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唐紈絝 作者:柳一條 (連載中)

無關風月 2011-9-28 20:5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1 249436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9 20:46
第41章 空手套白狼

  “這就是用‘得月樓’從杜荷手中換來的那個方子?”是夜,被老爹拉著去了後院的釀酒房,看著釀酒師傅正在用著一種很奇怪的方法燒烤酒水,許佑山一臉惑然地看著他們家老爺子,道:“酒水是咱們自家的酒水,就這麼用火一燒,用這些亂七八糟的竹管兒一捂,就值得一整座的‘得月樓’外加十年的免費酒量供應?”
  老爺子不會是老糊塗了吧?許佑山狐疑地看著老爹,覺著有些不可思議,就這麼簡單的一些東西,也值得讓老爹去拿整座‘得月樓’去換?那可是每年都能給他們許氏帶來數千貫盈利的祖產,這麼做,劃算麼?
  “很簡單是吧?”看出兒子的疑惑,許茂財沒有多作解釋,直接走到竹管兒的後端,在最後的冷卻滴漏處隨手拿起一隻木瓢,舀了一瓢遞給許佑山,道:“你先嘗嘗看,看看是不是老子犯了糊塗,拿了一座金山,卻換了一坨狗屎回來?”
  “試就試,”許佑山不服氣地接過木瓢,他還真就不信,這些酒水經這麼一燒,還能變出什麼花花來。
  “噗~!”酒水剛進嘴裏,還沒來得及下嚥,許佑山就一個忍不住直接將之噴了出來,而後活見鬼一樣地指著手中的酒水,道:“這這這,這怎麼可能?怎麼……?”
  “是不是感覺這酒變得更烈了?”看到兒子吃驚出糗的樣子,一邊的許茂財不由哈哈大笑,不愧是自己的種,就連噴酒的姿勢還有吃驚震驚的樣子都同老子一般無二。
  “嗯嗯,”許佑山不停地點著腦袋,他們家的‘醉三鄉’斷是沒有這般猛烈,怎麼經由這般簡單的一燒,就全完變了一個味道呢?
  “現在,還覺得用‘得月樓’換來此方不值嗎?”許茂財頗為得意,若不是自己有先見之名,且有一擲千金的魄力,說不得杜荷的這張方子現在就已落到了其他幾個對頭的手中,若是那樣的話,他們許氏所損失的,可就遠遠不是一座‘得月樓’所能換得回來的。
  “這簡直就是神跡!”許佑山接著不停點頭,道:“別說是一座‘得月樓’,便是拿出一半的產業來,也是有賺無賠!”
  變廢為寶,化腐朽為神奇,這麼烈的酒水,怕是在整個大唐都是獨一份,這可要比他們家產的‘醉三鄉’強了不止一倍,若是操作得當,那他們許氏所釀出的酒水,必會聞名於世,而順帶所帶來的錢財,他絕非一個小小的‘得月樓’所能比擬。
  所以,在想起這種烈酒所能帶來的巨額利潤,以及昨日杜荷不會再將此方洩露給旁人的永久承諾,許佑山的腦袋裏只有一個念頭在不住地往外蹦跳,那就是: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發財了!
  “還有,”理解兒子興奮激動的原因,許茂財大笑著接聲說道:“除了咱們府裏的‘醉三鄉’外,老夫還令人分別試了一下其他幾種價格不一的清酒,結果你猜怎麼著?”
  “通通適用!”許茂財亦是滿面通紅地高聲說道:“不分貴賤,所有的清酒經此一灼,全都變得更辣更烈,就好像是脫胎換骨了一般,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這意味著,”沒有給許佑山答話的機會,許茂財激聲說道:“咱們許氏就好比是掌握了一種類似于點金術的奇術神術,不管是多差多劣的酒水,經咱們家的這些器具稍一烘烤,品質立即就能上提數倍甚至十數倍,轉手一賣,那可就不止是一倍兩倍的利潤了。”
  還有什麼會比這種生意更好賺?所以,在知曉了這種方法的實用性能與廣闊‘錢’景之後,許茂財一直都處在一種類似於癲狂的亢奮狀態,估計這兩天怕是都不能再安然入睡了。
  “確實不錯,”許佑山看了正處在興奮狀態之中的老爹一眼,忍不住給其澆了一瓢冷水,道:“如果這個方法直如爹之前所說那般實用,那杜荷為何還會以一座‘得月樓’這般廉價的價格賣給咱們許氏?難道他自己或是他們杜氏不會利用嗎?”
  “這個問題,為父自然也曾想過,”見兒子並沒有被眼前的這些巨額利益給沖昏頭腦,反而在一邊冷靜地分析起了其中的利弊之處,許茂財止住笑聲,頗為贊賞地看了兒子一眼,道:“不過所能想到的也就不外乎兩種可能。”
  “一是杜荷沒有釀酒售酒的經驗與管道,就如其他那些沒落的酒師一樣,空有酒方而無力釀制出售,就算手有餘錢,沒有兩三年的精心經營,怕是也很難在整個大唐打出聲名,賺取大把的銀錢。”
  “所以為了避免麻煩,他就直接找上了像是咱們許氏這種輕車熟路精通各種管道的百年老店作為合作對象。”
  “至於另一個原因嘛,”許茂財輕聲說道:“同第一個差不多,那就是杜荷有心親自經營或是讓杜楚客接手經營,畢竟這終是一條穩賺不賠的門路,只要有時間,發財只是早晚之事。”
  “爹的意思是,”許佑山接過話頭兒,抬頭看了老爹一眼,道:“杜荷之所以會將這個方子廉價讓與咱們許氏,不是他不想經營,而是他近期內急需銀錢,是因為他等不起那個打開各方管道將酒水售往大唐各處的時間?”
  “這個可能性最大。”許茂財輕點了點頭,道:“至於你說的廉價,在老夫看來,倒不至於。”
  “杜荷的這個方子雖好,但是卻也不是不需要一點成本,”許茂財指著眼前這個制酒器具,道:“知道想要制出一壇品質上等的‘醉三鄉’,需要用去多少普通‘醉三鄉’嗎?”
  “三壇!”許茂財伸出三根手指,道:“其他的酒水亦是一樣,基本上都是三換其一,劣質酒水甚至需要更多,雖然其中的差價依然不低,但是若想大量釀制,所需的成本亦不是一筆小數。”
  “而他們杜氏現有的那些酒店客棧,還有長安的‘得月樓’,每日只要在店中坐著不動,就能白白地坐享其成,等著咱們將制好的定量烈酒送上門去,而且一送還是接連十年。”許茂財道:“與這十年份額的免費烈酒相比,‘得月樓’只不過是個小頭兒而已。”
  “當然,這還不包括那個每年百分之十的純利分取,”許茂財道:“若是將這些要求全都算上,相比于一文錢不出的杜荷來說,其實咱們許氏並不會賺取太多,嗯,最起碼前幾年確會如此。”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9 20:46
第42章 所謂貴賓

