後,也定會心中歡喜。
  作為少爺身邊的伴讀,能夠有機會同少爺一起在寒山書院聽授書院先生授業,對杜荒本人來說,也是一個極為難得的機會。
  倒不是說書院的先生就一定會比老爺請回府上的那些名士更為高明,而是就杜荒這樣的書僮身份來說,到了書院,先生授課時不允學生走動,少了那些端茶遞水,研墨扇風之類的侍候,杜荒也就會有更多的時間去聆聽,去記誦。
  早在臨來書院之前,杜荒就已從杜傷少爺的口中得知,雖然書院並不限制學子身邊有僕從或是書僮跟隨,但是每個僕從或是書僮入院,都必須交上與學子入院所需等額的學資方可。
  縱使寒山書院的學資不多,可是每年所需,再怎麼卻也要比他杜荒在府中每年所領的例錢要高上許多,杜傷少爺之前,不就是因為這每年十餘貫的學資,才不得不將身邊的書僮給留在府中的麼?
  所以,與其說是過來侍候陪同少爺讀書,倒不如說是少爺給了自己一個可以自主學業的機會,所以,對他們家二少爺之前連想都不想地就直接為自己交了足額學資的舉動,杜荒心中亦是多有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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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0-31 19:19
第24章 同窗

  一間教室,除了後面一個半隔間裏的少數的幾個小書僮,前面寬敞明亮足可擺下數十張桌椅的學堂裏面,包括新來的杜荷,總共也就只有十四個年齡在十到十五歲之間的半大孩子在無精打彩地聽著講堂上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夫子在搖頭晃腦地講著課業。
  杜荷坐在最後,聽著上面夫子頗有韻調的朗誦聲,免不了的也開始有些昏昏欲睡。
  “顏淵問仁。子曰: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為仁由己,而由人乎哉?”夫子半瞇著雙眼,一乎陶醉之態,接聲道:“顏淵曰:請問其目。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顏淵曰:回雖不敏,請事斯語矣。”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聽上去好熟悉,”杜荷費力地抬起眼皮朝著上面的夫子瞧看了一眼,見老夫子已經完全陶醉在他所讀誦的《論語》裏面,杜荷再也忍之不住地,將手中的書冊直接往自己頭上一埋,就這樣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起來。
  “果然是孺子不可教也!”見杜荷在上課的第一天就開始無視師長,直接在課堂上肆意睡眠,特意過來查看其秉性的高仁夫子不由就是一聲冷哼,對自己之前將杜荷錄入乙辰的決定,再沒有任何覺得不妥之處。
  根基不穩,可以勤來補拙,總有能夠趕上的一天,可是瞧瞧眼前的杜荷,還有乙辰學堂中的大半學子,有哪一個是在認真聽從夫子講解?所不同的就是他們沒有像杜荷那般,直接趴在桌上大睡而已。
  對於這種不尊師重道,沒有半點兒上進奮進之心的懶散學生,哪怕是有再高的天份與才能,高仁也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的臉色。
  不過為了顧存學堂中正在授課夫子的顏面,高仁並沒有直接破門而入,對著杜荷還有其他幾位學子耳提面命大加訓導,高仁只是將這些事,這幾人記在心裏之後,便輕甩了下衣袖,竟直離開乙辰學堂所在的院落。
  隨著高仁夫子的離開,方才還在鼻耳觀心,裝作一本正經正在細心聆聽夫子講學的幾個學生,幾乎同時長呼了口氣,接著,亦是全身沒了骨頭一般,直接趴倒在面前的桌面之上,提筆亂畫者有,聊天打屁者有,補充睡眠者有,觀看雜書甚至春宮者,亦有。
  少數幾個精神不錯的小傢伙也開始賊頭賊腦地左顧右盼,相互之間扔著紙條玩鬧,其中坐在杜荷前面的一位,對後面這位新來的同窗似頗為好奇,甚至不止一次地扔來紙條試探,奈何杜荷以書掩頭,且又睡得深沉,並沒有予以回應。
  “懷遠,這小子什麼來頭?”回頭瞄了睡得正香的杜荷一眼,許佑山抬手碰了碰旁邊好友,輕聲道:“剛過來就把高仁這個老小了給引了過來,沒有一點防備之心,竟還敢在高仁的眼皮底下睡覺,看來日後他在書院的日子怕就有些難過了。”
  “管他那般許多,”姚懷遠換了個姿勢,讓自己趴得更舒服一些,嘴裏面頗為含糊地淡聲說道:“能到乙辰來的,又有哪個有好日子過了?關心他,倒還不如想想兩個月後的學院大考該如何通過呢?”
  “我們家老爺子可說了,”姚懷遠沒精打彩地開聲說道:“若是兩個月後,本公子還是不能擺脫這個所謂的乙辰學堂,他就打斷本公子的狗腿,嘖嘖嘖,你聽聽,這像是親爹該說的話麼?”
  “這倒也可以理解,”許佑山有些幸災樂禍,道:“誰讓你們家老爺子是咱們杜陵縣的縣丞,那都是要臉面的人,對你這個獨子,自然是要要求得嚴格一些。”
  “相比之下,我們家老爺子可就寬松得多了,”許佑山自嘲道:“知道他是怎麼對我說的嗎?”
  “老子不求你成績多好,只要你在書院裏給老子多結識幾個權貴子弟,將來能夠在生意上多幫襯老子一把就成。”許佑山也無力地趴在桌上,道:“聽聽,覺得這也像是親爹該說的話麼?”
  “我們兄弟三人,大哥二哥全都被他派往外地經商,成了某個酒樓或是客棧的掌櫃,至於我,”許佑山道:“若不是為了巴結像你小子這樣的權貴,怕是也不會有什麼機會在這書院之內躲幾年的清閑。既然日後免不了要去經商,又何必再去費心勞神的去讀什麼詩書?不是在給自己找罪受麼?”