  “空手套白狼?”聽到杜川在看到許府送來的那份字據上所書的內容之后的評論,杜荷不屑地輕撇了撇嘴,道:“本少爺那是技術入股好不好?川叔以為做了一輩子生意的許茂財是傻子不成?如果真是空手套白狼的話,他會這么熱乎地先送房契后送保證,乖乖地把銀錢送到咱們杜府來?”
  “呃?呵呵,少爺恕罪,少爺恕罪,”杜川緊攥著手上的轉讓字據,雖不知少爺口中的所謂‘技術入股’是為何物,但是臉上仍是笑出了一朵花來,道:“小人這不是一時高興,說錯話了嘛,少爺您大量,就別再跟小人計較了!”
  雖然表面上是挨了他們家二少爺的訓斥,但是杜川心里卻巴不得這種事情再多發生個十次八次,府里一文錢不出,僅是一張不知名的釀酒方子,就直接換來了一座‘得月樓’,十年二十三家酒樓客棧的酒水供應,外加每年十分之一的純利分紅,這樣的好事,便是提著燈籠也不好找啊?
  二少爺真是本事了,杜川心中如是想到,原本在從王署令那里得了藥方,知道他們家老爺日常所需的那些巨額藥費后,杜川這個大管家當時甚至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對府中日常開銷所需的錢財也管理得更加摳門了許多,有時就是二老爺因為客棧的事情過來支錢,他的心里也會心疼得直打哆嗦。
  雖然二少爺事前有過擔保,說是在要這兩年內為老爺賺取到足夠多的銀錢,但是他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孩子,又能上哪里去籌錢去賺錢?
  所以杜川對這個小少爺的擔保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他自己這段時日會時不時地去尋摸一下,看看有沒有那種能夠在短期內賺取大把銀錢的行當,但是尋摸的結果卻是讓杜川一陣地心灰意冷。
  因為他所找到的那些自稱是可以在短時間內賺取大量銀錢的行當,不是騙局,就是圈套,其中有一伙人甚至還想竄唆著想讓自己同他們一起去做什么無本的買賣,弄得杜川那次差點就有去無回,著實被嚇了一跳。
  但是現在,自己苦尋數日無果的大買賣,就因為他們家二少爺的一紙酒方,就有人急巴巴地親自給送上了門兒來。
  ‘得月樓’啊,長安城內少有的幾座豪華酒樓之一,當年就是他們老爺也沒舍得去過幾次,但是現在,因為二少爺,它就這么輕易地變成了他們杜府的產業,想想都覺著有點不可思議,難道賺錢真的就有那么容易?
  顯然,相對于那什么免費的酒水與分紅,杜川還是更看重這種眼前就能拿在手里的‘得月樓’,位處長安,名顯京兆,且規模與樣式亦都不俗,若是轉手賣掉的話,怎么也能換來他們家老爺一年甚至于是兩年所需的藥材與補品。
  “行了,”知道杜川方才不是有心,杜荷不以為意地輕擺了擺手,道:“這兩日川叔就抽個時間去一趟長安吧,先同程叔父提前知會一聲,而后再找一些合適的人選開始打理,先將‘得月樓’正常運轉起來才好,畢竟,早一日開張,就能早一日地賺取些銀錢。”
  “是,少爺。”應了一聲,杜川小心地將手中的字據放回懷里,而后又從袖筒中掏出那日杜荷給他的那冊所謂酒樓經營策化,指著其中所寫的一條向他們家二少問道:“少爺,這里所提的那個什么貴賓憑證,您看是不是可以用其他東西代替?”
  “比如一張名帖,不然的話就是銅牌,玉牌也成啊,”見他們家少爺面色變得不善,杜川忙著接聲說道:“再不成那就換成銀牌,若是全都用黃金鑄造,實在是太過浪費了一些,只是一個憑證而已,該打折的咱們一樣都不會少,又何必非……”
  “貴賓,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貴賓?”見杜川這種守財奴的樣子,杜荷實在是有些無語,道:“貴賓就是那種身份尊貴,一擲千金,根本就不會在乎一頓飯會吃多少錢的那種人,你覺得這樣的人會稀罕你給他打了幾貫甚至是幾百幾十貫的折扣么?”
  “不會!”杜荷宏聲道:“他們更看重的是能不能吃得開心,能不能得到別人的敬重與禮遇,你想想,如果只用幾兩黃金,就能讓那些賓客顏面有光,就能幫你拴住一個每頓飯都能吃上數百甚至數千貫的大金主兒,你還會覺得虧么?”
  “還有,”杜荷指著那份策劃書道:“里面寫得很清楚,想要成為‘得月樓’的貴賓,除了身份地位不俗之外,還必須要有上千貫的消費記錄才可,難不成你覺得別人在你這里花了上千貫的銀錢吃飯喝酒,卻還不值得你送上一片幾兩黃金鑄造的小牌?”
  “是,少爺說得是,是小人有些鼠目寸光了。”杜川羞紅著臉低下了腦袋,這兩天他是抱著錢想錢,只要一想到未來幾個月手里所撐控的那些御賜財物全都會被消耗一空,杜川就愁得不行,恨不得一文錢能掰成兩半來花,所以一見到他們二少爺竟還想要用黃金做什么牌牌,這位大管家就有些受不了了。
  “這也不怪你,”杜荷輕擺了擺手,道:“以前沒做過生意,不明白其中關節倒也在情理之中。”
  “呃?”杜川聞言,心中更是羞愧不已,跟同樣沒做過生意的二少爺相較起來,他這個大管家前半輩子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少爺連寫都寫了出來,可是自己卻還小里小氣地不敢放手去施為。
  “商場如戰場,做生意就好比是在打仗,”杜荷輕聲道:“想要打勝仗,除了正確的謀略之外,必要的時候還要懂得去舍掉一部分的兵力或糧草做誘餌。”
  “少爺說得是,小人明白了!”杜川用力地點了點腦袋。
  “計劃書中的東西,除了這種會員貴賓套路不能變更外,”杜荷輕聲吩咐道:“其他的那些東西,你可以找個信得過的掌柜一起商討,酌情增減,不合時宜的東西該去就去,也沒有必要非得照本宣科,畢竟我寫這些東西,大半也都只是紙上淡兵而已,做不得準。”
  “是,少爺!”杜川恭恭敬敬地應了一聲,對于他們二少爺的任何吩咐,他已是再無異議。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9 20:46
第43章 功夫

  翌日,也就是杜氏兄弟在家休息養傷的第三天,因為請假的時間已到,三個傷患不得不下得床榻,再次回到寒山書院就讀學業。
  經過三天的休養,三個小家伙身上本就不重的傷勢早已好了大半,除了臉上還有些許沒有消散的部分淤青外,從外面看基本上已找不到三日前他們被揍之后的那般慘樣了。
  到了書院,與杜傷堂兄分別之后,杜荷并沒有直接去乙辰學堂所在的院落,而是稍微一拐,帶著杜荒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少爺,”強忍著小腿上的疼痛,一心想要盡快趕到學堂休息的杜荒咧著嘴角兒緊趕了兩步,輕聲向他們家少爺問道:“咱們這是去哪啊?”
  “來的時候爹有交待,”沒有朝杜荒看上一眼,杜荷目不斜視地踮著腳步竟直向前走動,道:“讓我在到學堂之后,務必與陶儼夫子見上一面,現在距夫子授課還有一段時間,咱們不妨過去看看。”
  “哦,”杜荒乖乖地輕點了點頭,既然是老爺的吩咐,他自然沒有膽子去報怨什么,反正天塌下來有他們家少爺在前面頂著,他這個小小的書僮只要忠心地跟著過去也就是了。
  前行不到百步,主仆二人便到了陶儼所在的院子。
  “來了?”打開房門,好笑地看著兩個臉上都掛了彩的小家伙,陶儼讓過身形,將兩人讓進小廳。
  “打擾陶伯父了!”見過禮后,杜荷在陶儼的示意下坐于一旁,而杜荒則規矩地立在他們家少爺身后。
  “二啊!”陶儼頗為順溜兒地開口叫了一聲,看著杜荷道:“知道你爹為何會讓你來尋老夫么?”
  “小侄不知,”杜荷微彎身回道:“還請陶伯父明示!”
  “前兩天你們在書院外的遭遇老夫也有親眼看見,”沒有回答杜荷的問題,陶儼淡聲說道:“老實說,你這個小二兒,可比你爹當年強了許多,當年克明那小子要是也如你現在這般活潑好動,現在他的身子骨也就不會落到現如今這般地步了。”
  “伯父當時也在場?”
  “在,”陶儼怡然自得地輕聲說道:“當時老夫嘴饞,正好去城中買了些酒菜回來,不想還沒進院門,就看到了你們在書院外上演的那出好戲,嗯,很過癮。”
  “唔?”杜荷的額頭一道隱藏的黑線緩緩爬起,為什么每次與這位陶老夫子在一起,他心中都會冒起一種想要提腳踹人的沖動?什么叫很過癮?看到自家書院的學生被人欺負,做為夫子,做為授業老師,有像他這樣蹲在一邊看笑話的嗎?
  幸災樂禍,絕對的幸災樂禍!不止是杜荷,就是連杜荒也聽著有點別扭,站在他們家少爺背后不停地沖著陶儼翻著白眼兒。
  “昨天你爹著人給老夫送來一封書信,”沒有在意杜荷與杜荒那種有點想要擇人而噬的眼神,陶儼終于拋開杜荷他們打人與被人打的事情,說起了正事兒:“說是你們兩個小子平素最喜惹事生非,為了確保你們以后不會被人打傷打殘,甚至是因此而丟了性命,想要托著老夫教導給你們一些挨打的功夫。”
  “功夫?”杜荷聞言,不由上下打量了陶儼這個小胖老頭兒一眼,忍不住輕撇了撇嘴,道:“就你?”
  “怎么?瞧不上老夫?!”感覺到自己的威嚴被人質疑,陶儼一巴掌拍在杜荷的腦門兒,一臉不悅地輕聲哼道:“實話告訴你,也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兒上,不然,若是換作旁人,老夫都還不稀得教他!”
  說完,見杜荷主仆仍是一臉地猜疑與不信,老頭兒有點掛不住臉,一狠心,一把將握在杜荷手中的茶碗兒接過,平舉起來使勁兒地那么一握,就聽得‘咔嚓’一聲,好好的一只茶碗兒就么四分五裂,更神奇的是,碎裂的瓷器碎片,竟然沒有傷到陶儼的手掌分毫。
  不像是打把式賣藝的,剛用那個碎碗喝過茶水的杜荷猛地就坐直了身子,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陶儼肥胖的身軀,心中思道,難道這個陶老夫子,真的是身懷絕藝?
  “怎么樣,現在可信了?”將手中的碎屑放于一旁的桌上,陶儼邊清理著手中的殘渣,邊向兩個小家伙顯擺道:“十幾年來,老夫可是頭一次在人前顯露,當年若是你爹也能隨老夫一起修習,他的身子骨又何至于會柔弱到現在這般地步?”
  “敢問伯父,”被陶儼的一番手掌碎茶碗兒給勾起了些許武俠夢,杜荷多有興趣地恭聲向陶儼采訪道:“伯父現在可能飛檐走壁?”
  陶儼一愣,不禁輕搖了搖頭。
  “那摘葉傷人呢?”
  陶儼接著搖頭。
  “以一敵百?”
  再搖頭。
  “那以一敵十總行了吧?”杜荷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直接將要求降至了最低。
  “這個,應該可以吧,”被杜荷看得有點不好意思,陶儼訕笑著說道:“你也知道,伯父我呢,是書院的夫子,在書院里教了近三十年的詩書,雖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怎么也是潔身自律之人,又怎么可能會仗著身上的一點本事就去肆意欺凌旁人呢?所以,這與人毆斗之事嘛,還真是有點說不清楚……”
  “明白了!”杜荷無語地輕點了點頭,合著這位爺練了三十幾年的武藝,卻從來都沒有人動過手腳,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以一敵幾。
  “那您總知道修習這種功夫具體都有哪些好處吧?”杜荷又接著問出了另一個關鍵問題。
  “那是自然,”陶儼道:“當年師傅教導的時候就有提及,這種養氣功夫練得久了,內氣自生,有強身健體,清肝明目,宜氣養神之功效,你沒見老夫現在已經五十有一,卻還每日精神飽滿,氣力十足嗎?”
  “內氣?”杜荷聞言,不由瞪大雙眼,陶儼所說的所謂內氣,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內功吧?
  “對,就是內氣,”陶儼道:“有氣才有力,有力才有神,只要能夠找到隱藏在體內的內氣,這種功夫也就算是成了一半,記得當年你爹就是因為一直沒有找到師傅所說的氣感,以為是師傅在誆騙我們,所以練了不久也就不再練了,否則的話他現在又怎么……”
  “不知伯父口中所提師傅,是何人,現在可還健在?”聽老頭兒又提起老爹不習武藝這茬兒,杜荷連忙出聲打斷,并奇聲向其問道。
  “師傅他老人家的名諱,老夫直到現在也都沒有打聽得到,”聽杜荷問起這個,陶儼輕聲說道:“只知道他老人家是一游方道士,當年餓暈在路邊的時候被我和你爹路過救起,為了報恩,師傅他就傳下了這種名叫《抱樸子》的養氣功夫,所以……”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0 16:24
第44章 新同窗

  接過陶儼遞來的那本破爛且粘滿油污一看就知道有些年頭的所謂武功秘笈,再想想陶儼口中所說的那個吃了他們幾頓酒飯最後裹著十幾貫銀錢跑路的不靠譜師傅,杜荷多少有些理解老爹當年為何沒有像陶儼那樣堅持修練下去的原因所在。

  一直找不到氣感是一方面,但更大的原因恐怕還是老爹壓根就沒有真正相信過那個游方道士,肯定是將那個不靠譜的師傅給當成了騙吃騙喝的江湖術士來看待。

  沒想到就是連睿智如斯的老爹竟也有看走眼的時候,不過這種事情就是放在杜荷自己身上,估計杜荷多也會如老爹一般選擇,甚至連試著修練都不會練上一下,直接就將那個老道士給歸結到騙子的行列。

  陶儼之所以能修有所成,偷偷摸摸地練了幾十年,還真讓他給練出了些成效,這估計也就是所謂的傻人有傻福吧,杜荷頗有怨念地在心中不停地非議著這個一直叫他‘二’的肥胖老頭兒。

  一個從來都沒打過架的絕世高手還是絕世高手嗎?出了陶儼的院兒門,隨手將那本名叫《抱樸子》的破書仍給杜荒收好,杜荷一直背著手,低著腦袋,邊走邊在不停地思索著這個頗有喜感和深度的問題。

  “少爺,”捏著鼻子,伸出兩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將那本臟兮兮的秘笈揣進懷裏,杜荒苦著一張小臉兒看著他們家少爺,道:“難道以後咱們真的要隨著陶先生練這本破書上的東西?每天可是要早來一個時辰啊,若是再加上梳洗趕路的時間,最少也得提前一個半時辰起床,那時候天都還沒亮呢,這不是折磨人嗎?”

  “那是自然,”沒有一點猶豫地,杜荷在前面淡聲回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本《抱樸子》,嗯,雖然賣相上確實是差了點,但是陶儼夫子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內氣威力你當也是見到了,尋常人能一把將一隻結實的瓷碗兒捏碎嗎?”

  “想想看,他連瓷碗都能捏碎,若是換作旁人的手臂或是脖子又會如何?”杜荷接聲誘導道:“若是你身上也有這麼一手功夫,日後再與人爭鬥時,還有誰能擋得住你的一個巴掌?還有誰能再傷著咱們?”

  “話是這麼說,”杜荒又是嚮往又是猶疑不定地虛聲說道:“可是,小人怎麼老是覺著這件事情有些不太靠譜呢?再說,每天至少都要提前一個半時辰起床,少爺你到時能起得來嗎?”

  “起不來也要起!”杜荷緊握著拳頭,一臉地堅定不移,現在雖不是亂世,可是在這種以拳腳刀兵為主要武力的古代,有機會能習得一身勇武,總算得上是有備無患,說不得哪天就能真個用上。

  再說,就真的沒有用武之地,至少也能像陶儼夫子那樣,強身健體,無病無災,總的來說,對自己的現在和將來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知道了,少爺!”杜荒用力地點著腦袋,既然連少爺這樣的懶蟲都有這般決心,身為少爺的貼身書僮,他又怎麼可能會拖後腿?

  而且,若是日後自己真個學有所成,文武雙全,也必會更得他們家少爺的器重,到時候少爺與城陽公主成親立府,駙馬府的管家之職,鐵定跑不了。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眼見著乙辰學堂已到近前,便不再多言,邁步走了進去。

  學堂裏,大半的學子已經就坐,杜荷拱手與宋青山及姚、許二人見過禮後,便在幾人有些奇怪與異樣的眼神中走向自己所在的座位。

  “嗯?”目光掃向最後一排,及到自己所坐的桌椅處時,杜荷的神色不由一愣,神馬情況?怎麼旁邊多了一個生人?

  難道是自己不在的這兩日,又有人考進了書院,或是乙院的前面幾個學堂又有新的學生被刷了出來?

  想到種種可能情況,杜荷不由輕笑著微搖了搖頭,多個學生而已,有什麼在驚小怪的,反正跟自己又沒有任何關聯,無須在意。

  所以,在抬頭掃了那個坐在自己座位旁邊的俊秀書生一眼之後,杜荷便不以為意地自顧自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等杜荒將桌面上的東西收拾齊整之後,便身子一軟,趴在了桌上,沒有一點與新同窗打招呼的意思。

  這倒不是杜荷孤傲,而是在進入乙辰學堂的這幾天裏,因為開始時宋青山的賣力宣傳,杜荷幾乎已經成為全院學子害怕和唾棄的最佳對象,方才進來書院的時候,許多學生見到他們,甚至大老遠的就開始躲在一邊,好像是躲得稍慢一點就會遭殃一般。

  所以,在寒山書院之中,在乙辰學堂之內,除了少數幾個認識並不怕自己的人外,杜荷也就再沒了搭理旁人的欲望,每個人見了自己都躲在一邊,挺好,至少還能落個清靜。

  “這位仁兄就是杜荷杜二少了吧?”見杜荷沒有搭理自己,旁邊的這位學子倒是率先主動地與杜荷搭起了話茬兒:“自我介紹一下,小弟復姓上官,名雲鷹,久仰杜兄大名,今日一見,果是不同凡俗,幸會!”

  “上官雲鷹?”杜荷抬了下眼皮,看了眼面前這個帥得有點掉渣的小正太,頭一歪,接著又將眼睛閉上,嘴裏面含糊說道:“沒聽說過。”

  “呵呵,”相比於後面氣得小臉通紅的上官弘,上官雲鷹的神色則顯得淡定了許多,不以為意地輕笑著坦聲回道:“小弟才疏學淺,少有聲名,自是不能與杜兄相提並論,讓杜兄見笑了。”

  “嗯?”杜荷再次抬起頭來,上下打量了上官雲鷹一番,見其面無蘊色,一臉地和氣,像是真的沒有一點氣憤的意思,感覺這個人,多少有點兒意思,最起碼,他並不懼怕自己。

  “少爺,少爺!”聽到上官雲鷹這個名字,杜荒在後面輕拽了拽他們家少爺的衣袖,低聲向他們二少提醒道:“這個上官雲鷹好像是上一個通過上等院士的甲院學子,是院主韋隘的得意門生。”

  “哦?”這次杜荷倒是來了些精神,看了上官雲鷹一眼,直聲問道:“上官兄是從甲院過來的?”