  “算了,這種事情,多說無益,”輕搖了搖頭,許佑山回頭瞅了瞅仍在夢中的杜荷一眼,道:“還是說說這個杜荷吧,若是本少爺記得不錯,甲院、乙院中能帶得起書僮的公子少爺總共也就那麼幾個,可是這個杜荷卻面生得緊,你說,他不會是新近入院的吧?”
  雖然很是反感他們家老爺子送自己進書院讀書的目的,但是許佑山卻還是沒有真個違了老爺子的吩咐,這兩年在書院之中,真正的權貴少爺雖然沒有結交上太多,但是卻也全都混了個臉熟,不管是甲院還是乙院,凡是家中稍有些背景的學生,許佑山幾乎全都認識,所以,乍然間見到杜荷這種能帶得起書僮讀書的陌生公子,不免有些奇怪。
  “杜荷?”聽到許佑山提起這個名字,姚懷遠神色一愣,突然直起身來,一掃方才的懶散之態,定定地看著許佑山道:“你說新來的那個姓杜?”
  “是啊,”許佑山有些受不了地看了姚懷遠一眼,道:“方才陳則帶他過來時,不是有過介紹麼,怎麼,你沒聽到?”
  “昨夜老爺子還跟本公子提起,”沒有理會許佑山的調侃,姚懷遠低聲說道:“說是前右僕射杜如晦辭官歸鄉,身邊跟了一個年歲與本公子相仿的幼子,極有可能會入寒山書院,還特別讓本公子留意一下,免得到時會起了什麼沖突,惹了什麼禍事。”
  “若是本公子沒有記錯的話,”稍頓了一下,姚懷遠回頭瞧看了杜荷一眼,道:“杜如晦的那個幼子,好像就是什麼杜荷。”
  “真的?!”許佑山張了張嘴,正準備再說些什麼,突然一個紙團從前面落到他們二人的書桌上面。
  看了看紙團飛來的方向,許佑山不由得微縮了縮脖子,伸手將紙團打開,只見上面寫著:“給老子閉嘴,莫擾了老子清靜!”
  “宋青山?”兩人對視一眼,見宋禮正安穩地趴在前面的桌上大睡,不由得齊齊將嘴巴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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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 23:03
第25章 同窗(2)

  “少爺!少爺!”隱隱地聽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杜荷緩緩地從沉睡中蘇醒過來,迷蒙之中見杜荒站在自己的身邊,正在不停地輕聲喚著,杜荷輕嗯了一聲,坐直了身子,看了下四周,除了自己與杜荒外已是空無一人,不由輕聲問道:“下課了?”
  “嗯,”杜荒點頭回道:“時近午時,夫子還有少爺的那些同窗,都已走了多時。”
  “怎麼樣,”杜荷站起身來,任由杜荒彎身為自己收拾著桌上的書冊筆墨,伸著懶腰向杜荒問道:“在學堂裏憋了近一個時辰,聽著老夫子在講堂上陰陽頓挫地講著課業,感覺可還習慣?”
  “回少爺話,”麻利地將東西收拾齊整,杜荒恭聲回道:“對小人來說,再沒有什麼差事會比陪少爺讀書還要輕松自在了,多謝少爺肯給小人這個機會。”
  “敏而好學,再加上你天生一副好記性,確是一塊讀書的料子。”示意杜荒將書冊收好帶上,杜荷抬步出門,輕聲說道:“本少爺的身邊不要無能之輩,給你兩年的時間,如果兩年後你沒有學出一個什麼名堂的話,我不介意再重新挑一個更機靈的人過來身邊侍候。”
  “是,少爺,小人記下了。”並沒有覺得他們家少爺是在玩笑,所以杜荒很是鄭重地彎身輕應了一聲:“小人定不負少爺一番苦心栽培。”
  “嗯,如此那是最好。”輕點了點頭,杜荷特意回頭看了杜荒一眼,道:“你現在是本少爺的人,將來可能一輩子都要隨在本少爺身邊,我可不希望我的心腹之人,是一個胸無點墨,只知道耍一些小聰明的草包。”
  說完,不待杜荒反應,杜荷便大跨步出了乙辰學堂的院門,杜荒隨後急步趕上。
  現在時近正午,艷陽高照,書院裏除了少數一些外地過來需要留宿的學子沒有回家之外,其餘的已有大半都不見了蹤影,整個乙院並排的五處院落,看上去空蕩一片。
  “讓你打聽的事可都打聽清楚了?”走了兩步,想起進入乙辰學堂之前對杜荒的吩咐,杜荷不由輕聲問起。
  “回少爺話,”聽到杜荷問話,杜荒爭趕兩步,隨上他們家少爺的步伐,輕聲回道:“乙辰學堂的情況,小已經摸了個大概。”
  “因為辰字學堂之中的所有學子,都是從子、丑、寅、卯四個學堂刷洗出來,要麼是資質不足,要麼是頑劣不堪,皆是一些桀驁不訓之輩,所以負責辰字學堂的授業夫子,平素不管是授業還是問答,也大多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學子行事不太逾越,一般也都能得過且過。”
  “就好比今日,”說著,杜荒小心地抬頭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道:“夫子在上面講著課業,少爺還有其他幾位同窗要麼呼呼大睡,要麼低聲私語,而夫子,甚至連看都不看一眼,仍是自顧自地在上面講著他該講的課業,直至課時完結。”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事實上在知道寒山書院的學生分配規則之後,對於乙辰學堂的大至狀況,杜荷就已有所預料,就知道這個乙辰學堂定是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所在,所以在知道自己被分到這種班級的時候,杜荷甚至還有幾分慶幸。
  “還有,”杜荒接聲說道:“夫子授課時,高老夫子似有過來的痕跡,那一刻,整個學堂的學子,除了少爺已經熟睡沒有察覺之外,其餘同窗都難得地老實了一會兒。”
  “嗯。”杜荷不以為意地輕應了一聲,低頭示意杜荒接著言講。
  “至於少爺的那十幾個同窗,”杜荒道:“除了宋禮、許佑山還有姚懷遠他們三人外,其餘都是尋常家戶,最多也就是家中稍有些閑錢而已,並沒有什麼值得注意之處。”
  “宋禮,許佑山,姚懷遠?”杜荷一個一個地念叨了一遍,隨意向杜荒問道:“後面隔間裏的另外三個書僮,就是他們三個所帶吧?”