  “為什麼?”見上官雲鷹坦然點頭,杜荷接聲問道。一個甲院的學生,依理而言,便是再怎麼刷也不可能會被刷到他們乙辰來,所以杜荷心下也多少有些奇怪。

  “因為杜兄你。”上官雲鷹開門見山,直聲說道:“小弟看過杜兄入院時的卷冊,知道杜兄必是掌握了某種術算方法,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內算出各種復雜的術算題目,所以便向院主請示,特來乙辰學堂就讀,以便隨時能向杜兄討教學習。”

  “還望杜兄能夠不吝賜教!”說著,上官雲鷹從椅上站起身來,正色拱手躬身,鄭重地向杜荷深施了一禮。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1 23:03
第45章 考較

當初在通過上等院試的時候,杜荷故意在第三道題目上留下一首數字詩詞故作玄虛,所圖的就是為了想要引起院主韋隘的注意,希望能從韋隘這個在整個京兆甚至是整個大唐都有著不小聲名的名士身上得到一些應有的好處與關注。

    要知道在這種沒有報紙沒有網路,甚至通訊還要以車馬來代步的古代,像是韋隘這種當代名士,說出來的話,很多時候那就是當地的一種輿論相導,杜荷日後若想為官,或是想有一些大的作為,少不了要與這類人打著交道,而韋隘,就是這些人中的佼佼者,杜荷自然是不能輕易錯過。

    只是讓杜荷沒有想到的是,自己之前所留的那個玄機確是起了一定的效果,也確是引起了韋隘院主的一些關注,不過讓他有點糾結的是,這老的沒有等來,卻引來了一個細頗嫩肉的小鬼過來搗亂。

    “這麼說,”杜荷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鬼一眼,道:“那首詩的意思你看懂了?”

    “說來慚愧,”被杜荷這般直勾勾地看著,上官雲鷹的小臉一紅,慚聲說道:“小弟是在韋院主的提點之下才看透了其中玄機,所以對杜兄的才學亦是更加欽佩,這才起了過來向杜兄請教的心思。”

    “嗯,”杜荷輕點了點頭,之後坐直身子,提筆蘸墨,唰唰幾筆在一張空白紙上寫了一道題目,而後示意上官雲鷹在旁邊坐下,道:“做做看?”

    “多謝杜兄!”上官雲鷹面色一喜,知道這是杜荷在給自己機會,只要能將題目做出,多半也就能遂了自己的心意。

    “韓信點兵,三人一排餘兩人,五人一排餘三人,七人一排餘四人,問:韓信手下最少有兵幾何?”

    看了一眼題目,上官雲鷹就知道杜荷這是在考較自己對那首詩詞的理解程度,或者說是杜荷想要通過自己,試看院主韋隘是不是真的弄懂了那首詩中所隱藏的解題方法.

    “做完之後叫我一聲,做不出或是做錯的話,以後就別再來煩我!”說完,不待上官雲鷹有什麼反應,杜荷直接又倒頭趴在桌上,一副不理不采之態。

    “你~!”見杜荷這般對待他們家小姐,上官紅多少有些看不過眼,緊握著小拳頭,在後面沖著杜荷擺出了一個做勢欲打的姿勢。

    “弘兒!”上官雲鷹回身瞪眼制止,厲聲斥責了一句,道:“夫子馬上就要到了,你還呆在這裏做什麼,還不快到後面準備一下?”

    “知道了,少爺!”氣鼓鼓地應了一聲,又瞪了趴在桌上穩如泰山的杜荷,還有在一邊同自己擠眉弄眼的杜荒一眼,上官弘輕哼了一聲,快步去了後面的隔間。

    敢對他們家二少無禮,這個小廝有點意思,杜荒在後面看了氣呼呼去了隔間的上官弘,輕向他們家少爺行了一禮之後,也快步從後面兒跟了過去。

    “本少爺可是越來越佩服這位杜二少了,”一直都在關注著上官雲鷹與杜荷這邊情形的姚懷遠歎聲說道:“連上官雲鷹這樣的高高在上的清高學子,院主夫子眼中的天才門生,竟然也能因為杜二少而甘願屈身降價來到咱們乙辰。”

    “方才有沒有看到,”姚懷遠羨聲說道:“上官雲鷹竟一掃之前孤傲的架子,彎身行禮向杜二少求教,若不是親見得見,這種事情你能信麼?”

    “我寒山書院近年來最有望能進士及第的才子,竟然會向一個號稱是‘長安四害’的紈絝子弟求教?”姚懷遠道:“更離譜的是,這位紈絝少爺對人竟還是一副愛理不理之勢,真是讓人欽佩啊!”

    “這有什麼?”許佑山不以為意地輕撇了撇嘴,道:“相比於能通過書院上等院試的‘長安四害’,上官雲鷹現在的表現,只是小場面而已,杜二少身上發生的事情,豈能用常理度之?”

    自杜荷用一紙酒方換取了他們許氏的‘得月樓’及其他的那些大便宜之後,許佑山對這位杜二少就已經開始有了一點打心眼兒裏崇拜佩服的念頭。

    要知道,從小到大,這位杜二少是唯一一個在老爺子手中占了大便宜卻還能讓老爺心甘情願並歡喜滿懷的主兒,若是杜二少已經成年或是有著不俗的閱歷,許佑山或是還不會覺著意外,但是偏偏這位杜二少的年紀與自己相信,甚至還比自己要小上一兩歲,這就不得不讓許佑山覺著意外與欽佩了。

    所以,自這件事情發生之後,對於杜荷許佑山已是有了充分的認識,所以對於上官雲鷹面對杜荷時的態度,他並沒有覺著有什麼不妥,上官雲鷹能夠如此,那只能說明上官雲鷹是慧眼識才,看到了這位杜二少的不俗之處,並不值得自己大驚小怪。

    “是嗎?”姚懷遠狐疑地看了身邊的兄弟一眼,道:“你小子什麼時候對杜荷這般瞭解了?以前你不是挺不待見他的麼?”

    “呃?有嗎?”許佑山厚著臉皮抵賴:“我怎麼不記得了?”

    “老實講,”一把將許佑山摟近,姚懷遠輕聲質問道:“你小子是不是見這位杜二少有些本事,所以才想過去再抱一條大腿?有沒有?”

    知道許佑山之所以會呆在寒山書院的原因,所以見到許佑山對杜荷這般熱心,姚懷遠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許佑山可能的目的,拉攏,交好,套近乎,書院裏的那些大家子弟,可是沒少被他這樣給攀上關係。

    “本少爺倒是想,”許佑山無奈地輕聳了聳肩,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人根本就不給本少爺機會,甚至連宋哥不也是屢次示好都被人給晾到了一邊?”

    “小聲點,找死啊?!”輕在許佑山的腦袋上拍打了一下,姚懷遠小心地看了眼前面的宋青山,見宋青山已經熟睡,似並未聽到他們兩人的言論,不由長出了口氣。

    “話說,”回過頭來,姚懷遠輕聲向許佑山問道:“前兩天杜二少不是拿了一個方子要與你們許氏做點生意嗎?這麼好的機會,你們家老爺子會不加把握?”

    “一張釀酒的方子,就想換取我們家的‘得月樓’,你覺得我們家老爺子會為了巴結上他們杜氏而捨得送出這麼一份大禮麼?”

    見姚懷遠深以為然地點頭稱是,許佑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聲說道:“所以,為了絕了杜氏的念想,且又不想太過得罪他們,早在杜二少給本少爺方子的當天,老爺子就以高價將‘得月樓’賣給了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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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1 23:03
第46章 往事

不到一刻鐘,當老夫子神情陶醉地在講堂上自顧自地講著他的課業時,杜荷被一旁的上官雲鷹拍醒,而後將他做好的題目給杜荷遞了過去。

    一排排橫豎不一,看上去有些雜亂的數字之後,一個顯眼的五十三赫然被寫在最下方的一個位置。

    杜荷輕點了點頭,雖然計算得有些亂七八糟,但是結果確是不錯,而且從那些雜亂的漢字算式中,杜荷也找到了七十,二十一,一百零五等幾個關鍵的數字,看得出,眼前的這個上官雲鷹,確是明白了那首詩中的意思,並能熟練地運用詩中所隱的公式快速解出類似的題目。

    還不算太笨,這是杜荷在看完題目之後對上官雲鷹所給出的一個自認為很是忠懇的評價。

    而後,杜荷沖著上官雲鷹輕點了點頭,再而後,一句話不說,又一次地軟身趴倒,繼續神遊他處。

    對於杜荷這種愛理不理的漠然之態,上官雲鷹絲毫不惱,一直以微笑面對,看得出,這位杜二少確是已經不記得自己了,想想也是,兩年前的那次恩惠,說起來也只是這位杜二少隨手而為,恐怕在他轉身離去的那一刻,腦子裏面就已再沒了那兩個落魄兄妹的印象。

    況且,當時他們兄妹衣著破舊,長期的衣食不足,身子面容也是消瘦削薄得厲害,看上去同一般的難民幾乎沒有任何區別,遠不及現在這般光鮮亮麗,杜二少認不出來,倒也不算奇怪。

    想到此處,上官雲鶯不由又回想起兩年前她隨大哥一起來到長安趕考時的情形。

    孤苦無依,身無長物,當攢了幾年的銀錢在一家小客棧內住了幾日被用光淨之後,當他們兄妹被店家無情地趕出客棧,當大哥有心想要將紅兒賣出以解燃眉結果卻與一個大家少爺爭吵起來並一拳將人打傷,當他們被那少爺所帶的下人圍困,當自己呆在一邊有些害怕地眼淚汪汪不知所措之時,杜荷出現了。

    當時的他,比現在還要神氣得多,帶著杜荒那小夥家還有幾個身高馬大的家丁,橫衝直撞地就趕了過來,到了現場,二話不說,對著那個滿頭是血的富家公子就是一陣拳打腳踢,邊打嘴裏還邊哼哼著:“讓你囂張!讓你給老子耍橫!讓你囂張!讓你給老子耍橫……”

    那時候上官雲鶯就知道,這位姓杜的少爺並不是在為他們兄妹出頭,更不是因為路見不平而起了善心,而是那位富家公子不開眼,在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杜家少爺,所以才會遭此橫禍,而他們兄妹,只是恰逢其會,碰巧給趕上了罷了。

    不過讓上官雲鶯沒有想到的是,這位杜二少在將人揍了之後,好似還不滿足,又命著杜荒上去將那位富家少爺及其僕從向上全都搜了個遍,得來的數十貫銀錢眉頭都沒揍一下地直接就扔給了大哥。

    上官雲鶯至今都還記得杜二少對大哥所說的那些話語:“你方才替本少爺打了那廝一頓,那就算是本少爺的兄弟了,這些就算是本少爺給兄弟你的謝禮!以後在長安若是再遇到什麼難處,就提本少爺的名諱,走了!”

    說完,杜荷又朝著地上的那位富家少爺吐了一口吐沫,這才又大搖大擺地帶著杜荒他們離了集市。

    那些錢,大哥並沒有拒絕,只是拿著那些銀錢,沖著杜荷離去的方向拱手施了一禮,之後見不遠處有官差趕來,就才急匆匆地拉著自己還有紅兒離開了現場,也就是因為如此,從小與自己一同長大,情同姐妹的紅兒才能才以留下。

    “這位杜二少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卻勝在有一顆俠心,不管他當初幫助咱們是有心還是無意,總之幫就是幫了,替咱們免去了一場麻煩,且還接濟下了許多銀錢讓咱們能在長安得以站穩根腳,那就是咱們上官家的恩人。”

    這是大哥在事後對自己所說的原話,也就是從那時候上官雲鶯才知道,原來大哥所打的那個富家公子竟也是當朝某位官員的子嗣,當時若不是杜二少及時出現並從中插了一腳,大哥事後怕是非擔不能參加科舉,說不得還會再有一場牢獄之災,那樣的話,大哥這輩子的前程也就算是毀了,他們上官家怕是也再難有出頭之日了。

    所以,對於這種可以算得上是活命之恩的恩惠,不止是大哥一直記在心裏,就是上官雲鶯與上官紅也一直都沒敢忘記。

    之前,杜氏高高在上,杜二少也一直都是順風順水無災無難,他們兄妹除了在暗中祝福祈禱之外,也幫不上什麼手腳,所以也就沒有刻意地去與杜氏有過太多的交集。

    但是現在,杜僕射染恙辭官,杜氏的權勢一落千丈,就連一向囂張霸道的杜二少,也再沒了之前那種囂張橫行不可一世的張狂氣焰,不得不夾著尾巴龜縮在杜陵城外的寒山書院。

    現在既然有幸能夠碰上,而且又逢恩人蒙難,上官雲鶯自是不能袖手旁觀,所以,在與大哥通信能得到大哥的同意與支持之後,她也就不顧著院主爺爺的反對,不顧著滿院夫子學子的不解與異樣眼光,直接調到了杜荷所在的乙辰學堂,希望能夠時刻守護在恩人的身邊,直至其擺脫目前的困境。

    雖然現在自己還沒有被杜荷所接受,甚至她還能感覺得到杜二少心中對自己的突然到來而泛起的那麼一點防備之心,但是上官雲鶯相信,時間久了,自然能讓杜荷感受到自己的誠心與善意,自然也能像程處亮他們一樣,與杜荷成為兄弟。

    至於紅兒那丫頭,雖然表面上對杜荷還有杜荒他們主僕表現得有些厭惡,但是上官雲鶯心裏明白,其實他們主僕三人之中,對杜荷、杜荒他們感激最深的,怕也是非紅兒莫屬。

    畢竟,當初若不是杜荷主僕的突然出現,若不是杜荷在替他們擺平麻煩的同時,還大方地給了他們十幾貫的生活用度,讓他們得以熬過最艱難的那幾個月,紅兒這丫頭,說不得早就已經被大哥給賣給了旁人。

    所以,對於杜二少他們主僕,紅兒心中的感激與感恩之心,並不比他們兄妹少上多少,所以,上官雲鶯並不擔心紅兒會真個做出什麼對杜荷與杜荒他們主僕無禮或是不敬的舉動。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3 10:48
第47章 孌童

中午休堂之後,待所有人都出了學堂,杜荒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後面的隔間出來,見他們家少爺還趴在桌上睡覺,不禁有些擔心地輕叫兩聲。

  “少爺,你沒事兒吧?”見杜荷眼開眼睛,坐起身子,慵懶自在地伸著懶腰,杜荒擔心地圍著他們家少爺轉了兩圈兒,道:“那個上官雲鷹沒有對少爺怎麼樣吧?”

  “呃?”杜荷不解地扭頭向杜荷看來,道:“為什麼會這麼問?一個小…小的書生而已,本少爺不難為他也就罷了,他還能對本少爺如何?”

  “一點事兒都沒有?”見他們家少爺安然無恙,精神飽滿,好得不能再好的樣子,杜荒有些失神地自語言道:“沒道理啊?難道是又被那小子給騙了?”

  “怎麼,”聽到杜荒的話語,杜荷一臉地不善:“難道你很希望本少爺有事不成?”

  “沒沒,小人不敢,”見二少似有不滿,杜荒苦著小臉將自己右臂的衣袖摟起,指著手腕還有手肘處的淤青道:“少爺你看,這就是那個叫做上官弘的小廝給小人留下的,他只是隨手那麼一掐,小人就渾身都不能動彈,只能呆坐在那裏任其欺淩。”

  “哦。”杜荷低頭瞧看了一眼,輕哦了一聲,之後沒事兒人一樣地起身向學堂外走去。

  “誒?少爺,你都不問一下這是為什麼?”見他們家少爺對自己身上的傷勢視而不見,不以為意,杜荒心中難免有些憤憤不平。

  “哦,那是為什麼呢?”杜荷身形稍頓,回過身來很是配合地問出了這麼一句,而後繼續轉身向門外走動。

  “還不是因為少爺之前得罪了人家公子,”杜荒倒是很容易滿足,聽他們家少爺這麼一問,直接就接過話頭兒輕聲埋怨道:“那小廝不敢將氣撒在少爺您的身上,也就只有拿我這個小書僮來出氣了!虧得我在他的面前說了那麼些好話,那小兔崽子下起手來卻是一點也沒有留情,少爺你看,小人的手臂現在都抬不起了。”

  “連一個沒你年歲大的小書僮都擺不定,你可以去死了。”沒有回頭,杜荷輕聲打擺了杜荒一句。

  “可是那個上官弘明顯是練過武的,”杜荒不服氣地開聲反駁道:“力氣沒人大,身手沒人靈活,再說又是在學堂之中伸展不開手腳,小人怎麼可能鬥得過他?”

  “還有,”見他們家少爺自顧自地向前走著,並沒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杜荒緊走兩步趕上,道:“據上官弘說講,他們家公子好像比他還要厲害,少爺你以後可要小心點兒,別再像上午那樣對人家愛理不理,小心哪天把人惹急了,少不了也是一頓胖揍……”

  好漢不吃眼前虧,就好像以前在長安時,他們家少爺從來都不主動招惹那些將軍家的孩子一樣,那些都是自幼習武的暴力份子,尋常的三兩個人過去也都只是送菜的份兒。

  記得以前,若是實在有哪個將軍府的孩子看不順眼,或是曾經欺負過他們家少爺,想要去揍的時候,二少爺也都會事先將程二少與尉遲二少給叫到身邊,來個以毒攻毒,反正程二少還有尉遲二少他們身後都有一個不太講理的老爹,就是真有什麼麻煩,也有那兩位老爺子跳出來撐著擔著,絕對沒有後患。

  但是現在,在這杜陵城內,在這寒山書院之中,他們家少爺又能再上哪里去找兩個臭味相投且精通武藝的幫手去?若是真將那個上官雲鷹給惹毛了,怕是也就只有挨揍的份了,習武之人的戰鬥力,杜荒可是早在許多年前就在程二少還有尉遲二少他們身上切實地體驗過了,一般人對上他們,那就是白給。

  當年若不是見程少爺還有尉遲少爺他們習武時太過遭罪,一個動作稍有不對,老爺將軍那可就是一皮鞭一皮鞭地直接抽打,看著都讓人覺著心寒。再加上老爺又是文臣出身,自是不許少爺們專修武藝,所以也就斷了他們主僕兩想要學武欺負人的心思。

  “是嗎?”杜荷不以為意地反問一句,道:“他不敢對本少爺如何。”

  那個上官雲鷹或是真的有些身手,但是經過這一上午的少許接觸,杜荷很篤定,這個上官對自己沒有敵意,而且不管他的真實目的為何,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有求於自己,當是不會對自己怎樣。

  “是嗎?”杜荒有些狐疑地抬頭看了他們家少爺,心想,難道他們家少爺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殺手鐧?