  “回少爺話,”杜荒回道:“是。”
  “嗯,”微點著頭,杜荷的神色不變,邊向前走,邊向杜荒說道:“說說他們三人都是什麼來頭?”
  “是,少爺。”應了一聲,杜荒正色開聲回道:“許佑山,為人活絡、機敏,善與人結交,是杜陵巨賈許德財之子,祖傳釀酒秘術,家中所產‘醉三鄉’在整個京兆尹都小有名氣。”
  “姚懷遠,”見他們家少爺並沒有太多的表示,杜荒接聲說起下一個:“是杜陵縣縣丞姚成林之子,為人懶散,不喜讀書,因為一直通不過每年乙院的晉升大考,已在乙辰學堂呆了兩年。”
  “至於那個宋禮宋青山,”杜荒耷拉著腦袋,道:“除了知道他暫住在杜陵城外,其他的一概不知。不知道為什麼,那三個小廝好似對此都頗為避諱,無論小人怎麼打聽,他們都不願說講半句,好似對這個宋青山,極為懼怕。”
  “宋禮宋青山?”再次聽到這個很有喜感的名字,杜荷神色稍頓:“就是那個在書院前縱馬狂奔的那個紈絝公子?”
  “回少爺話,”杜荒道:“就是他。”
  “這倒真是巧了,”杜荷的面上浮現出一絲笑意,能夠囂張到讓旁人連提都不敢提一下他的出身過往,這個宋青山倒是真有點意思,看來日後自己在乙辰學堂的日子,當是不會過得太過無聊。
  “少爺,”眼看著就要出了院門,杜荒跟在他們家少爺的後面喏喏地輕叫了一聲,一副有話要講又不敢講的樣子。
  “講!”淡淡地瞥了杜荒一眼,杜荷很是乾脆地吐出一個字來。
  “是,少爺,”應了一聲,杜荒大著膽子向他們家少爺說道:“小人覺得,這次能夠入得寒山書院,機會難得,且老爺夫人對少爺又寄以厚望,所以,小人覺得,少爺或是也該收收性子,專心學業了……”
  “囉嗦!學業的事情,本少爺自有分寸!”明白了杜荒話中的意思,杜荷直接出聲將其打斷,道:“你現只要做好你自己該做的事情也就是了,無須為我操心!”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 23:03
第26章 杜傷的不解

  “杜荒,你確定堂弟他沒有搞錯?既然通過了上等院試,怎麼可能會是乙辰?”快到家門口的時候,杜傷仍是有些不太相信,看著堂弟悠悠然沒受一點影響地進了家門,杜傷不由再一次地拉住杜荒輕聲詢問。
  以往能夠通過上等院試的那些學子,雖說不全都是天資絕艷之輩,但是也都會被書院重點關照培養,最不濟的也會將之錄入甲醜、甲寅學堂,像是杜荷這樣,直接就被發配到乙辰的,估計怎麼也算得上是自書院開辦以來的頭一遭了吧?
  所以,杜傷實在是很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是堂弟得罪了高仁夫子,還是壓根就沒過院試,能入乙辰也只是高仁與陶儼兩位夫子看在大伯的面兒上私自做出的決定?
  不過,讓杜傷糾結的是,這一路下來,每光他向杜荷詢問此之時,杜荷都是淡然一笑,並不多言,所以他也只好將目標轉向一直跟隨在杜荷身邊的小杜荒身上。
  “回堂少爺話,”杜荒躬身回道:“這件事情小人是真不清楚,少爺院試之時,小人早早地就被兩位老夫子給攆出了學堂,一直都在學堂門前候著,直到院試結束,小人也沒能進得學堂一步。所以,小人對裏面的情形實是不知。”
  “時辰,堂弟在學堂院試了多少時辰你總知道吧?”杜傷仍不死心,接聲向杜荒問道。
  “時辰嘛,”杜荒稍稍回想了下,道:“好像只有一柱香的時間少爺他們就從裏面出來,小人記得當時高老夫子很生氣,而陶先生卻是一臉地震驚與不可思議,至於少爺,始終都是一個神態,小人也看不出什麼,只知道最後,由陶先生帶著,就入了乙辰學堂。”
  高夫子生氣,陶先生震驚,而堂弟卻是一臉地不鹹不淡,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聽了杜荒對三人神色的詳細描述,杜傷的腦子裏反而變得更加迷糊起來,不知道他的這個小堂弟到底是通過還是沒有通過。
  若是通過的話,高老夫子為何會生氣?若是沒有通過的話,陶先生又為何會震驚?還有那一柱香的時間,著實是忒短了些,若是堂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通過書院的上等院試,那可就不止是天才那般簡單了,要知道,就是書院中最為矚目的少年天才上官雲鷹,在通過上等院試時,也用了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
  一個有可能會比上官雲鷹還要天才的少年天才,在入院之初就被高夫子給貶進了乙辰學堂,這難道不是一件怪事麼?
  書院的決定確實很讓人費解,不過更讓杜傷感到奇怪和意外的是,大伯杜如晦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的態度。
  原本以為因為堂弟進了乙辰而要大發雷霆,甚至可能要以家法嚴懲的大伯,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面上所流露出來的神情竟然是意外與欣慰。
  不止是大伯,甚至連旁邊的伯母,還有在側旁侍候的杜川管家,幾乎同時都露出了相似的神態。
  沒錯,就是欣慰,這種神態杜傷很熟悉,每當他在書院大考取得不錯的成績時,老爹都會用這種眼神看著自己,很舒服,很溫暖。
  只是,讓杜傷感到萬分不解的是,為何堂弟入了乙辰學堂,入了這個整個乙院最差的學堂,大伯還有伯母他們,卻會流露出這樣一種欣慰與欣喜的開懷之色?
  若是這件事情換作自己,杜傷不由得將自己聯想到了自己的身上,試想著,若是換作自己,從現在的甲寅一下被刷落至甲辰學堂,怕是老爹早就已經怒火高漲,皮鞭加身了。
  所以杜傷很不解,為什麼不管是什麼事情,只要一發生在自己的這個小堂弟身上,事情的本身就會顯得那般的怪異?
  前幾天王、錢、趙三家逼債的事情,還有上午書院的院試且不去提,就說說眼前伯父伯母在聽到堂弟進入乙辰學堂後的態度,難道是伯父伯母他們就一點兒也不盼著堂弟變得更好一些嗎?
  顯然這並不可能,大伯與伯母對這個小兒子的疼愛,所有人都有目共睹,而且,這個世上又哪有盼著自己孩子不好的父母?
  將這個可笑的念頭拋開,杜傷很快又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還是說,堂弟之前在長安時的表現實在是太過惡劣,現在乍然聽聞他考進了寒山書院這種名氣不俗的私塾之中,哪怕是進了最差的學堂,也都讓大伯他們覺著歡喜與欣慰?
  只是,若是如此的話,那堂弟之前得有多麼頑劣,得讓大伯還有伯母對之多麼失望與無奈,才能造成現在這種最最簡單不過的滿足與欣喜?
  杜傷扭頭看了眼正在大伯與伯母眼前輕聲言笑的杜荷,直覺得這似乎也不大可能,通過這些天的接觸,他並沒有從杜荷的身上看到什麼不好的習慣與秉性,在杜傷的眼中,這個小堂弟一直都是一個乖巧懂事讀書上進的好孩子,怎麼可能會做出什麼讓伯父伯母失望甚至是近乎心死的舉動來?
  不知道為什麼,杜傷在想到杜荷的為人與秉性時,竟會自動地將杜荷初來杜陵時所表現出的那種囂張霸道不可一世,甚至還直接讓人痛揍了王晟以致王晟直到現在都還不能到書院正常讀書學業的事情給遺忘在了一邊。
  “曾在寒山書院呆了五年,對於寒山書院的規矩老夫自是非常瞭解,”頗有欣慰地看了杜荷一眼,杜如晦道:“乙辰學堂雖然不佳,但對我兒來說,那卻是一個不錯的起點,高老夫子將你錄入乙辰,想來也是多有磨礪之意,記得莫要存有記恨之心。”
  “爹且放心,孩兒不會。”杜荷乖巧地點著腦袋。
  “還有,”杜如晦接聲交待道:“寒山書院在整個京兆都頗有名氣,生源選取亦不止杜陵一地,是以,免不了會有一些從長安過來的學子,若是遇到之前的舊識,為父希望你能把握一下分寸,莫要再像長安時那般胡鬧。”
  “至於課業,”說著,杜如晦抬頭看了下站身身邊的杜傷,接聲道:“你們兄弟二人若是有什麼不解之處,可直接來尋老夫,反正老夫現在賦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有的是時間去教導你們。”
  “是,爹(伯父)!”杜荷與杜傷齊應了一聲,杜荷仍是一副從容淡漠,而杜傷則是一臉地欣喜與激動。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 23:04
第27章 宋二公子

  下午兩三點鐘,當杜荷帶著杜荒帶次進入寒山書院之時,乍然間竟有了一種被人圍觀窺視的感覺。
  所有人,只要一看到他們主僕二人,就好像是見到了什麼稀罕物一樣,瞪大雙眼上下打量,夫子,學生,甚至連書院大門處的幾個小護院也都開始對他們指指點點,一臉地驚奇與探究。
  “杜荒!”想到了可能的原因,杜荷黑著臉厲聲向杜荒問道:“上午讓你打聽消息時,你都說了些什麼?”
  整個寒山書院,知道杜荷通過上等院試並被打入乙辰學堂的總共也就那麼幾個,高仁夫子生性冷冽,當是不會故意洩露,而陶儼與陳則也都已應下了自己不肆意宣洩的請求,還有堂兄杜傷,現在還在家中沒有出來,更是沒有可能。
  細算下來,也就只有杜荒這個碎嘴了,是以,想也沒想地,杜荷就直接出聲向杜荒質問起來。
  “這個,少爺,其實小人可以解釋……”沒有想到事情會傳得這般迅速的杜荒,怯怯地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低頭虛聲虛氣地向他們家少爺解釋起來。
  “小人奉命去向那幾個小廝去打聽熟悉書院還有乙辰學堂的大致狀況,誰想那三個臭小子也都鬼精靈一樣,想要從小人這裏掏出一些東西出來。”小心地抬頭看了杜荷一眼,杜荒討好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道:“所以,小人就稍微地跟他們交換了一下,不然的話,小人又怎麼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裏就打聽到了那麼多的事情?”