  “如果你怕的話,就儘早將那本《抱樸子》給本少爺記熟了,早些練出個樣子來。”輕瞥了杜荒一眼,杜荷適時說道:“到時候就算打不過那個上官弘,卻也不會像是現在這般,被人制住不能動彈。”

  “知道了,少爺!”想起懷中的那本烏漆麻黑的武功秘笈,杜荒一臉苦色,無奈地輕應了一聲。

  “少爺,”無聲地向前走了兩步,像似想起了些什麼,杜荒跟在他們家少爺屁股後面小聲問道:“您有沒有覺得上官雲鷹他們主僕有些怪異?”

  “哦?”杜荷身形一頓,特意回過身來深看了杜荒一眼,饒有興致地開聲問道:“哪里怪了,說說看?”

  “具體小人也說不上來,不過,”杜荒道:“不過每次只要一與那個小廝離得近了些,小人總是覺著有些不太得勁兒,別的不說,就說上官弘那小子的膚色,怎麼看怎麼覺著有點彆扭,那也忒白了些。”

  “那個上官雲鷹一看就像是大家戶的少爺,長得白嫩些倒沒有什麼,就同少爺您一樣,平時養尊處優的,自然會變得白細一些,”杜荒道:“可是那個上官弘是什麼人,是同小人一樣,一個鞍前馬後伺候人的書僮,那小手,那臉面,還有那脖子,也都白得忒反常了點兒,就好像,就好像也是一位大家少爺一樣。”

  “所以呢?”杜荷輕點了點頭,輕聲向杜荒問道:“你到底想要說些什麼?”

  “少爺你也知道,”杜荒面色變得有點古怪地輕聲向杜荷說道:“長安的那些大老爺或是富家少爺們,都喜歡養上一個兩個的所謂孌童,每一個都養得似這般細皮嫩肉的,少爺你說,那個上官弘不會就是上官雲鷹所養的一個孌童吧?”

  “知不知道上官雲鷹是幾歲時進的書院?”杜荷很是無語地看著杜荒,道:“考入書院的時候,上官弘是不是也隨在他的身邊?”

  “十歲啊,這個書院裏的學子幾乎人盡皆知,”杜荒道:“至於上官弘,好像也是一起隨著進來的吧,沒聽說過上官雲鷹中間換過書僮。”

  “嗯,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可以去死了!”杜荷輕翻了翻眼皮,竟直抬步向不遠處杜荷所在的位置走去,再沒有心思與杜荒閒扯。

  “又怎麼了?”杜荒一臉無辜,嘴裏還不停地嘟囔著:“十歲怎麼了,十歲就不能養孌童了?”

  眼見著他們家少爺走遠,已經與杜傷少爺會合在了一處,杜荒這才閉上嘴巴,乖乖地小跑跟了上去。

  “怎麼了?”同樣是在下學回到住處的路上,注意到一直喜歡蹦跳玩鬧的上官紅這會兒卻一臉抑鬱地跟在自己後面,握著小拳頭,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上官雲鶯不由有些奇怪地出聲向其詢問。

  “還不是杜二少他們兩個,”見他們家小姐終於注意到了自己,上官紅撅著小嘴兒輕聲埋怨道:“一個對小姐你不理不采,一個卻對奴婢動手動腳,都不是什麼好人,哼!”

  “怎麼?”上官雲鶯的面色一變,急聲向上官紅問道:“那個杜荒,發現你是女兒身了?”

  “那倒是沒有,”上官紅的小臉兒一紅,道:“可是他喜歡與人勾肩搭背的說話,兩個人的腦袋離得那麼近,嘴巴好臭,噁心死了,所以奴婢就忍不住教訓了他一下。”

  “沒傷到他吧?”聽到身份沒有暴露,上官雲鶯頓時放下心來,之後又不以為意地隨聲詢問了下杜荒那小子的傷勢。

  “就是點了他一條胳膊,死不了人,看他以後還敢不敢再摟本姑娘的肩膀,哼!”小丫頭心中似乎還有怨氣,說話的時候又使勁兒地咬了咬牙。

  “呵呵,”上官雲鶯輕在一邊笑道:“男人之間,勾肩搭背的並算不得什麼,那只說明他想與你親近,想要從你這裏套取些有用的訊息,在書院裏呆了這般許久,你不會連這些都不知曉吧?”

  “可是別的書僮也沒有像是杜荒那小子一般,連話都還沒說上一句上來就摟,好像誰跟他很熟一樣?”上官紅據理力爭,紅著臉道:“在書院這麼久,還從來沒有什麼人敢這麼摟著人家的肩膀呢……”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舉,”對此,上官雲鶯倒不以為意,道:“那個杜荒從小隨著他們家少爺,臉皮厚一些,動作粗魯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你也莫要太過在意,不然若是引起他的疑心,那就點得不償失了。”

  “嗯,知道了小姐,紅兒以後會注意的。”想起她們留在書院,接近杜荷主僕的目的,再想想兩年前杜荷主僕對她還有他們上官家的恩德與幫助,上官紅輕點了點頭,不再多作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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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3 10:48
第48章 傳功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就開始有些單調了。

  上學,回家,回家,上學,兩點一線,日復一日。

  每日清晨四五點鐘起床,而後帶著杜荒跑步趕向書院後面的小河邊,事先與胖老頭兒陶儼所約定好的地方,在河邊的小亭裏枯坐一個時辰,名曰打坐練氣,找尋氣感。

  對此,杜荷感到無比的鬱悶與無可奈何,連著找了十天,結果除了坐得有點大便不暢之外,竟再無其他收穫。

  反觀杜荒這個小書僮,大是一副喧賓奪主之勢,在河邊打坐的第二天就很是順當地進入了陶儼所說的入定狀態,不但順利地找到了氣感,還一舉練出了一絲絲所謂的內家真氣,與這小子相比,杜荷感覺自己整個就是一廢材。

  不過,唯一讓杜荷感到好受點兒的就是,在他正打坐練氣的第十一天,在陶儼以自身氣機為引導的幫助下,杜荷也終於第一次地找到了那種頗為玄妙的空靈感覺,這才切實地感覺到,原來內功這種東西是真的存在,原來人的身體裏面,竟真的可以修練得出並容納得下那種被稱為‘氣機’的東西。

  這樣的進步與發現,讓杜荷對這種打坐的興趣大增,修練時也越發地賣力起來,不過這種內氣修練的進境之緩慢,還是讓杜荷大為糾結,尤其是當他拿著自己的修練成果與杜荒那小子作為對比的時候,杜荷更是被杜荒這個小廝的妖孽天賦給打擊得有些體無完膚。

  打個比方,當杜荷覺得自己體內的內氣線猶如一根頭髮時,人杜荒的已經是早已是一根筷子,等杜荷好不易也漲到了猶如一根筷子的進度時,人杜荒的已經變成了一整棵粗壯的竹杆兒,拍馬不及,完全沒有一點兒可比性。

  所以,每當聽到陶老頭兒在河邊大肆誇讚杜荒是百年難得一遇的修練奇才時,杜荷則不得不夾著尾巴,倦在一邊獨自傷神不已。

  好在,杜荒這小子一直都沒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一直不敢在他們家二少爺面前臭顯擺,更沒有因為自己在內氣的修練上面有了些許成就而變得自得自大,仍是一如既往鞍前馬後的侍候著,這讓杜荷的心下頓時感覺好受不少。

  天才就天才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心腹下屬,杜荷心中如是想道,杜荒越本事,日後對自己對他們杜氏的助力也就會越大,沒有必要去在意太多。就好比是一家飯店的老闆一樣,只要店裏的生意紅火,他自己有必要同自家店裏的廚子比試誰的廚藝更高一些麼?

  想通了此節,杜荷的心境也就變得更好更開闊了些,巴不得杜荒這小子一日之間就能變成那種可以千里之外摘取敵人首級的絕頂高手呢。

  至於學堂裏的那些同窗,熟識下來之後,彼此之間的關係也多少有了一些改善,與宋青山、姚懷遠還有許佑山他們出去喝過兩回酒,遊過兩次河,彼此之間稱兄道弟,雖還未到那種可以肝膽相照的地步,但是卻也比之一般的朋友關係親近了許多。

  再說為了向杜荷求教術算之道而特別從甲子學堂退到乙辰的上官雲鷹,十幾天來對杜荷一直都是不遠不近,既不過於交好親密,亦不是形同陌路般生疏無語,如果非要在兩人之間加個什麼名目以示關聯的話,一般的同窗關係那是再為適合不過。

  每天他都會向杜荷詢問一些問題,而杜荷為了圖個清靜,每天課前亦是會主動給他出些算術題讓他自生自滅,免得他在半道兒擾了自己的好夢。

  不過認真說起來,這個上官雲鷹在數學方面的天賦還真是非同一般,杜荷給他所出的那些題目,不管難易如何,他竟然都能用那種土之又土的方法推算出最終答案。

  雖然對於那種笨辦法杜荷一直都是嗤之以鼻,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認,在方程與四則運算都還不算明朗與規范的唐代,能夠做到這一步,年僅十二歲的上官雲鷹已算得上是頂不錯了。

  “一百饅頭一百僧,大僧三個更無爭,小僧三人分一個,大小和尚各幾丁?”看著杜二少今日所出的這道題目,上官雲鷹不由搖頭輕笑,先不說這道題目的難易如何,但就杜二少的這種出題方式,看著就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嗯?”就在上官雲鷹準備提筆演算,推導這道題目的最終答案時,忽然看到在杜荷的胳膊下面壓著一本看上去黑黝黝薄皮書冊。

  “《抱樸子》?”看著正好露在外面的書冊名目,以及書冊被杜荷所安放的位置,抬頭看了看已經進入夢香的杜荷杜二少,上官雲鷹心中多有所悟,知道這當是杜荷有意所為,只是不知他這般作為,是想要自己翻看這本書冊,還是在故意試探自己?

  上官雲鷹不信杜荷真的已經睡著,雖然不知杜荷為何每日學堂都會擺出這麼一副大夢未覺的姿態,但是上官雲鷹知道,杜荷如此,絕對不是只為睡覺。

  所以,今日見到杜荷這般多少有些反常的舉動,上官雲鷹一時開始有些猶疑不定。

  “誒,姓杜的,”兩隻眼睛死盯著前面他們家小姐狀況的上官紅見前面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對,一把抓住旁邊明顯想要躲著自己的杜荒,沉聲逼問道:“你們家杜二少在搞什麼鬼?不是想要捉弄我家公子吧?”

  “怎麼可能,”自從心裏確定了上官弘是為孌童的身份之後,杜荒這幾日對這個白嫩小廝一直都是敬而遠之,惹不起我還躲不起麼?等小爺日後神功大成,定要一巴掌將這小子趕得遠遠的,省得老在自己跟前晃悠,看著讓人鬧心。

  而上官紅,對於杜荒這般規矩的變化雖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倒也是十分地樂見其成,畢竟被人躲著總比被人摟著要好得多,所以這些天兩個小傢伙在後面的隔間裏倒也是一直都相安無事。

  “我們家少爺一直都在睡覺,能搞什麼鬼?”邊為他們家少爺申辯,杜荒邊用力地掙脫著上官弘的魔爪,可惜力不如人,最後只得無奈放棄。

  “是嗎?”上官紅不信地扭頭看了杜荒一眼,而後指著前面那本頗為顯眼的黑皮書冊道:“那,那本看起來髒兮兮的書冊是怎麼回事?難道不是杜二少故意放在那裏,想要引誘我家公子翻看的麼?”

  “《抱樸子》?!”經上官弘這麼一提,杜荒這才注意到前面學堂最後一排,他們少爺與上官雲鷹之間所擺放著的那本武功秘笈,不由低聲驚叫了一聲。

  少爺也太大意了,這種書冊也能隨意拿給外人觀看嗎?若是讓上官雲鷹他們主僕給偷學了去,那他豈不就更不會是身邊這個小孌童的對手了嗎?

  有心想要上前制止,不過想到這是在學堂之上不好過去,又想到這又極可能是少爺故意而為,自己作為下人亦是不好上前阻撓破壞,違了他們家少爺的意思,所以杜荒又不得不強迫自己安坐了下來。

  “《抱樸子》?做什麼用的?”見杜荒一眼將那本書冊認出,並且神色有異,上官弘不由進一步逼問道。

  “道家典籍,是我們家少爺的寶貝,”杜荒心有不甘地輕哼了一聲,道:“讓你們家公子觀看,真是便宜他了,也不知少爺他為何要這般去做?”

  “真的嗎?”看杜荒的神情,好似頗為緊張那本書冊,上官弘又猶疑地看了眼前面,難道那本黑膝膝地書冊,真的是個寶貝?不會是杜荒為了阻止自己上前提醒小姐而故意誆騙自己的吧?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萬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稱微焉。綿邈乎其遠也,故稱妙焉。其高則冠蓋乎九霄,其曠則籠罩乎八隅……”

  在上官弘逼問杜荒並有些猶疑不定的時候,前面的上官雲鷹已經下定了決心,將《抱樸子》小心地從杜荷的胳膊下面抽出,並找開細心地研讀起來。

  好像是一篇引氣總綱,讀了幾句之後,上官雲鷹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這是一本內家心法,而且是一本很高明的內家引氣、養氣、練氣於一體的心法法門,雖然不知修練起來具體的行效如何,但是就前面這幾句的描述,就絕對要比他們上官家家傳的養氣術要強上許多。

  這本書他是從哪里得來的?快速地將書冊合上,上官雲鷹不禁扭頭向仍趴在那裏的杜荷瞄看了一眼,越發不明白他將這本堪稱寶貴的秘笈擺在這裏是為何意,是想要傳給自己,還是想要用什麼東西做為交換?

  很顯然,因為紅兒對杜荒有過衝突的關係,杜荷當是早就已然知道他們主僕身懷武力之事,而這一次,杜荷直接拿出這麼一本堪稱上等甚至於是絕等的內氣法門放在自己的面前,難道是想要收買自己為其效力?

  胡思亂想之間,上官雲鶯又將《抱樸子》給輕輕放回了原處,有什麼問題,還是等這位杜二少願意清醒時再向其打聽不遲。

  ...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3 10:49
第49章 賊船

“杜川還沒回來嗎?”杜府後院兒,杜楚氏有一搭沒一搭地與女兒閒聊,忽然想起像是已有半月沒見著管家杜川的當面,不由出聲向淩若曦詢問:“說是有點私事要去一趟長安城,怎麼這一走,就是這麼久?該不會是在長安遇到什麼難處了吧?”

  “娘親莫要擔心,”淩若曦站在杜夫人的後面,邊為其揉捏著肩膀,邊輕聲開導勸慰道:“川叔走的時候就說可能會晚些回來,雖然不知川叔此去是為了何事,但是川叔做事一向穩重,想來當是不會有什麼意外,說不得過兩天就安然回來了。”

  “嗯,想想也是,”杜楚氏輕點了點頭,道:“杜川為人素來老成持重,做事穩妥,且長安又不是什麼生地,當是不會有什麼問題,只是這些天沒有見著他,許多事情沒有人去安排打理,還真是有些不太習慣。”

  “娘親說得是。”輕應了一聲,淩若曦細心地為老夫人捶打起了脖梗處的些許僵硬。

  “行了,行了,”杜楚氏輕轉過身,溫聲向淩若曦道:“過來坐在為娘的旁邊,陪娘親說會子話,這種侍候人的事情,交給小翠來做也就是了。”

  “有什麼話娘親只管說就是,曦兒聽得見,”沒有挪動地方,淩若曦堅持著為杜楚氏按摩揉捏,輕聲道:“當初曦兒進府,可不是為了當什麼小姐來的,曦兒願意這麼侍候娘親,娘親就莫要再推辭了。”

  “你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有時候太過執拗,認准的事情誰也說不通透。”輕聲埋怨了乖女兒兩句,見小丫頭依然如故,杜楚氏只得輕歎一句,道:“也罷,既然你願意如此,那就全由著你,不過若是累了,記得停下歇息一下,千萬莫要累壞了自己的身子。”

  “娘親放心,曦兒知道輕重,斷是不會拿自己的身子來玩笑。”感激地看了娘親一眼,淩若曦接聲問道:“不知娘親方才想要說些什麼,曦兒聽著呢。”

  “嗯,”杜楚氏輕輕仰靠在院中的長椅上,享受著乖女兒的細心按摩,輕聲開言說道:“還不是你爹還有你二哥他們,這幾日全都神神秘秘的,除了用餐時能夠見上一面之外,其他時間也不知都跑到了哪里,想同他們說說話都是難得。”

  “想是都有要緊事吧,”淩若曦接聲說道:“娘要是覺得在家呆著煩悶,曦兒可以陪娘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杜楚氏輕搖了搖頭,道:“還是算了吧,杜陵不比長安,一少親朋,二無好友,便是出去也沒有個准地兒,還不如呆在府裏悠閒自在,至少這府裏還有你,還有你二嬸兒他們幾個可以說說話做個伴兒。”

  “嗯,娘親說得是。”淩若曦輕應了一聲,手下的動作不停,捏得杜楚氏不自覺地就閉上了眼睛。

  “你爹初回故里,加上身子又有些輕減,出去走動走動,拜會一下以前的舊友故交倒也罷了,”微眯著眼睛,杜楚氏接聲說道:“但是荷兒這段時日的表現卻是有些異常,每日起那麼早不說,便是晚上也沒見他睡上多少,真不知道他又在搞些什麼鬼。”

  “二哥的事情曦兒倒是聽杜荒說講了一些,”聽娘親提起這些事情,淩若曦輕聲接言,道:“聽說二哥他們這段時日,正在隨著書院裏的一個夫子學習騎射之類的武藝,而且已經取得了些許的成效。”

  “學習武藝?”杜楚氏輕點了點頭,道:“以前倒是聽老爺提起過,藝多不壓身,荷兒能夠早起學些本事,這是好事。”

  “嗯,”淩若曦道:“二哥這段時間確實很刻苦,白天要去書院習武讀書不說,便是在夜裏也是時常埋頭苦讀,有好幾次,曦兒夜起,都已是子時末了,都還能隱見二哥院裏的書房中有燈光亮起。”

  “還有這種事端?”杜楚氏有些不信地回頭看了女兒一眼,見淩若曦一臉地肯定,老夫人不由老懷寬慰了許多,看來他們家二小子,確實是有了許多的長進。

  “還有,”淩若曦接聲說道:“娘親這些天一直沒有出府,可能還未曾聽說,就在昨日,咱們杜氏在杜陵的那些酒樓,竟然有人給免費送來了許多的烈酒。”

  “說是二哥幫了許氏酒家一個大忙,人許氏會免費給咱們的酒樓客棧提供十年的烈酒呢。”淩若曦道:“聽二叔言講,若是將許氏送來的那些酒水全部賣出,最少能有上萬貫的收成呢。”

  “這些事情你是從哪里聽來的?”杜楚氏輕聲問道:“怎麼從沒聽他們提起過?”