  “所以,你就把本少爺給賣了是不是?!”杜荷突然有一種想要將眼前這個碎嘴一腳踹死的沖動,雖然這並算不得是什麼大事,但是就這麼被一個小屁孩給賣了的感覺實在是有些鬱悶,更何況現在還被人像是看猴一樣地指點圍觀。
  “小人不敢,小人這不是在為少爺您漲臉嗎?”杜荒一臉冤枉,道:“聽那三個小廝吹虛他們家公子少爺如何如何,好像天生就比少爺要高上一截似的,那小人心中哪能服氣,所以就直接將少爺參加上等院試的事情給拿了出來,一下就將他們給鎮住了。”
  “除了這些,其他的諸如少爺您的身世過往,小人可是一直都守口如瓶,絕對沒有透露半點兒,少爺明鑒!”知道他們家少爺擔心的是什麼,所以,杜荒盡挑一些他們家少爺現在最想聽的話語言講。
  “你確定?”杜荷有些好笑地看了杜荒一眼,道:“你信不信,現在隨意在書院中拉一個人過來詢問,他都能說得出本少爺姓什名誰,家在住哪里,風評如何?說不準連‘長安四害’的名頭,也都已經隨之帶了過來,本少爺在這書院中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
  嘴上雖然這般說,不過杜荷心裏卻是毫無壓力,臭就臭吧,反正自接管了這具身體之後,身上的名聲就從來都沒有好過,倒也不缺這麼一次。
  “少爺,小人知錯,請少爺責罰!”見四下圍觀之人看向他們家少爺時眼中多顯鄙夷,杜荒就知道他們家少爺說得不錯,自己這次確是又做了一次傻事,遂羞紅著臉面低頭認錯。
  “算了!”見杜荒正耷拉著腦袋,一臉地悔意,杜荷不由輕搖了搖頭,道:“說起來便是沒有你透出的那點迅息,這些事情也早晚會被人發現,畢竟這杜陵與長安,終不是太遠,有心人只要稍一打聽,並不難知曉。”
  “以後注意些也就是了。”說完,杜荷昂起胸堂,迎著四圍投來的那種觀摩目光,坦然向乙院走去。
  “知道了,少爺!”見少爺似並未真個怪罪,杜荒心頭稍松,高應了一聲之後,也飛快地起步趕上。
  “宋兄,那個杜荷,像是已經到了。”乙辰學堂,許佑山看著院門處大步走進的杜荷主僕,一臉諂媚之色地輕聲向宋青山說道:“不過看其神態,一如往常,好似並沒有受到外面那些人的影響,不愧是從長安那邊兒過來的高門子弟,僅是這臉皮,就非常人所能及。”
  “若是連這點小場面都撐不下來,那他也就枉為‘長安四害’了。”頗為贊賞地抬起眼皮朝著院門瞧看了一眼,宋禮像是來了興致,直接站起身來,看了身邊的許佑山與姚懷遠二人一眼,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走,隨本少爺一起去會會咱們的這位新同窗。”
  “呃?”見這位宋少爺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許佑山與姚懷遠多少有些意外地對視了一眼,搞了這麼些花花道道兒,這位宋少爺難道不是為了想要整治一下那位杜家二少麼?怎麼這會兒,反倒是想要與人結交,變得有些熱乎起來了?
  雖然有些琢磨不透宋青山的心思,不過許、姚二人卻還是依言起身隨之跟了出去。
  “杜荷,杜二少,幸會!”宋青山拱著手,一臉笑意地向杜荷迎上,走到近前,一點兒不客氣地輕聲說道:“沒想到,便是連杜二少這樣的草包,也能入得這寒山書院,真是好大的運道,恭喜!”
  “宋禮,宋青山!”杜荷同樣帶著滿面的笑意拱手回敬:“跟宋二公子這樣的無賴比較起來,杜某人還差得遠,慚愧,慚愧!”
  “你認得本少爺?”並沒有因為杜荷口中所說什麼無賴而起半點氣憤不滿的意思,宋禮頗有些意外地向杜荷反聲回問,要知道整個杜陵縣認識他宋青山的人不在少數,但是能叫得出宋二公子這個名號的,卻是少之又少,便是他身邊的許、姚二人也不甚清明。
  “那是自然,”杜荷笑瞇瞇地看著宋禮,道:“若是連誰泄了本少爺的底,想要給本少爺難堪都不知曉,那我這個杜府二少,豈不就真成了什麼都不知道的草包了?況且宋二公子在這寒山書院的風頭如此強盛,本少爺就是想不認識,卻也是有些難度,不是麼?”
  “杜二少慧眼如炬,看來之前長安的那些傳言,並不足信。”宋禮的神情不變,神色坦然地與杜荷對視,道:“之前聽到杜二少通過上等院試的消息,本少爺還不相信,以為又是什麼人在鼓吹造勢,或是哪個失德的夫子被錢財所誘。”
  “不過現在,見了杜二少當面,”宋禮正色說道:“本少爺信了。”
  “彼此,彼此!”杜荷毫不客氣地拱手應和,昂著腦袋與宋禮對視一眼,在旁邊幾人不明所以的狀況下,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3
第28章 隱秘

  “少爺,方才那個宋二公子到底是什麼來頭,竟值得少爺這般看重?”進了學堂,待他們家少爺與宋青山一行分開坐回自己的座位之後,杜荒小聲向他們家少爺打聽道。
  以前就是面對著長安城的那些王公世子,也沒見少爺這般客氣過,所以杜荒很好奇,眼前的這個宋青山到底是什麼身份,竟讓他們家二少爺如此重視?
  難道這位爺也是從長安過來的?可以以前在長安時,並沒有聽說過有這麼一號宋姓公子啊?
  將長安城內所有那些有頭有臉的大家少爺在腦中回想過慮一遍,杜荒排除了他們家二少以前就與宋青山舊識的可能,可是,既然以前不相識,這位宋二公子又不似長安大戶家的公子,少爺怎麼還會自放身價地刻意與之交好?甚至連宋二之前故意洩露陷害都不再計較?
  一見鐘情的還好解釋,可問題是兩個小老爺們兒怎麼可能才見了兩面,敘了一回話語就會如此惺惺相惜,彼此都忍不住地想要親近,一副想要結成至交之姿態?
  宋青山知曉他們家少爺的身份,想要巴結靠攏的話還好理解,可是他們家少爺為何也會如此?所以,杜荒便在心中猜想,這位宋二少爺的背後,當是也有著一股讓他們家少爺甚為看重的勢力,而且其大小當也是不會比老爺在職時他們杜氏的影響要小上多少。
  “這是一段隱秘,整個京兆尹知道的人怕是都不會超過十個,而這十個人中,除了本少爺我,其餘幾人無一不是王候將相,”抬頭看了杜荒一眼,杜荷輕聲問道:“現在,你還想再知道那位宋公子是什麼來頭嗎?”
  “唔?”杜荒的小臉瞬間下得慘白,慌忙地搖頭擺手,方才還有些抓撓的好奇心思,瞬間被連根拔除,不敢再有分毫想法。
  怪不得上午打聽這位宋公子情況的時候,那三個小廝一再地三鹹其口,任死都不肯吐出半個字來,顯然他們也都在這上面受過某些警示或是為此吃過不少的苦楚。
  “不問了?”見小傢伙被自己嚇得不輕,白著小臉兒不停地搖著腦袋,杜荷嘴角帶笑地輕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後面的隔間,道:“不打聽了就去後面老實呆著,別忘了晌午跟你說的話語。”
  “是,少爺!少爺放心,小人定會用心學業,絕不會丟了少爺丟了咱杜府的臉面!”杜荒如釋重負,沖著他們家少爺彎身一禮,之後小跑著就去了後面的隔間學堂。
  “這小子,還欠些火候啊。”見杜荒逃一樣地離開學堂,杜荷不以為意地輕搖了搖頭,之後便不再多想,直接趴倒在桌面,再次瞇起雙眼神遊而去。
  另一邊,一直關注著杜荷這裏的許佑山與姚懷遠,見杜荷沒事兒人一樣地又睡起覺來,不由面面相覷,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沒心沒肺,還是城府太深?不但與設計他的宋青山言辭愉快,而且在全院學子、夫子的窺視、探究與鄙視的眼神下,竟還能大搖大擺,竟還能酣然而睡?
  “這小子,確是有些意思。”姚懷遠頗為嘆服地看了杜荷一眼,道:“本少爺一直都以為自己的臉皮已經夠厚,平常撒個小謊,編個瞎話,有事沒事地再調戲一下身邊的漂亮丫環,連臉都不帶紅的,但是今日與眼前的這位杜少爺相比,簡直是一在天一在地,不可同日而語啊!”
  “易地而處的話,”許佑山接過話茬兒,道:“本少爺也絕做不到他這般坦然淡定,‘長安四害’,確是名不虛傳,實乃我輩之楷模啊。”
  “你有沒有發現,”瞧了眼前面同樣趴在桌面小寐的宋青山,姚懷遠一隻手搭著許佑山的肩膀,小聲向其說道:“這位杜二少的秉性,同宋哥似多有相似之處,總有那麼一點讓人看不透的莫測之感。”
  “大家戶的少爺,都是這個德行,有什麼好奇怪的,”許佑山不以為意,道:“若是你們家老爺子哪天也能在長安謀個一席之地,你八九也會如他們一般。”
  “你說,宋哥之前不是挺反感這位杜二少的麼?”直接將許佑山的廢話略過,姚懷遠還想著之前的那個問題:“可是為何方才只看了一眼,就有了要與之交好的決定?這也忒奇怪了點吧?以前宋哥想要整什麼人的時候,可是從來都未曾心軟過?”
  “那有什麼,”許佑山不以為許道:“除了是有些忌憚杜府的權勢外,還能再有什麼?要知那杜如晦雖辭了官職,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任誰也不敢小覷。宋哥雖然家大勢大,當是也不好做得太過。”
  “他們這些大家戶少爺的心思,你不懂。”輕搖了搖頭,姚懷遠道:“小輩間的事情,只要不至傷殘,不出人命,他們上面的那些長輩,少有人會去插手干涉,更不會因為自己的子嗣在外面吃了虧受了欺負而為之出頭,所以,不管杜如晦現在是否仍有權勢,宋哥都不會有什麼太多的顧忌,更不會因此而對杜荷手下留情。”
  “還有,”到底是官宦家的子弟,對官二代之間的糾葛總是比許佑山瞭解得要透徹一些,姚懷遠接聲說道:“方才杜二少對宋哥的稱呼,有沒有覺著有些奇怪?”
  “咱們都知道,宋家明明只有宋哥這麼一棵獨苗兒,上無兄、姊,下無弟、妹,可是杜荷卻為何會稱宋哥為宋二公子?”姚懷遠道:“而且更讓人奇怪的是,宋哥他還真就認下了,並沒有半點反駁之言,你難道不覺著這裏面有些怪異嗎?”
  “真當本公子是草包麼?”許佑山不滿地翻了翻白眼兒,翻手摟住姚懷遠的肩頭,壓低了聲音道:“虧你還是官宦子弟,像是這種事關血脈傳承的隱秘,別人避都還避之不及,你竟還敢這般肆意宣揚評論,沒瞧見杜荷在提及宋二公子這個稱呼的時候,宋哥的面色變得有些不善麼?”
  “有嗎?”姚懷遠有些愣神兒,方才他還真沒注意。
  “若是沒有的話,”許佑山道:“依著宋哥的性子,好不易有了想要結交之人,又豈會這般快地與杜荷分開?”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3
第29章 舊識

  “少爺,您聽說了嗎,那個杜荷也來寒山書院了?”甲醜學堂之中,一個面皮白凈,長相精緻的小書僮站在他們家公子身後,多少有些八卦地輕聲提起道:“聽說還過了上等院試,結果卻被高老夫子給貶進了乙辰學堂。”
  “嗯?”正在提筆練字的上官雲鷹身形一頓,不由停下筆來,回身看了小書僮一眼,道:“你確定他通過的不是下等或中等,而是上等院試?”
  杜荷會來寒山書院,上官雲鷹並不奇怪,而且也早有預料,畢竟杜僕射已經回鄉,而杜陵附近最有名氣的私塾也就只有寒山書院一處,以前在官學呆慣了的杜荷必不會甘願在家中悶著,來寒山書院幾是必然之事。
  只是,他怎麼可能會通得過上等院試?並不是上官雲鷹瞧不起杜荷,而是杜荷這幾年在長安城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很難讓人相信,這樣一個整日遊玩,不學無術的浪蕩公子,怕是連《論語》《詩經》都不能盡數背下,又怎麼可能會通得過寒山書院最難的入院之試?
  “知道少爺定有興趣,所以之前小人就已特別去向高老夫子求證了一番,”上官弘一臉得意地看著他們家少爺,道:“上等院試那位杜二少確有通過,不過不知為何,卻也將高老夫子給氣得不輕,方才在老夫子的面前提到杜荷時,老夫子還一個勁地說著什麼‘孺子不可教’之類的話語呢?”