  “回娘親話,”淩若曦輕聲回道:“昨天曦兒與小翠姐一起出去置辦咱們後院兒的日常用度,正好碰到二叔在外打理生意,這些都是聽二叔無意間提起的,好像是二哥用了一張釀酒的方子,從許氏那裏換來的好處,也算是給咱們的那些酒家節省了不小的本錢。”

  “這個臭小子,”杜楚氏聞言不由搖頭輕笑了一句,道:“老爺曾嚴令他不得接觸商賈之事,不想他還是搞出了這麼一出,也難怪叔叔他沒在家中提起過,這件事情,怕就是連你爹也都還不曾知曉的吧?”

  “好像還真是。”淩若曦輕點著腦袋,心下多少開始有些後悔,早知就不提這件事了,若是二哥因此而受了爹娘他們的責罰,那可就全都是因為她多嘴的過錯了。

  “既然如此,那就還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好了。”杜楚氏輕擺了擺手,道:“老爺的身子方有些起色,最是受不得氣,既然不知道,那就一直瞞著好了。”

  “是,娘親。”見娘親沒有責怪二哥的意思,淩若曦不禁長松了口氣,心想日後若是再遇到類似的事情,可就得注意著些了,免得因為一時口快而壞了二哥的事情。

  一覺醒來,擦了擦殘留在嘴角處的些許口水,杜荷睜開眼來,意外地發現旁邊的上官雲鷹正著魔一般,雙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桌面上的那本《抱樸子》,杜荷伸手將那本破書拿起,來回晃了晃,看著上官雲鷹直接出聲向其問道:“想看?”

  “嗯,”上官雲鷹輕點著腦袋,道:“如果杜兄不介意的話。”

  “一本破書而已,矯情!”說完,像扔破爛兒一樣地,杜荷直接將《抱樸子》扔進了上官雲鷹的懷裏,道:“想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別客氣!”

  “呃?”頗為心疼地將杜荷抓得有點兒褶皺的地方小心按平,上官雲鷹很是詫異地開聲向杜荷問道:“難道杜兄不知這本書是為何用?”

  雖然只看了開頭幾句,但是越想越是覺得玄奧精妙,整得上官雲鷹一個上午的時間都在思量著這本書裏所寫的東西,都在思量著待杜二少醒來後該如何開口將這本書借來一觀。

  可是讓上官雲鷹怎麼也沒有想到的是,還沒等自己開口,人就直接將這本自己視若珍寶的秘笈像是破爛一樣地給扔了過來,嘴裏還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嚷嚷著想看多久看多久。

  所以,上官雲鷹很納悶兒,不知道是這種內氣秘笈不值錢了,還是這位杜二少壓根就少根筋,不知這本書的價值和用途?

  “一本養氣的道家典籍而已,”杜荷不以為意地輕撇了撇嘴,感覺又有一股困意襲來,沒心思再與上官雲鷹墨蹟,再次趴倒在桌面兒,嘴裏含糊其辭道:“想看就拿走,不想看就放下,沒事兒別來煩我,困。”

  “唔?”這算怎麼回事兒?上官雲鷹被杜荷的態度搞得有點迷糊,既然知道這本書冊的作用與價值,為什麼杜二少卻還是這麼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子,難道一本高明的養氣練氣秘笈,甚至還不及他睡覺來得重要麼?

  敗家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官雲鶯邊小心翼翼地翻看著《抱樸子》,邊在心裏不停地腹議著杜荷的這般作為,連帶的,她自己對《抱樸子》這本緊要的內氣功法也都不再那麼看重,反而將主要的心思挪到了非議杜荷這個敗家子的思緒上來。

  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明珠暗投了吧?

  瞥了眼又入夢鄉的杜荷,又看了看桌上擺著的這本道家典籍,上官雲鶯獨自思量著,像是這種在那些以武立家的將軍與遊俠的眼中萬金難求的東西,人杜二少卻棄之如敝屣般不屑一顧。

  是他真的不知或是不甚在意這本書的切實價值與用處嗎?

  上官雲鶯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就算是這位杜二少真的不知或是根本不在乎,難道傳給他這本書的那個人也會不知不在乎這本書裏的東西外傳麼?要知道他們上官家的家傳武藝,以前可是一直都是傳男不傳女,更別說是對其他的那些外姓之人。

  所以,這位杜二少今日顯得這般大方,不會是又憋著什麼壞呢吧?一時之間,上官雲鶯又開始有些猶疑不定起來。

  不過現在,書已經到了自己手上,書上本就不多的東西也已全都記在了自己的心中,就好比是已經上了賊船一般,後悔怕也已是有些晚矣。
無關風月 發表於 2011-11-15 23:10
第50章書信

下學之後,沒理會仍趴在那裏入夢的杜荷,上官雲鷹將杜荷的那本《抱樸子》小心地揣進懷裏,誰也沒理地竟直出了學堂,上官弘小跑著跟在其後。

“少爺?”

“嗯。”

“您怎麼了?”

“沒事兒。”

看出他們家小姐似有心事,上官弘小聲地在後面問著,而上官雲鷹則有一搭沒一搭地走在前面心不在焉地隨聲敷衍。

“真的沒事兒?”上官弘不死心,明明就是有事嘛,小姐分明就是在拿話語搪塞、敷衍自己。

“真的沒事兒。”輕摸了口處的那本書冊,上官雲鷹輕應了一聲,之後再次悶頭向前走動,走了好一段路程,忽然又再次開聲向上官弘說道:“回去之後教你一點兒新的東西,這兩天沒事兒的話你就留在住處,先試著修練一下。”

“《抱樸子》?”上官弘立馬就想到了上課時杜荒那小子所說的那本烏漆麻黑的道家典籍,遂接聲向他們家小姐問道:“是不是杜荷公子交給小姐的那本書冊?”

“嗯。”輕點了點頭,知道該知道的事情上官弘當是已從杜荒那小子的嘴裏知道了個完全,所以上安雲鷹也就沒有多作解釋,直聲說道:“比咱們之前練的那些,還要精妙許多,若能練成的話,當是比大哥還要厲害一些。”

“真的?能比大少爺還要厲害?!”一聽到這些,小丫頭的兩隻眼睛開始變得通亮,若不是冉圍還有其他一些過往的學子,小丫頭怕是早就已經歡快地蹦了起來。畢竟,能夠打敗那個冷酷無情的大少爺,可一直都是上官弘最大的夢想。

所以,一聽到《抱樸子》竟可以幫著她完成這個夢想,小丫頭興奮地甚至連她最初想向他們家小姐詢問的事端都給忘到了一邊,只是一個勁,巴望著她們能趕快回到住處,巴望著他們小姐能趕快教她新的修練方法,並已開始在腦子裏面幻想著等自己修練有成之後將他們家大少爺打趴下時的情形。

“自然不會有假。”知道上官紅心中的那點小心思,見小丫頭急不可待的樣子,上官雲鶯不禁搖頭輕笑,暫將杜荷的事情給放在一邊,道:“大哥已過弱冠之齡,身上的經脈已然定型,不宜再改練其他法門,所以,若是你用些心思,說不得三五年後,就已然能夠超越大哥,一出他當年想要將你賣掉的怨氣。”

“哪有什麼怨氣,小姐你可莫要胡說!”被小姐叫破心思,上官紅小臉一紅,強著脖子向他們家小姐說道:“紅兒並沒有責怪大少爺的意思,畢竟當時大少爺也是迫不得已,被逼無奈,而且奴婢當時也是自願,如果賣掉紅兒能讓大少爺還有小姐能夠好過一些,紅兒並無怨言……。”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雲鶯回過身來,深看了上官紅一眼,柔聲說道:“你只是捨不得大哥還有我,捨不得離開咱們上官家而已。”

所以,上官雲鷹有些心酸地在心裏說道,所以這兩年來你才會拼了命地練武,拼了命地讀書識字,一心想要讓自己變得更有用一些,深怕日後府裏再遇到什麼難處,大哥或是我這個小姐,會再起了將你賣掉的心思。

因為是在書院,而且也知道紅兒這丫頭最是倔強,所以有些話上官雲鶯並沒有直接說出聲來,所以輕聲勸慰了小丫頭兩句之後,上官雲鶯又帶著她繼續向她們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啊,少爺少爺!”走了一段路,上官弘終於又想起他最初想要打聽的問題來,忙著小跑追上他們家少爺,脆聲問道:“您還沒說那個杜荷為什麼會給咱們《抱樸子》呢?總不會是杜二少善心大發,想要接濟咱們一下吧?”

“是啊,他為什麼會拿出這本《抱樸子》呢?”上官雲鷹也隨著自己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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