  “知道具體怎麼回事嗎?”上官雲鷹的嘴角微微勾起,對於這種情況好似並不意外,杜荷那傢伙從來都沒有個正形,若是能討得高老夫子那種古板正禮之人歡心,那才是一件稀罕事。
  “小人倒是想問,不過一看到高老夫子寒著的那張臉,小人就沒敢問出聲來。”見他們家少爺不滿地向自己看來,上官弘慌忙從懷裏掏出一張折疊整齊的白紙來,急聲說道:“不過,小人卻從老夫子那裏討來了這個!”
  “是什麼?”將紙張接過,上官雲鷹邊輕聲詢問,邊不急不緩地將紙張展開。
  “是杜二少所做那張試卷,嗯,上面的三道考題。”上官弘一臉討好地向他們家少爺說道:“小人可是在老夫子的跟前討了好久,好不易才讓夫子同意抄寫了一份兒。”
  “只有三題?”打眼掃了一下紙張上的筆墨,上官雲鷹惑聲問道。
  “嗯,高老夫子說,杜二少爺只做了三題,而且三題全是正解,所以才會將之留在學院。”上官弘道:“至於為什麼會將其分到乙辰學堂,小人估計,肯定是老夫子也知曉了杜二少之前在長安的那些作為,心有所憤,所以才會將之錄入乙辰,以觀後效。”
  “多嘴!”白了上官弘一眼,上官雲鷹遂低頭細看起紙張上所寫的題目與答案來,顯然對于上官弘的一番猜測,亦是多有贊同。
  畢竟,院規之中就有行為不端、不學無術者不收這一規定,就依著杜荷在長安的名聲,高老夫子沒有直接將其趕出書院,就已是格外開恩,估計也是看在杜僕射的面上才特開的恩惠。
  “嗯?”細看著紙上的每一道題,上官雲鷹不由微皺起了眉頭,倒不是題目有什麼問題,而是題目下面的答案,是不是太過簡潔了些,怎麼全都只有答案,而沒有半點解題的過程?
  “小弘,這些題你是不是沒有抄全,有所遺漏?”上官雲鷹不由扭頭向上官弘看來,想要知道是不是這個粗心的小子為了省事而少抄了一些東西。
  “哪有?”一臉委屈地看著他們家少爺,上官弘嘟囔著小嘴兒,道:“知道少爺定會想看,小人抄的時候可是一個字也沒敢落下。”
  “這麼說,杜公子所做的那張試卷上面,亦是只填了這麼幾個數字,還有後面這首似是而非的詩詞,就再無其他?”見上官弘不停地點著腦袋,上官雲鷹亦是輕點了點頭。
  想起之前自己心中所想,以為些答案都是杜荷隨手所書的可能,上官雲鷹不由又是一陣搖頭輕笑,不經筆墨運算便隨手寫出答案,這怎麼可能?想來便是專研了一輩子明經術算的院主也不能輕易做到。
  杜荷的這種答題方式,或許只是他在解答術算題時的一種習慣吧。很快將心中的這個有些不合實際不能常理的念頭放到一邊,上官雲鷹將目光移向杜荷所寫的那首術算詩上來。
  “三人同行七十稀,
  五樹梅花甘一枝,
  七子團圓正半月,
  除百零五便得知。”
  “這首詩到底是什麼意思呢?”上官雲鷹將詩句輕吟了一遍,而後似有所悟,將手中的書紙放於桌面,而手提筆在另一張空白的紙冊上根據詩中所書,分別寫下了幾個數字。
  “三人同行七十稀,”輕聲吟念一句,上官雲鷹落筆寫了‘三’與‘十五’兩個數字。而後又根據‘五樹梅花甘一枝’,寫下了‘五’與‘二十一’兩個數字,再之後,又依次寫出了‘七’與‘十五’,以及最後一句所提到的‘一百零五’。
  “這幾個數字,同這道題目到底有什麼關聯?為何杜荷為寫這麼一首數字詩放於旁邊?”瞧了半天,仍是沒看出什麼關節,上官雲鷹不由輕搖了搖頭,道:“可惜院主現在不在書院,若是在的話,或是他能看得明白,也能為我解惑。”
  “不過這個杜公子倒是真個讓人意外,院試只做三題,顯是對自己信心頗足,知道定能通過,”上官雲鷹輕聲自語道:“真不知這些東西,杜二公子到底是從何處學來?以前可是從來都未曾聽過,他竟還通術算之道?”
  “就是少爺也看不明白嗎?”有些意外地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上官弘異聲說道:“這怎麼可能,連那位紈絝少爺都懂的東西,怎麼可能能難得住少爺?”
  “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別人懂的東西我就一定也得明白嗎?”沒好氣地白看了小傢伙一眼,上官雲鷹鄭聲向上官弘道:“還有,杜公子現在已經比之以前收斂了許多,日後若是再見,記得莫要失了禮數。”
  “知道了,少爺!”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上官弘接聲輕聲向他們家少爺詢道:“少爺你說,若是再與杜二少爺相見,他還能再認得出咱們嗎?”
  “這誰又能說得清楚,”上官雲鷹神情一愣,道:“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兩年,且兩年前也只是匆匆一面而已,說不得人早就已經不再記得了。”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3 20:43
第30章 小麻煩

  不知是懾于杜荷杜二公子以前在長安時的威名,還是心中對其甚不為屑,整個書院之中,除了宋青山一行三人外,凡是見到杜荷主僕之人,要麼是遠遠避走,要麼是竊竊私語暗中指點,甚至於授課的夫子,也都不屑於與之對話,見其在學堂酣睡,亦是置若罔聞,不管不顧。
  對此,杜荷仍是一副怡然自得之態,沒人來擾,他正好樂得清靜,每天與宋青山不鹹不淡地閑聊幾句之後,便依然我行我素地要麼提筆練字,要麼夢遊他鄉。
  以前杜荷還真沒發現,原來練字竟也能練出癮來。
  每次只要他一握起毛筆,心中就會湧起一股想要一直寫下去的沖動,之前練字,只是為了熟悉繁體字形,為了熟悉軟筆的用法與習作習慣,可是後來,隨著練習的時間逾久,隨著自己筆下的字型越來越有了神氣,杜荷的心神也不由開始為之深陷,每日不練上一會兒,不寫幾個大字,竟會有一種手癢心撓的癮頭,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要去握起毛筆,潑墨而書。
  書法,亦為國粹,難怪後世會有那麼多人為之癡迷,原來這東西竟跟陳年老酒一樣,存得愈久,愈是香醇,練得愈久,愈是難以割捨。
  “嘖嘖嘖,沒想到賢弟竟是如此地熱衷於書藝之道,”不知什麼時候,夫子已然休堂,宋青山走至杜荷的身後,見其正心神投入地運筆潑墨,不由輕聲在一旁贊道:“看其字形,賢弟當是書從王右軍一脈,而且已得其中幾分神形,難得,難得!”
  “隨手塗鴉而已,宋兄過譽了。”最後一個字跡完成,杜荷將于輕放於硯,扭頭看向宋青山,道:“看得出,宋兄對此道亦是多有浸淫,不知可否在此賜下墨寶,讓小弟也開開眼界?”
  “賢弟說笑了,”沒有一點被人揭短的尷尬,宋青山淡笑著搖頭回絕,道:“賢弟若是讓為兄騎馬射箭,或是耍刀練拳,為兄或是還能有一較之力,但是這提筆潑墨嘛,就不用再拿出來獻醜了。”
  “不信的話你問問他們兩個,”說著,宋青山隨手指了下身邊的許佑山與姚懷遠二人,道:“入院兩年,除了每逢書院大考,可曾見為兄握過筆桿一次?”
  “唔?”杜荷不些不敢置信,在學校裏,有從來都不摸筆的學生存在麼?不過見許、姚二人很以為然地點頭默認,卻又由不得杜荷不信,看來這個宋青山,確是一個極品。
  “粗人就是粗人,武槍弄棒還行,但是若說到這讀書習字,”沒有一點不好意思地,宋青山接聲說道:“便是在這書院呆上一輩子,也還是學不會你們這種書香門弟所養成的那種儒雅之態。”
  “儒雅?”杜荷頗覺好笑地原地轉了兩圈,上下打量了自己一下,抬頭看向宋青山,道:“宋兄,你確定不是在罵小弟附庸風雅?”
  “哈哈哈……”宋青山高笑著猛拍了兩下杜荷的肩膀,道:“賢弟果然不是那種虛假於面的酸儒之人,難怪你能與程處亮還有尉遲寶慶他們成為至交。”
  “那是自然,”杜荷深看了宋青山一眼,道:“若是當年宋兄沒有離開長安的話,說不得長安城內,必然會再添一害,而你我,也必早已是為兄弟。”
  “算了,過去的事情莫要再提,”宋青山的眼中一黯,輕擺了擺手,借機將話茬兒移向一邊,道:“有件事情雖然不大,但是卻還是有必要提醒賢弟一下。”
  “宋兄請直言!”
  “王晟的傷勢已然好了大半,且今日也來了書院。”宋青山道:“你們之間有仇,而王晟在寒山書院亦不是什麼善人,賢弟這幾日進出學院之時,還是小心一些為上。”
  “當然,”說完,宋青山特別抬頭看了杜荷一眼,道:“若是需要的話,為兄亦可出面替賢弟擺平此事,不知賢弟意下如何?”
  “一隻跳樑小丑而已,怎敢勞得宋兄大駕?”看出宋青山似有意在試探自己,或是想要看自己的笑話,杜荷不以為意地搖頭輕笑,道:“小弟能揍他一次,就能再揍他兩次、三次、四次,總有能將他治服的一天。”
  “如此,那為兄就拭目以待了。”淡笑著輕點了點頭,宋青山轉身離去。許佑山與姚懷遠拱手向杜荷一禮,也隨之轉身跟上。
  “許兄且留步,”眼見著幾人即將離去,杜荷沖著後面的許佑山輕喚了一聲,客氣道:“有一樁私事想與許兄詳談,不知許兄可能行個方便?”
  許佑山聞言,一臉惑然地轉身而回,而宋青山與姚懷遠兩人,因為杜荷的一句‘私事’而直接遠走,並沒有摻合進來。
  “不知杜二少有什麼吩咐?”回過身來,拱手與杜荷一禮,許佑山直聲而問。
  “聽聞許兄府上是以釀酒為生,且已傳承數代,在整個京兆尹都有著不小的名氣,甚至連長安城內的那座‘得月樓’亦是許兄府上的產業之一,可對?”沒有回答許佑山的問話,杜荷緩坐下身,示意許佑山也在旁邊坐下,並輕聲向其問道。
  “這並算不得是什麼隱秘,不知二少問此,是為何意?”沒有否認,許佑山再次輕聲詢問,不知道杜荷安的什麼心思。
  “我這裏有一釀酒的方子,”說著,杜荷從方才所書之中抽出一張紙來,遞向許佑山,沒有再繞什麼彎子,直聲說道:“有勞許兄拿于令尊觀瞧,就說杜某人有意用此方換取貴府在長安城的一處產業,看看令尊以為值不值得?”
  “你想要‘得月樓’?”見杜荷點頭,許佑山面色一變,猛地站起身來,冷然道:“這不可能!‘得月樓’是我許氏在長安的主要產業,家父定不會同意二少此議!”
  “稍安勿躁,”輕笑著沖許佑山擺了擺手,示意他坐下說話,杜荷輕聲道:“令尊會不會同意,還是等令尊看過杜某的這張方子再言不遲,若是到時,令尊真個不願,杜某也絕不會勉強。”
  “生意不成仁意在,”杜荷淡聲說道:“再怎麼說咱們現在也是同窗,且又有青山兄在旁邊看著,若是杜某用強,奪了許兄府上的產業,不說衙門如何,就是青山兄也不會願意不是?”
  “這……”知道杜荷說得有理,且又不想太過得罪杜氏,所以許佑山稍作思量,這才伸手將方子接過,道:“若是家父看後,以為不值,還望二少能夠信守承諾,不予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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